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葉山上,有許多值錢的東西。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周圍的人,在閑暇的時候就會進山打獵,摘草藥,找山珍野味,都能拿去賣錢補貼家用。


    這男人,應該就是其中的一個。


    奚樂山歎了口氣,一失足成千古恨,看他這年紀,應該是家裏的支撐。可能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他回去養活呢。


    這不是死了一個人,這是死了一家子啊。


    崔笑是專業的仵作,但其實她不止是給死人驗屍。給活人驗傷也是很專業的。


    崔笑說:“其他都是皮外傷,致命傷就是腦袋上這一處……”


    這一下被撞擊的力氣之大,直接將顱骨拍碎裂一塊,甚至能看見腦漿,簡直是慘不忍睹。


    邊同和說:“太不小心了,這肯定是在山裏長大的,應該對這地方很熟悉才對,怎麽會這麽不小心。”


    步長北看了一下:“沒遇見也就算了,既然遇見了,也不能不管,看來我們要將他帶出去,找一下家人。”


    這事情還得找香葉寺,雖然香葉寺的人未必認識這個人,但是香葉寺至少知道這附近有哪幾個村子,可以讓他們來認屍。


    但是崔笑一直蹲在屍體邊。


    她看著頭顱上最大的那一處傷,看來,看去。


    “我覺得……有一點奇怪。”崔笑說:“這個傷口,太圓潤了一點。”


    步長北立刻走了過去:什麽意思?”


    崔笑說:“我也算來了兩回香葉山,這山上的石頭你們看,可能是風的原因,也可能是雨水衝刷的原因。香葉山上的石頭,大多有棱角,沒有那麽圓潤。”


    所以這個人從山上摔下來,身上撞的很慘,崔笑隻是粗略的檢查一下,斷了一隻胳膊一條腿,身上至少有三處肋骨被撞斷。


    可這都不致命。


    如果運氣不好,被撞斷的肋骨可能會插進髒器導致死亡,但這個人沒有,這個人隻有一點致命傷就在腦袋上。


    步長北看著血淋淋扭曲的屍體:“你的意思是,他的死有問題?”


    “也不是……”崔笑說:“但是這個傷口是有些奇怪,你們沿路往上找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傷口對的上的石頭。”


    找石頭,就是找凶器。


    如果石頭的形狀和上麵的血跡能對的上,而石頭又沒有被搬動的痕跡,那沒問題,這人就是在掉下來的時候,腦袋撞了石頭,一下子就撞死了。


    當然,人是掉下來,還是被推下來。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但如果找不到這塊石頭,那就不好說了,可能傷口並不是來自石頭,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這個人在摔下山的時候,就已經被砸破了腦袋。


    步長北看了一下石頭,道:“你們倆順著一路上去,找一下笑笑說的石頭。笑笑,我帶你上去看一下他摔下來的地方。”


    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是自己失足下來的,還是被人推下來的?


    奚樂山卻道:“大人,這個恐怕看不出來,我剛才在山上看了,山頂上全是亂石,而且風很大,也留不下腳印。”


    山下的風倒是還好,不過越往上,風自然越大。半山腰的風,就已經吹的人睜不開眼了。


    步長北帶著崔笑上了山。


    當然不能一步一步,吭哧吭哧的往上爬。


    上一回來的時候,還有諸多不便。這一回都方便了,步長北抱著崔笑輕輕鬆鬆就上去了。


    崔笑在心裏感慨。


    有男朋友的人了,就是省事兒,出門腿都可以不用帶了。


    但是也邪門,一出來碰一回事,以後出門的時候要翻翻黃曆,看看是不是不適合出門。


    山頂上的風果然比山腰大,崔笑一看,就知道很難看出什麽。


    奚樂山撿到的背簍和背簍裏麵的草藥沒被吹走,那都是運氣好,不然的話,早就飛到天涯海角了。


    山崖邊沒有什麽野草,光禿禿的,隻有石頭。


    如果有草,被人踩過,是很明顯能看出來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也能看的出來。


    就算隻是輕輕的一腳,也會有被踩斷的草葉,恢複需要一定的時間。


    可亂石就不一樣了,如果對方的鞋子上比較幹淨,風又大,就幾乎留不下什麽痕跡。


    兩人檢查了一下,果然什麽也沒有。


    崔笑說:“剛才我看了死者的鞋底,確實挺幹淨的。”


    這幾天又沒有下雨,山中並不泥濘。秋高氣爽,十分幹燥。


    沒有泥濘,隻有塵土飛揚,被風一吹,打著卷兒的亂飛,留不下一點痕跡。


    但是步長北沒說話,他在草叢中,又撿起來一根草藥。


    草藥倒不是什麽稀罕的草藥,珍奇異寶也不是到處都有的。隻是普通的草藥,不過崔笑也看出一些端倪。


    這是一種叫做趕黃草的草藥,可有利水除濕,祛瘀止痛的功效,是一種常見草藥,崔笑自然認識。


    趕黃草一般在春秋兩季,花期至初果期才收,再曬幹或者烘幹,可煎湯或者外敷,而最重要的,這種藥草一般生長在泥濘潮濕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山裏濕潤的地方是很多的,一般是水邊,石頭縫裏或者泥土裏,一年四季都是濕潤的。


    步長北道:“如果死者之前去摘過草藥,鞋底不可能如此幹淨。可如果死者沒有去摘過草藥,背簍裏的草藥,又是哪裏來的呢?”


    這是新鮮的,剛摘了還沒有來得及曬幹的草藥,不可能是昨天或者前天的。現在這個季節,摘下來的草藥幹的很快,放了一夜,就不可能有如此新鮮水嫩。


    山上沒有留下任何足跡,看不出是否有第二個人,也不能從腳印的輕重距離,推斷死者是自己摔下去的,還是被推下去的。


    但既然有不合理的地方,就要查。


    這種小案子一般輪不到錦衣衛,但既然碰上了,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奚樂山和邊同和順著血跡和痕跡,一路從上往下找了一遍,又從下往上找了一遍,就差給每一個石頭都做上標記了,最終搬回來幾塊,他們覺得有嫌疑的石頭犯。


    崔笑將每一塊都和屍體頭部的傷口對比了一下,沒有一塊是合適的。


    能找的都找了,步長北吩咐將屍體就近,先運到香葉寺。


    這千裏迢迢的,如果有凶手,凶手一定就是附近的。他沒有必要將屍體運回京城,然後再回來查,來回一折騰,黃花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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