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寧綏當然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喜歡季鬱呈,但那個時候季鬱呈是個植物人,他以為他這樣說,不會造成任何誤會。可現在……他不禁沉默了。片刻後,寧綏操縱著自己的遊戲角色跳過關卡,道:“別這麽八卦。”季大少爺第一次玩這種遊戲,已經算是在怪物手底下苟了很久,整個隊伍裏隻有寧綏是熟練玩家。另一個真外國人game over後,他和小禹弟弟也很快被怪物抓住。寧綏自然是先去救小禹弟弟。季大少爺操縱的外國人賬號不出意外地掉了三血,死在了原地。季鬱呈扔了遊戲手柄,關了變音器,下了線,心頭充斥著一股不安的火。剛才那個問題,小妻子為什麽沉默?是不能告訴外人感情狀況嗎,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明明隻要回答一句“是的”就好。009以為宿主在為他的小妻子不救他而生氣,趕緊道:“你的小妻子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是你,肯定不會不救。”季鬱呈沒有心思理會它,隻覺得一直被自己忽視的某個原因正在浮出水麵,小妻子明明在他身邊,卻仿佛離他很遠的感覺宛如不知名的蟲蟻,啃噬著他的內心,讓他無比煎熬。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抓起外套起身,一通電話打給了周助理:“寧綏現在在哪兒?”周助理道:“他們去了一家壽司店給那小孩慶祝生日去了。”季鬱呈頂著風雪,出門,開車。車子在雪夜裏疾馳。季鬱呈臉色沉沉地開著車,忽然問009:“你還記得那天我老婆在階梯教室查我的資料,你通知我嗎?”009被宿主強大低沉的氣息壓得喘不過氣來,趕緊道:“記得。”季鬱呈問:“調出當時你看到的,讓我看一遍。”009作為一個已經實現過願望的係統,雖然無法再使用信息+操縱功能,也無法再在季鬱呈腦子裏投送投影,但當時它已經看過、已經掌握過的信息則全早就變成了能量存儲在它體內。過去的資料是可以調出來的。009忙不迭在季鬱呈腦子裏投影了當時階梯教室它看到的。小妻子在吃糖,臉頰一鼓一鼓的,季鬱呈看著,神情不由得柔和許多。接著,小妻子在網站上打開季家內頁,停留在他那一頁上,下載了大量照片,並低頭在本子上抄寫起了他的信息。看到這一幕,季鬱呈焦躁的內心稍稍被平複許多。可很快,他的注意力落在小妻子抄寫的那個本子上。他注意到一個違和的地方。季氏內部網站上的確有很多外麵沒有的信息,但自己的出生日期這一條信息卻是任何搜索引擎都有的。小妻子對季之霖說的是,三年前在咖啡館見到自己,就近乎執念地喜歡上了自己。如果是那樣的話,三年前他就應該知道自己的生日才對。試想,如果喜歡一個人,自然會搜集有關他的一切信息?可為什麽在抄寫其他資料的時候,他還特地將自己的生日也抄寫了下來,在本子上畫了個圈,像是第一次了解一樣?除非“三年前就喜歡”,是假話。季鬱呈心髒突突地跳。……他開著的車子在街對麵停下來,視線落在了對麵的落地櫥窗壽司店裏。壽司店內,靠窗的位置,因為快過年,裝飾得溫暖一片。寧綏正和林滿一塊兒給小禹弟弟過生日。他在寧綏的臉上看到了笑容,寧綏還撫摸了小禹弟弟的頭,掏出一個手機盒遞給他。那小孩低頭用手擦淚,寧綏抽出紙巾給他。季鬱呈盯著那邊,電光火石之間腦子裏猛然蹦出一個念頭。對,這才是正常人的感情。小妻子當然隻是把那小子當弟弟,但即便對著那個第一次見麵的弟弟,他的感情也比在麵對自己的時候豐富得多。他會關心那小子沮喪什麽、想要什麽、喜歡什麽。可是麵對自己的時候,他好像在乎的隻是自己的這具身體……?季鬱呈忽然意識到了一直以來,讓自己不安,和感到違和的地方在哪裏。仔細回想之前的事情,屈嘉涵和安政齊的那次,與其說小妻子是在宣示主權,倒不如說他是不想讓自己的肉體被搶走。小妻子每次說“真想把你一直帶在身邊”,那個“你”,指的是他季鬱呈麽?還是他季鬱呈的身體?季鬱呈越回想,握著方向盤的指骨越是蒼白,渾身的血液一點點凍結。他發現自己是不是誤解了什麽。自從自己醒來後,小妻子對自己的靈魂在想什麽、貪戀什麽、沮喪什麽、失望什麽、喜歡什麽、討厭什麽……都不太在意。去哪裏不和自己說。和別人打遊戲,而不是選擇和自己打。不會像別的戀人一樣一點小事就同自己分享。肉體的話,隨便換一具別的也可以,世界上找一找甚至還能找到身材完全相似的人,並不是無可替代的。那小妻子究竟把自己當什麽了?一具供他享用的肉體嗎?還是長著一張他喜歡的麵孔的花瓶?這種像是對物品一樣的喜歡,是喜歡麽?為什麽他隻能感覺到小妻子對他的身體和他的臉的占有欲,卻完全感覺不到小妻子在愛他?……一個最接近真相的猜測忽然從季鬱呈腦海裏跳了出來。有沒有可能,小妻子根本不喜歡他,或者,沒有喜歡過他?……季鬱呈一向是個敏銳的人,這個猜測原本他醒來後便應該立馬察覺。可每當理智自動往這方麵思考的時候,他的情感都拚命拉扯著理智,強行不讓這個念頭從腦子裏出現。因為一旦出現,他就會像現在這樣,宛如從懸崖上摔下去,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車窗半降,車子裏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與黑暗融為一體,走過去的路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季鬱呈坐在車內,街道上的霓虹燈光落在他精致的臉上,被夾著雪的冷風吹過,他臉色越來越冰冷蒼白,漆黑的眸子死沉沉的在夜間簡直沒有一點光亮。他握住車門把手,下意識想要走過去找寧綏質問。可想起那天的事情,他又拚命遏製了自己的衝動。季鬱呈重新啟動引擎,掉頭離開。車子在昏黃的路燈下揚起一片雪花。……大約九點多,周助理來接寧綏。寧綏的聚餐本身也快結束,便和林滿還有小禹弟弟道別,上了周助理的車。寧綏問:“今天你們去複查,結果還好嗎?”周助理點點頭:“大少爺身體恢複得很好。”寧綏放下心來。周助理又道:“大少爺讓我送您回老家,早點休息,他今天有點事就不回去了。”不回家?寧綏問:“是公司出了什麽事情嗎?”“那倒沒有。”周助理道:“大少爺醒後,季家那些人不敢亂來,最近都挺平穩的,而且老爺子還等著大少爺身體徹底康健,才讓他回公司呢。”寧綏道:“那他去哪兒了?”周助理猶豫著要不要說,從後視鏡中看了寧綏一眼:“應該是去你們的新家了,方才大少爺給我打電話,語氣聽起來不太妙。”周助理說得語焉不詳,寧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擔心季大少爺又鬧別扭折騰他自己的身體,道:“那你也別送我回老宅了,把我送到那兒去,我去看看怎麽了。”車子很快抵達上次的頂樓複式。寧綏記得密碼,順利進去。進去之後他的腳步便頓住,客廳沒開燈,男人高挑的身影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有幾分陰晴不定。寧綏順手開了燈,似乎是覺得燈光有些刺眼,季鬱呈用手背遮了遮眼睛。待他將手背移下後,四目相對,寧綏發覺季鬱呈神態有些冷。“你怎麽來了?”片刻後,季大少爺臉上冰冷的神情化開,掛上寧綏熟悉的表情,有幾分委屈地對寧綏道:“綏綏,手背割破了。”寧綏因為進門那一瞬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壓而愣了一下,聽見他開口才迅速反應過來。寧綏看向他垂在膝蓋上的手背,果然不知道是怎麽弄的,有些擦傷。寧綏趕緊翻箱倒櫃把醫藥箱找了出來,蹲在季鬱呈身邊,替他消毒,然後一圈圈纏上繃帶。“怎麽弄的?”寧綏問。季鬱呈俯身,將腦袋埋在他頸窩,悶悶地道:“不知道。”寧綏:“……”感覺他似乎並不想說,寧綏隻好繼續替他包紮好。包紮完後,寧綏站起來,季大少爺忽然雙手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腰肢裏,道:“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寧綏總覺得他這話富含深意,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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