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厭忸怩了好一會兒,說:“我要吃糖醋魚。”他猜楚瀛不會做。“那我試著做一下,但如果不好吃,你不能嫌棄。”“我就要嫌棄!”丁厭音量雖小,卻意誌堅定。“你忍心嗎?你那天才叫我老公呢。”啊啊啊!丁厭一拳捶到對方肩膀上,鑽出昏沉陰暗的樓梯間,回到亮堂的走廊。楚瀛緊隨其後,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擰轉成麵向自己的角度。“不過是叫你親我,至於這麽生氣嗎?”話雖如此,語調中卻不含責怪,隻有過剩的耐心。丁厭算是看穿了。楚瀛這個人呢,知錯還犯,屢教不改,但認錯速度快,態度良好;你不和他計較,他就得寸進尺,非得做樣子生氣,他才會服軟。多多少少是有些賤性的,嗬嗬嗬。“你對我不好!你不是真心喜歡我!”對於他的蠻不講理,楚瀛選擇投降,說:“哪裏不好了?怎麽不真心了?你隻管說,我改。”“你不聽我的話,還脅迫我親你。”“但我剛剛脅迫你,你好像還挺喜歡的。”丁厭臉一紅,“你看你!你又和我對著幹!你就想看我生氣!我下次再也不上你的當了!”楚瀛仗著腿長,比他先一步堵到他家門前,不許他進屋。“去我家,好不好?”“不好!我又不是沒有家,幹嘛非要去你家!”丁厭想把人掀開,可推了兩次,推不動;他索性耍賴地盤腿坐到地上,抱著雙臂道,“那我們就耗在這兒吧,你不讓我進門,你自己也別想回家。”“那好。”楚瀛為了和他平等地對話,也席地而坐。兩人就這樣把狹窄的過道堵得嚴嚴實實。“我要向你承認,我是吃醋了。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害怕被別人知曉我們的關係;所以我需要你親親我,來確認你的心意。”丁厭:“原因我在早上和你說過了,我想低調,不想暴露私生活。”“但今天是意外,你和我都沒想過會那麽碰巧地遇上你的學長。他其實是在你後麵出來的,所以我確信在你上車時他已經看見了。既然遮掩沒有意義,你為什麽還想隱瞞真相?你在擔心什麽?”楚瀛嚴謹起來稱得上不依不饒。“擔心被人非議啊,還能擔心什麽?”丁厭覺得這麽扯下去隻會沒完沒了,“我發覺你這個人很愛疑神疑鬼。你是懷疑我暗戀我的學長,才害怕被他知道我有對象了?”丁厭說完,自己都笑了,覺得很荒唐。“我是個膽小鬼,想盡可能避免有幾率爆發的矛盾,你為什麽理解不了呢?”但他又有些許明白,為何楚瀛理解不了他因為他們的生活是如此天上地下,雲泥之別。他的確不能算作常規意義上的底層窮人,甚至於像丁茵說的,他過著百分之九十的人難以企及的生活,沒有資格被稱作普通和平凡。可他依然是在平庸這個標簽下成長起來的人,許多時候缺乏自信和底氣。比方說楚瀛雖然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吃醋,卻從不介意他穿很短的裙子出現在外人眼前,或在網絡上展示自己。而同樣的情況代入自己身上,他卻做不到。他和曲荷在一起時,總免不了患得患失,他像所有男人一樣,見不得女朋友穿性感張揚的衣服,不想她和別的異性接觸,希望她的光芒不被人窺見,永遠隻屬於自己。這才不是什麽占有欲作祟,而是骨子裏的自卑和怯懦。大自然裏的雄性動物需要靠炫耀美麗的羽翼、相互搏鬥、殘酷競爭來顯示自身的優異剽悍的基因,並以此贏得雌性的青睞,獲取交[]配權。人類同樣如此,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隻有對自身不自信的男人才會想要把伴侶關在家裏,不給別人看見;因為美麗的她必定會引來競爭對手,要杜絕她受到更優秀的男性吸引,從而拋棄自己的可能性,就隻有剝奪她和其他男人接觸的機會。他有時換上女裝和曲荷去逛街,會刻意把自己往妖豔招搖的風格打扮,他希望男人都來看他,而不要注意到曲荷;因為他真的沒有信心能留住她。隻能說這段戀情的終結是種必然,他配不上她,她隨時能拋下他,去追尋更好的未來。但楚瀛和他恰恰相反。楚瀛是舒展自信的,那種既不畏首畏尾,也不會因小小細節艴然不悅,很是胸有成竹的鬆弛感,令丁厭羨慕極了,他一輩子也做不到。若是在此基礎上追溯更深層次的原因,隻能解釋為他害怕。曲荷甩掉他這件事,盡管不會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更談不上情感創傷;但依然在他的人格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他不會再得意忘形地到處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男朋友,哪怕ta們無比優秀。因為ta們是自由的,可以隨時棄他而去。哪一天楚瀛像曲荷那樣,對他感到厭倦,或有了新的追求,他又會變回一條沒人要的可憐蟲,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全都不分當麵背後地看熱鬧,譏誚嘲弄、挖苦貶低。包括他的父母和親朋好友,大家都巴不得他受苦受難,想看他被打斷骨頭在泥潭裏掙紮,好似有一天他能被磨難點化,涅重生,脫胎換骨。可是他不會的,他是軟骨頭,被多敲打兩下就會真的碎掉,所以他隻能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誰不想變強壯變勇敢,變得無堅不摧、頂天立地,可他就是做不到啊。丁厭磕磕巴巴地說了好些話,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表達清楚意思。“……我懂了。”楚瀛道,“不如你也聽聽看我的想法?”“嗯……”丁厭安靜地閉了嘴。“我不評價你的前女友和你分手是對是錯,但你也明白,她是個獨立的成年人,她隻是做了她應做的抉擇。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要讓它再影響到現在的你。”“而我,”楚瀛笑著說,“我覺得你的顧慮,僅僅是因為你還不夠喜歡我。所以流言蜚語、他人的眼光、缺乏安全感等等的這一切,都能成為橫在你麵前的阻礙,影響你接受我。”丁厭不否認楚瀛說的對。他喜歡過人,知道“喜歡”和“愛”是種什麽樣的體驗,是赴湯蹈火、舍身忘死。他對此刻他麵對的這個,尚未產生那麽熾烈洶湧的感情。“但你不喜歡我,我也沒有什麽辦法。我隻有再接再厲,爭取讓你早日喜歡上我。”楚瀛眼睛裏並無氣餒或沮喪之意,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有一個問題……”丁厭揚起臉問,“你執著於讓我喜歡上你的原因是什麽呢?成就感嗎?”“第一個原因是,你好看。這世界上好看的人很多,但你恰好長到了我的心尖上,所以那天晚上你喝醉了纏著我,我沒能推開你。”“第二個原因是,你的個性不可思議。你幾乎從不掩飾情緒和心中所想,我想象不出你是怎麽長大的,你身邊一定有很多人愛你,這很吸引我。我是不缺少逢場作戲的對象,但我周圍的大部分人被虛偽做作貫穿了一生,很無聊。”“第三個原因,在熟識的過程中,我發現我們的性格很互補,很契合;你想要的,正好是我有的。所以……我找不到我不喜歡你的理由。”丁厭噗嗤笑出了聲。不是因為這番話使他感到可笑,而是他們倆還坐在瓷磚鋪就的走廊上。有家不回,狼狽地坐在家門口互訴衷腸,好滑稽,好蠢哦。丁厭越想越好笑,笑得倒去楚瀛身上,反正對方能穩妥地接住他。他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還能肆意隨地打滾的年紀,被純粹的快樂包圍了。楚瀛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但看到他的笑容也不覺被冒犯,托著他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他的腰。丁厭怕癢,笑聲遽變為尖叫。突然電梯門開了,上樓送餐的外賣員循著門牌號找來,不慎與他們麵麵相視。空氣乍然凝固,他們拍拍灰塵爬起來,灰溜溜地進了屋。第35章 連衣裙35試用期一過, 丁厭立馬給家裏人打了電話,告知爸媽自己找到新工作了。得知新東家比他上家高端大氣上檔次,崗位也有晉升空間, 說出去好歹是有名有姓的大公司,他爸媽甚感欣慰;爽快地轉了他一個月生活費, 讓他好好表現, 工作穩定了、能在社會上立足, 比什麽都強。丁厭回歸了過去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日常中多出的變數是他點外賣的機會明顯少了, 楚瀛時間充裕就會為他準備一日三餐,要麽兩人約著出去吃飯。以前他好奇的“有錢人到底怎樣生活”這一謎題, 終於在楚瀛身上解開了。一句話概括即是:想幹嘛幹嘛。楚瀛每天早起後, 會留出2個小時處理電話和郵件, 全是講英文和粵語, 丁厭是半個字聽不懂,這期間還能順手為兩人做頓簡易的早餐;接著是看看書,中午想吃飯就吃飯,沒餓就一杯咖啡,下午會運動健身,遊泳、長跑或攀岩。晚上自由安排, 在k市沒幾個熟人,也就不必參加推不掉的聚會。等丁厭下班後他們會幹些適合兩個人做的事, 像是散步、喝酒、看電影。假如丁厭想窩在家裏打遊戲, 楚瀛就會在旁邊盯著線上拍賣會, 或是寫寫東西。這種像朋友般相處是丁厭的舒適區, 楚瀛既像會做飯的室友(盡管廚藝馬馬虎虎), 又像飯搭子(對吃很在行), 還不吵不煩人,抽煙自覺去陽台;總的來說他是滿意的。但遠在榆城的父母並不知曉他已經和男的過上了同居生活,還在為他找對象的事發愁;好說歹說地勸他有空多約趙出來玩兒,問問她喜歡什麽、愛吃什麽,要積極進攻。丁厭哪裏好意思再主動去聯絡趙,他直覺人家女方對他沒好感,再說他現在被楚瀛纏得脫不了身,也不可能去招惹別的女孩啊。何以解憂,唯有穿小裙子了。春寒料峭,他不想穿出門,就在家裏換裝自娛自樂,拍了n套穿搭圖發到微博上。他久久沒有動態,這些天突然活躍,評論區也跟著熱鬧非凡。網友的眼睛多尖呐,看出他這次的時裝價格不菲,與他以往穿的衣裳價位不同,在一片“姐姐好美麗好富有”的溢美之詞中,還摻雜著幾條不同的聲音。-身材這麽好,穿山寨就有點low了吧,料子仿的這麽假,也不嫌掉價。-po主身上這條裙子我好像在哪個時尚博主那裏看過,不是還沒發售的新品嗎?這麽快就有高仿了?-我記得是@ukuraaaaxxx 發過這係列-惹,關注你的初衷是覺得你身材好很會穿,為什麽要為了虛榮穿假貨啊-你們好逗,美女愛穿什麽穿什麽,月薪3k還當起奢侈品牌的精神股東了,笑死。-怎麽就隔著屏幕鑒定出人家穿假貨了?就不能是有錢自己買的或男朋友送的?-???po主不是拉拉嗎?丁厭翻了翻,並沒有想回複ta們或澄清的衝動,他隻是記錄漂亮衣服,沒有想宣揚什麽;況且他又不是網紅,不必在乎名聲。他對眾星捧月的名人生活毫無向往,他精神抗壓性挺薄弱的,一受氣就掉眼淚;而走紅意味著挨罵,大眾可喜歡侮辱和糟踐“不男不女的變態”了。異類隻能夾著尾巴做人,這是生活教給他的。不過世界上的好人也不少,比如學長。有天中午,學長特地給他們小組的同事們都送了下午茶,拜托大家多關照他。麗娜姐打趣道:“你是他哥還是他爹啊,我親爸都做不到這份上。”為了報答學長的恩情與好意,丁厭下決心請他吃飯,並且叫上了楚瀛。他的想法很單純,學長幫了他這麽大的忙,請吃飯是應該的,都在同一個公司,又是老熟人,日後來往的時候多著呢;而人際交往最重要的是真誠,他騙過學長一次,既然都被看穿了,那不如早些坦白。不過怎麽向他人介紹楚瀛,這是個難題。廣告公司學設計搞藝術的人多,作風氛圍並不古板,可出櫃是要深思熟慮的事,他還沒有做好準備被人蓋上“傍大款的小0”這種標簽。於是當晚三人在餐廳一見麵,丁厭向夏天灝介紹楚瀛道:“這是我的鄰居,就住我對門,有時會順路接送我什麽的。”然後和楚瀛說:“這是跟你提過的,我大學的學長。”這一頓飯吃的平淡如水,他們聊天的內容很寡淡,一是沒熟到無話不談,二是個性都偏沉穩,丁厭可算有機會親自去結賬,拿到小票,在櫃台抓了幾顆薄荷糖,分給他們倆。和學長說了再見,他和楚瀛並肩走在初春的月夜下,街邊樹枝抽芽,葉子青嫩嬌俏。他們特地打車來的,為了飯後能走一走。楚瀛一張嘴就煞風景道:“你真的沒看出來他喜歡你嗎?”丁厭:“你不要亂講!”“我沒亂講。”“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的眼神,每分每秒都黏在你身上。”丁厭被他說得直害臊,“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見色起意……”他立即扇自己嘴巴,“呸呸呸,我才沒那麽自戀。學長是直的,我大三的時候,還和他跟他女朋友一塊兒吃過飯呢。”楚瀛刁鑽古怪地提問:“你那會兒是不是也有女朋友?”丁厭被問懵了,絞盡腦汁回想,點頭道:“是有啊。”他大學時代的空窗期是很短的,但正經談過的不多,多數是過家家。“所以你看到的他女朋友,未必是他的女朋友。”“可你這不是根據結論推導原因嗎?因為他喜歡我,所以他就算有女朋友也成了假的這是你的假設和妄想。”“你不信?”楚瀛驀地站定,提議道,“要不然你試試,現在跟他發我喜歡你,看他會怎麽回複你。”“我為什麽要用這麽低級的遊戲來破壞這段來之不易的友情?”丁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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