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洙冷笑著,將手中的酒壇子放在了棋盤旁邊,並且掀起了上麵的蓋子,一股濃鬱的酒香馬上就充斥了整個地下室。


    “玥玦?你是說玥國的軍隊?”


    聽到玥軍二字的紀月缺,突然就激動了起來,神色也變得異常緊張,根本就不像是平時對著棋盤若無其事下著棋的那個人,那眼中的擔憂和焦慮,盡數被看在瀾滄洙的眼裏。


    “不要小看了那個人,十年前我就跟他打過交道,他永遠比你想象的要毒辣,十年前那場仗,我們雖然贏了,可是在我看來,隻能說是沒有輸,若不是老玥王念著他與我父王的交情,願意和


    解歸降,恐怕,打到最後,敗的一定是我們。”


    紀月缺腦中拚命回憶著十年前的那場仗,那場打了太久的仗,現在想想都還觸目驚心,猶如昨日。


    “這麽說,要是真打起來?我們吃敗仗,是免不了的了……”


    瀾滄洙拿起了酒壇子,提到了自己的嘴邊,揚起頭來喝了一大口。


    這話,在紀月缺聽起來猶如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樣。


    “有你在,怎麽會吃敗仗?當年要是沒有你,我們早就吃敗仗了,好不少因為你,救了我,還救了整個瀾國,現在也一樣,隻不過,我希望你別忘了自己是誰,至少現在,還是請你做回你的


    軍師吧,瀾國需要你這麽好的軍師。”


    “軍師……”


    軍師,這樣一個身份,在瀾滄洙看來也許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作為一個軍師而活著,而且是為了眼前的這個頹廢至極的人而活著。


    可如今,時過境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顛覆了一樣,現在的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年臨危不懼的風度,更沒有了在迷茫中前行的魄力。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跳進覺淺胡的女子,她讓他徹底失去了還可以當一個軍師的能力。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我是軍師,而你是了,恐怕,這次你我還真的要互換一下角色了,這場仗,不是我一人之力能夠打贏的,要是沒有你,我甚至不能保證,我們能不能隻是不輸……”


    瀾滄洙的眼睛落在黃澄澄的酒水上,失了神,低聲道。


    地下室裏,彌漫著一些也許是燃盡了太久的焚香的味道,不過又好像隻是幻覺,那些味道,若是不仔細去聞,會認為這屋子裏除了酒香,就沒有其他味道。


    咳咳……


    紀月缺的咳嗽聲輕輕的,微弱的響起,忽起忽落,有一些回音震顫在地下室裏,使得整個空間看起來更加狹小,也更加壓抑。


    是啊,這個時候,本就是值得壓抑的時刻。


    之所以咳嗽,是因為被眼前的美酒鎖動,忍不住去抿了一口,亦為送酒而來的人所動,明知道那杯酒斟在他麵前,並不希望他喝下去,隻是求個伴,能夠坐在對麵而已。


    一壇子酒,轉眼間已經消耗去了大半,瀾滄洙的臉頰也已經漸漸起了些紅暈來,眼神迷離中,他看見端坐在棋盤麵前的人,漫不經心的為他繼續斟酒,瀾滄洙不覺想到,眼下,紀月缺能夠為


    他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地下室裏的時間,似乎過得很漫長,再加上兩個人都是少言寡語,時而蹦出來一兩個字,都很勉強的讓自己覺得,這裏還有人在。


    “還有一件事。”


    瀾滄洙忽然道。


    低垂的眸子,仍舊看著杯中美酒,那個被捏在他手裏的酒杯裏,人影晃動,有著一張憔悴而堅毅的臉,臉頰已經生了些胡茬,僅僅是一夜而已。那倒影中的臉,他的眼是有多哀傷,正如他的


    心境一樣,隨著那酒水的光亮而晃動著。


    “緋國,飛鳶公主,不,應該說是現在的飛鳶女王,五天前陪使者過來。”


    好久的停頓,期間,瀾滄洙醬一杯酒一飲而盡,又慢慢的倒上,雙手無力的搭在桌邊, 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


    “緋國?這個時候派人來,還真是個好時候呢。”


    紀月缺隨手捏起一個棋子,道。


    “想知道她們來做什麽嗎?”


    瀾滄洙問道,手中捏著酒杯,眼睛不經意的朝著棋盤上看去,看著紀月缺手裏的棋子在棋盤上飄忽不定,好像是徘徊於落下還是放棄之間一樣,就連那個人的表情,瀾滄洙都認為比現在的他


    好不到哪裏去。


    隻不過是一局棋而已,瀾滄洙不知道這麽多年來,紀月缺為什麽總會因為一局棋而傷腦筋。


    “來獻寶。”


    瀾滄洙緩緩道,三個字一字一頓,充滿了無奈之感。


    可是這句話卻沒有讓紀月缺提起絲毫的興趣,他手中的棋子,已經捏了太久,那枚黑子在他的手裏,看起來既像是一個猛將,又像是一個毫無用武之地的東西,讓他哀愁著應該將這枚黑子放


    在哪裏,又不能就此棄之。


    “知道獻什麽嗎?嗬嗬,女人!據說是要把緋國最美麗的女子先給瀾國的皇帝。”


    瀾滄洙停了少許。


    “這個時候,居然送女人來,我真是摸不透那些女人的想法,難道她不知道,現在玥國的軍隊已經駐紮在了瀾國之外,難道她不知道她獻給我的女人有可能隨著瀾國一起遭殃?真不知道這個


    時候上演這出戲是什麽意思。”


    幾分醉意已經擺在了瀾滄洙的臉上,那臉上 的酡紅,讓他說起話來都帶著些若有似無的情緒在裏麵,微醉的眼神,恍恍惚惚的在棋盤上飄忽著,時而又在紀月缺的臉上,以及他那枚還沒有落


    下的黑子上來回交替著。


    這個平日裏從來都是不可侵犯的瀾滄洙,現在變成了一個醉鬼,在這個無人問津,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知曉的地下室裏,醉得一塌糊塗,甚至忘了自己是誰,隻是嘴裏嘟囔著女人,女人。


    “什麽女人!除了她,我誰都不想要,隻要他回來,整個瀾國我也可以不要,誰想要就拿去,拿去好了……”


    瀾滄洙的話,讓紀月缺的眼神變得十分驚恐,也像是個惡鬼的雙眼一樣鋒利,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手中的黑子,當啷的一聲落在棋盤上,與其他棋子砸在了一起,最後落在了一處空位上。


    紀月缺的眉頭想必是這輩子皺的最為難看的。


    他看著一個君王,為了一個女人,在酒醉之後居然說要放棄整個江山,不顧任何事情。這樣的瀾滄洙,讓他覺得十分痛心。


    然而,眼前的男子,那種生不如死的宣泄,讓他也頃刻間就豁然開朗了。


    這樣的情景,仿佛就是一個帝王一聲中總會遇到的一幕悲劇。江山美人,何去何從?


    這讓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也是在這大瀾深不見底的皇宮裏麵,那是出征前的一夜,他把自己關在那個昏暗的,他如今早已經記不起名字的一個宮裏,抱著一壇上好的酒,恨不得讓自己


    就那樣醉下去。


    可是現在的他,又比眼前的這個人好的了多少呢?


    耳邊,瀾滄洙醉醺醺的聲音漸漸衰弱了下去,最後,便是他倒在了桌子上,且伴著深沉而長緩的呼吸聲,他也終於不省人事,得以暫且告別那些煩擾的事情了。


    **


    沐一一和傅硯今一路從卜國回到了瀾國,等兩個人真正踏進洛城裏的時候,也已經是整整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就像是沐一一之前所聽說的那樣,洛城是何等好等的繁華,繁華的不可一世。可是她更加相信,那個之前金家的千金金元寶也一定不會像她這樣,對洛城簡直是一無所知,她一定是個走遍了


    這裏每個角落的女子,無所不知,而且樂於其中。


    否則,沐一一不認為像江稷漓那樣的男子會那麽深深的愛著她,而瀾滄洙,又何嚐不是!


    可是當這個身體裏的靈魂被取代,沐一一卻覺得,自己配上這幅身體是多麽浪費。每每麵對鏡子裏的自己,沐一一都十分懷念自己以前的樣子,倒不是不喜歡現在的自己,而是覺得,自己不


    配做金元寶,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也許是從一開始就隻遊走於江王府和皇宮之中,注定她沒有機會再去像以前的金元寶一樣,這些雖然都隻是想象,可沐一一卻都信以為真了。而且若不是自己經曆了這麽一番事情,又差點丟


    掉性命。恐怕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麽機會走在這座城裏了。


    玥國的軍隊已在瀾國之外的事情,好根本不存在一樣,這洛城的人們仍舊過著他們安逸而美好的日子,他們也不會知道,那個在不久之前被告知急病過世的金貴妃,會悄悄出現在這個地方,


    就遊走在他們之間,看著和他們相同的風景。


    傅硯今跟在沐一一的身後,絲毫感覺不到是她在帶路,而是在胡亂散步一樣,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是沐一一說要來洛城,可是現在已經到了這裏,卻不見她回家去。


    不過,洛城除了富饒之外,長相端莊,美麗優雅的女子也是隨處可見,因此,雖然沐一一不認得路,可傅硯今這一路上卻並不覺得如何寂寞。那雙看起來並不猥瑣的眼睛,真是一刻都沒有休息過,路上在形形*的女子身上轉來轉去,別提多愜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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