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箴回想了下昨晚顧清姿下班時歡快的步伐:“可能吧,咱倆在公司又不談私事。”荊漫手肘支著石桌,左掌撐臉作憂愁狀:“你說你倆共事那麽多年怎麽就看不對眼呢。”商行箴說:“因為她喜歡大哥。”荊漫忙扭臉看看左右:“這可不興讓你嫂子聽到啊。”“這是事實,讀書時你們總拿我跟她開玩笑,她臉上裝害羞,私底下揮起拳頭就砸我。”商行箴咬了根煙,不過打火機在車上,他隻能裝裝樣子,“何況我也對她那型不來電。”這麽多年荊漫沒見過小兒子對哪個女生格外關注過,她說:“我看你對工作最來電。”商行箴前八年確實是這麽認為的,他並不是多喜歡浸潤在文山會海中遷思回慮,而是逼迫自己活成大哥的樣子,卻又比大哥多幾分城府和手段,除了結交和建樹,他還想當一堵所有人都摧不毀的高牆。以前他能連續幾個小時埋首伏案不受幹擾,直到昨晚他將辦公桌一隅分享給另一人,他頻頻望向時聆垂眸的側顏,耳聽時聆輕輕翻動書頁的聲響,他感知到他的整個神經係統都躥了電流。“也不一定。”商行箴叼著煙含糊其辭。荊漫雙眼一亮:“不會真瞞著我和誰喜結連理,又誕了顆愛的結晶吧?”商行箴拿下煙:“媽,勸你少給盜版公眾號充錢看無腦小說。”荊漫輕嗤:“我就不信你沒跟你哥說,行知在天之靈,今晚就托夢偷偷告訴我。”天寒地凍,母親終歸是體諒孩子的,荊漫催促商行箴趁路上有來往行車陪伴早點回家。臨走,商行箴把她送到樓下:“跟老爸說一聲,除夕我再過來陪他拚樂高。”待樓層顯示器停在相應數字,確保荊漫到家門了,商行箴才獨自取車離開,路遇紅燈刹車,手機響起兩聲來信提示音,商行箴打開,荊漫給他發來兩條消息“對女孩兒不來電,男孩兒也行。”“還有,我隻給正版充錢。”商行箴盯著這兩行字,屏幕暗下去映出他陷入沉思的臉,他又摸著側鍵把屏幕摁亮。後方響起不耐的鳴笛,商行箴方覺交通燈跳轉,他將手機放回去,機身和儀表台碰撞出悶響,將他將要問出來的話擊了回去,隻有他自己給出答案。男孩兒行,那齊家的小兒子行不行?車子朝前路加速駛去,那根被叼得微潮的香煙總算被商行箴點燃,車窗降下半扇散味兒,於是晚風也得以竊聽到了答案。三天假期眨眼而過,後來的兩個周末,時聆不是悶在房間裏寫作業就是抱著小提琴跑到賦月山莊的景觀河岸上練習曲子,即將校考,他在家老是沒法靜心,室外雖冷,可地方開闊,他望著結了薄薄冰層的河麵反而心情舒暢。程思韻給他加了課時,但最近幾節都是在她家上,在她監督著線上報考完的那節課結束,程思韻跟彈吉他似的撥了撥小提琴的弦,還給他時有些愛不釋手:“回饋敏銳,發音密度高,重點是適合你,這把琴行箴挑得真好。”老師說的這些時聆當然深有體會,可也有困惑:“他對小提琴一竅不通,連帕格尼尼隨想曲有多少首都不知道。”“演奏者條件不夠,再好的琴放在他手中也是枉然。行箴挑這把琴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是依據價格、材料和做工而做出的判斷,可如果不夠在意你,他不會第一次就挑得出適合你的琴。”伯曼貓走過來輕撓程思韻的褲腳,她彎身將它抱起,她的貓最近生病了,總是來討安撫,年關多出來的幾節課是她特意壓縮時間騰出來的:“時聆,你知道麽,是行箴找我給你加課時的,他說你這些天好像很焦慮。”從程思韻家出來,時聆沿著景觀河慢慢地走,到他平時練琴的站位處一頓,看著景觀景觀河畔裹著小毛衣的灰色小羊有些精神錯亂:楊納瑞怎麽跑出來了?空氣中煙味清淡,商行箴從左前方的樹後走出來:“它跟你一樣,聞到煙味兒就跑得離我遠遠的。”今天是周日,時聆記得午後寫完作業出門的時候商行箴就已經不在家裏了:“孟叔不是說你出去了嗎?”商行箴走遠幾步把煙碾熄在曆史煙蒂柱上,又走回來和時聆並肩:“約了人,一會兒就談完了。”時聆一招手,小羊就跟上了:“你最近總是約人。”商行箴側目輕瞥時聆的神情:“就約個飯或是下午茶,隨便聊兩句。”正以為時聆會追問約在哪對方姓甚名誰他倆的關係又親密到哪個地步,結果時聆淡淡道:“我知道,孟叔說你去跑關係了。”做房地產這行,項目的開發全流程離不開與各個相關部門的溝通,年關職位調動,重新建立關係在所難免。關於這些時聆沒興趣了解,商行箴也知道說出來時聆大概不會對他的疲憊感同身受,但他就是抑製不住想念時聆在錦竹軒外麵等他的那個雨夜,一把擋雨的在他頭頂撐開,他背上一個潮濕的少年。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麽差錯,明明新舊年之交才一起度過,結果在此之後的半個多月,時聆陷進了一個他所陌生的疏離狀態裏。但不會完全一句話都不主動提,像現在話題冷卻,時聆指著在他們腿邊竄來竄去的小羊,問:“你回來之後特意把它牽出來散步嗎?”誰大冷天出來散步,商行箴說:“剛才沿河那條路是去你程老師家的必經之路。”時聆進一步猜測:“老師的小貓最近有點打蔫兒,你想讓楊納瑞過去開導一下它?”“到底是誰打蔫兒?”商行箴樁樁細數,“這些天哪怕再忙,我也踩點下班,讓老周先接上我再去你校門口等你放學,你倒好,隔遠看見車子非但不跑來,還慢悠悠一路踩著枯枝玩兒。”時聆為自己辯駁:“雪天跑太快會摔倒。”“好,這姑且不算。”商行箴搬出別的,“你說喜歡看我的車燈把雪鬆照亮的樣子,我應酬不到十點就回家,結果你早早熄燈,門也反鎖,連句晚安都懶得給。”這還不止,商行箴緊接著道:“還有,你多久沒在家裏練琴了?冰天雪地跑來這破河邊,害孟叔打理花園犯瞌睡,害我在西邊視野最好的房間也隻能眺望一個背影,連你拉奏尼格帕帕第幾首都不知情。”時聆糾錯:“是帕格尼尼!”兩人少有這樣閑庭信步回家的時候,快要望見別墅的雕花鐵門了,商行箴慢下腳步:“我不懂音樂,在意一個逝世那麽久的小提琴家幹嘛,還不如在意別的。”不懂音樂的人卻為他千挑萬選出一把與他契合度極高的琴,仿佛連他觸弦和運弓的角度都刻印於心,時聆屢次在腦中將倚靠在門邊旁觀他拉琴的商行箴與夏岩口中冷血砍下別人右掌的商行箴重疊又割裂,既然後者他未曾親眼目睹,那能不能暫時當作未存在過?獵獵寒風催來了深冬的暮色,太陽隱匿的天空很黯淡,時聆在高大的門柱下停步,一旋身靠在牆上:“在意別的什麽?”腳步聲一同消失,商行箴垂首,他清楚門柱上的燈球還有十分鍾才自動點亮,所以眼下妄自取了時聆的零星眸光作他的燈:“在意你幾點回家。”時聆眼皮一涼,繼而是鼻尖、臉龐,他看著商行箴黑色大衣的雙肩處點了白,說:“又下雪了。”楊納瑞玩心雖大,但在溫室裏嬌寵慣了,怕冷,蜷起四肢貼著時聆的小腿趴下。商行箴把手探進大衣口袋,掏出一雙針織手套:“回來時經過商場,我買了這個。”時聆兩手在口袋裏握拳:“戴這個拉不了琴。”“但是能在下雪時把你哄回家,”商行箴抻著手套的袖口,“伸手。”時聆看看這雙簇新的手套,又抬臉看看商行箴的眼睛,盡管哪一方都並未藏有利器,可他還是不想淪為被動的那一方。手從口袋裏伸出,卻沒有伸進商行箴送上前的溫暖裏,時聆驟然攥住商行箴的領帶:“叔叔,你最近好愛抽煙,真正打蔫兒的不是你嗎?”他沒撼動對方半分,於是自己往前走一步,將一雙冰冷的手從商行箴的領帶上鬆開,蹭過大衣底下被兩層衣物包裹的腰身,在商行箴身後扣合:“我不要手套,能不能送我一條領帶?”--------------------煩得,什麽時候才能寫叔叔教聆兒打手槍!不讓寫談感情那讓不讓寫沒有感情地打手槍啊!感謝:此間裏的1個魚糧,鬆落雨天的1個魚糧,企鵝煎蛋的1個魚糧,新新s的2個魚糧,青花魚_jcjv3f2zaxj的1個魚糧,青花魚4a14hnie5fx的1個魚糧!!!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海星星!!!第51章 哪裏丟人月色躲懶,在這個雪夜慳吝於投一束光,陡地,牆柱上的燈球亮起,彼此麵目又變得清晰可見。時聆在商行箴腰後捂暖了一雙手,手背蹭著大衣內側的薄絨,舍不得抽出來了:“叔叔給不給?”商行箴問:“要領帶幹什麽?”時聆說:“高三成人禮要用。”商行箴不顧磚牆冷硬,手掌撐在上麵企圖讓燥熱的身子降溫:“要新的還是我的?”時聆的索取總是適可而止:“都行。”商行箴擅自為他做了決定:“等下去我的衣帽間挑一條。”蜷縮腿邊的楊納瑞冷得受不了了,站起來咬住商行箴的衣角輕拽,剛好庭院響起孟管家與別的傭人的說話聲,於是時聆將溫暖的一雙手藏入口袋,商行箴收回在牆柱上撐得濕涼的手理了下衣擺,兩人若無其事地趕著楊納瑞回了屋。沒到飯點,時聆打算先上樓換個睡衣,到拐角處刹住,趴在樓梯扶手朝客廳喊:“叔叔,哪條領帶都可以嗎?”彼此間連日來的隔閡如雪消融,商行箴抱住欲往樓上追的小羊,不假思索道:“可以。”楊納瑞在他懷裏吱哇亂叫,商行箴一向不愛逗它,將兩隻手套一左一右分別套到它耳朵上,朝它後頸一拍:“不許耷拉耳朵,去,把手套給他送上去。”二樓近梯口的房門隻掩著縫,時聆顧自進去,站領帶櫃前掃視一番,拿下一條深藍暗紋領帶,商行箴在跨年夜用它綁過他。揣上領帶回自己屋,時聆看見楊納瑞站在當間四下張望,他拿下它耳朵上的手套,表揚般捏捏它的小角,悄悄抱怨:“他怎麽連你也欺負。”這麽聽話的小羊,時聆才舍不得拿它做實驗,將領帶往床柱上繞兩圈,按著記憶中的捆綁步驟打了個結,用力扯了扯多出來的那一段,還真沒扯鬆。實結解開,重磅真絲麵料不易留下褶痕,時聆卷好領帶歸入床頭抽屜,那雙手套則放進了書包,放學可以戴上。脫下厚重的棉服,換上輕便的睡衣,時聆擦了擦琴盒被雪融後弄濕的痕跡,抽出琴弓,拿起小提琴。整層二樓十多個房間,除了他和商行箴的,時聆未曾往其它房間串過門,此時夾上曲譜,突然想看看西邊的房間能觀賞到哪般好景。偏小的一個起居室,時聆沒開頂燈,放下譜架,隻用閱讀燈的一豆光鋪亮整麵曲譜。起居室沒有露台,不算有特色的一扇窗,窗台上置著隻球形的浮雕煙灰缸,雖然細心的孟管家已經把煙灰清理幹淨,但時聆還是能以想象力描繪商行箴立在繚繞煙霧中從窗縫遠眺河畔的畫麵。帕格尼尼曲譜翻開,時聆架起小提琴,琴弓觸弦,他側首拉響婉轉淒切的第三隨想曲,不經意抬眼時,從窗玻璃瞥見身後靜立於門邊光暗交界處的一抹影。今年春節在一月末,高三時間緊湊,學校隻給準高考生放十天的假,作業倒是布置了正常一個月的量,按張覺的話來說,就是“拉個屎哪怕忘帶手紙也絕不忘了帶個卷子”。陳敢心將幾張生物卷另外放,煞有介事道:“簡單的留到走親戚的時候做,再吵也幹擾不了我。”有人仗著學習天賦高而有恃無恐,夏攬把作業胡塞一通,書包脹得像個臨產孕婦,他拽上拉鏈,跑到時聆身旁用膝蓋撞了下他的臀部。好友間挺常見的親密行為,時聆卻自從跟商行箴第一次同床被掐過屁股蛋子就敏感至極,側身躲過夏攬的再一次攻擊:“幹嘛?”“除夕倒數去?”夏攬眼尖,指著時聆提前做的綜合選擇題,“錯了,這題選a。”時聆沒劃掉,拿鉛筆做個標記:“元旦那天沒玩兒夠?”“那天你不是缺席了嘛,而且往年不也……”夏攬想到什麽,往年時聆跨完年是直接去張覺家睡的,“對了,你今年就留在叔叔這邊了吧?”時聆還沒細想過這個問題,元旦那晚商行箴回了爸媽那邊,他理所當然認為正月春節商行箴更會回去待幾天,如果家裏的傭人放假,他正好獨自看守整幢別墅。現在被夏攬這樣問起,他才恍然糾結起細節,以商行箴的身份,過年時難保會有不少人上門拜訪寒暄,到時該如何解釋他的存在?厚厚一遝作業卷沒撥亂他的心緒,反而這個問題讓他費了腦筋,時聆遲疑道:“可能去我媽那裏住幾天吧,反正齊家的人現在左右不了我。”話是這麽說,他始終對上次從金地灣回來後發生的事心存芥蒂,即使商行箴曾答應他不查他保留的隱私,他目前依舊選擇隱瞞自己最在乎的這層家庭信息。安心和信任從來不能混為一談,他從商行箴身上得到前者,卻不敢把後者交予對方。與高三學生同在臘月廿九放假的還有繪商全體上下的員工,商行箴下午約住建局的人在茶藝館聊了倆鍾頭,回公司後放周十五提前下班,他收拾好東西給辦公室落鎖,提了車親自去景嶠中學接時聆。嶠中門口烏泱泱一片,商行箴的車叫得有點凶,道上的人側目的同時不自覺地避讓三分,畢竟看得出刮花了要賠不少。商行箴尋了個能瞧見校道又方便調頭的位置停下,老遠看見時聆,他久違地叭叭兩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故意招搖。時聆下意識朝校門張望,沒瞧見冰川藍攬勝或沉黑庫裏南便當自己幻聽,結果夏攬搡他後背:“你叔叔接你。”“不是他。”時聆拽張覺的手,“給我薯片。”從教學樓下來張覺喂時聆吃了小半包,時聆怕弄髒手,全程讓他代勞,這會兒他夾著塊薯片支棱著手不敢喂:“你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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