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雨也是好心辦壞事,她原本想著:我覺得傅總對你有意思, 所以就把這事第一時間告訴了傅總, 想讓傅總寬心, 性取向不是問題,但是誰知道你有心上人了。姚雨歎了口氣,歉疚道:“對不起啊。”蘇宥哪裏敢怪姚雨,他隻能怪自己。他不敢麵對傅臨洲,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他有姚雨撐腰,也沒人再當著他的麵議論紛紛,蘇宥努力平複心情,把概念語的幾版初稿交給組長,組長朝他笑笑:“辛苦了,再麻煩你整理一下上個季度的消費者調研報告。”“好的。”蘇宥一連做了三次深呼吸,然後投入工作,一旁的賀瑋瞥了他幾眼,從頭到尾沒說什麽。蘇宥感覺自己的情緒徘徊在崩潰的邊緣。但他不能崩潰。這沒什麽,他學著傅臨洲的語氣,反複提醒自己。等到下班時間,他收拾好東西,拎著包從樓梯往頂層走,姚雨已經離開,頂層看起來空無一人,但傅臨洲似乎還在。門縫裏透出微弱的光。蘇宥不敢往前走,他在傅臨洲的專屬電梯前緩緩蹲下來。他一直等,一直等,等了接近半個小時,才聽見傅臨洲的腳步聲。傅臨洲從辦公室裏走出來,蘇宥慢吞吞抬起頭,兩個人的視線就碰上了。時間像被定格。傅臨洲先避開目光,“怎麽蹲在這裏?”“我想見您。”蘇宥的聲音都是啞的。“什麽事?”蘇宥聽出來傅臨洲語氣裏的冷淡,他對傅臨洲的聲音變化太過敏感,他一下子就感覺傅臨洲的抵觸,於是立即藏起委屈和難過,半點不敢暴露。回到界限外。回到上下級關係。他撐著膝蓋站起來,破罐破摔地問:“傅總,您看到郵件了嗎?”“看到了。”蘇宥心如刀絞,但還是強撐著說:“那個app我隻在大學的時候下載過,覺得沒意思就刪掉了,我沒有在上麵約過,我沒有。”說完之後,傅臨洲沒有立即回應,短暫的幾秒鍾,蘇宥感覺到耳鳴,腦袋裏響起一陣電流聲,刺得他渾身都繃緊,直到傅臨洲開口,他才回過神。“為什麽要跟我解釋?”蘇宥啞然。是啊,為什麽要跟傅臨洲解釋?傅臨洲即使再關照他再保護他,也不代表傅臨洲在乎他是不是同性戀。他苦笑地扯了扯嘴角,把右手剛愈合了一點的傷口又摳破了,他說:“我不想讓您覺得我私生活混亂,不想讓您誤會。”“我不會誤會的,我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蘇宥露出笑容,他看起來輕鬆很多。傅臨洲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心,至少顧及自尊,也不會在聽完蘇宥說喜歡一個人喜歡很多年之後,還主動和蘇宥搭話。但他看著蘇宥這副模樣,終究是心疼,告訴他:“匿名郵件的來源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你”“不用查,”蘇宥無奈地笑了笑,說:“我知道是誰。”“誰?”蘇宥搖搖頭:“我自己可以解決,謝謝傅總關心,不好意思,因為我私人的事情,搞得公司裏議論紛紛,我會處理好的。”“蘇宥,”傅臨洲有些疑惑,“你還好嗎?”“挺好的,現在大家對性取向這件事都寬容很多,我以為會很可怕,但也隻是多了些目光多了些議論,下午就沒人在意我了,我沒事的,傅總,您今晚有空嗎?我想請您吃晚飯。”傅臨洲心裏還想著蘇宥中午說的話,心裏還沒能完全釋懷,於是拒絕:“不了,我還有點其他事情。”蘇宥很是愧疚:“不好意思,我應該提前跟您說的,您忙您的,我也下班了。”他往旁邊挪了一步,給傅臨洲讓出位置,還主動幫傅臨洲按下專屬電梯的按鈕,自己則去按普通電梯。專屬電梯的門開了,傅臨洲說:“一起吧。”“不了,”蘇宥臉上始終掛著笑,他指了指右邊的電梯:“這邊也到了,我就從這邊下了,傅總再見,路上小心。”傅臨洲無法直視他的笑容,點了點頭。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蘇宥就支撐不住了,他感覺到耳鳴越來越嚴重,頭也很疼,手臂上曾經被他自己抓破又愈合愈合又抓破的道道傷疤都在疼。肉眼可見的,傅臨洲在躲他。最親近的人竟是最避如蛇蠍的。明明昨天傅臨洲把氣球繩係在他手腕上的時候還說“這樣我隨時都能找到你”。一切都幻化成泡沫了。他父母給了他九年的幸福,傅臨洲給了他三個月的快樂,蘇宥覺得自己應該感恩,但他全身都在不可控地發顫。顫到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人怎麽能被情緒操控的成這樣?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從包裏拿出手機,給謝簡初打了電話:“我們見一麵吧。”半個小時後,在謝簡初家小區的空地上,蘇宥等到了謝簡初。謝簡初兩手插兜,笑著走過來,他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對蘇宥說:“怎麽,過來跟我求和?”蘇宥望向他,“你隻是想把我踢出公司嗎?”“是啊,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不想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氣。”“我已經不是總裁助理了。”“無所謂,我就是看你不順眼,”謝簡初仰頭揉了揉後頸,不無遺憾道:“有點遲了,其實我應該在你還是總裁助理的時候發,那樣更好,更有爆炸效果。”蘇宥不理解,他哽咽著問:“你為什麽這麽恨我?我從來沒和你爭過什麽,從小到大,我穿你穿剩下來的衣服,用你不要的文具,所有的好處都讓給你,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恨我啊?”謝簡初輕嗤一聲,“恨你?誰恨你?我就是單純惡心你,對了,出現了這種醜聞,傅總還會關照你嗎?”提到傅臨洲,蘇宥心裏的那根弦倏然斷裂。他雙目充血地望著謝簡初,像行屍走肉一樣,他淒涼地笑了兩聲,把背包隨手扔在地上,一步步走向謝簡初。“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念想了。”謝簡初往後退了一步,警惕道:“你要幹嘛?”“你想讓我死,正好啊,反正我也不想活,那就一起死。”蘇宥猛地朝謝簡初的臉揮出一拳。謝簡初毫無防備,往後踉蹌了一步,蘇宥隨即又往他的臉上揮出一拳,這次謝簡初直接倒地,蘇宥騎在他身上,朝他的臉,他的脖頸和肩膀拚命揮拳,不遺餘力。一拳又一拳。他的瞳孔都在戰栗,眼淚不停地流,“你為什麽啊,你毀了我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要毀掉我唯一的念想,你讓他討厭我,你讓他疏遠我,我什麽都沒有了,沒有爸爸媽媽,沒有朋友,什麽都沒有,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啊,你想讓我死還不如早早殺了我,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我真的受不了了……”蘇宥沒有打架的經驗,隻知道揮拳,但不知道擊中要害,再加上漸漸沒力氣了,很快就被謝簡初掀翻,謝簡初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摔到地上,往他的腰上狠狠踩了一腳,下一秒,拳頭就對準蘇宥的眼眶,蘇宥疼到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謝簡初學生時代常和混混們待在一起,最知道怎麽打架。他一拳砸中蘇宥的腦袋,等蘇宥伸手護住頭的時候,他又去踹蘇宥的肚子。蘇宥怕極了,但絕望讓他忘記疼痛。“你這個瘋子,我當你是親人啊,我當你們是親人啊!”他奮力起身和謝簡初纏打在一起,謝簡初也沒想到他還有膽量還手,一時有些愣怔,就被蘇宥踹中,他氣得臉紅脖子粗,揪著蘇宥的領子,拚命往他的臉上揮拳。蘇宥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抗住了謝簡初的拳頭,他已經感覺不到疼了,隻覺得自己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是眩暈的。幸好有人發現了他們,跑過來拉架,謝簡初被人拉開了,隻剩蘇宥一個人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謝簡初對眾人說:“是他先打我的,這裏有監控,是他先打我的,我是正當防衛。”蘇宥以為自己哭了,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沒有眼淚,隻有嘴邊的一點血。他麻木地爬起來。謝簡初指著蘇宥,說:“我馬上就去報警,你這是故意傷害。”蘇宥麵如死灰,“報吧,我無所謂。”他拎著包,跌跌撞撞地往小區門口走。蘇宥茫然地往清林路的方向走,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支撐不住了,可他想要回那個小出租房,即使很小很破,可能沒幾天就要被別人買走,但他想回到自己的小窩。想躺在單人床上,躺在被窩裏,握著那條深藍色領帶,進入夢境,夢裏傅臨洲會抱緊他,夢裏就不會疼了。夢到媽媽,或者夢到傅臨洲,都可以。他又看到一輛卡車。他想:爸爸媽媽,那天如果我和你們一起去進貨就好了,我就不用這麽痛苦了。卡車在他麵前駛過。他一直往前走。經過了很多紅綠燈,和很多車輛擦身而過,他甚至沒有力氣觀察兩邊,隻能直愣愣地往前走。好像一停下來,他整個人就會散架。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看到清林路的路標。可是,他怎麽又看到傅臨洲那輛邁巴赫了呢?那輛車停在路邊。出現幻覺了嗎?他慢吞吞走過去,差點被路牙子絆倒,他撲過去,伸手摸了摸車的後備箱,又拍了拍,嘀咕道:“不是幻覺啊。”正疑惑的時候,傅臨洲從車上下來。蘇宥驀然露出笑容,“是幻覺,怎麽還沒到家就做夢了?”傅臨洲看到他臉上的血,一時間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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