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來就不是了,真的不是了。”飛機行駛在九千米的高空,周圍的座位沒人,光線微暗。兩人手心交握,互相看著彼此,隻像是情人之間的低語。寧綏看著季鬱呈,對上他漆黑的眼睛,從季鬱呈的眼底他隻看到了自己。寧綏努力讓他更相信自己一點:“現在的我喜歡你有很多很多了,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很多很多嗎……?季鬱呈心中奇妙地被安撫,他幾乎想要揚起嘴角:“嗯。”雖然在得知寧綏一開始是為了錢接近他後,他心裏也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安慰自己寧綏現在喜歡他就行了。但是他的自我安慰和寧綏給他的確切回答,肯定是不一樣的。寧綏的話宛如一顆定心丸,讓他心中最後那一層薄薄的烏雲也徹底散開。寧綏撫摸著自己手上的戒指,低聲道:“這枚戒指我會一直戴著,我……我愛你,你能相信我嗎?”“我信。”季鬱呈終於忍不住,甜滋滋地將寧綏擁入懷中,恨不得狠狠揉成一團,塞進自己身體裏。最後那一點兒不確定也徹底消除。他當然信寧綏。他此刻心中圓滿得要命。不論從前如何,現在的他,應該的的確確徹底擁有了懷裏的這個人。第69章 在季鬱呈的陪伴下, 事情解決得很順利,翌日上午,寧綏簽完字, 帶著季鬱呈買了一束鮮花,去了墓園。小禹一直是寧綏心中最為遺憾的一個結, 但是隨著找到小禹弟弟、資助小禹弟弟讀書、自己也得到了一份熾熱的愛,漸漸的, 這個心結便也不再那麽令寧綏難以釋懷了。這算是一個儀式,告別無利不圖的過去, 邁向有季鬱呈的未來。他從季鬱呈手中接過花, 放在小禹的墓碑前。這裏常年有人管理,墓碑非常幹淨, 天上還在下著些小雪,將樹葉壓得有些彎了下來。寧綏道:“我現在過得很好, 這是我愛的人,本來沒打算帶他來的,但他黏人得要命,非要跟來……”季鬱呈站在旁邊, 不滿地看了寧綏一眼。寧綏被他瞪了一眼,卻忍不住笑起來,道:“長得是不是超帥?”季鬱呈哼了一聲:“這句話還算動聽,饒了你。”寧綏對季鬱呈道:“小禹知道我顏控, 我一帶你來, 他肯定就知道你是我的誰了, 之前除了我和林滿過來, 我都沒有帶別人來過這裏。”本來如果寧綏有家人的話,應該把自己的另一半介紹給家人的, 然而寧家那些人……不提也罷。他默認了把林滿和小禹當做家人,林滿已經帶季鬱呈見過,小禹他便也想帶季鬱呈見一見。季鬱呈覺得自己應該為寧綏的後半句話而喜悅,但他的注意力卻忍不住放在了寧綏的前半句話上。盡管知道小禹是寧綏過去最好的朋友,可他難免還是有些嫉妒……嫉妒自己完全沒來得及參與寧綏的過往。不過死者為大,他不會在這裏表現出來。探望完小禹,寧綏在烏城最後一件事也完成了。季鬱呈倒是非常想去寧綏以前讀書的地方看一看,奈何時間不太夠,再不上飛機就趕不上今晚和老爺子一起過除夕。好不容易今年季鬱呈從植物人的狀態蘇醒,家裏又多了一個寧綏,熱鬧了這麽多,老爺子怎麽會讓他們在外麵過春節?生怕他們趕不回來,一上午打了幾通電話來催。於是吃完午飯,寧綏和季鬱呈踏上了回程的飛機。一回去就被管家和周姨用曖昧的眼神看著。先前為了寧綏和弟弟反目成仇也就算了,現在老婆離開一天也要追上去把人帶回來,這種事情說出去他們大少爺的人設真是都要崩了!外麵的人絕對不相信這會是季鬱呈做出來的事情吧!季老爺子知道了這件事情,也是欲言又止的,他的確希望自家孫子從過去的那種狀態掙脫出來,好好放鬆一下,但也沒想過季鬱呈一旦喜歡上誰了後,竟會如此的……如此的……算了,老爺子心想,寧綏這孩子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先前鬱呈還是植物人的時候,他吃個飯也要把鬱呈帶在身邊。兩人半斤八兩,全都令人歎為觀止,倒是剛好天生一對……在感情濃度上來講,自家孫子應該沒太吃虧。今年除夕過得很熱鬧。前兩年季鬱呈一直是植物人狀態,季氏上下動蕩,即便逢年過節,別墅裏也冷冷清清的。現在季鬱呈不僅醒了,身體恢複健康,還成就了一樁美滿的婚姻。老爺子心裏高興,以除舊迎新,繼往開來之名,給別墅上上下下的員工全部包了大紅包。而且人多起來,老爺子也有了看春晚的興致,拉著管家和周姨幾個別墅的老員工坐下來喝茶。吃晚飯時季之霖被從他父母那邊叫回來,陪老爺子吃了頓飯。老爺子雖然一碗水端得不太平,但也是把季之霖當自己的親孫子的,隻不過以前心裏總是惦記著季之霖還有大兒子和大兒媳疼,季鬱呈身邊卻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都沒有,所以才會特地對季鬱呈偏袒一點。現在好了,季鬱呈身邊有寧綏了,他也算放下了。不過在春節這個特別的日子,他也不想讓季鬱呈不悅,於是在季之霖過來之前,打發季鬱呈和寧綏上街買東西,等季鬱呈和寧綏回來,他就讓季之霖提前溜了。寧綏抱著煙花禮盒進去,倒是沒太注意。季鬱呈掃了眼院子裏積雪的腳印,便知道蠢弟弟來過,不過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他也不想讓老爺子為難,權當不知道。“爺爺,管家叔叔,要跟我們出去放煙花嗎?”寧綏有點兒興奮,此前的二十一年,他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和親人一塊兒過過春節。以前總看到別人說除夕有什麽特殊意義,他卻完全感覺不到,因為無論是聖誕還是除夕,他要麽在學校宿舍過,要麽就是和林滿一塊兒打打遊戲,過得和其他的三百多天沒什麽區別。剛才和季鬱呈上街一趟,買了一後備車廂的煙花回來,他這才有了過節日的實感。“你們自己玩吧,我們跟著你們年輕人湊什麽熱鬧?”老爺子臉上也全是笑容,扭頭對管家道:“你還不算老,要不跟著出去瞅瞅?”管家連忙擺手,湊到老爺子耳邊道:“您別聽寧綏這麽問,實際上這兩口子根本不希望我們去打擾。”要是真的不識趣的跟著出去,還不得被大少爺的眼神盯死?“我也不去了,外麵太冷了。”管家故意道。見家裏沒人對煙花感興趣,寧綏鬱悶地轉身看了季鬱呈一眼:“隻有我們兩個人做這種幼稚事情。”季鬱呈樂得無人參與,攏了攏寧綏的圍巾,給他戴上手套,拉著他出去:“隻我們兩個人不就行了,你還想要多少人一塊?”這兩天一直在下小雪,花園裏堆了一地白,但是不太深,隻到鞋底。兩人走過去,踩得雪咯吱咯吱響,樹葉上的雪簌簌落下。季鬱呈取了幾箱煙花出來,站在路燈的光照範圍下,在雪地裏擺開,問寧綏:“你想先放哪一種?”“那種,就是賣煙花的那家店老板吹得天花亂墜的那種,說是能一個一個飛上去炸開,又橙又綠的。”寧綏撓了撓頭,一下子忘了叫什麽名字。這年頭煙花都被取了各種有逼格的名字,什麽漱日流星,什麽冬之夏天的,他完全分不清哪種是哪種。季鬱呈拿著打火機,抬眼看他,挑眉問:“長得像水母的那種?”“對對對,我說的就是那個!”寧綏有點兒震驚:“我描述得這麽亂七八糟,你居然也能猜出來?!”這也太有默契了點兒,難道在一起久了真的會心意相通?季鬱呈勾起嘴角,有幾分得意。他才不會告訴小妻子,剛才買煙花的時候自己一直盯著小妻子看,所以老板介紹的時候,寧綏睜大眼睛對哪種產生了好奇,他都記在了心裏。小妻子覺得自己對他的心思一猜就準,一定會更加崇拜自己吧。“你站遠點兒,我要點燃了。”季鬱呈笑道。寧綏聽話地捂住耳朵,稍微後退了點兒。季鬱呈將兩條長排煙花從箱子裏拿出來,放在雪地上,蹲下去,挨個點燃。打火機搖曳的光芒照亮他俊美的五官,又“啪”地熄滅,黑暗中有種曇花一現般的美,寧綏一刹那都隻顧著盯著他的臉看去了,居然忘了低頭看燃起的煙花。季鬱呈退後幾步,繞過來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開始了。”寧綏這才反應過來,不知怎麽心跳有幾分加速,趕緊轉眼去看煙花。隻見火光在地上的煙花上彈跳了幾秒鍾,接著,宛如上百隻螢火蟲同時升起般,橙色的星星火光飛至半空中。寧綏和季鬱呈隨之仰頭,橙色的火光變成了綠色,在暗夜中猶如無數隻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母,尾巴帶著星星點點白色的閃爍光芒。隨著水母緩緩升空,那些白色光芒逐漸變成了藍色、粉色、墜落半空,像是一場夢幻的流星。最後,無數隻綠色的水母煙花在空中炸開,將夜空點燃。季鬱呈仰著頭,閃耀著的煙花的光芒倒映在他臉上,螢綠的光芒落在他眼尾。寧綏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季鬱呈似有所覺,側過臉來。寧綏趕緊移開視線。季鬱呈握住了寧綏的手,聲音裏有幾分饜足的笑意:“你剛可沒看煙花,你在看什麽?”“我看的就是煙花。”寧綏微微有點兒麵熱,才不承認。季鬱呈問:“好看嗎?”寧綏抬眼盯著夜空,笑道:“明知故問。”季鬱呈覺得小妻子的顏控真是沒救了,不過幸好自己這副皮囊能夠吸引到他。“可是等我七老八十了怎麽辦?”季鬱呈故意問:“那時候你肯定不喜歡了吧?”又來了,寧綏心想,總愛說些酸溜溜的話,就是想逼人對他不要臉!寧綏已經把順毛這件事情做得爐火純青,他臉不紅心不跳道:“等你七老八十了我也七老八十了啊,老頭就喜歡老頭。”這話聽著有點奇怪……但季鬱呈嘴角還是瘋狂地想要上揚。“還有很多煙花,可以慢慢放。”季鬱呈扒拉了下腳邊的箱子:“這種你應該也喜歡。”剛才老板介紹的時候,寧綏“哇”了一聲。他取出兩枚可以拿在手裏的小小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