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台燈下看著蘇宥。下屬發來謝簡初的照片,照片裏謝簡初蜷縮在一個工廠角落裏,臉上頭上都是血,看起來傷得不輕。【傅總,這個姓謝的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棍子還沒掄上去呢就朝我們跪下來,然後又要溜出去報警,被我們抓回來。】【他怎麽樣了?】【腿應該是骨折了, 其餘的是外傷。】【先這樣吧, 鄒律師聯係了嗎?】【他說明天和您細談。】【好。】傅臨洲收起手機,把毛巾放回到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蘇宥正好醒過來。他呆呆地看著四周。他先是抬起頭看天花板,然後又看了看窗戶和房間的擺件,他皺起眉頭, 好像很不滿意一樣。時間太晚,傅臨洲還是想讓他吃點東西再繼續睡, 於是走過去, 輕聲問:“醒了?”蘇宥還在嘟囔:“怎麽和夢裏不一樣啊”下一秒就聽見傅臨洲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他嚇得整個人都彈起來,頭頂撞在床頭的浮雕上,痛得他嗚咽一聲,傅臨洲連忙走過去捂住他的腦袋,“撞到哪裏了?這邊嗎?”蘇宥望向傅臨洲的眼裏滿是難以置信。“傅總……”傅臨洲揉了揉他的腦袋,“嗯,我在。”蘇宥懵了幾秒,然後問:“這是您的家嗎?我怎麽會在這裏?”“你暈倒了。”蘇宥看向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肩膀和肚子,傅臨洲問他:“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嚴重的話我帶你去醫院再做一下檢查。”蘇宥立即搖頭,“不嚴重,就是被踢了幾下,但我都用手護住了。”“還是去檢查一下吧,我不放心。”傅臨洲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了,就像那天在公園門口一樣,蘇宥眼淚汪汪地望向他,說:“您不討厭我嗎?”“我也什麽要討厭你?”“因為那個郵件,”蘇宥低下頭,小聲說:“我是同性戀。”“這沒什麽,我也是。”蘇宥倏然抬頭,驚得眼睛都要掉下來。“怎麽可能?”傅臨洲反問他:“怎麽不可能?”“您怎麽能是……”“這麽霸道?隻許你是,不許我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宥急著解釋。傅臨洲點到為止地逗了逗他:“行了,先吃晚飯,是下樓吃還是我端上來?”蘇宥立即掀開被子,“我下樓吃。”可是剛剛掀起被子,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貌似是傅臨洲的睡衣。深灰色的棉質睡衣,袖子長到完全遮住了他的手,原本正常的領口穿在他身上也顯得很大,鎖骨都露了出來。蘇宥很無措地望向傅臨洲。“我幫你換的,你原先的衣服上全是灰,我已經拿去洗了。”蘇宥連耳根都是紅的。“你介意?”蘇宥慌忙搖頭:“不是。”“還是說,你介意我幫你換了衣服?”傅臨洲把重音放在“我”上,他心裏酸澀,故意說:“哦,我想起來了,你喜歡男人,所以我幫你換衣服,你應該不太能接受。”“不是的不是的。”蘇宥急得要哭。傅臨洲好整以暇地望著他,蘇宥察覺到傅臨洲好像有些不高興,但也不是生氣,他也形容不出來,總之,他似乎應該做些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他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然後揪住傅臨洲的袖擺,晃了晃。“傅總,我不介意的。”他還說自己不會撒嬌,傅臨洲看他應該是最會撒嬌的人。他隻要用那雙淚汪汪的眼睛從下往上看一下傅臨洲,傅臨洲就什麽都顧不上了,繳械投降,心軟得一塌糊塗。傅臨洲笑了笑:“不介意什麽?”“你……你幫我換衣服。”傅臨洲突然問:“胳膊上的傷是哪裏來的?”蘇宥呆了幾秒,然後重新蓋上被子,把胳膊藏起來,他的表情變得嚴肅:“沒有傷。”“蘇宥。”“沒有,”蘇宥定定地看著被子,執拗道:“就是沒有。”兩個人僵持不下。最後傅臨洲說:“好了,我不問了。”蘇宥把臉埋在被子上,不讓傅臨洲看到他的眼淚。“先下去吃飯,菜都熱了一遍了,再熱就不好吃了,”傅臨洲又起身拿了一件厚的毛衣開衫出來,披到蘇宥後背上,“別著涼了,伸手。”他又幫蘇宥穿衣服。像照顧小孩。這個哄人的聲音幾乎戳中蘇宥的心坎,他完全無法抵抗傅臨洲這樣的動作,他輕易地就陷入傅臨洲的溫柔裏,呆呆地伸出手,穿上了傅臨洲的衣服。他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其實他和傅臨洲之間的相處,好像不止是超出上下級的關係,甚至有些像……情侶。他想起那天在火鍋店,那對小情侶對坐著也是各自玩手機,全程不說什麽話。但是傅臨洲和他聊天的時候,總是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傅臨洲對他太好了,實在太好。蘇宥對於傅臨洲和他取向一致這件事還有些懵。“下樓吧。”蘇宥跟著傅臨洲下樓,傅臨洲先去廚房把湯加熱,蘇宥卷起袖子說:“我來盛飯。”傅臨洲輕推了推他,“坐好。”“那我拿筷子。”傅臨洲瞥了他一眼:“坐好。”蘇宥就縮回手,磨磨蹭蹭地坐下來,兩隻手搭在桌邊,像小狗等開飯一樣眼巴巴地等著傅臨洲,傅臨洲看著他,實在忍不住發笑。鼻青臉腫的小流浪狗。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多好玩,又可憐又可愛。他把雞湯端到桌上,幫蘇宥拿了一隻空碗,“保姆買的雞,放冰箱裏放了兩天,可能味道沒有那麽鮮了。”“您做的嗎?”蘇宥雙手捧著小碗。“嗯,我廚藝不精,你將就著吃。”蘇宥立即說:“一看就很好吃,我還沒燉過雞呢,因為我不敢用高壓鍋。”傅臨洲盛了飯坐下來,“我用的是砂鍋,用高壓鍋燉會更好吃嗎?”“我小姨是這樣說的,但是高壓鍋很危險的,傅總您別用。”他一副擔心緊張的模樣,好像生怕傅臨洲聽他的話使用高壓鍋,“嗯,我明天讓保姆過來做飯,她做飯更好吃。”蘇宥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明天?”“養傷這段時間你就住我這裏。”蘇宥剛想放下筷子,又被傅臨洲一個眼神嚇得頓住,“不、不太好吧。”“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蘇宥緩緩低下頭:“您都不問我為什麽受傷嗎?”傅臨洲沒有回答,反而問:“怕血嗎?”“啊?”“怕血腥畫麵嗎?”蘇宥聽不懂,用撲閃撲閃的眼睛迷茫地望著傅臨洲。傅臨洲把手機拿出來,點出下屬發來的那張圖,遞到蘇宥麵前,蘇宥迷迷糊糊地低頭望過去,然後就嚇得轉過頭。“是……是謝簡初嗎?”“沒傷到他的要害,如果他往公司郵箱發造謠郵件的行為構成誹謗的話,你也可以起訴他,律師我也幫你找好了。”蘇宥有些無措。“不用思考那麽多,蘇宥,有些事情你不敢的,我可以幫你去做。”“不、不,您不要做危險的事。”蘇宥聲音都在發抖。“別擔心,我有分寸。”“可是您無條件相信我嗎?您就不懷疑我嗎?如果我也不是什麽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