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009的係統有點廢物,是個淘汰品,有時在線有時斷線的,並不能幫助季鬱呈醒過來。但是托009的福,季鬱呈作為一個不能動彈的植物人,卻一直都能感知到外界。聽起來似乎比完全昏迷要好一點?然而事實上這完全是一種另類的精神折磨。就像被關在一個漆黑密封的空間裏一樣,分明有知覺、有觸覺、能聽見,可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哪怕是一根手指都沒辦法抬起來,轉動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更可怕的是身體完全沒有複蘇的跡象,他隻能日複一日地被關在黑暗當中,單調而麻木,與外界進行不了任何的溝通,仿佛被判了無期徒刑。季老爺子將自家能力最強的孫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金貴,不允許除了醫生護工以外的任何人來探望,這就導致了季鬱呈這兩年來,和外界的接觸隻是每日的身體護理以及喂食連多一點的訊息都無法從外界得知。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不瘋,也離瘋不遠了。季鬱呈不是個普通人,但他的生存意誌在整整兩年的禁錮中,多少也有所消沉。半月前,老爺子死馬當作活馬醫,商量著找個八字對的人,給他衝喜。這事是在季鬱呈病床前商量的。季鬱呈在國外讀的大學,一向是個無神論者,自然不相信這種事能有什麽用,但他是個植物人,即便不接受,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就這樣,寧綏單方麵的成為了他的妻子。……季少爺內心非常地抗拒。沒有出事之前他隻在一家分公司剪彩時見過寧綏一麵,當時寧綏還是他弟弟季之霖的戀人。後來發生了什麽、寧綏又怎麽會變成被挑中的人,季鬱呈無從得知。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寧綏嫁給他,所圖的自然不會是他。有誰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一個不能動彈、不知哪年哪月才會蘇醒的植物人?明知道他壽命不長,還願意嫁過來,還能圖什麽?無非季家的財產罷了。這樣的人,人前或許會對一個植物人精心照料,可人後恐怕多看這個植物人一眼都嫌煩。而完全印證了季鬱呈的猜想,寧綏推門進來不久後,他就聽到那麽一句。“你可不要太早醒過來啊……”季鬱呈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這說的是人話嗎?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惡毒。如果說先前隻是煩躁,此刻季大少內心的厭惡已經達到了頂峰。他冷眼等著寧綏作秀般地在他病床邊待上一會兒,就出去向老爺子交差。然而下一秒,他卻感覺什麽東西落到了自己唇上……冰冰涼涼的,還輕柔地在自己唇瓣上碾了兩下。什麽東西?季大少十分想要皺眉。接下來是臉頰、鼻梁、眉峰……當季鬱呈震驚地反應過來那居然是寧綏的手指之後,被子已經被掀開,他的右手被寧綏捉住。接著,寧綏握著他的手,放在掌心……反複地摩挲……假如寧綏隻是用一隻手握住他的手,這副場景還沒那麽古怪,可寧綏居然是用兩隻手一起,將他的手夾在掌心……從他的拇指到手腕,從他的手背到手心,細細密密地一寸一寸摸過去。季鬱呈的身體整整兩年除了護工就沒接觸過別人,變得非常敏感。掌心被摩挲的地方又麻又癢,電流仿佛竄到全身,他的靈魂被包裹在身體內,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栗起來。季鬱呈:“……”“他在幹什麽?”季鬱呈臉色發青。009跳出來沉思:“他在摸你。”季鬱呈:“……”用得著你這辣雞係統廢話?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傭人過來喊寧綏下樓吃飯。寧綏戀戀不舍地放下季少爺的手,幫他掖好被子。之前和季之霖在一起的時候,寧綏自然是不敢這麽大膽的,頂多隻牽一下手,不然豈不是會被當成一個變態?但現在躺在床上的季鬱呈毫無知覺,自己怎麽肆意妄為他都感覺不到,真是方便啊。寧綏越看床上的植物人老公越覺得喜歡當然,是喜歡銀行卡進賬的聲音。季鬱呈果然能力強,和他接觸這麽一會兒,就得到了從季之霖身上一個月才能得到的。床上男人的俊美容顏有些蒼白,和自己進來時沒有絲毫的變化。年紀輕輕的……可惜了。寧綏歎了口氣,轉身離開房間。晚飯是季家的人吃飯,季鬱呈和季之霖的父母在國外事業繁忙,參加完中午的宴會之後便匆匆離開,此刻餐桌上隻有季老爺子和季之霖在。桌上是一些清淡的家常菜,很符寧綏胃口。季老爺子專橫,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雖為了衝喜,把寧綏娶進家門,但倒也沒有逼迫寧綏和季鬱呈住在同一間房的想法。反正自家孫子是個植物人,也圓不了房,就沒必要強迫小輩做那些表麵功夫了。見寧綏落座,他指骨扣了扣大理石桌板,道:“我讓周姨給你收拾出了一個房間,就在鬱呈旁邊,東西都準備好了,你不用收拾什麽。”季之霖埋頭吃飯,卻一直繃著神經等著老爺子發話呢,聽見老爺子這麽說,他閉了閉眼,總算鬆了口氣,心中大石落地。他是個有點潔癖的人,盡管親手把寧綏送到了他哥手上,但季鬱呈這輩子醒不醒得過來還是個問題。等到季鬱呈最後一口氣撐不住了,寧綏就還是他的人。在這之前,他可不希望寧綏和他哥有什麽接觸。更何況,寧綏是被迫替嫁的,心裏頭肯定也難過得很,肯定不想真的親手去照料一個吃穿都要靠人伺候的植物人。給他單獨騰出一間房,其實就相當於他名義上當了季鬱呈的妻子,但實質上不會發生任何關係。他的心情應該也會好一些吧。想到這裏,季之霖抬頭,憐惜地看向昔日的戀人。聽見老爺子的話,寧綏怔了一下。怎麽還愣住了?太高興了嗎?阿綏還真是從來都把心事擺在臉上……腦子裏轉過這個念頭,季之霖也晃了一下神。原來和寧綏在一起的三年,不隻是寧綏對他感情深厚,他其實也不知不覺在心裏給寧綏騰了很多地方。他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既然爺爺這麽說,那你…………”話還沒說完,寧綏道:“啊?可是已經嫁過來了,還是睡一間房比較好吧?”季之霖:……???寧綏語氣明快:“何況夜間如果有什麽事,我在身邊,也好照顧,護工總是沒那麽方便的,爺爺你就放心吧,雖然還不熟練,但我會努力盡我的職責。”開玩笑,分兩間房睡還怎麽和植物人老公貼貼。這話說得倒是挺討喜的,老爺子不由得看了寧綏一眼。寧綏……他在說什麽?季之霖整個人都有點懵。顧不上老爺子在場,他對寧綏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寧綏別開眼去,輕輕夾起一根蘆筍,仿佛沒看到他幾乎快把他紮穿的眼神。是還在鬧別扭嗎?可有必要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去懲罰他自己嗎?那天自己在咖啡館明明和寧綏說得很清楚,自己不會不要他的,讓他替阿溟嫁給大哥,隻是權宜之計。季之霖忍不住伸長腿,在桌子底下輕踹了寧綏一下。寧綏卻像無意識似的,縮回了腳。再鬧下去老爺子要發現動靜了,季之霖心中焦躁快燒穿了心,麵上卻隻得做罷。接下來的晚飯期間寧綏一直沒再說話,專心咀嚼食物,季之霖視線快把他臉上燒出個洞來,卻得不到他的任何眼神回饋。……這和以前用炙熱目光看著自己的寧綏簡直判若兩人。季之霖心裏頭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什麽即將失去掌控了似的。但沒多想,隻覺得寧綏是故意的,寧綏在報複自己。他或許就希望自己現在血液上湧,為他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寧綏這幾天瘦了很多,可見自咖啡館那天起吃不好睡不好,傷透了心,現在這樣也是很正常的,自己要耐心點。季之霖努力把自己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壓下去。再說……寧綏非要和大哥一間房也沒什麽,自己待會兒讓傭人往那個房間裏再放一張床就是了。晚飯吃完,寧綏和老爺子交談一番,回答了老爺子的一些問題。當這位季大少爺的妻子還是很簡單的,雖然名義上需要照顧他,但是大部分專業的事情都由醫生和護工來,自己隻需要知道一些他的基本身體情況,及時和老爺子匯報就行了。寧綏不喜歡出席宴會,老爺子也沒有強迫他出席的想法。除此之外,老爺子還給寧綏配了一個助理,平日裏由助理送寧綏去學校。寧綏完全能感覺到,老爺子對季鬱呈這個孫子的看重,甚至不惜為了他,對自己愛屋及烏。從小沒有體會過親情溫暖的寧綏,忽然有點羨慕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老爺子與寧綏談話時,季之霖仍沒離開,他平日裏不住老宅,今晚之所以留在這裏,完全是為了寧綏回來。寧綏上樓梯時,他站在玄關處假裝找鑰匙外出。但寧綏卻跟沒看見他這個人似的,眼神都沒給一個,直接擦肩而過上去了。季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