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瀛撿起他亂丟的圍巾,掛到進門的衣架上,問:“除了我還有誰?”丁厭下意識地捂了捂嘴,不過既然說漏了,索性就不遮遮掩掩了,道:“是我學長啦。這份工作是他幫忙推薦的……怎麽說我也要感謝人家呀。”楚瀛走到沙發邊,在他旁側坐下,不苟言笑道:“雖然這是你的自由,我不該旁加幹涉,但你明明拒絕了我,卻又轉頭接受了其他人的幫助。你能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麽嗎?”丁厭被倏爾嚴肅的氛圍搞得不知所措,拘謹道:“你都說了是我的自由了……為什麽還要讓我解釋。”“因為我想了解你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不想事事都依靠你。你已經送了我很多東西了,都是我還不上的,工作這種小事,我能自己解決。”楚瀛:“我從沒想過要你還。”丁厭:“我知道,可我就是過意不去啊……”他扶著對方的胳膊搖了搖,“你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講話,我會覺得自己是做錯事的小朋友……”比你矮上一大截,抬不起頭來。“那是我錯了?”“你也沒錯……你的感受我也能理解。”男人的自尊心是很易碎的。這與身份地位無關,而是由好勝心和掠奪欲的強弱所決定,“沒有被選擇”常常是男人暴跳如雷和歇斯底裏的根源。楚瀛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文明人,但文明並不能擊敗根深蒂固的原始本能;丁厭能理解對方的不快和如鯁在喉,但他也不可能丟掉剛到手的工作,隻為了遂楚瀛的意。“你也知道我腦子笨呀。”丁厭拖著聲音道,“你能跟笨蛋一般見識嗎?我下次都聽你的好了,你就別跟我擺臉色了……”鬼知道他下次換工作是猴年馬月了,先答應再說。楚瀛的容色稍有緩和,牽起他的手,領著他去了房子的另一邊。落地窗前有一張隆起的白布,下麵堆著東西。“掀開看看。”楚瀛鬆開他的手。丁厭無暇多思地揭起那層布,一層層疊高的包裝盒和印著logo的紙袋堆得像小山丘,他滿心歡喜地拆開最頂上的那隻盒子;從中捧出一條法式刺繡的花色長裙,垂墜感極好的衣料在光下輕薄如紗,能透膚色。他愛不忍釋地將裙子貼在身上量著,嗚嗚嗚,夢中仙裙。他回過身看楚瀛,不敢確信道:“真的全都是我的嗎?”“不然還能是誰的?”丁厭把裙子慎重地放回盒子裏,送了楚瀛一個比進門時要熱烈十倍的擁抱;他甚至明白了當初他送曲荷那架珍藏版的輪船模型時,曲荷為什麽會激動得當場管他叫老公。老公不是指哪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稱謂;就像老婆也並非是固定對象,而是一種讚美。要什麽給什麽,把驚喜送到眼前來的,怎麽就不是老公了,性別和性取向重要嗎?不重要!丁厭在楚瀛的左臉親了三次,嘴唇親了兩次,表白道:“我好喜歡你,真的。”楚瀛那副眼神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拿下他環在自己頸間的手臂,說道:“你慢慢拆,我去收拾下廚房。”丁厭被喜悅衝昏頭腦,坐在地板上,拆完了那十來件新衣裳,還有兩隻容量小巧的包包,一個抹茶色,一個藕粉色,像剛出爐的馬卡龍,可愛死。他欣賞過每條裙子的美態後,跑回客廳找楚瀛,對方拿著噴水壺在給綠植澆水,對他的換裝遊戲毫不關心。丁厭奪下水壺放一邊,牽著人的手,眼神期冀地說:“我把每一件都試給你看?”別生氣了別生氣了……我得罪不起你,你是我的金主我的老板我的上帝……楚瀛隻是那麽看著他,一言不發。好,這是同意了。丁厭試著說:“那你先幫我把那些……搬回我家?”***他怕楚瀛在他家待的無聊,隨手塞了兩本雜誌給對方,然後躲進衣帽間化妝。楚瀛把那兩本雜誌順著翻了一遍,又倒著翻了第二遍,總算等到了丁厭從房間裏走出來。縱然他見過的美女一點也不比手裏那兩冊時尚雜誌上的少,可丁厭的新扮相還是令他眼前一亮。lily的體態輕盈,裙擺在她足尖漣漣而動,仿佛一泓雲霧;她的眉枝精心修飾過,秀美的雙目亮如清泉。黑發秀麗,唇瓣豔如鮮花,嘴角點著一粒紅色小痣,臉側的光暈來自係在細白耳垂上的銀色耳墜。他一眨眼,她已翩然地來到他近前,芬芳撲鼻。丁厭沒有刻意變換女聲,隻聲調柔柔的問:“好看嗎?”楚瀛沒說話,把他拉到了懷裏,按在膝上,親吻他嘴角那粒朱砂紅的小痣“不行!”丁厭抗拒道,“這是我用眼線筆畫的,不能舔。”他捂著楚瀛不聽話的嘴,彼此的呼吸交錯,紊亂的心跳聲近在咫尺。丁厭生怕驚擾了空氣裏的微塵和光粒,微聲道:“一個小秘密,我小時候這裏的確長了一枚小痣,紅的;但我怕換裝後被人認出來,所以十七歲那年去把它點掉了。”楚瀛攥住他的手腕,將他整個人壓到沙發裏,吻他好像不需要理由,隻是進食的一環。丁厭深知發情的男人是禽獸化的,所以事態在尚有挽救餘地時,他摁緊那隻撩起他裙子的手,發出不情願的低弱氣音。“讓你評價衣服好不好看,襯不襯人,沒讓你動手……”他挪動身體,把自己移出那具身軀與沙發墊之間的空隙。丁厭重新站好,理著長發,不敢看人,說:“我去換下一套。”他提著裙擺躲回衣帽間,再看那一排昂貴嶄新的美麗衣裙,心境驟然變得鬱鬱寡歡;他也不是故意想釣著楚瀛或怎麽樣,而是……做不到啊!他沒有辦法把身體交給另一個人擺布,無關男女;隻有他主動,他才能感受到歡愉,然而他目前對男人主動的最大限度就是親一親、抱一抱,再進一步,那實在是……丁厭脫下裙子,換好下一身,站在穿衣鏡前做心理建設沒事,你是見多識廣的。說不定就像論壇裏那些人說的,試過之後就會對男人產生改觀,乃至於很喜歡呢?呼……如果過程很痛苦或無趣,那就當作賣身吧!就這麽反複地自我洗腦著,他再次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丁厭故意穿上了衣櫃中顏色最鮮亮的裙子,他偏愛綠色,這件有些小心機,背後露了一大片,蝴蝶骨和脊柱的凹陷埋在雪白皮膚的下,隨肢體起伏,如律動的秀麗山川,卻又能僅用一隻手掌攏住。他出門後沒有看楚瀛,而是去廚房拿了一瓶洋酒、兩隻杯子,然後回到客廳,赤[]裸的足尖踏上地毯,膝蓋跪進綿軟的抱枕。先倒酒,你一杯,我一杯。為表決心,他先舉杯一飲而盡,再接著倒了第二杯,杯口剛碰到嘴唇,與不為所動的楚瀛目光相碰,他說:“有酒精加持,會好一些。”他連喝了三杯不宜白天飲用的烈酒,全身由內到外的體溫逐漸攀升,臉頰緋紅。待楚瀛的臉出現重影,他撲進對方懷裏,激進而急切地吻上去。送到嘴邊的,不吃白不吃這是一種較為常見共識。所以楚瀛沒有回避,輕淺緩慢地回應他。丁厭回想過去的種種經驗,那時她們是怎麽做的,再嚐試模仿,拉著楚瀛的手放到自己後腰。他像水下的藤蔓,遊動著鑽到對方的胸腔和肩頸,手臂攀附勾纏,腿分開跨坐在楚瀛的身側,並試圖剝去他人身上層數比他豐厚的衣服。可是當楚瀛的手,那隻溫度和觸感都與曾經接觸的全然不同的手,強硬、堅實,觸碰到他光裸的背脊時,他驚得一陣瑟縮,皮膚和骨骼細細地戰栗著。還是好奇怪……好難……丁厭閉眼持續著纏綿的親吻,眼淚卻從顫動的睫毛下流出,順著臉頰滑落,淌進親密咬合的唇瓣間。楚瀛的手離開了他的腰背,在他的恍惚沉落中托起他的臉頰;後移拉開彼此的距離,扳著他的下巴打量道:“為什麽哭?”丁厭抬起手背揩著眼淚,無措道:“沒什麽……”“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提及這個問題,”楚瀛眉目冷峻道,“我不會勉強你,也請你不要勉強自己。你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丁厭建設好的心理防線忽然崩塌,失控地埋到對方的肩膀上,抹了兩滴沉甸甸的眼淚,才收住啜泣聲,說道:“你對我那麽好,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報答你的……”“誰要你報答了?”楚瀛也不做多餘的事,隻任由他依靠著。“因、因為……”丁厭一時間開不了口。是誰告訴他的,對別人的好意要加倍回報呢。是爸爸媽媽和長輩們都這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無以為報就要以身相許,這世界的人就是,我給你多少,你就得給我多少,人間沒有不求回報的愛。“我也做不了別的,隻能這麽讓你開心了……”“你什麽都不用做,”楚瀛說,“被喜歡的人,什麽都不用做;你站在那裏就好,我每天能看見你已經很開心了。”丁厭正起身,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你真的不是性冷淡嗎……”在他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他向來是喜歡誰,就會想要親近、肌膚相貼,做最親密的事,而楚瀛竟然是不想的嗎?聽了他的疑惑,楚瀛無言以對,隻能說:“我是很想,但我並不是自控力很差的人。兩情相悅更重要,對吧?”“嗯……對。”丁厭仍然略感虧欠,“但我覺得談戀愛沒有靈肉結合就不算談戀愛,隻叫過家家……”楚瀛輕歎,道:“在你喜歡上我、想和我親近以前,就當作我們是在過家家吧。”丁厭不知為何,很想笑,於是破涕為笑地在對方臉上親了一大口,“那我還是很樂意管你叫老公的。”“可是我們並沒有結婚。”“過家家嘛!”第33章 連衣裙33第一天上班, 丁厭沒開車。他想著午休和下班能在公司附近閑逛,尋覓有無值得一試的餐廳或酒吧。楚瀛問:“那下班我去接你?”“不了吧……”丁厭說,“我怕被學長看見……”楚瀛:“?”“就那晚上你開車來接我, 我一時嘴快,說你是我的網約車……要是你再去接我一次, 那不就明擺著我在撒謊了。”丁厭語重心長道, “你沒給人打過工, 不明白社畜的艱辛。公司就像個小社會,階級分明、勾心鬥角, 一有風吹草動,八卦就會傳得滿天飛。”“如果被同事看到我有豪車接送, 我要怎麽解釋啊……我又不是富二代。”“不, ”楚瀛抓住了重點, “你為什麽要和你的學長說我是網約車?我很拿不出手嗎?”“所以說你不懂……”丁厭苦悶道, “我這種外型呢,在男人堆裏本來就顯眼,大部分人憑借第一印象,就會懷疑我的性取向。同性戀在主流大眾心目中的實際待遇可是遠不如異性戀的,就算我不害怕被排擠,也會害怕被普信男同事試探「你是不是喜歡我啊」“一言蔽之, 我暴露自己有個關係曖昧的同性朋友這件事,隻會給工作和生活帶來麻煩, 還必然將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而我去工作是為了掙錢, 越透明越隱形越好……”楚瀛追根究底道:“可你不是很信任這位學長嗎?”“人這個東西, 很難說吧。社會環境是能徹頭徹尾改變一個人的, 我和他隻是學生時代的朋友, 而且也不是多麽情深意重的朋友……多長個心眼是好事。”“你其實不笨。”楚瀛揉著他的耳朵, “你能有這份考慮,那我就放心你一個人出去工作了。”丁厭眉頭一擰,打掉對方的手,不滿地說:“我好手好腳,受過高等教育,也是能自己養活自己的,我爸媽都沒說不放心,你憑什麽不放心。”“那你上下班注意安全,如果有想吃的就告訴我,祝你工作順利。”***如今的廣告公司隨著傳播媒介的發展,所具備的職能和承接業務的範圍已不像從前那麽單一;丁厭經由學長介紹入職的這家公司規模宏大,部門眾多,能為客戶提供品牌策略、廣告創意、媒介傳播等全方位服務。早上9:00上班,8:50是寫字樓電梯最繁忙的時段,丁厭在閉塞擁擠的空間內垂頭看了眼手機,8:55……還是該開車來的,誰能想到公交車不準點呢。樓層到了,他費力地擠出電梯,拍了拍起褶的衣擺,越過玻璃門走向前台。第一天被指派來帶他的人叫麗娜,她約莫三十三歲上下,頭發剃得比丁厭還短,穿著一件軍綠色防水衝鋒衣,領子係得很緊,牛仔褲球鞋,給人即刻要翹班去野營的印象。和丁厭一同來報道的還有兩名應屆生,看那倆傻小子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呆坐在那裏,丁厭頓時就不緊張了。“你叫丁厭是吧?”麗娜拿著一份簡曆站在他們麵前,對照著他的證件照和他本人來回端看,“他們說給我招了一個超好看的小哥哥,我還不信呢。誒,你是挺好看的,而且還有相關工作經曆……嗯,行,那你今天就跟著我吧。”她盯著簡曆吧啦說了一連串,丁厭隻能保持禮貌的微笑,嘴角有點僵。“這個我領走了,那倆實習生就別給我了啊。”麗娜對辦公桌前的人說,緊接著朝丁厭招手,“走吧美男,今天咱倆要去見攝影師和拍攝團隊,事兒多著呢。”麗娜開的是自己的車,為方便跟他講話,把自個兒的稀有皮手袋丟到了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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