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逢就沒見過這麽死纏爛打的人,能把臉皮修煉得這麽厚。有客人來買餛飩,梁逢隻好先放棄跟他的溝通,回去給人稱餛飩。來的人是附近社區的一個阿婆,牙都快掉光了,聽力也不太好,每周會來給自己臥病在床的老伴兒買些餛飩吃。“阿姨,你要鮮肉的是嗎?”梁逢聲音很大地問,“半斤對吧?您稍等。”薑危橋看著他稱了一斤鮮肉餛飩打包,遞過去。“阿姨,半斤鮮肉,您收好。一斤十塊,您給我五塊錢就可以了。”那個阿婆從舊舊的羽絨服裏掏出一個小塑料包,抖著手打開,是一把零碎的小額紙鈔,拿出五塊錢出來,梁逢用夾子夾了,放在抽屜裏。等阿婆拿著餛飩走了,鍋裏的餛飩也好了。梁逢夾了一盤,淋了麻醬端出去給薑危橋。薑危橋笑著看他:“那個鮮肉餛飩是十五一斤吧?稱了一斤,非說是半斤,還隻收五塊錢。你這是做生意還是做慈善。”“蔡阿姨家沒有兒女,丈夫尿毒症,沒有經濟來源,全靠低保再加上自己再賣些小玩意兒生活。我隻是順手折價賣她一些。如果這也算做慈善,那慈善的門檻也太低了。”梁逢坐在他對麵,看著他吃餛飩。薑危橋似乎有些觸動,沒再說什麽,夾起餛飩吃了一口,驚訝地看他一眼。“臥槽,比你做的包子還好吃。麻醬也新鮮。”他讚歎。“我自己做的。”梁逢和他說,“剛買的芝麻,剛磨好的麻醬。還是香一點點的。”“你是個會美食的。”薑危橋表示肯定。接著他不顧餛飩還冒著熱氣,一口一個,吃了個精光,連最後點兒麻醬都沒放過。“薑先生,可以告訴我,你的目的了嗎?”等他擦嘴的時候,梁逢問他。薑危橋瞥了他一眼,笑著說:“其實開始沒什麽目的,就是閑得慌,出來溜達溜達。”梁逢還是看著他。“然後剛吃了麻醬餛飩,這不就有主意了?”薑危橋說,“我們合夥做生意吧。”--------------------今天發生了一些事,心虛雜亂。更新的少了,請各位見諒。全文計劃30萬字。現在進展了三分之二。第67章 不速之客(2)譚銳在擁擠的北四環下了高架,又磕磕絆絆了半個小時才把車開到公司樓下地庫。這時候已經遲到了。等他風風火火的到了公司,周從丹已經給他遞了杯咖啡過來。譚銳有點急:“早晨有個電話會吧,跟唐彥那邊還有裴箐之間的。我遲到了十分鍾,開始了嗎?”“……沒有。”譚銳一愣:“沒有?出什麽事了?裴箐忙著呢,還是唐彥?”“嗯。”周從丹小心翼翼地說,“都不是。是咱們……咱們裴總他沒來上班。”譚銳手裏的咖啡差點灑了。“裴文傑,沒來上班?”譚銳問,“今天早晨的會多重要他不知道嗎?他人呢……不,你給他電話,讓他回來開會。”“……他怎麽會聽我的。”周從丹說,“他每個季度都要去一趟潘家園舊書市場,今天是舊書博覽會,好些個圖書單位都要參展。老板不買點兒什麽,肯定不會回來的。”譚銳沉默了片刻:“那他交代什麽了嗎?”“他說請你和另外兩位開會,他要休假。”譚銳:“……”又是為自己規劃中的財務自由的未來憂心忡忡的一天。怎麽一點兒奇怪呢?*潘家園一如既往的維持著它的魚龍混雜的氣質,即便是搞個古舊書籍展覽,也沒有脫離那種帶了點兒塵土飛揚的市場感覺。裴文傑這樣固定會來的消費大戶,自然是書展的vip客戶,他剛到門口,展覽會的商務就已經過來接待了。“裴總,您這邊走。”“好。”說是個大型博覽會。也不過是在舊貨市場裏搭了幾個大棚子,外麵幾個棚子裏放著最近幾年的舊書。賣不動的庫存書,二手書,還有些紅色書籍。在裏麵點,是成捆的上個世紀的讀物,小人書、連環畫,雜誌,還有各家出版社陳列的帶有一定紀念意義的創刊號、初版作品等。人頭聳動,好多骨折價的作品論斤賣,還有些價位在幾十一本的二手書。出手的少,看熱鬧的人多。在裏麵一個展廳的書,是民國到建國前後了,基本帶了塑封,昂貴一點的都放在玻璃櫃中了,要看了得戴上手套口罩,小心翻閱才行。這裏看的人都少了。可是目光銳利,都自己備著手套,看到什麽書了,拿出放大鏡反複觀察。妄圖在這裏撿著漏,尋著真家夥。可是往往打眼的偏多。最裏麵的就在實體建築裏了,是個小的拍賣廳,這次參展的真古籍善本、名人信劄有六百多件隨時在這裏進行拍賣。裴文傑挨個展廳看過去,也不一定追求非要買什麽特別好的名品。遇見熟悉的連環畫,有趣的印刷版本,都會翻看一下,合適了掏錢就買。年代倒再其次,假的也就少了很多。“沒想到能在這樣的地方遇見裴先生?”裴文傑剛掃碼付款,買了本本七三年人文社出版的《蘇聯科幻短篇合集》,就聽見旁邊有人說話。他回頭一看,熟悉。想了想,好像是叫蘇修明。蘇修明的頭發比兩個月前長了一點,有些溫順服帖地貼在耳邊。他今天戴了眼鏡,穿了件灰色套頭衫和褐色呢子風衣。顯得他高挺纖瘦,很是知性俊美。與潘家園的亂哄哄格格不入。一路走過來,周遭的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他。聽說出身律師世家,還在大學當教授。可惜好好的教授不想當,要去湊裴宏的熱鬧選什麽後妃。他對這樣的人說實話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一毛錢的賬都不想買。“……不好意思。”裴文傑說,“我認識你嗎?”蘇修明看起來也不覺得他冒犯,耐心的對他說:“咱們在裴叔叔的家宴上見過,我叫蘇修明。”“哦。”蘇修明沒有被他這種冷淡的態度逼退,跟在他身後說:“這兩個月我其實給你發過短信,也加過你的微信,你都沒有理睬。和譚特助約時間,他也說給你安排……聽說你經常跑古書市場,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在這裏遇見了你。”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了,也不是什麽偶然的巧合。他讓父親從裴宏那裏得到了裴文傑來買書的準確的習慣時間,早早就來了這邊,果然被他遇見。裴文傑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蘇修明還在說:“我聽說今天的小型拍賣會有,明嘉靖白綿紙刊本《南華真經》的真跡,想買回家給我母親。”“……哦。”裴文傑冷漠的應了一聲,換了個攤位。他翻看了這個攤位上一套1991年版海南攝影美術出版社出版的《女神的聖鬥士》。標價是2500。難能可貴的是,這套品相完美,數量齊全,一共是九卷四十五本。“老板,您要的話,我給您算便宜點?”那個人說,“打個折啊,八折。”“網上這樣一套才一千,你要我兩千,會不會有點太黑了?”裴文傑問他。“那你說個價!能賣我就賣了!這都三天了我還沒開張呢。”“五百吧。”“哎呦喂!您比我還黑呢。您瞅瞅這紙張的新舊程度,您瞅瞅這裝訂。我這品相說99新拿出去說全新都有人信。”老板炸了,“現在有句話不是叫為信仰充值嗎?合著您這信仰也就值五百啊?一千二不能再少了!”“六百。”“一千一百!”“八百!”兩個人陷入了拉鋸,僵持不下。蘇修明在旁邊開口:“我買吧,老板,一千一是嗎?我來付錢。”老板開心了:“您看,還是您男朋友上道!”裴文傑的眼神冷了下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不認識。”“哦哦哦,不好意思。那這……您還要嗎?”“讓給這位吧。”裴文傑說完轉身就走。“這位先生,給您打包好,您收好了。”蘇修明說了聲“謝謝”,提著書追了幾步,追上了裴文傑,把書遞過去:“裴先生,送你。”裴文傑瞥了蘇修明:“我沒有奪人所好的習慣。”“這怎麽能是奪人所好呢?”蘇修明笑了笑,“本來就是想買什麽送你的。但是說實話,再貴重的東西估計你也看不上。既然你喜歡藏書,我就買了……雖然好像漫畫書有點不正經。”“你錯了。不是我喜歡。”裴文傑說,“我是為了買給我的愛人。他喜歡舊書。”蘇修明一愣:“……梁逢?”“是。”蘇修明把自己的表情掩飾得很好,有些陰暗的東西隻是一閃而過,然後又笑了起來:“那就當我送給梁老師的見麵禮吧。畢竟我們倆之間還有一些‘淵源’。”任何人在他這樣溫和知性的人麵前,都應該軟下心腸,接受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可是裴文傑好像沒有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