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病人特別多,這個病房比當初他當時住的病房還要緊密,足足有八張床位,呼嚕聲說話聲各種雜亂的聲音此起彼伏,還有種消毒水混合著的奇怪味道,有點像是屎和尿。住院真的不是什麽好體驗。穀澤在旁邊歎息,更加堅定了有什麽別有病的信念。現在很晚,病房裏的燈都關了,個別床鋪旁開著小夜燈,穀澤玩了一會手機,覺得眼睛幹澀,不想再看。柏時言還沒給他回複,他隻好先靠著椅子睡一會。他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覺有人拉著他的手,他睜開眼睛,發現他在椅子上睡得歪七扭八,肩膀和腰背好難受。他晃了晃頭清醒片刻,問:“怎麽了?”“我,我想吐。”“想吐?”穀澤慌亂之下不知道該怎麽做了,隻好按鈴。護士很快就趕來,問他怎麽回事。“他想吐。”護士非常冷靜地回答:“嘔吐是腦震蕩中常見的症狀之一,不用緊張,病人想吐就吐好了,你準備個盆,如果沒有的話可以去樓下小賣部買。如果頭疼症狀加劇,或者伴隨間歇性失憶,耳聾耳鳴眼花等症狀再來按鈴。”穀澤:“……”忽然覺得他真沒見識,大驚小怪的。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這個護士身上看到了跟柏時言類似的氣質。可能醫生和護士對於各種病情見多識廣,真的覺得這就是小問題,非常淡定。他隻好對林霖之說一下,讓對方先等等,他趕緊衝到樓下買盆。護士跟他一起離開,離開時護士又看了他兩眼,忽然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穀澤:“可能是因為我來過這家醫院吧。”上次陪柏時言值夜班,早上離開的時候神外這邊的醫生護士他好像都見了個遍。護士站跟電梯是同一個方向,他們一起走,快走到護士站時護士忽然說:“你是柏醫生的朋友。”“那天我們看到你倆一起從值班辦公室走出來,就有人問柏醫生是怎麽回事,他說是朋友,其實我們都有些奇怪朋友怎麽會陪著一起來值班。”護士說著,衝他眨了眨眼睛,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穀澤有點不好意思,感覺好像來了一趟陪著值了個夜班,大家都能知道他跟柏時言的關係了。穀澤很快就把盆買回來,一邊上電梯一邊心想這醫院的物價真貴,一個普通的塑料盆居然要了他四十大洋。就一個字:坑。他帶著盆回去時林霖之還在床邊幹嘔,也不知道吐出了什麽沒有,他連忙把盆放在地上說:“你想吐就吐吧。”林霖之又是幹嘔了十來分鍾,卻什麽都吐不出來。穀澤看了一會,問:“你是不是沒吃什麽東西?”林霖之又吐了三四分鍾,嘔吐才告一段落,說:“沒吃什麽東西。”穀澤:“你想吃點什麽嗎?我幫你出去買。”林霖之身體虛弱,又喘了兩下才說:“不用,我吃不下東西。”穀澤扶著林霖之重新躺回床上,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半夜兩點半,柏時言還是沒回他消息。他對林霖之說:“我去趟護士站,很快就回來。”他說著,幾步路就走到走廊盡頭的護士站,問護士站之前進病房看情況的護士,“抱歉,能問一下柏醫生現在正在做什麽嗎?”那個護士很快就回答:“急診來了出車禍的,柏醫生正在做手術。”“哦。”那個護士笑笑,非常貼心地回答:“應該差不多快做完了。”“謝謝。”穀澤得到答案,心滿意足地離開護士站。重新回到病房裏時,林霖之還沒睡,在看著窗外發呆。他看到穀澤進來,盯著穀澤看了會,聲音沙啞地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受傷嗎?”“以前問了一句,但你看起來並不是很想說的樣子。”穀澤回答,“我又何必好奇,好奇心會害死貓。”林霖之愣了下,看著穀澤很平靜的樣子,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好幾分鍾他才說:“你活得很清醒,一直很清醒。”“沒。”穀澤打了個哈欠,說:“難得糊塗,尊重祝福,操心那麽多事情做什麽。”林霖之不知道該怎麽做了。。穀澤低頭對著月光又看了會手機。病房裏的護士一次次來,好幾個病人都處在昏迷階段,需要時刻檢測健康,做很多記錄,還有好幾個病人需要吸痰,病房裏其實很嘈雜又吵鬧,實在不是個休息的好地方。穀澤在實驗室搬磚一天,半夜又折騰了這麽一輪,頭開始有點疼了。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睡會時,林霖之忽然跟他說:“能扶我去洗手間嗎?”“好。”穀澤收起手機,努力扶起林霖之。林霖之自己也用了點力氣,隨著穀澤的力道站起來,一點點朝洗手間挪動。穀澤很清楚那種在病床上躺久了忽然起身的感覺,就問林霖之:“你感覺怎麽樣,頭會不會很暈?”“還跟之前一樣。”穀澤扶著林霖之走去洗手間,幸好林霖之的病房跟洗手間在同一側,他單手扶著牆壁的扶手,另外一隻手被穀澤撐著,慢慢走到了男洗手間門口。走到門口後,穀澤說:“我在外麵等你。”林霖之欲言又止地看著穀澤,但終究沒說什麽,自己進去了。但進去沒走兩步,林霖之就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好及時扶著旁邊的牆壁站穩了。穀澤:“……”他歎氣,說:“我扶你進去吧。”他一點點地扶著林霖之走進洗手間。進去後林霖之選擇了一個小便池,穀澤自覺想要轉身避嫌,但林霖之卻抓著他的手低聲說:“沒關係的,反正也看過很多次了。”穀澤:“……”這倒是真的,大家都是一個實驗室,抬頭不見低頭見,共用一個洗手間,基本上都無意中看過。其實除了個別天賦異稟的,大家都差不多,也沒什麽特別的,畢竟都有。但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他跟林霖之在洗手間這個情形還挺讓人尷尬的。就,大晚上的,洗手間裏就他們兩個人,林霖之還拉著他的手。雖然有點殘忍,但穀澤還是抽出了手,低聲說:“抱歉。”他畢竟是有試用期男友的人。他側身站在林霖之身邊,頭看著別的地方,“我在這等你吧。”但林霖之又重新握著他的手,甚至還握得更緊了點,聲音似乎有些顫抖:“抱歉,我,我很害怕。”“嘔”林霖之似乎又開始吐起來,穀澤顧不上許多,轉頭看了眼,問:“你怎麽樣了?”林霖之看著他,忽然緊緊地抱住穀澤,手臂都在顫抖。“我,我真的很害怕,不敢一個人呆著,對不起,可以讓我抱會兒嗎。”穀澤被嚇了一跳,正想掙脫呢,就聽到洗手間門口傳來敲門聲。他心裏一個激靈,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回頭看去,柏時言穿著手術服站在洗手間門口,表情格外冷靜地問:“你們在做什麽?”之後,他又對著林霖之說:“這位患者,你還處於腦震蕩觀察期間,不建議下床走動,最好在床邊□□盆。”穀澤愣愣地看著柏時言,一時之間忘了動作,心想不會就這麽巧吧……但生活真的就像是狗血劇一樣,非常巧。好死不死,他想起剛剛那位護士說的話:應該差不多快做完了。這預估的還真準呀,就是差不多做完了,十幾分鍾的事情柏時言就抵達現場,抓了個正著。……等等?臥槽!他忽然想起來林霖之還抱著他,連忙掙脫對方,但他一掙脫,林霖之就跟男版林黛玉一樣搖搖欲墜,看起來似乎又要摔倒。他沒辦法,隻好繼續扶著。他也不是醫生,不知道這個腦震蕩的病人是不是真的就這麽脆弱,一副隨時要倒的樣子。而門口站著的柏時言臉色肉眼可見地更冰冷了。穀澤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想原地蒸發,不想麵對這個看起來就有點修羅場的場景。柏時言隻在原地站了兩秒,很快就轉身離開。而穀澤並沒有感覺到慶幸,他甚至覺得更頭疼了。不到一分鍾柏時言就重新回來,身後跟著一位四十來歲的男性。那位男性並沒有穿著護士的衣服,穿著藍色耐髒的衣服。柏時言說:“這位是醫院裏的護工。”護工非常識趣,立刻走過去扶著林霖之。穀澤大鬆一口氣,掙脫林霖之的手走到柏時言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