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薑黎就知道他哥什麽樣,他和莊亦雲差不多高,卻比莊亦雲要更壯實,氣魄雄渾,敞開的領口是一個黑色刺青,雖然穿著正裝,卻一身匪氣。用客人們的話說,薑老板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切,野,痞帥那一型。“野哥。算是吧。”“延延的朋友來了那我肯定要招待,喝什麽?”薑野向莊亦雲伸出右手,“薑野,這家店老板。怎麽稱呼?”看著薑野,他剛才那點旖旎心思像被潑了冰,凍住以後又澆了油,火一點,熊熊燒了起來。橙子的事已經讓他很難接受,但那畢竟是在網上,顏延還沒去見。但是現在薑野站在這,他們一個喊“延延”,一個喊“野哥”,對方一副東道主的保護者姿態,而他落個“朋友”兩個字都得附加一句“算是”。對比之強烈,簡直就是踩著最脆弱的神經蹦迪。他還記得當時柯銘誠讓顏延喊他哥,顏延說隻有他一個哥哥。“莊亦雲,延延的老公。”薑野一愣,轉而把求證的目光投向了顏延。“他喝多了說胡話,野哥你別理他。”“我沒喝酒。我說錯了?我們確實是領了證見過家長的結婚對象。”莊亦雲的態度強勢起來,握住了薑野伸出的手,“延延平時在這邊多虧你照顧,麻煩了。你是薑黎的哥哥吧,下次請你們兄妹一起來吃飯,請務必賞光。”“延延?”薑野沒回莊亦雲的話,還是看向顏延。“這種話你也信,你問問旁邊這些是不是我老公。”顏延不想在薑野麵前說什麽結婚的麻煩事,野哥和狸狸兄妹兩其實差別很大。野哥把他當弟弟看,當初混社會的時候就罩他,他的脾氣不會認同這種遊戲,他一直主張讓顏延好好談個男朋友。“老婆!”“臥槽,小顏老婆!”“延寶,嫁我!”此起彼伏的呼喊響起,笑得一個比一個大聲。他們看向莊亦雲的眼神變得頗有些取笑的意味,這帥哥帥是帥,看起來腦子不太好。顏延笑罵:“滾!還真敢喊?!就你們這,給小爺乖乖當零。”“來呀~延哥,老公,正麵上我。”之前戳莊亦雲的那個熟客騷得一騎絕塵。薑野信了,以他的了解,顏延是很幹脆利落的一個人,他對誰的態度都不會含糊不清,就算玩曖昧,那也是明明白白地玩,拒絕也是清清楚楚地拒絕。有滾滾雷雲在莊亦雲周身聚集,顏延還想跟那熟客繼續調笑,把調好的生鏽釘放在他麵前,結果他推杯的手還沒收回去,被莊亦雲一把扣住。“我們談談。”“我在忙呢。”“延延,我們談談。”顏延對上他深淵一般幽深的眼眸,像被刺了一下,態度軟了下來。“野哥你叫哈維替我一會。”他說著把身上的黑馬甲一脫,把人帶進了員工休息室。這會正是忙的時候,員工休息室裏空無一人。顏延把門鎖上,外麵的喧鬧都被隔絕在了門外。“你幹嘛?我還沒說你在酒吧亂說話,你生什麽氣。”“我亂說話?我們難道沒結婚嗎?”顏延蹙眉,問他:“現在是在我的社交圈,我沒有想以假作真的想法,你不尊重我的意願就是破壞遊戲規則。”“我說的是事實。”“哪門子的事實,結婚什麽情況需要我提醒?”“那結婚也是事實。”顏延氣笑了,今晚本來還不錯的心情全崩。這人瘋了嗎?開始耍無賴了?是誰提的協議結婚,又是誰拒絕他所有的示好?現在擱這說什麽事實?“為什麽?你不想讓誰知道?你想在誰麵前維持單身形象?”莊亦雲也覺得自己瘋了,說的問的一句比一句不像話,但是他控製不了,一想到剛才的情景就難受。“莊亦雲,你不會是吃醋了吧?”莊亦雲頓住,鋒利的喉結上下滑動,就在顏延以為他要像過去一樣拒絕、否認的時候,他突然點了下頭。一下,然後又是一下,清楚明白地點了兩下。“對,我不能聽他們叫你老婆。”“那你也叫唄,就不會輸了。”顏延的嘴是真的欠,說出口他自己都無語。誰知道莊亦雲更無語,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逼近了來。他垂眸,墨色的眼瞳中映出顏延的臉,喉結輕滾,一聲帶著氣音的“老婆”就如砂礫般碾過了顏延的耳膜。作者有話要說:吼吼吼吼吼吼,我沒失約,雖遲但到?第35章 小野馬話趕話喊出的這一聲“老婆”像是某種開關,凶猛地敲開了莊亦雲體內的封印。缺氧一般,他呼吸不自覺加重,想給被擠壓的肺裏填充空氣。可他離顏延太近,以致於卷入肺部的每一口空氣,都帶著顏延呼出的淡淡酒味。顏延沒撒謊,廚子偷吃天經地義,他調酒的時候如果有空,就會給自己也倒一點,不多,不然影響發揮。可就是這麽點淡淡的酒氣,對莊亦雲來說都像是直接靜脈注射的腎上腺素。曖昧叢生,顏延被莊亦雲“勾引”過的耳朵紅了個徹底,他仰頭,在莊亦雲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這麽好看的男人,眼裏隻有他一個,真是惑人心智。“你真是,該死的勝負欲。”要是以前,莊亦雲都敢喊老婆了,他直接就能莽上去把人推倒。但是被拒絕太多次讓他學乖了一些,說話行事留餘地,半是調侃半是試探。莊亦雲像個氣球,剛被吹得膨脹起來,一針刺過來直接崩飛到窗外。他合了合眼,像驟然清醒,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他是因為勝負欲嗎?顏延說他吃醋,他確實心裏很酸,像泡進了老陳醋。那他是喜歡顏延嗎?什麽才算是喜歡?從來沒考慮和經曆過的問題,對於從小處在極度高壓環境中的莊亦雲,像水中花鏡中月,是沒有任何實感的。莊亦雲回過神來,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既然不懂什麽才算是喜歡,那就得先去學習研究一下再來討論這個課題。他不接話,顏延心裏有一些失望,但又覺得理所應當。這人就是這樣,他之前那麽撩都無動於衷,現在還能指望他真有什麽反應。一個一直圍著自己轉的人現在不把他放在特殊位置了,激發出男人的占有欲和勝負欲,再尋常不過。但這東西不見得對他的需求有幫助,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對這張神顏放棄了需求。“行了,知道了,你好歹比他們多一張證,更有資格喊,我承認就是。”顏延笑起來,沒心沒肺,剛才那點曖昧煙消雲散。沒了玩的心情,顏延接受了莊亦雲送他回家的提議。路上,車裏悠揚的樂聲飄蕩,顏延杵著臉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錢阿姨做的飯,我想吃。”過紅綠燈時莊亦雲停下來,說。“懶得送,你想得倒美,我媽做給兒媳婦吃的,你以為你喊我一聲老婆就真成她兒媳婦了?”莊亦雲不說話了,顏延心情煩躁起來,這人關鍵問題上就修閉口禪,真的無語!一直到下車他都再沒跟莊亦雲說話。本來以為莊亦雲送他到小區就會走了,沒想到莊亦雲還停好車跟他上了樓。眼神示意他幹嘛,顏延死活不開口問,不想跟這人說話,能被氣死。想想他以前,怎麽忍下來的?人生是一種修行,那他前段時間應該至少完成的一年的修行值。“小雲來了!”錢如青見到人很高興。“我下班有時間就去接了延延。”莊亦雲對錢如青淺笑,顏延正好回頭,被他這個笑容炫到。冰山化雪加上尊重他媽,還叫他“延延”,三倍斬殺了屬於是。錢如青讓他進門坐,他婉言謝絕,話題落到了另一件事。“您讓延延給我送的便當很好吃,但是他天天趕飯點跑來跑去太辛苦,我吃公司食堂就好。忙完這幾天,過年我再來看您,到時候再好好嚐您的手藝。”顏延愕然地看向他,穿拖鞋的動作頓住,那一刻像是中午的薑黎上身,對薑黎口中的愧疚感有點感同身受。所以這人剛才聽進去了,還知道主動為他解圍,認下了一次都沒吃過的便當。錢如青一開始有點驚訝,轉眼就喜笑顏開,兒婿這麽疼兒子,送個飯都怕他辛苦,真是知冷知熱!果然,小雲這孩子就是外冷內熱。“好,好好好,等除夕那天做頓大餐,讓你好好嚐嚐!”“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還要去實驗室。”三天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除夕。其實前兩天組員就已經走得差不多,但莊亦雲無處可去,去顏家可能會被顏延趕,一個人在家也無所事事,去他媽那邊……更不可能。所以他就在研發中心一直待到了除夕前一天。上午,他提著準備好的年貨上門了,這次不是柯銘誠給的,他是自己準備的。錢如青和顏希明見他又是大包小包,這下正兒八經地說了他幾句,讓他以後不要這麽破費。“次次上門都這樣,你又不是來求人辦事,太生疏了。”“補品什麽的是會放過期的,我跟顏延他媽媽兩個人隻能吃這麽多。”“說了我就一個爸一個媽。”一家三口圍攻,莊亦雲一秒敗陣,從善如流答話:“好,我知道了。”中午吃了錢如青準備的大餐,晚上安排的是火鍋。下午錢如青開始準備火鍋底料,燉了大半天的高湯,現炒麻辣鮮香的辣椒,做鴛鴦鍋,顏延他們三個就被安排去備菜。要洗的洗好,要切的切上,顏希明還拿出擀麵的手藝,做了手工麵條,又擀好餃子皮一家人一起包餃子。莊亦雲不會包餃子,顏希明正要教他,被自家老婆一肘子撞了過來,小小聲咬耳朵:“湊什麽熱鬧,讓顏延教去。”顏延才不想教,想起那次切肉,這人把他圈在了懷裏,卻就差撅屁股以躲開和他的觸碰了,真的是撩漢生涯之恥。但是莊亦雲真的是天生廚藝黑洞,包個餃子竟然能把每一個都弄破皮,簡直是糟蹋他爸擀的好麵皮!“不是這樣,你看我手,這裏一折,再一折,一捏,不就好了嗎?”莊亦雲眼睛看懂手不懂,一下手又是一樣。“剛那個角度看不太清楚細節。”顏延正鬱悶,想也沒想就湊了過去,胳膊貼著他包餃子,讓他仔細看。“看懂了嗎?”莊亦雲沒看懂,在室內顏延隻穿了一件薄毛衣,為了包餃子還挽著袖子,兩人的手臂貼在一起,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手臂,沒心思看顏延手上的動作。胡亂點頭,動作半點不變。顏延:“……”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笨比,這麽笨為什麽能博士畢業?“打住!你放過我爸的餃子皮吧!”“可是……我從來沒包過餃子。”顏延:第一次就可以笨成這樣嗎?算了,忍忍,大過年呢。“再看一遍。”顏延一回頭,這人在看他胳膊,忍無可忍怒斥,“我是用胳膊在包餃子嗎?看手,看我的手!”莊亦雲被叫破,略微有些尷尬,終於把視線鎖定了他的手。錢如青對這項家庭活動大為滿意,看著兩個孩子“恩恩愛愛”,感覺晚年無憂。直接把老公拉走,包餃子的活全留給兩人。除了顏延教得有點暴躁,所有人都很享受這項活動,直到錢如青邀請的客人到來。莊嫻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顏延愣住,莊亦雲則直接豎起了渾身的冰刺,剛才溫柔的氣息蕩然無存,驚得顏延下意識拉了一下他的手腕。錢如青全無所覺,熱情地歡迎她到來,並且問莊亦雲和顏延:“驚喜吧!我想著小雲說中餐晚餐都在這邊,那除夕總要一家團聚的,就邀請你媽媽過來了。咱們兩家人一起過年,熱熱鬧鬧。”莊嫻和莊亦雲母子兩的目光隔著小半個客廳碰撞,莊亦雲的臉完全是冷的,莊嫻也是似笑非笑。剛還熱情歡迎的錢如青一下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周圍空氣溫度都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空調壞了。她和顏希明兩口子麵麵相覷,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場麵。那邊母子兩誰也不說話,顏延的神情明顯也是知道什麽。錢如青悔青了腸子,早知道他該問一下顏延的,難怪小雲這孩子過年也不說帶顏延回家呢,原來是有情況。但現在人已經邀請來了,可謂騎虎難下,他們不說話,顏家夫妻兩也不可能說不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