坐在赤鬼租來的汽車上的克也,隨他在市區中行駛著。


    今早一遇到赤鬼,雛田的身影便消失了。不過對克也來說,這樣更好。萬一當著赤鬼的麵叫出雛田的名字,克也覺得一定會糟糕的。


    越來越長的無言的時間,讓克也不安了起來。他不由擔心起自己,是不是太輕信赤鬼說的帶自己去凶案現場的話了。畢竟克也僅僅見過赤鬼兩次。而一次差點被他殺死,另一次還是在昨天被他跟蹤。客觀地想一想,真是沒有任何理由足以讓自己相信他。他是雛田父親這點應該不會錯,不過這身份,絕非時能保證克也安全的因素。而現在,克也反擔心這該不會是他要殺自己的動機吧?他空中的凶案現場。該不會意味著「即將成為凶案現場的地方」吧?


    車窗外的建築,越來越低矮了下去。這漸漸消失的人跡,讓克也下意識地用餘光警戒起赤鬼,隻很不自然地看著前方。


    可沒過多久,克也心中的不安慢慢平複了下去。他發現那塊小鋼珠店的招牌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而車上方,有一條筆直延伸的高速公路。這風景,這角度,都切實勾起了克也的記憶。克也一下忘記對赤鬼的警戒,專心看著周圍的一切,貪婪地吸收著刺激。


    車駛過一座山,一座平緩山地上的小鎮出現了。而這道路,這民宅,全都在刺激著克也的腦,衝擊著封閉的記憶之門。


    三個小學生,走在公路旁狹窄的人行道上。那是一個男孩兒和兩個女孩兒。克也也曾這樣,總是三個人一起玩耍。


    雛田,自己,還有另一個女孩兒。那女孩兒有一頭漂亮的長發。而她粉嘟嘟的櫻唇下有一顆美人痣。隻要她笑起來,克也就覺得好幸福。


    當時的自己還不明白,但克也現在清楚,自己喜歡那女孩兒。


    而且自己——親手殺了她。


    克也隱約記得,那女孩兒的名字叫遠崎穗積。


    「唉,不要啊。穗積總是怪怪的」


    雛田氣鼓起臉反對說。


    「你這樣就叫欺負人啊。不要把人排除在外啊,真是的。□□,你也這麽覺得吧?」


    克也把話頭推向了有顆美人痣的女孩兒。那時他其實是想炫耀。是對她“咱可是能仗義執言的男子漢呢”的小小展示。克也覺得,女孩兒絕對會同意自己的。可,女孩兒帶著既為難又害怕得表情——。


    「看,那就是你上過的小學」


    赤鬼的聲音,把克也拉回了現實。他清楚自己剛才沉浸在過去的記憶中,失去了意識。記憶中,雛田明顯在把那女孩兒之外的人,稱作穗積。


    克也的頭混亂了起來。失蹤的,是遠崎穗積。既然如此,克也記憶中所殺死的,難道不是那女孩兒嗎?


    車從小學前駛過,左轉上了一個陡坡行駛了很久。在就要到下坡前再次右轉,駛入了一條沙石山路。克也感到自己的心髒,隨汽車的前進越跳越快。


    不多時,車子駛進了一塊空地。這裏四周都是櫻樹,而再外麵則全是雜木林。


    「下車」


    赤鬼停下車,走到了外麵。克也也隨他下了車。地上生著短短的嫩草,讓人覺得像高爾夫球場似的。而立在正麵的一塊石製紀念碑似的東西,讓克也一瞬誤以為這裏是某位偉人的陵園。


    「在這邊」


    赤鬼沒有去正麵,而是走上了右邊的一條小路。克也隨他在這兩旁是籬笆的小路上走了一會兒,又來到了另一塊空地。這裏比剛才那邊要小兩圈。


    ——撲嗵。


    克也的心重重地一跳。


    覺得有人在呼喚自己的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空地中央,呆呆站在那位置上,看向了四周。並且很快注視向地麵上的地點,抬起頭,盯住了自己的手。


    光閃爍了起來。那飛快的速度讓克也不知道出現的是什麽。不過他能感到,應該是那個畫麵。是無數次閃現在腦中的情景。是就像以三十二倍速快進的,過去的無聲電影一樣的圖像。


    閃光變得越來越強烈,很快化為純白的世界,將克也吞沒了。一瞬之後,純白的空間仿佛要重新構建整個世界般出現了變化。


    大地出現,跟著是上麵的草地,天空擴展,雜木林和遠方的群山也都被再現了出來。可這世界中,沒有空氣的味道。


    那裏,有三個孩子。不,包括自己是四個孩子。他們拿著畫板和畫筆,都在寫生。


    宮崎雛田。一笑起來眼角會隆起的女孩兒。總會為點小事就開心笑起來的她,時常有些冒失。


    遠崎穗積。小自己一歲的女孩兒。弟弟的同學。幾乎不熟,但說過幾次話。她笑的時候總和別人有點微妙的不同。雖落單的時候居多,不過她順從而坦率,克也心裏對她沒壞印象。


    還有——夢乃咲希。


    克也最喜歡的女孩兒。她長長的黑發真的好漂亮,而每當她一動,還會一閃一閃地反射著光彩。她有一雙柳眉下黑如點漆的大眼。那精致的唇下還有一顆美人痣。每當克也不好意思得不敢直視她的時候,總是會盯著那裏。


    因為她總穿著幹淨漂亮的衣服,還性格溫婉舉止穩重,所以有個外號叫做「大小姐」。


    「呐,阿君。我告訴你一個有趣的遊戲吧」


    穗積後麵還加了句「當做答謝」。剛還獨自一人的她,是克也提出“一起來寫生吧”拉來的。但他並不知道這將會招致何等的悲劇。


    克也不明白是出於什麽邏輯,經過什麽過程才會變成這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穗積已經掏出隱藏的小刀刺向了雛田。


    忽左忽右移動著的穗積,不停捅著疼痛哭叫的雛田。在她被人心中,應該是將這當作靈巧回避著敵人的攻擊,再發動反擊的吧。


    很快,雛田重重倒在地上,不再動了。


    穗積一臉高興地看向克也。那,仿佛是期待克也說“做得好”誇獎自己般的純真表情。而她臉上,卻是鮮紅斑點一樣回濺上的鮮血。


    「啊,啊啊——」


    與穗積目光相遇的克也,終於從震驚的束縛中擺脫了出來。可麵對這該立刻驚叫奔逃的情景,克也卻沒有行動。


    或許是因為穗積顯得太過自然。或許是因為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克也的腦,無法做出“這種情況很危險”的判斷。不,說不定思考全都已經麻痹,被穗積散發出的那種異樣氣息汙染了。


    「接下來,該阿君了喔」


    穗積說著,伸出她染滿鮮血的指,指向了咲希。克也立刻從身旁聽到了一聲輕叫。


    依然帶著笑容的穗積好像在驚訝克也沒有做出行動,歪起了頭。


    「很簡單的喔」


    她忽然興奮地大笑起來跑向雜木林那邊,很快抱著一塊人頭大的石頭回來了。而這段時間,克也竟愚蠢的沒有逃跑也沒有去阻止她。


    穗積將手中的大石舉了起來。穗積正下方,就是雛田的頭。而雛田空洞的目光,正在向克也求救。直到此時,克也才剛剛意識到雛田還活著。


    嘣。


    一個像擊打輪胎般的悶響響起。


    嘣,嘣。


    聲音還在繼續。


    穗積大笑著用手中的石頭砸著。她的笑容是那麽自然,看不出有一丁點兒瘋狂。就像是向家長報告自己發現了什麽很好玩兒事情的孩子一樣。


    「你看,很簡單吧?好了,該輪到阿君了喔」


    克也曲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是在威脅自己“如果不按我的話辦,就該輪到你變成這樣了”。


    「那,就試試掐脖子吧?好像會引起失禁的喔」


    克也慢慢把頭轉向咲希。不敢正視她麵容的克也,隻是看著那顆美人痣。


    「快啦快啦」


    穗積,不知何時站到了克也身邊。在發覺到這的瞬間,克也掐住了咲希的脖子。


    「把她殺掉後,就弄得四分五裂吧。然後藏到不同的地方,來玩兒探寶遊戲好了。就像時間膠囊一樣,等十年後再挖出來。我覺得會成為很棒的回憶喔」


    克也感到力量漸漸從咲希身上消失了。而她的雙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阿君,就這麽約定了喔。十年後,我們再在這裏見麵」


    克也漸漸放鬆了雙手的力量。而咲希的身體,軟倒了下去。很奇怪的,並沒有聽到聲音。克也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紋絲不動的咲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克也聽到有什麽東西正在斷裂。感到有什麽東西正在破碎。景色,地麵,兩具屍體,都在漸漸從這世界消失。在倒轉回純白的世界。這是記憶的結束,是夢的終結。


    忽然,克也看到穗積正一點擔心地看著自己。在這刹那,克也憤怒的心控製住秋鬥的身體,狠狠一拳打在了穗積臉上。


    隨後,世界隻剩下了一片純白。


    ——聲音回來了。草木的氣息,溫暖的陽光回來了、


    克也癱坐在地上。在他最後揍穗積臉的地方。


    他抬起頭,看向無言站在自己身旁的壯年男人。男人的相貌他從未見過。不,稍微有些記憶。雖然比印象中的改變了很多,但不會錯。這男人,正事雛田的父親,宮崎武。而他,已經不再是赤鬼的樣子了。


    「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是的,我聽到了。殺死我女兒的,是遠崎穗積。是下落不明的那女孩兒」


    聽到了?聽誰說的?克也感到了疑問。難道自己像說夢話一樣,把看到的記憶都說出來了?


    但這疑問,立刻從他腦中消失了。因為,新到訪者出現在了這裏。


    「呀吼,阿海,還好嗎?」


    是美鳥。而在他身後,還有一臉抱歉的雨笠。


    「你們,怎麽回到這——」


    克也,沒能說下去。因為走近過來的美鳥的身形和表情,在他眼中仿佛成了遠崎穗積。不,這絕不是仿佛,克也的直覺說,她就是遠崎穗積本人。


    『直覺是非常重要的』


    克也忽然想起了夏彥說過的話。


    『直覺不是虛幻的存在。是人在無意識中進行情報處理的結果。肉眼所能看到的信息並不代表一切』


    沒有任何理由。完全無法解釋。但克也,就是如此突然的知道了真相。他不禁在心裏怒罵自己,為什麽一直沒有留意到啊。


    ——山美鳥,就是遠崎穗積。


    「不要過來!」


    克也叫道。美鳥與雨笠一愣。不,美鳥的表情有些做戲的感覺。


    「你是——遠崎穗積吧?」


    「你在說什麽啊?是我。山——」


    美鳥也沒能把話說下去。


    一聽到穗積這名字,宮崎父親便直衝過去,一拳將美鳥打飛了出去。看來根本無心聽她辯解。


    克也等人驚呆了。而宮崎父親一刻不停地騎到了仰麵倒地的美鳥身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殺了我女兒!沒錯吧!」


    「住、住手!」


    雨笠最先恢複了過來。他期望親近美鳥的想法,以及此處最不清楚事情真相的這兩點讓他占了優勢。


    雨笠一下撲向宮崎父親,抱在一起滾到了地上。幾個翻滾後,喘著粗氣的雨笠騎在了宮崎父親身上,低頭看著他。


    宮崎父親,一動不動。感覺有異的雨笠忽然發現了那個,驚叫著跳開了。


    ——宮崎父親的左胸上,插著一把菜刀。漆黑的血已經滲到了四周的衣服上。


    「死了!他死了!」


    腿嚇軟的雨笠癱坐在了地上。他看到自己手上沾著血,忙在草地上拚命地蹭著。


    「這是正當防衛啊,阿雨」


    美鳥站了起來,擦了擦破掉流血的嘴角,走向了克也他們。


    「……恢複記憶了嗎?」


    美鳥表情有些淒涼地問。克也默默點了下頭。


    「呀哈哈哈哈。沒有趕上啊。也罷,這也是無可奈何呢」


    美鳥說著從書包中拿出一把菜刀,將刀尖指向了克也。


    「這就像是那時候的繼續呢。演員還都到齊了。雖說代替雛田倒地的是個髒大叔,不過這點你就別在意啦。好了,阿海,不對,該叫阿君?啊啊好麻煩,叫阿海就可以吧」


    美鳥伸伸下巴示意了下克也旁邊。


    「我要你殺了咲希」


    克也沒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因為咲希六年前,就是在這裏被他殺死的。他怎麽能再殺一個已死的人。


    「你在開玩笑嗎?咲希已經死了。是我殺死的!你應該知道的啊!」


    「你在胡說什麽?咲希不就在那裏嗎?」


    ——撲嗵。


    克也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他是很害怕將眼離開美鳥,但高漲的感情已經壓過了這恐懼。克也對美鳥保持著最大限度的警戒,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但,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地。


    「你會有這種誤解也可以理解呢。因為就是我也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咲希根本沒有死。她還好好活著。當時她應該隻是單純的暈過去了。再說,她不就在阿海你旁邊嗎。如果不是,你又是和誰一起旅行的?咲希還活著。阿海。你還沒有殺過任何人」


    ——還活著。


    美鳥的話,漸漸滲透進了克也的大腦。這是可怕的殺人狂的話。但正因為如此,她口中說出的「還活著」才有真實味道。


    『你是無辜的』


    克也聽到了夏彥的聲音。


    『你沒有殺過任何人』


    克也想起了信上的文字。


    ——咲希她,還活著。我,根本沒殺過人。


    漸漸地,風景中出現了一個輪廓。


    『請找到寫這封信的人』


    本該空無一物的空間中,出現了一個人。


    『我在這裏。我就在這裏。求求你,找到我』


    一個自己從沒見過女孩兒。


    她長而漂亮的黑發比記憶中更光亮,在陽光下散發著光輝。秀麗的柳眉,黑如點漆的大眼,雪白的肌膚,櫻色的唇。還有,唇下的美人痣。克也覺得,如果自己回憶中的女孩兒長大,一定就是這樣。


    不由得,克也輕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試著碰了碰她的麵。有觸感。是活人的溫度。


    「你難道,是咲希?」


    「——你能,看到我了?」


    呆呆發愣的克也,即使如此也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終於,找到我了啊」


    淚水頓時從咲希眼中落了下來。那溫暖的淚,浸濕了克也的手。而咲希將這手,緊緊握在了自己手中。


    「咳咳……你們差不多該看我了」


    聽到這刻意的咳聲,兩人反射性地看向了美鳥。


    「好了,阿海。你還在幹什麽。快點殺了咲希」


    美鳥故意讓刀刃一反光,威脅克也說。


    「——我拒絕。我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我了」


    「普通人就該是這樣呢。——我隱約能明白的」


    美鳥空虛地微笑了起來。


    直到此刻,克也還是無法完全相信。他實在想不通像美鳥這樣一個無論怎麽看都很普通的女孩兒,為什麽會做出那種暴行。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死雛田?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


    「呀哈哈哈哈,我就是這種人」


    「不。你有人的感情。你有心。你不是看著電影,都會大哭起來的嗎?能為他人的死感動流淚的人,怎麽可能去殺人!」


    美鳥一瞬愣住,隨後立刻捧腹大笑了起來。


    「阿海,你真有意思呢」


    「你說什麽?」


    「那是電視裏發生的事啊。是編出來的。根本與現實無關不是。如果像你說的這樣,愛看凶殺懸疑片的人,不都成了殺人犯了嘛。就算是我,也是分得出虛幻與現實的。感動是在虛幻世界。殺人則是現實」


    「你想說那些都是騙人的嗎?你看電影感動流下的淚誰,你房中滿架的戀愛小說,全都是騙人的嗎!」


    「我說了,那全都是真的啊。這些有什麽隻得騙人的。不過,那是幻想。幻想中的世界是不會對現實世界產生影響的。畢竟什麽都成了幻想,那現實本身就沒必要存在了呢。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阿海。這是兩碼事。你也還是快點學會區別幻想和現實的好喔」


    「——那你的家人呢?」


    美鳥沉默了。


    「你媽媽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要是她知道你是殺人犯——」


    「恐怕,她不會相信的呢。因為雖然沒有定性,卻意外地頑固呢。我當你問現在的媽媽可以吧?是啊,的確是給她添麻煩了。真是為難呢」


    「那——」


    「可,還是要殺」


    「——為什麽!殺人是壞事。這你應該懂的吧?」


    「懂」


    「會有很多人難過。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這你也知道的吧?」


    「嗯,知道啊」


    「那——」


    「但,還是要殺」


    克也無語了。他覺得無論自己說什麽美鳥都聽不進去。


    「阿海,時間隻會向前進。已經,沒法回頭了啊」


    「那你也不用再增加自己的罪吧!」


    「你理解錯了啊。不是那種意思」


    美鳥嘿嘿笑著擺了擺手。隨後,他露出讓人不由全神貫注般的嚴肅表情,道


    「我,穿過了門」


    「——門?」


    「對,愛因茲瓦哈之門」


    克也看到美鳥注視著自己的眼,似在微微顫動。那是讓人不由心生同情的感情之光。


    「你沒聽說過嗎?隻要穿過那道門,無論再善良的人,再純真的孩子,意誌再堅定的人,哪怕是聖人,都會變成殘忍的殺人狂。而這,——是我殺人的理由」


    一陣風從空地吹過。陽光蒸騰下的草木氣息隨風傳了過來。克也感到,美鳥這萬念俱灰般空虛而淒涼的笑容,才是她真正的一麵。


    「你在開玩笑嗎?」


    克也這終於說出的一句,卻是隱藏掉真心後的話。


    「普通人是會這麽想的呢」


    美鳥恢複了平時開朗的笑容。


    「好了,閑話就說到這裏。你們兩個我就殺了。至於理由,呃,是——」


    美鳥的話音突然中斷,眉痛苦地深鎖了起來。


    一個人影出現在美鳥腰際。是宮崎父親。身受重傷但還或者的他,拔出自己左胸的菜刀,刺入了美鳥的側腹。


    「死吧。女兒的,仇人……」


    宮崎父親的目光很空洞。他是奮起最後的力量,爬到美鳥身邊的。


    「比想象的,更痛呢」


    美鳥一挺手中的菜刀,刺進了宮崎父親的喉嚨。瞬間,宮崎父親真的斃命了。


    「好痛,大意了啊。這還真像電影裏的壞人的下場」


    冷汗,從強笑著的美鳥額上不住留下。


    忽然,感到遠方隱隱傳來了刺耳的聲音。是警笛聲。隨著聲音漸漸接近,空地上的氣氛一下緊張了起來。


    「看來,是跑路的時候了呢」


    美鳥望著天空說。


    「叫警察的是咲希吧?」


    克也感到身邊的咲希護住了自己的身子。忽然,一個東西進入了他的視野。是夏彥的緊急報警器。克也以前見過這裝置。隻有一個按鈕的它,可以通過gps確定位置,使警察能直接趕到現場。


    不多時,一輛警車,從小路上駛了過來。兩名警察下了車,跑到了還癱坐在地的雨笠身邊。嚇得連聲都發不出的雨笠仿佛留下死亡信息般,手指著這邊的僵住了。而順他所指看來的警察們用對講機聯係著,向這邊靠了過來。


    「警察叔叔,這邊,在這邊」


    美鳥大聲叫起了警察。兩名警官忙向這邊跑來,而美鳥也像準備給他們帶路一樣走了過去。讓克也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說話。


    當其中一名警官從美鳥身旁過去的瞬間,美鳥便用手中暗持的菜刀刺入了後麵另一名警察的咽喉。咲希不由發出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察覺事情有異的警察立刻回頭,但太遲了。左肋深深紮進一把菜刀的警察,重重倒在了地上。


    美鳥從警察身上抽刀劃斷他的皮帶,奪走了手槍。不過美鳥沒理會克也等人,而是坐上了警車。引擎沒有熄火的車開動起來,軋過一名倒地的警官,直衝向克也他們而來。


    克也立刻拽起咲希的胳膊,急忙向旁跑去。不過他錯了。美鳥並不是想撞死他們。她在兩人前一打方向盤橫過車身,放下了車窗。


    「開車比想象得簡單呢。好了,阿海,咲希。再見嘍。既然是我輸了,那失敗者就從這裏消失吧」


    臉上沒有血色的美鳥不時皺著眉說。這恐怕是被宮崎父親刺傷的影響。讓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等等」


    美鳥的表情顯得很意外地看向叫住自己的克也。


    「你想去哪裏?又想改名換姓活下去嗎?」


    「不知道呢。——不過呢,如果有個能隨便殺人的國家,我好想……去那裏啊」


    「不可能有那種國家」


    「呀哈哈哈。……也是呢,一般來說」


    「去自首吧,美鳥。傷很痛的吧。我們快去醫院」


    「別擔心,阿海。因為,我可不普通啊」


    說到這裏,美鳥忽然露出了她在學校裏總會露出的笑容。


    「——還有,我好喜歡你」


    言罷,美鳥不等克也說什麽,便開車到雨笠身邊停了下來。


    「要一起來嗎?」


    美鳥向臉在抽搐害怕著的雨笠伸出了手。


    「你答應過會一直在我身邊的」


    雨笠僵著一動不動。用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來形容現在的他最合適。


    「不要去!你不能去!」


    克也叫道。雨笠似乎對這聲音有了反應,呼呼搖起了頭。


    「這樣啊,沒辦法了呢。這才是普通人。那拜拜了,阿雨」


    美鳥狠狠一踩油門,這次真的,從克也他們麵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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