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時,窗外出現一點騷動。白謙易先是眼尾餘光瞥見,後來仔細瞧清發生什麽事了,隨即從店裏跑出去。隻見大街上,一個老婆婆跌倒在地。她的身旁有一台翻倒的小推車,地上散落一地的小玩偶。老婆婆試著想自己爬起來,然而手腳無力,過往的路人也沒人敢扶,隻好躺在那。白謙易匆忙趕到:“婆婆,還好嗎?有沒有受傷?”老婆婆道:“扶我一把……”一旁的人議論紛紛,有個人道:“老人扶不得,小心待會說是你撞的。”又有人道:“待會扶出問題你負責嗎?”鄰近中午,路麵被豔陽曬得滾燙,老婆婆躺在那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麵露不適與羞怯。白謙易心知這事等不得,直接道:“我來扶,有事我負責。”這時有人道:“叫救護車來,讓救護人員來扶。”老婆婆聞言更急了:“別叫救護車!我沒錢,別叫救護車,我就是摔了下,沒事的,不疼的……”白謙易柔聲道:“婆婆,有我在,您別擔心。”“不去醫院……”“好,不去醫院,我帶您到一旁休息。”白謙易道,“我要扶您起來了,哪裏不舒服馬上告訴我。”白謙易輕輕將老婆婆扶起,檢查她是否受傷。所幸她沒有明顯傷痕,就是腿腳無力,又被太陽曬得發昏,站得不甚穩當。白謙易見狀直接蹲下將她背起,又怕路人圍觀,便幹脆將她背進水果店裏,還從好心路人那拉回了她的一車小玩偶。店裏。老婆婆緩了片刻,狀況明顯改善,直朝白謙易道謝。白謙易點了兩杯果汁:“來,解解渴。”“不用喝這個!”老婆婆見那果汁一看就不便宜,連忙拒絕,“你幫我太多了,我不能再喝這個!”“這杯是買一送一的贈品,不用錢,”白謙易把果汁推向她,“我一個人喝不了這麽多,您幫我喝吧。”白謙易眼神溫柔,語氣誠懇。老婆婆在他的鼓勵下,終於小心翼翼地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冰涼的果汁入口,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好舒服。”白謙易也跟著笑了,又拿了先前買的水果給她吃,並將手帕借給她擦擦汗。兩人聊了聊,白謙易了解到這老婆婆的孩子都在打工,為了添補家用,她便擺攤賣點自己做的手工玩具。今天天氣熱,曬得她頭昏,這才一不小心摔了跤,否則平常身體還算健朗。老婆婆解釋道:“我不是裝的,真沒有要訛人,就是爬不起來,年輕人你不用怕。”白謙易隻是笑:“我曉得,我從沒懷疑過您。”老婆婆見他性格溫和,生得神仙似的好看,全身上下打扮得整整齊齊,就連手帕都帶著香氣,再想到這樣一個人為了她在外頭折騰了好一趟,弄得渾身汗,白襯衫都弄髒了,著實不好意思。她端詳著白謙易,認真道:“年輕人,我沒什麽好報答你,可我年輕時就會相命,看人很準的。你要是不介意,我能替你看看。”白謙易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趣:“那您幫我看看,我最近很愁姻緣。”老婆婆端詳白謙易的臉好一會,緩緩道:“你雖然幼時窮困,但人勤奮,心地好,今生是衣食無缺的富貴命……”“第一句就錯了,他從小就好命。”刑雲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不以為然道,“哪裏窮困?”“噓,你安靜。”白謙易瞪了刑雲一眼。老婆婆繼續道:“我看到的就是如此。不過不必擔心,你是有福之人,命裏帶正緣桃花,而且你性格好,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對象。”白謙易追問:“是個什麽樣的人,能具體一點嗎?”老婆婆又觀察白謙易的麵相和手相,沉吟道:“是一個高個子,相貌突出,人緣很好……”白謙易:“幾歲?”老婆婆:“我看看……和你年齡差距在五歲以內。”白謙易:“有錢嗎?”老婆婆:“……這你不用擔心。”老婆婆見白謙易一臉好奇,溫和道:“不要操心太多,你待他好,他也待你好。他對你一見鍾情,非常愛惜你,會主動來找你。”白謙易這下終於放心了,他收斂起情緒,滿意一笑:“那我就恭候對方大駕光臨了。”老婆婆離去前,白謙易把先前買好的水果全送她,還有意將她賣的小玩偶全買下來。然而她不願賣給白謙易,直接掏了好幾隻小玩偶送給白謙易,又拉著白謙易的手道:“不要擔心,不要和別人比較,你是好孩子,會有好報的。”白謙易點頭,朝她笑笑。*中午,刑雲的辦公桌上擺滿了老婆婆送的玩偶。那些玩偶是以毛線編成的各種動物,隻有拇指大小,每種動物卻仍有不同花色,頗為精致。薛贏雙聽刑雲轉述來龍去脈,肯定道:“我們白老師就是人美心善,才說不流汗,結果今天流最多汗的就是他。”“想多了,我的定位是見錢眼開的邪惡律師,一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白謙易一一觀察小動物的造型,漫不經心道,“而且我一滴汗沒流,就是一時興起,稍微活動活動。”刑雲早已習慣他嘴硬,問道:“那麽這位不流汗的白老師,下午去不去工廠?你那高個子相貌好人緣好的對象說不定就在那。”白謙易停下動作,正色道:“你剛才沒聽見婆婆說的嗎?”“說什麽?”“說他自己會來找我。”“不會吧……”刑雲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想說什麽。果然刑雲就見白謙易站起來,抓了三隻小玩偶隨手扔進自己的包裏,瀟灑朝兩人一揮手:“所以我要回家等他了。剩下送你們,那隻金毛小狗像刑雲,雙雙會喜歡。”*白謙易走出大樓時已是午後。他悠哉地對著玻璃櫥窗整理他那一絲不亂的頭發,抬頭,隻見天邊烏雲密布,一場午後陣雨將落未落。原本是打算回家癱著的,然而這樣的天氣反而讓他不想這麽快回去,隻想在街上隨意走走。方才發生的事情讓他一時興起了做手工藝的念頭。他這輩子忙於學習工作,還沒做過手工藝,這下閑著沒事做,正好可以試試。他相信以他這麽心靈手巧的一個人,手工藝難不倒他。白謙易心念一起,在第一滴雨落下的前一刻踏進書店。午後客人不多,書店裏播放著柔和的輕音樂,氛圍舒適。白謙易在書店裏信步走了一圈,找到放置手工藝書籍的區域。老婆婆給的玩偶裏,白謙易挑了三隻,分別是一隻粉色的小兔子,一隻小白貓,還有一隻看起來很睿智的德牧。白謙易從包裏抓出小兔子對照書中的工藝,想了解是怎麽做得這麽可愛。看完他才剛將兔子放回包裏,低頭就見腿邊一個小孩仰頭看他。白謙易看著小孩,小孩也看著他,一大一小無語對視。片刻,白謙易又把小兔掏出來,朝小孩一遞:“給你。”小孩朝白謙易露出少了一顆門牙的笑,抓著小兔子跑了。白謙易嘴角微勾,隨意挑了幾本書,轉頭就要走。但他才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喊了他。那聲音低沉悅耳,一下觸動了白謙易的心弦。四周的音樂聲都靜了,隻剩下那聲音一字一字地敲在白謙易心上。“先生,你的小狗掉了。”第3章 電光火石之間,白謙易閃過無數念頭,各種浪漫場景爭相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這麽好聽的聲音,想必會是一個高大,英俊,風度翩翩的男子……在轉身前不到一秒鍾的時間,白謙易已經腦補完兩人從相遇到攜手共度一生的所有畫麵。但當他轉過身後,所有的想象戛然而止。他猶如被屋外的大雨澆了一身般,整個人都冷靜了。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普通,再普通不過,硬要白謙易形容這大學生的話,直白地講,隻有一個“土”字符合。那大學生的眉眼被過長的頭發遮住,鼻上架了一副鏡片極厚的粗框眼鏡,整張臉顯得不甚清爽,也看不清長相。他身上穿著一件尺寸過大的白色t恤,布料洗得很薄,甚至微微發黃,看得出穿了許久。和寬大的上衣相反,他的褲子倒是短了,愣生生地露出一節腳踝。而他的鞋子雖然幹淨,但白謙易一眼便看見了破洞,款式也過時了,看不出品牌。他還背了個背包,從白謙易的角度看去,就見兩條背帶都有縫補的痕跡,不知用了多少年。總而言之,衣服雖舊,但都收拾得幹淨,就是真的太土了,像是農村裏沒人要的小土狗。唯一能稱得上優點的就是個子高,比白謙易還高了小半個頭,可惜他微微駝著背,顯得不大有自信。白謙易的第一反應是失望,但隨即又感覺到對方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如此想來,這副窮苦的樣子反倒讓白謙易有些擔心了。他看著那大學生,那大學生也看著他,兩人竟是就那樣傻站在那。幾秒後,大學生先回過神來。“先生?”大學生見白謙易沒有反應,又問了一聲。他手上拿著白謙易的小狗玩偶,應是白謙易剛才掏小兔子給小孩時不小心掉的。“謝謝。”白謙易忙接過那隻小狗玩偶。兩人的手微微碰了一下,大學生收回手。大學生看著白謙易,白謙易朝他笑笑,他便朝白謙易微微點了頭,轉身離去,走遠了,又回頭看了白謙易一眼那天白謙易離開書店時已是傍晚,雨停了,白謙易抬頭,就見初升的月亮已經掛在了天邊。*後來白謙易買了好些毛線回家,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裏打毛線,做出一堆奇形怪狀的四不像。這種機械性的重複動作對他來說十分抒壓,因此樂此不疲。“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刑雲疑惑地看著白謙易的作品。“圍巾。”白謙易道,“幫老公織的。”刑雲看著那條織得鬆緊不一的圍巾,嫌棄道:“他得多愛你才會把這種醜東西係在脖子上?”白謙易絲毫不受打擊:“他會是一個相貌突出的美男子。”“所以?”“所以不管什麽東西出現在他身上,都會成為時尚單品。”“你對你那未曾謀麵的老公倒是有信心。”“我這是對自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