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傅臨洲想說話,蘇宥全身都繃住了,他怕一切打破平靜的變數,緊張地攥緊了他的袖子,製止道:“傅臨洲。”“嗯?”“抱,再抱一會。”傅臨洲彎起嘴角,“好。”蘇宥完全依偎在傅臨洲懷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傅臨洲愈發用力,蘇宥貪戀這種幾乎要揉進彼此身體的力度。自從父母離世之後,就沒有人這樣抱過他了。許久之後,傅臨洲開口問:“結婚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都快忘了,姚雨說的“假結婚”。“我”蘇宥明知道是假的,還是沉溺,他很入戲地,慢吞吞地說:“考慮好了。”“願意和我結婚嗎?”“願意,我知道是假的,我願意配合。”傅臨洲揉了揉他的後頸,安撫他的情緒。蘇宥在傅臨洲的懷裏逐漸變得放鬆,他的手也慢慢從袖筒裏鑽出來,偷偷搭在傅臨洲的腰上,變成相擁的姿勢。“不是假的。”傅臨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嗯?”“隻要你願意,那就是真的。”蘇宥眨眨眼,“什麽意思?”傅臨洲笑了笑。時鍾嘀嗒,停在了七點半的位置。蘇宥從夢中醒來。*該上班了。白色的天花板和泛黃的吸頂燈,鬧鈴聲還在響,沒有別墅,沒有假結婚,沒有溫暖懷抱,也沒有傅臨洲。蘇宥這次接受得很快,雖然他昨晚才發誓再也不做這種夢了。他眨了眨眼,關掉鬧鍾,像行屍走肉一樣起床做早飯。房子太小,鍋碗瓢盆稍有動靜就會吵到隔壁夜班回來補覺的徐初言,所以他動作很輕。他早上通常會給自己熱一杯牛奶,做一個三明治,吐司裏加微焦的雞蛋和生菜,再擠一點番茄醬和蛋黃醬。媽媽曾經說過,一天三頓裏早飯是最重要的,蘇宥小時候不聽話,現在卻一直嚴格遵循父母的習慣。吃完早飯,換了衣服,蘇宥坐地鐵開啟一天的社畜生活。他逼著自己不去想昨晚夢裏的事,可是到了公司,一見到傅臨洲,他整個人就像被針戳破的氣球,“咻”的一下,就沒氣了,變成了一個軟趴趴的橡膠皮。傅臨洲問他下周的會議安排,他都沒聽見,眼睛瞪得溜圓,呆呆地盯著傅臨洲,似有無數話想要傾訴。傅臨洲有些疑惑,剛要問,就聽見蘇宥一聲低低的“對不起”。傅臨洲一怔,“對不起什麽?”蘇宥前思後想還是覺得羞愧,他在心裏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做那樣的夢,還幻想和你發生什麽,真的太丟人了。當然他沒有說出口,他收拾好情緒,對傅臨洲說:“我、我不記得您今天的行程了,我待會兒去看一下。”傅臨洲從桌上拿起蘇宥昨天寫的周會報告,隨意翻了翻。蘇宥看到傅臨洲桌上有一盆鈴蘭花,瓷白飽滿,輕盈靈動。“這是你昨天寫的?”傅臨洲問。蘇宥回過神,連忙回答:“是。”報告條理很清晰,蘇宥把傅臨洲關心的問題都重點標出了,傅臨洲看了他一眼,“本科學的是什麽?”“金融。”“那為什麽來這裏做助理?”“因為……校招。”實則是他一心想要報安騰,甚至都沒來得及等到校招,就投了簡曆。傅臨洲點了點頭,“今年才畢業是吧。”“是的,我在寧江信息大學讀書,您之前還去我們那裏開過講座。”蘇宥說完又後悔,他好像說得太多了,不知道會不會被傅臨洲看穿他的小心思,然而傅臨洲的注意力全在報告上,根本沒有認真聽。正慶幸又沮喪時,傅臨洲突然開口:“報告做得不錯。”蘇宥的眼睛立即睜得圓溜溜的。傅臨洲把報告放到一旁的文件夾裏,抬頭就看到蘇宥亮晶晶的眸子,盈著水,一副期待誇獎的神情,傅臨洲微微頓住,想誇卻不知如何開口。想了想。“繼續努力。”他說。蘇宥很是受用,差點鞠了一躬,正興奮地轉身走出辦公室時,江堯一身亮色西裝,招搖過市地走進來。看到蘇宥,他挑了下眉,對傅臨洲說:“?你換助理了?”江堯和傅臨洲是多年好友,也是安騰公司的股東和合夥人。起初公司創辦時,江堯不顧家人反對,投進了全部身家支持好友創業,這些年傅臨洲把公司經營得出乎意料,一躍成了寧江科技行業橫空出世的黑馬。光是分紅,江堯就賺得盆滿缽滿。與傅臨洲的沉穩不同,江堯則十分張揚,眉眼俊美又勾魂,他朝蘇宥壞笑:“小朋友剛畢業?”蘇宥不理解江堯為什麽要喊自己小朋友。他乖巧地點了點頭,主動說:“是,江總早上好。”江堯每次來公司,從前台到保潔阿姨都要貧幾句嘴,江堯還想著再撩蘇宥兩句,傅臨洲嫌他話多,於是讓蘇宥先出去。蘇宥正神遊著,傅臨洲吩咐他:“小蘇,明天上午的新品調研會,你幫我去參加一下。”蘇宥一愣,“好的。”蘇宥出去之後,江堯坐在沙發上:“謔,上來就讓小朋友去替你開會,委以重任啊,可是這個小朋友看起來膽子很小。”“所以得練。”江堯笑了笑,“對了,我聽說你要訂婚的事了,還是和虞佳燁?”剛走到門口的蘇宥停住腳步,隻可惜傅臨洲的辦公室太大,隔音效果又好,關上門之後蘇宥就什麽都聽不清了。“什麽叫還?”“她不是老早就開始追你嗎?幾次在宴會上說要嫁給你,怎麽,終於屈服了?”“沒。”傅臨洲回答。“你到底怎麽想的?這麽多年不談戀愛跟個和尚一樣,你沒那方麵需求的嗎?”“沒有。”“為什麽?到底什麽原因啊?”“不感興趣。”“你沒體驗過怎麽知道?”江堯還想說話,傅臨洲一個眼刀飛過來,江堯立即閉嘴,“行行行,我不說了。”半晌之後江堯又忍不住開口:“我真沒想到你是性冷淡,實在不行的話,咱去治治?”傅臨洲冷冷地看向他,江堯立即噤了聲,訕笑兩聲,“開玩笑開玩笑。”“你很閑?”傅臨洲已經不耐煩了。“哪有?今天下午萊恩斯的老板過來參觀,我特地趕過來幫你接待的,我別的不行,吃喝陪玩比你懂行,你放心,百分百幫你把項目談下來。臨洲,你抽點時間去考慮考慮個人問題吧,總不能一輩子單著啊,虞佳燁挺好的,挺漂亮一小姑娘,人家又喜歡你。”傅臨洲抬起頭,江堯立即閉嘴,“我現在就走!”門外的蘇宥剛從被傅臨洲誇獎的喜悅中出來,轉瞬又掉進傅臨洲即將訂婚這個冰窖裏,冷得刺骨。心髒碎了一地,他失魂落魄地坐回到椅子上。江堯出來後看到小助理正兩手捧著麵巾紙,一個噴嚏打得眼神發懵。蘇宥慢半拍地望向江堯,眼角鼻尖都是紅的,模樣可憐又可愛。江堯笑道:“小朋友感冒了?”蘇宥立即搖頭:“沒有。”“注意身體。”江堯朝他眨了下眼。“謝謝江總。”蘇宥把麵紙扔進垃圾桶裏,悶頭喝了半杯溫水。腦袋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工作效率都降低,一個表格做了兩個小時還沒做好,蘇宥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時間,準備加班。傅臨洲也沒走。但外麵安靜了很多,就好像整棟樓裏隻剩他和傅臨洲兩個人。蘇宥咬了咬杯沿,嘿嘿傻笑兩聲。下一秒就被人打破幻想,外賣小哥把一大袋東西放在蘇宥的桌邊,“您好,已送達,祝您用餐愉快。”“什麽?”蘇宥愣愣地看著外賣小哥風一般地跑走,這個樓層隻剩他和傅臨洲了,他沒有點外賣,那隻能是傅臨洲點的。可在他的印象裏,傅臨洲在飲食上十分自律,連公司食堂都很少去,更不用說吃外賣。抱著不解,蘇宥把牛皮紙袋送進去。傅臨洲抬眸看他。傅臨洲穿著黑色高領毛衣,落地窗外是昏暗近晚,最後一抹橙紅褪去,隻剩下愈發濃鬱的深黑,半點柔光都沒有,襯得傅臨洲的氣質更加疏冷。“傅總,請問這是您點的外賣嗎?”蘇宥問完之後才注意到有訂單人信息,愕然道:“虞小姐?這是送錯了嗎?”傅臨洲敲鍵盤的手頓了頓,“沒送錯,你吃過晚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