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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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無論遭逄何種悲劇,你的人生還是要繼續走下去。


    真是多麽遺憾啊。


    1


    有人說腳程快的人五小時、腳程一般的人六小時、腳程慢的人八小時──如果問這是指什麽,就是指位於四國德島縣,八十八處靈場中第十一處劄所藤井寺往第十二處劄所燒山寺的巡禮路程。


    對於嚐試從第一處劄所靈山寺進行八十八個所巡禮的人,也就是所謂‘巡禮者’而言,這段路是他們遭遇到的第一處難行之路。因為有許多人走不過這段通往燒山寺的路途而放棄,所以這條路俗稱為‘巡禮難關’。二〇一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我們的英雄空空空正腳踏實地走在這條路上。


    腳踏實地走著。或許有人認為這種表現方式或許很囉唆,根本不需要特地做這種描述,可是這句描述在此時的四國卻是必要而不可或缺的──總之空空空現在正走在這條地勢時高時低的險峻山路上。


    十三歲的少年空空空直到最近──就他的角度來看,感覺已經是很久遠的過去,久到他都分不出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但就時間前後來看是最近不久、沒多久之前他還是體育係社團的學生──如果要問他的腳程好不好,那當然是很好,爬山的節奏也不慢,可是即使腳力再好,這段路走起來仍然不算輕鬆。


    就是一般難走的山路。


    在山路上自然不能使用那輛空氣力學自行車‘戀風號’──空空把那輛車留在藤井寺裏了。雖然這樣停放算是違規停車,可是別說德島縣,如今四國已經沒有人會來怪空空違規停車──這裏已經連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停了也沒什麽關係吧。


    “…………”


    他隻處理眼前的事情。


    隻顧著應付燃眉之急。


    一再重複進行緊急避難──不厭煩地一次又一次不斷重複。對於這個名叫空空空,半年來幾乎隻為了求生而點燃熱情的少年來說,這些行為當然是天經地義,沒什麽好懷疑的,(根據擔任類似空空秘書的人物‘篝火’提出的客觀角度評論,她認為這或許不算‘點燃熱情’,而是‘泯滅人性’也說不定)要是隨隨便便停下腳步,說不定就會忍不住開始思考。


    不對。


    就算他的腳步不斷往山頂移動的同時──就算在他一路直指燒山寺的同時,心裏還是難掩疑問。那就是──為什麽我現在會在走這條燒山寺道?


    空空年紀輕輕僅十三歲,索性說他年紀尚幼好了,可能是在模仿人家在各處靈場巡禮吧。不,之前他要登陸四國展開‘調查’的時候,確實不是沒想過路程環繞四國的八十八個所巡禮可能會成為他的參考‘標準’──


    “你的體力真不是蓋的耶,空空小弟。”


    有人說了這麽一句話。


    走在空空前方的人影忽然回過頭來這麽說道──因為道路有高低角度,所以那人是由上低頭俯視空空講這句話,可是聽起來那女孩似乎是打從心裏真的這麽想。


    那女孩。


    魔法少女‘pumpkin’很認真地問了這句話。


    “你以前有在練身體嗎?”


    當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又轉頭麵向前方。所以就算她當真感到佩服,好像也不是那麽在乎。但少年空空空基本上個性一板一眼,就算隻是為了聊天而聊天、用來打發時間的問題,他還是會規規矩矩地應答。


    有人問問題,他就會答覆。


    就算沒辦法回應人家的期待也會回答。


    “是啊……因為我從小時候開始就和棒球一起長大。”


    不過即便他有打棒球的素養、有打棒球的底子,他和棒球一起長大的生活也早已結束了──在空空的生活宣告終結之後這半年來,他青春成長期的身體還是用精密的機械繼續鍛煉筋骨,所以也很難說完全靠打棒球塑造出他現在的肉體。


    “以前社團也常常進行trail run,說是訓練的一環。”


    “trail run?trail?那是什麽意思?”


    “呃,這個嘛──”


    自己習以為常的用語聽在另一個人的耳裏卻很陌生。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空空都會覺得有一種落差感,他心想不曉得有沒有什麽適合的名稱可用。名稱。他是個不管遇到什麽事,隻要有名稱就能感到安心的少年──不過那種感覺或許不是安心,而是安定也說不定。


    “簡單來說就是山地訓練。trail就是山路的意思……你想想嘛,山路都是起伏不平的,當成運動的話比一般繞著操場跑的運動強度更高。”


    “喔。”


    明明是自己開口問,‘pumpkin’卻是一副興致索然的樣子──也罷。雖然空空告訴她這樣的知識,要是她說‘這樣啊,那我們就在這條山路上跑跑看好了’,邀空空一起跑的話,那也挺麻煩的。


    依照空空的人格,他原本就不會對別人的人格說三道四,所以隻會藏在心裏想而已──這個人個性還真是消極。不過空空昨天才認識她,而且還是在那麽緊迫的情況下認識,這時候批評人家這樣那樣,或許還操之過急了。


    畢竟空空現在就連她說出來的本名是不是真的就是本名都還不能確定──‘名稱’還不安定。那個叫作杵槻剛矢的名字很可能是假名。搞不好到最後才發現那個聽起來就像是代號的‘pumpkin’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呢。


    不過這個故事的最後可不會這樣就結尾了。


    空空認為個性消極的‘pumpkin’可能隻是走山路走累了;可能隻是因為失去同伴,心情沮喪;可能隻是從生理上厭惡空空;可能在外人的麵前就會表現出像她這個年齡女孩該有的活潑開朗──無論原因是哪個,都不會對空空造成任何困擾。


    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困擾。


    雖然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就是了。


    不過就空空看來,第一種可能性──走山路走累的這種可能性應該不高──‘pumpkin’的體態纖細,看起來腳程應該沒多快,可是她爬這條‘巡禮難關’,走起來比空空還輕鬆寫意,彷佛走在一般的平坦道路上一樣。


    難道她也有在鍛煉身體嗎?


    不,有在鍛煉身體的人應該不會連trail run這種簡單的用語都不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空空小弟,你將來的夢想是不是成為職棒選手呢?”


    ‘pumpkin’繼續閑聊。


    她是為了要打發時間嗎?還是也正在嚐試著要和空空拉近距離呢?空空之後就必須和她‘並肩作戰’,當然希望是後者──不對,其實他也沒真的那麽希望。


    頂多隻是認為如果是後者就好了。


    如果是後者就好了──或者該說,如果是後者就方便了。


    “我也不清楚──我很少幻想將來要做什麽。”


    “這樣啊。你是那種比較注重現實的男生嗎?大多數的男生不都是想要成為職棒選手嗎?”


    這句話真是單純──單純到有點過頭了。空空一時之間還以為她是帶著諷刺的口吻問這個問題(事實上依照空空這奇怪的個性,被人這樣揶揄也怪不得誰),不過看來並非如此。‘pumpkin’真的單純是這樣想的。


    職棒選手嗎?


    空空一點也想像不出來‘pumpkin’是怎麽成長才變成現在這樣子的,可是隻要想到她現在是個‘魔法少女’,空空不認為她像一般人那樣上過中小學。根據空空毫無根據的推測,她大概是高中生左右年紀,但又不可能是個高中生。在她心目中對於‘男生’的印象該說是非常古板嗎?或許她認為‘想要成為職棒選手’才是真正的男生吧。照這樣來說的話,那她自己說不定也夢想要當個‘新娘子’或是想‘開蛋糕店’──不,這是因為她從前也是個‘女生’,這樣想或許還是有點太過穿鑿附會了。


    無論如何,既然她問了問題,空空就要回答問題。


    回答別人的問題甚至已經像是他的義務了。


    “別人或許是,不過我不是那樣的男生。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我連十二球團都講不全。”


    “是這樣嗎?”


    她好像感到很意外。


    當然還不到驚訝的程度,大概就隻是覺得有些始料未及罷了──可能明天就會忘了這件事。


    “那你以前是為了什麽打棒球的?”


    “為了什麽……”


    “要是沒有什麽動機的話,怎麽會跑去打棒球呢?”


    “打棒球不需要什麽動機,我以前就不需要。當然我的隊友當中也有真心……應該說穩定一步步朝向成為職棒選手的目標努力的人──”


    真的嗎?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是空空也不確定以前隊上是不是真有這種人──當時他還沒感覺,到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非常不懂得猜測周遭人的內心想法。


    沒辦法信口亂說。


    雖說是隊友,可是空空現在已經不清楚那些人究竟算不算是他的‘友伴’了──就算想確認也沒得確認。


    在那群人當中到底有多少人當真懷抱著未來的目標或是有什麽具體的動機來打棒球的──大家該不會都像空空那樣,隻是因為父母要求開始打棒球,然後就這樣持續下去而已吧?


    該不會隻是想要收拾眼前的問題。


    隻是在整理整頓自己的人生。


    ……話又說回來,空空自己就是因為這一身棒球技能才能用體育推甄的名額進入私立國中就讀,所以也可以說他是為了利己目的在打棒球──說不定自己這個人還挺機靈的。


    不過要是他真那麽機靈的話,現在也不會就這樣不明就裏地走在燒山寺道上了。


    不明就裏──真的是不明就裏。


    “──我的風格感覺就像是有球過來的話,打就是了。”


    空空最後做出這樣的結論。


    雖然隻要人家問問題,空空就忍不住想回答,可是這絕不代表他想要主動談起過去的事情──而‘pumpkin’好像也不是特別想要打聽空空對於棒球抱持什麽樣的態度。


    “喔,隻是有球來就打而已嗎?”


    她隻是複述了這句話,然後又把話題拉回來。


    沒錯,他們在談的話題不是關於空空的過去,更不是空空過去的夢想──而是關於他現在強健的腳力。


    身為之後必須得共同並肩作戰的夥伴,她對空空必須顧慮的不是那些個懷舊情懷,而是他現在的體力。


    或許‘pumpkin’內心覺得空空可能就是用這樣‘有球來就打’的行事風格,把她的夥伴──那些魔法少女們一個一個打敗,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可是至少‘pumpkin’沒有讓空空察覺自己的想法,而空空也沒能察覺她這樣的想法。


    “你也不是普通人嘛,要是連這樣的登山步道都走不動的話,傷腦筋的可是我。”


    “嗯……是啊。你說得對。”


    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


    百分之百就像她說的那樣。


    因為空空是一名‘英雄’,還是一名‘軍人’──即便他過去不是什麽棒球社的社員,即便他隻是一名愛好文學的少年,走在這條已經成為人行步道的山路上,就算地勢有點險峻也不能走得唉聲歎氣。


    即便空空隻有十三歲、即便從國家製度的角度來看本來應該是個國一學生,但因為他現在是為了拯救地球而行動──隻是本人完全欠缺這份自覺。


    有球過來,打就是了。


    雖然他隻是用這種心態試圖去拯救人類。


    “可是照這樣講的話,你才讓我感到意外。”


    溝通。


    因為空空聽到‘pumpkin’的問題,並且回答了她的問題。所以這次輪到空空提問──他認為現在輪到自己必須提問題,所以這麽說道。


    隻要空空一天把人際溝通想成這樣義務性質又膚淺,就不可能建立起豐富的人際關係,可是他完全沒發現這一點──


    就這樣開口說了。


    “你的精神挺不錯的嘛──爬這麽難爬的路,卻連一滴汗都沒流。我看你好像沒有在鍛煉身體啊。”


    如果真要選的話,不消說,‘pumpkin’看起來當然屬於文組的人。


    空空當然沒有那種技能,能夠從外觀就判斷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可是他還是有這種感覺。


    “啊,我這不是啦──我不是靠體力在爬山的。”


    “不是靠體力?那是靠什麽呢?”


    “應該算是……魔力吧。”


    ‘pumpkin’用這種方式回答。


    雖然這種說法聽起來好像在開玩笑,又帶著諷刺的語氣。可是空空知道,她說的話雖然是諷刺,卻不是在開玩笑──因為‘pumpkin’就是一個魔法少女。


    魔力這句話雖然讓人感覺毫無可信度,可是在她的麵前──在‘她們’的麵前,這種不可信又變得毫無作用。不可信變得毫無作用,這種說法雖然非常怪異,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詞了。


    和空空那種經過鍛煉的強健體力無關,她們就是‘有能力爬山’,毫無道理可言。


    在天上飛。


    引起爆炸。


    恰到好處的破壞。


    發射光束。


    拷貝。


    ……雖然空空不確定‘pumpkin’用什麽樣的魔法來‘爬山’──他對‘pumpkin’使用何種魔法當然已經有某種程度的臆測──不過實際上究竟如何仍不是很清楚。


    仔細一想,這樣還真危險。


    因為空空和一個不知身懷何種技能的人搭檔,也不知道之後會遭遇到什麽情況──就這樣想要挑戰一個足以左右人類未來的困境。


    不管是並肩作戰還是同盟。


    無論是合作還是任何動靜。


    要是平常看起來,這種情況的風險奇高無比──隻是空空的立場,換句話說就是他的位置本來就很高風險,也不是今天才開始。而且他本來就是這樣、在不明就理的情況下應付不明就裏的物事;在不明就理的情況下完成一件又一件不明就理的事情。


    簡單來說就是異常。


    就算和‘pumpkin’這個罩著神秘麵紗的年長女性在神秘未解的情況下同行,空空空這時候也沒有任何理由躊躇──現在還躊躇不決才真的是為時已晚。


    可是話說回來,現在空空認為風險不大的理由不是因為已經習慣甘冒風險,或許單純隻是對比的問題。


    或許隻是程度上的問題。


    和現在四國的危險程度,還有空空認識的另一個下落不明但肯定還活著的魔法少女‘stroke’比較起來──他不禁下意識地認為無論‘pumpkin’的魔法是什麽花樣,風險都不會高到哪裏去。他會這樣想其實不算是迫於無奈,應該說是理所當然才對。


    雖然這種‘下意識的認為’或許隻是過於樂觀又一廂情願的想法──但就算正視風險的存在,就算這樣現在他也不會閉上嘴巴,沉默不語。


    現在他的目的就是要和‘pumpkin’對話。


    即便空空無意深究她擁有的‘魔力’究竟是什麽內容,可是為了溝通的一環,為了展現出想要主動拉近彼此距離的態度──


    “所謂的魔力是什麽?”


    依照禮節,他還是這麽問了。


    他存的是這樣的念頭。


    剛才也說過了,隻要空空把人與人的溝通想成是一種付出與收獲,他對人際交往的心態就永遠偏了那麽一點點,大致上就是錯誤的──可是對於這個近似是場麵話的問題,‘pumpkin’則是──


    “等到了燒山寺之後,我會再仔仔細細向你說明清楚,空空小弟。所以現在先別急。”


    ──這麽說道。


    “之前不也說過了嗎?”


    “是的,我也聽到了。”


    空空點頭。


    他並沒有忘──包括這些那些、不論大小事,一切說明都等到了燒山寺再說。之前‘pumpkin’已經這樣說過了。


    就在香川縣都市區的國中教室裏。


    就在同伴的屍首旁──她這麽說過了。


    就算得放棄些什麽,如今我們還是應該盡早離開。‘pumpkin’之前這麽說道──而空空也聽從她的意見了。自從來到四國之後──被扔到四國之後,或者該說被拋下四國之後──空空就一直在找人向他‘說明’一切,所以他當然希望‘pumpkin’別這麽溫吞,早點講清楚說明白,而且還難得一見地想要提出意見,可是那時候他還是忍住了。原因當然不是為了體諒‘pumpkin’剛目睹了同伴的死亡。


    先不管‘pumpkin’看到同伴的屍體之後心裏有什麽感覺、有什麽想法。要是空空能夠顧慮到他人的想法,或者能夠自製自律的話,他的人生應該會和現在稍有不同才是。


    那麽空空在那個情況之下為什麽會忍住不問呢?原因單純隻是因為他判斷最好聽從‘pumpkin’的意見比較‘安全’──隻要想到從那間教室消失蹤影的另一名魔法少女,也就是方才提及姓名的‘stroke’,空空當然找不到什麽理由要反對盡快離開這間教室。要他再次對上‘那孩子’的‘光束炮’,可不光隻是不情願這三個字就能形容的了──‘pumpkin’還沒向空空‘說明’,也難怪他會這樣想,不過他的擔心其實隻是杞人憂天而已。


    話說回來,就算空空的擔心隻是杞人憂天,‘stroke’的事情對他來說、對他們來說的確有很高的風險沒錯。所以就結果來說,空空的判斷可以說的確是正確的。


    這是發生在昨天十月二十六日的事情。


    在那之後兩人幾乎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從香川縣來到德島縣──想到四國這片土地有多遼闊,這已經算是相當快的移動、相當快的急行軍了。


    就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他們早在來到燒山寺道之前,就已經走過一段相當長的路程──不過空空在先前的路程當然是騎乘那輛匯集科技技術結晶的空氣力學自行車‘戀風號’,所以沒有一般想像的那麽疲累。


    先前空空就是和那個‘stroke’交戰的時候,腳底受傷不淺。站在他的立場,或許可以說科學萬萬歲吧。


    可是他還是覺得有問題。


    他的疑問是,雖然自行車的確是很方便的道具,但之前的路途要是用‘魔法’飛過來的話,應該可以更早、更迅速到達藤井寺──嚴格來說,‘pumpkin’是在空空的自行車旁邊伴飛,但要是兩人一起飛的話,應該可以剩下不少時間。因為魔法的產物飛行顯然比科學的產物自行車來得快上許多──在險峻的山路上飛行就和室內飛行是同樣道理,因為有危險才會像這樣用走的前往燒山寺。空空對這種說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pumpkin’告訴他到了燒山寺之後再說明,所以這個問題空空還沒有問過──不過現在兩人的對話正好在互相提問,如果要問的話說不定正是時候。


    究竟該問還是不該問。


    就算問了,搞不好她也隻是用一句“之前不是說過了嗎”打回票──空空不是那種看人擺出一副大姊姊架子就會覺得有快感的少年,一想到這裏不禁有些猶豫。


    然而就算不這麽想,要是問太多問題的話,即使不至於顯露出自己的無知寡聞──還是可能讓對方看破底牌,換句話說就是根本肚內無物。所以為了維持、堅持堅定的合作關係,在對方開口說明之前,空空或許還是要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除了場麵話的提問之外別問太多比較好。


    有句話說問問題丟一時的臉,不問丟一輩子的臉。但有時候情況緊急,問了之後可能這輩子就完了,就算沒那麽嚴重,問出口之後也有可能會對這輩子造成不小的影響。而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甚至不能隨隨便便說話。


    現在的情況,字字句句都要小心謹慎。


    可是最後空空還是決定在隻談魔法的前提限製下,向走在前麵的‘pumpkin’發問──就算‘pumpkin’用“之前不是說過了嗎”這種冷淡、令人無言以對的話來回答,他也已經決心要忍受這種不愉快了。


    十三歲的少年空空空。


    說實在的,任何人都沒辦法描述他的個人風格是什麽。可是如果要說為什麽這時候他會違背個人風格、問這個不小心可能會踩到地雷的問題?原因是源自於過去的經驗法則。


    因為他在香川每次想要向某個人問某件事的時候,對方老是要嘛死掉要嘛就是逃跑──他擔心要是這時候繼續忍住不問的話,眼前的‘pumpkin’很有可能在走到燒山寺之前就會在什麽情況下一命嗚呼。


    帶著一臉沒事的表情,在冷靜的判斷下思索和自己一同爬山、至少在形式上應該是夥伴的人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沒命,而且心裏還毫無芥蒂。這一點果然很有空空空的風格──即便任何人都沒辦法描述什麽才是他的個人風格。


    可是他有這個念頭也不能說想太多、過度操心。因為這也是如今四國的現實,明明白白擺在空空空眼前。


    “那個……‘pumpkin’姊。”


    “怎麽了,空空小弟。”


    說到空空想問的問題,‘pumpkin’為什麽會用這種方式稱呼他也是其中一件想問的問題。可是不曉得是不是他認為這件事不那麽重要,又或者難得心生膽怯,不敢碰觸關於‘那個人’的一切。總之空空還是沒問,依照原定計畫──


    “為什麽我們不用飛的?”


    問了這個問題。


    隻是空空認為‘pumpkin’聽了這個問題,說不定會以為他受不了走登山步道才會微詞,所以另外又仔細地重新再問一遍:


    “我了解山路上不能用飛的,可是為什麽我們先前不用飛的過來?”


    為了避免對方誤會──空空少年不太喜歡讓人對自己有任何誤會,不過這種程度的誤會似乎輕易就解開了,‘pumpkin’聽到空空的問題,雖然一時之間露出狐疑的表情,但之後好像就恍然大悟。


    “對喔。”


    ‘pumpkin’點點頭。


    她稍微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空空,然後又繼續邁開步伐。


    “對喔,這件事我好像沒有講──都是因為空空小弟什麽事情都唯唯諾諾地乖乖聽話,害我連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都忘了說明。”


    她這樣說,好像錯都在空空身上似的。


    空空不認為自己的態度唯唯諾諾。要解釋重要的事情當然最好找個合適的地點,先擺脫緊急情況,在兩人都不用慌慌張張的情況下談才是正確的步驟。可是如果是你問我答就能講完的事情,在他跨上自行車的那時候、在‘pumpkin’要他先騎上自行車的時候就該問了。


    與其說空空疏忽沒想到,這其實是他想太多了吧──總之空空少年就是這樣,老是愛想這想那,想到凡事都錯失先機。


    這次隻是兩人雙方互有誤會而已──還能一笑置之,希望日後這種類型的誤會不要變成難以挽回的致命傷害。


    因為空空在四國的冒險──


    他在四國的冒險還看不見終點──可怕的是冒險現在才剛開始而已。


    “難道那也是所謂的規則嗎?從香川縣跨越縣境來到德島縣的時候不得使用魔法之類,有像這樣的規則──”


    “嗯?沒有沒有,不是這樣的──你猜錯了,空空小弟。這次我們沒有用飛的,單純隻是我想秘密行動而已。”


    “秘密行動。”


    “在空中飛的話很容易被人發現的──而且空空小弟,你也還沒習慣如何飛行不是嗎?”


    “喔──原來是這樣。”


    聽她這麽一說,確實沒錯。


    在空中飛的話就不用理會路徑怎麽走,能夠大幅縮短路途。可是現在的空空與‘pumpkin’被人盯上──不,也不一定真有人盯上他們,隻是他們還是不得不注意魔法少女‘stroke’的視線,因為她也會飛。


    所以才要秘密行動。


    “要是不用在意他人目光的話,就算是山路也無所謂喔,空空小弟。隻要一口氣飛高高,依照從上空著陸的飛行航線,就算不走這條巡禮山路也能走捷徑到燒山寺。”


    “啊,對喔……”


    說得也是。


    空空還不習慣‘人類在天上飛’的現象,所以這方麵的思考還跟不上‘pumpkin’的節奏──剛才為了避免誤會而追加的言詞雖然確實成功解開誤會,但空空還是覺得就像先前他擔心的一樣,多少暴露出自己見識有些不足、肚內無物,感到很丟臉。


    對於拜訪四國的外來客空空來說,‘pumpkin’對自己的評價降低簡單來說會讓他感到惴揣不安──不過空空擔這個心完全是白操心。


    他根本不用這麽不安。


    根據昨天的遭遇,‘pumpkin’對空空空這位年幼的少年所認定的評價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有所動搖──那是因為魔法少女‘pumpkin’看好空空的要點和空空自以為的重點完全不一樣。


    “該怎麽說呢──空空小弟,反正機會難得,你就好好欣賞德島縣的名勝古跡嘛。你是第一次到四國來不是嗎?”


    “你要我欣賞名勝古跡,可是……”


    “大家應該一輩子會想走一次八十八個所巡禮吧?”


    “…………”


    是這樣的認知嗎?


    對四國的居民來說,他們對八十八個所巡禮是這樣的認知嗎──可是就空空來看,八十八處靈場當中,他隻能喊得出當中幾處而已。別說燒山寺道,就連藤井寺與燒山寺本身他也不知道。


    可以說一無所知。


    話說如此,要是老老實實說出來,搞不好會刺激到‘pumpkin’的愛鄉情懷(?)也說不定。


    “喔。”


    所以他用很曖昧的方式回答。


    這種曖昧的態度當然‘pumpkin’也看得出來──與其這樣,還不如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想’可能比較好,空空連當麵撒謊騙人都學不來。


    “怎麽?空空小弟,你是不是不熟悉德島縣?”


    “如果要從熟悉與不熟悉之間二選一的話,我會選擇不熟悉。”


    “還如果呢……我問‘是不是不熟悉德島縣’,難道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如果要從有與沒有之間二選一的話,我認為應該沒有。”


    雖然空空這番話不經意地變得好像很有個性,不過他本人當然不是有心的──也不知道‘pumpkin’聽了會做何感想。


    她可能會認為空空是個惹人厭的小屁孩也說不定。


    這麽一想,空空就感到心情沉重。每次都這樣。


    照這麽說,空空不熟悉的又何止是德島縣而已,連整個四國他都不太知道。從先前的對話來看,‘pumpkin’似乎是香川縣人,所以她或許是藉由把德島縣從話題中單獨拿出來講,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的家鄉不被拿出來討論。


    不,空空也還沒真的聽‘pumpkin’親口說自己是香川縣人──隻是確定她所屬的魔法少女‘隊伍’大致是以香川縣做為地盤。


    他最初遇見的魔法少女‘metaphor’是這樣說的。


    嗯?


    不對,等一等喔。


    這代表什麽意思……是不是代表另有一支魔法少女‘隊伍’是以這裏德島縣……或者應該說德島區域為地盤、領土呢?


    “…………”


    這個嘛。


    也不急於現在立刻問──應該等到了山頂之後再問,而且說不定‘pumpkin’之所以從香川區域移動到德島區域的目的就和這件事有密切關係──至少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不是你問我答,短短幾句就能說完的。


    這件事先按下不提。


    空空對香川縣的知識幾乎就隻有‘雜煮的年糕放紅豆餡’而已──德島縣又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呢?


    雖然還不至於很好奇,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空空雖然來調查四國,對四國的事卻不太熟悉──雖然時間緊迫,但是行前他應該多少先調查一下才對的,又不是忙到連一本旅遊導覽手冊都沒空去買。


    不過他也不是來觀光的,買旅遊導覽手冊或許有點偏離主題也說不定……


    “啊,可是……對了,我聽說過一件事。說到德島就是那個吧。這裏會把金時紅豆加在好吃燒裏。”


    “……真是偏頗耶。”


    我是說你的知識。‘pumpkin’說著都傻眼了,便不再提起關於地區的話題。如果她是認為繼續講下去沒什麽意義的話,那真是明智的選擇。


    哪怕兩人談到四國人好像都很喜歡吃甜食,這個話題大概也很難再說下去了。


    隻是即便主題,離開香川縣來到德島縣的空空空或許的確應該帶一、二本旅遊導覽書才對──對他今後的冒險可能會有好處。


    從他這陣子宛如悲劇般的人生來看也看得出來,空空空沒有什麽預知能力。他不但沒有預知能力,就連預見未來可能會如何,這種一般人誰都具備的能力都付之闕如。


    無論好壞方麵,空空都是那種不考慮未來的人。


    他當然不會懊悔之前怎麽沒有先買旅遊導覽書一起帶來。


    “……山頂上的景色肯定很美吧。”


    為了避免兩人陷入沉默,總之空空開口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說說景色之類的。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燒山寺又不是觀景台。如果想看美景的話,最好去別的景點看──當然那要有空才行。”


    “我們有空嗎?”


    “怎麽可能有呢。”


    ‘pumpkin’想都不想就這麽說了。


    “而且之後你就會知道我們多麽沒空了──”


    “……多麽沒空?”


    為什麽要用這麽奇怪的說法。


    該說是奇怪,還是奇妙呢?


    不是從有與沒有之間挑選──也就是說差別隻在於沒空或是非常沒空嗎?


    比方像絕望那樣有程度高低之分,還有比絕望更加絕望的情況──那樣空空就比較瞭解了。對空空這個從絕望往更無底絕望深淵繼續往下墜的人來說比較能瞭解。


    “你說的之後就是到山頂上的意思吧?”


    “不,燒山寺也不見得一定位在山頂之上。”


    “不是嗎?”


    “別指望從我身上學到關於德島的知識喔。我當然不至於一無所知,可是也沒熟悉到能夠教人。”


    ‘pumpkin’說道。


    “雖然我問是不是每個人一輩子會想走一次,可是我自己也還沒走過呢──八十八個所巡禮。”


    “喔……”


    這也是當然的。


    雖然‘pumpkin’的年紀比空空大,但是以她這麽年輕應該還沒──不,如果是她的話,或許和年不年輕無關。


    因為她過去的上半輩子不可能有機會走什麽八十八個所巡禮──真要說起來,空空直到最近才知道人類到底在和什麽東西作戰,‘pumpkin’成為魔法少女之後度過的人生應該比空空這段時間還更長得多才對。


    ……這隻是空空自己的想像,搞不好‘pumpkin’是在這次四國事件發生前不久才剛成為魔法少女的。


    到頭來,空空根本什麽事都不確定──所有的一切都真假不清。就算待會‘pumpkin’向他解釋現在的狀況,空空也沒有任何判斷基準知道她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雖然還不至於遠到千裏迢迢的程度,不過說到空空大老遠來到四國調查到的成果、以身犯險調查到的成果有什麽──唯一他能確定的事情,頂多隻有‘魔法’真的存在而已。


    魔法。


    還有魔法少女。


    空空也還不知道這些事情和四國現在的狀況有多少關係──他也覺得有些不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真的來得及嗎?


    空空光是處理眼前的事情、排除眼前的問題就已經快忙不過來了。雖然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忘記,但他來四國是有時間限製的。


    非常急迫的時間限製。


    雖說是情勢所逼,但是他自己已經開下一個禮拜的空頭支票──為期七天的時間限製。


    空空已經耗掉其中兩天,而第三天也已經將近過了二分之一──饒是他並非那種個性消極或是陰沉的人,現在的情況也已經讓他的腦海中閃過‘或許已經來不及’的念頭。


    他不得不考慮最糟糕的可能性──還得思考要如何應付那個最糟糕的可能性。


    最糟糕的可能性,最糟糕的情況。


    “…………”


    最糟──或者應該說最少,他必須思考如何才能讓自己活命。


    空空空這樣心想。


    這算是自私自利嗎?


    不,這是義務性的思考。


    他義務性地心想著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就這樣心想著、思考、不斷思考。


    2


    空空小弟好像腦袋裏在想很多事情呢──魔法少女‘pumpkin’沒有回頭,一邊注意著後方一邊思索。


    就像空空空腦袋裏念頭轉不停一般,當然‘pumpkin’也在動腦筋──雖然她在空空眼裏是個年紀比較大的神秘大姊姊,但是站在本人的角度來看,自己就隻是再一般不過的自己,她無意營造出高深莫測的形象,也隻是像平常人那樣思考著許多事情而已。


    如果要說她和空空空有什麽不一樣,就是她思考的‘許多事情’當中,幾乎沒有想過‘隻有自己能夠活命的方法’。就算有,那種念頭的優先順位也非常非常低。在她的心中有一種很強烈的想法,光是自己一個人活下來也沒有意思──一方麵是過去接受的教育這樣教導她,不過更重要的是她這個女孩本來就有一種對任何事都不縈於心的傾向。


    雖然最重視自己。


    但最不相信的也是自己。


    不縈於心──就是因為‘pumpkin’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認為在原本同為隊友的魔法少女當中,就屬個性最不拘小節的‘metaphor’與她最合得來──而且也能和過去待在‘地球鏖滅軍’的‘那個女孩’結交。


    “…………”


    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


    她現在正在和‘那個女孩’的遺物──雖然不曉得這樣形容正不正確,總之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她現在正與這個名叫空空空的少年一起結伴共行。


    雖然有一種名詞‘同行二人’用來指四國的巡禮者,不過和巡禮者同行的其實是弘法大師,而非像現在他們這樣兩人同行。


    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


    不過緣分歸緣分──她可不是因為這種感傷的思緒才和空空一起同行。因為她的年紀與‘summer’隊上其他人相差許多,所以在隊伍當中與其他人關係比較不親密。但這不代表她喜好孤單、不擅處理人際關係──雖然有時候別人會這樣認為,至少就她自己的感覺來看並非如此。


    所以有需要的話,她也不介意和別人一起行動。但前提當然是有這個需要──老實說,當時向空空要求要合作的時候的確有一個理由讓她選擇要提出合作,但現在這個理由已經消失了。


    在魔法少女‘cogen’死亡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


    現在已經沒有那麽迫切的必要性了。


    ‘pumpkin’是一名魔法少女,而空空不是。她原本打算要叫空空去做一些自己做不來的事情,才會向他提出合作的要求──可是現在她的威脅已經去除了。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需要非魔法少女的戰力。


    換句話說──單純從狀況來判斷,‘pumpkin’已經沒必要和空空搭檔了──她能夠使用魔法,而空空不能。站在她的角度來看,現在空空反而可能會成為她的包袱。


    那麽為什麽‘pumpkin’沒有在香川縣的那所中學把空空獨自拋下,還維持合作關係,一起來到德島縣燒山寺道呢──這是因為她不是隻顧慮現況,而是顧慮到將來可能發生的狀況。


    現在確實已經沒有迫切的必要性──既然這樣,從‘那個女孩’口中聽聞的空空人格性質來考慮,和他一起行動不但徒增包袱,甚至還很危險。空空認為和‘pumpkin’一起行動有風險,但‘pumpkin’可以說更擔心自己和空空一起同行的風險──那為什麽她甘冒這風險呢,這就是空空與‘pumpkin’在認知上的差異所在了。因為空空現在對四國的認知和‘pumpkin’所知四國的現今情況、四國本身的危險根本沒得比。


    ‘pumpkin’判斷就算空空空這個人物再怎麽危險,終究隻是個人而已──應該不至於比襲擊整個四國的威脅更危險。為了對抗襲擊全四國的威脅,就長遠的眼光來看,空空空這個人的存在應該對她有用才是。


    雖然不算是以毒攻毒,不過為了應付瞬息萬變的局勢,空空空應該能夠派得上用場。因為他明明不會使用魔法,卻已經和好幾名魔法少女交過手,在如今的四國已經存活超過兩天以上──就算沒有什麽迫切的理由,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以構成和他合作的理由了。即使空空隻是一個不會使用魔法的少年──但畢竟是一名軍人、一名英雄。


    而且──‘pumpkin’這次回過頭去看。


    說他是一個不會使用魔法的少年恐怕不太正確──他確實不像‘pumpkin’或‘metaphor’這些魔法少女一樣受過訓練,可是就算沒有接受訓練也能使用魔法。


    沒錯,就像空空現在這樣。


    隻要穿上魔法少女服裝就好了──‘pumpkin’感覺自己好像看了什麽不該看的畫麵,又把頭轉向前方。


    幸虧空空現在十三歲,還是第二性征將有未有的年紀,看起來不是那麽慘不忍睹。可是‘pumpkin’沒有那方麵的興趣,看到男孩子穿女裝也不覺得有什麽樂趣。


    再說她自己也是一樣打扮,同樣也不能說多好看,對空空的扮相指指點點好像也挺怪的──‘pumpkin’也很清楚,自己雖然是女孩子,但已經將近二十歲,穿著這身魔法少女服裝──簡單來說就是輕飄飄的蘿莉塔風格服裝,看起來也很突兀。


    不過當兩人要離開香川縣的國中時,她還有意無意地試著要空空把那身衣服脫下(她說穿著裙子應該很難騎自行車吧。現在回想起來,用這種說法要人家換衣服真有點說不過去),空空卻很堅持,打死不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pumpkin’當然不認為是空空自己有穿女裝的興趣,猜得出來這是他為了提升自己存活率的其中一種手段──不過他那份堅持也很可靠。


    雖然沒辦法完全接受扮女裝,但也願意打扮成女裝。如果想要在今後的四國活命,空空這種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風格對任何事都不縈於心的‘pumpkin’來說,應該可以成為指引她的方向。


    不過這不代表她可以放心鬆懈。


    因為‘那個女孩’和‘pumpkin’同樣也對事事不縈於心──或者應該說對活在這世上不是很積極,而空空到最後仍無法為她指引出方向。


    到最後的最後仍沒能成功。


    不過站在‘pumpkin’的立場,她也隻能用想像去猜測‘那個女孩’和空空兩人之間關係的深層情感──就算問空空,她認為空空的回答也不見得就是正確。這不是說她覺得空空會說謊騙人,而是她不認為空空對於現實狀況有正確的認知。


    ‘pumpkin’的偏見也八九不離十。


    雖然之前就已經獲得相關訊息,不過她和空空隻交往了一天,虧她能了解這麽多──無論如何,空空與‘pumpkin’這段彼此互相摸索的合作關係雖然脆弱,但就結果來看還是已經成立了,就目前來看──


    就目前來看,雙方都沒有存著想要占對方便宜、欺瞞對方或是利用對方的念頭。


    魔法少女‘metaphor’──登澱證和空空談合作的時候,好像打算把他當作‘盾牌’來利用。和那時候比起來,現在‘pumpkin’與空空的搭檔可以說更積極正麵、更有建設性。


    這一點說不定就顯現出空空空與‘metaphor’這兩個同年紀少年,以及‘pumpkin’與空空空這兩個年紀分出長幼的人,兩對組合彼此在關係性上的不同。


    把空空當成年紀比較小的小孩子對待,或是把他當成同年紀的少年對待,對他的印象應該會截然不同──另外令人意外的是,空空好像還滿受年長女性的疼愛,就像‘那個女孩’或是空空過去的摯友花屋瀟。而空空注重長幼有序的觀念,比起同輩的人,輩份比較長的人會讓他覺得更好相處。


    雖然‘pumpkin’這番推論有如親身所見一般,不過這也隻是‘就目前來看’而已,空空與‘pumpkin’有一個完全一致的共通點,那就是他們兩人都能說翻臉就翻臉,隨便就能改變心意。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人算很相近。


    他們都會從背後暗算前一秒還和自己握手的人,而且不會有一絲猶豫──反言之,香川縣那場‘summer’隊對上英雄‘醜惡’的一連串戰鬥原本可能讓雙方心裏都懷有芥蒂,正因為他們倆都是這種人,所以才能撇下情緒,像這樣一同旅行也說不定。


    好吧──她心想。


    魔法少女‘pumpkin’還要想想之後的狀況。


    現在她已經得到一個有力的夥伴,可是此時此刻外頭還有危險分子的存在,現況能夠這樣繼續維持下去嗎?還是說會惡化呢──差不多可以了解他們會‘多麽沒空’了。


    不管了不了解,之後她都打算對空空坦白一切──雖然她打算對空空掏心掏肺說清楚,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在情況改善一點,也就說氣氛和樂一點的情況下談。


    空空似乎還沒完全掌握到這場在四國進行的遊戲全貌──就‘pumpkin’來說,她不敢相信空空這樣還能活到現在──除了他以外,其他在事件發生後登陸的人全都死得一個不剩了,可是空空竟然活到現在──之所以想告訴他一切不是出自於‘我必須得教導他’的義務感,而是因為站在‘pumpkin’的立場,她想雙方有相同的共識,所以想盡快向空空說清楚。


    不過如果要談的話,至少也得等到確保自身安全之後才行──因為現在的四國很有可能會發生話說到一半突然死掉的狀況。


    雖然沒有從空空口中實際聽說,不過從他透露出的字裏行間,‘pumpkin’可以想像得出‘metaphor’好像就是因為疏忽了這一點,才會在和空空交談的時候喪命──就空空的理解來說,她是‘說出來之前死掉’的,可是照‘pumpkin’的看法,她認為是‘在說話之前沒有先確保自身安全’。


    她必須先從這方麵的認知落差開始好好調整──無論如何,他們都得走完這段燒山寺道。


    腳程快的人走五小時、腳程一般的人走六小時、腳程慢的人要走八小時。


    從藤井寺出發之後差不多已經快過了五小時──差不多快要看到終點。就像告訴空空的那樣,她是用‘魔力’在爬山的,不過她的魔力不是用來爬山,而且不是不會累,爬山路也沒那麽輕鬆。


    雖然這樣,沿途經過幾處休息站的時候她還是沒停下來休息。一部分的原因固然是要趕路,最重要的還是她想要在空空空的麵前做樣子。為了要維持這段合作關係,她心想絕不可以讓空空看輕自己。


    如果要這樣講的話,在爬山的時候根本也沒必要使用魔法,但她現在還是使出魔法,就是為了要擺樣子──雖然她從前的隊友魔法少女‘pathos’應該不會願意承認,‘pumpkin’的個性其實還滿細心的。


    “啊……燒山寺好像快到了。”


    空空從後麵這麽說道──他好像是看見了豎立在道路前方的木製標示牌。


    “是啊,空空小弟。”


    ‘pumpkin’頷首回答──好了,接下來到底是吉是凶呢?不,依照現在的情況,會出來的應該不是牛蛇就是鬼神了吧──


    “…………”


    ‘pumpkin’心想,如果是牛蛇或鬼神的話,那選都不用選,當然希望出來的是牛蛇之類。


    3


    “結果是鬼神之類啊……”


    聽見‘pumpkin’這聲低語,空空少年當然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pumpkin’用這句俗語的時候,沒有把內心的思緒說出口,空空自然不可能了解──不過就算硬是撇開這一點不提,‘pumpkin’這句話聽起來還是很莫名其妙。


    因為他們兩人來到的這所四國靈場八十八個所,名列第十二號劄所的燒山寺境內根本沒有人。這裏算是名山古刹卻空無一人,要是在平時的話當然是緊急狀況、異常狀況──可是在如今的四國,無論任何場所本來就都沒有人。


    人類是不存在的。


    所以就算辛苦走到的燒山寺裏沒有人,也沒必要冒出什麽‘鬼神之類’的低語、也沒必要露出這麽失望的表情才對。


    “那個……‘pumpkin’姊。”


    空空喚了她一聲。


    因為靜靜不說話也於事無補。


    不管‘pumpkin’現在的心境如何,空空還是希望她按照約定,快點開始‘說明’──就某種程度上來,‘pumpkin’已經陷入茫然自失的狀態,可是她還沒失望到聽不見空空聲音的地步。


    “啊……”


    ‘pumpkin’轉過頭看他。


    眼神很消沉。


    “嗯,那就是燒山寺的一本杉喔……現在被指定為德島縣的自然紀念物。你說你對德島縣不熟悉,至少也應該聽過這棵杉樹吧?”


    “啊,不……”


    沒聽過。


    之前已經說過了,空空不是來巡禮也不是來觀光的。‘pumpkin’說空空對德島縣不熟,真要這樣說的話,日本所有都道府縣沒有一個是空空熟悉的。


    老實說,就連空空度過十三年時光的故鄉,他都不能說有多熟。


    “那邊有一塊岩石,傳說鎮壓著大蛇……啊,所以牛蛇都被鎮壓住了是嗎?”


    “那個……‘pumpkin’姊──我不太了解你在說什麽。簡單來說,就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感到很失望是嗎?”


    哪有什麽發生不發生,放眼望去境內根本什麽事都沒發生──


    “鋼矢。”


    “咦?”


    “叫我鋼矢啦──你一開始不也是這樣叫我的嗎?‘pumpkin’隻是我在隊友之間的代號名稱,我不太喜歡這個稱呼。”


    “你……不喜歡這個名稱嗎?”


    “你認為這世上有哪個女孩子會喜歡給人叫成南瓜?”


    照她這樣說也對。


    南瓜固然是非常美味的食物,但要是把南瓜兩個字用在人身上的話,基本上就是在罵人了。空空當初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的時候,還覺得這個人臉皮好像挺厚的,取這個名稱倒是相符。看起來她似乎很意外空空居然有這種想法。


    空空本來是因為認為‘名如其人’,所以兩人合作關係成立之後,空空一直告訴自己要用代號名稱稱呼她……可是回頭一想,她的確一開始就這麽說過。要空空用本名,不要用‘pumpkin’來稱呼她。


    老實說昨天到現在,空空已經叫‘pumpkin’叫習慣了,要他這時候換稱呼實在不容易。可是既然對方是個女孩子,又不喜歡這個代號名稱,空空當然也不是那種會堅持己見的人。


    不消說,無論人家怎麽說,空空當然沒辦法對年長的她直呼名字──對那個擔任他秘書工作的部下‘篝火’,他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直接叫名字。


    “那麽鋼矢姊──”


    空空說道。


    空空這次轉換心情倒挺快的。


    他是真的擔心,要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正在發生,要是太散漫的話,說不定‘pumpkin’──杵槻鋼矢會死掉,他又沒得問了。


    他對現實狀況的適應力一向很強,這時候或許終於開始猜測之後可能會發生的狀況也說不定。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那個……”


    “令我感到失望的事情嗎?嗯,是啊。似乎是發生了──讓人大失所望,而且又不出所料的事情。”


    她的回答很模糊。


    讓人大失所望又不出所料,就算空空大致上聽得懂這種修辭性的形容,但還是不明就裏──他不瞭解什麽叫做‘似乎發生了’。


    他們不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才十萬火急地從香川縣的那所國中教室一路趕到燒山寺這裏來的嗎──為什麽到了這時候,她的表現語句當中還帶著猜測的語氣呢?


    “那個……鋼矢姊。”


    “不,對不起喔。要你爬這麽難走的路,結果卻是這樣──我覺得很抱歉,不過照原本來說,這也不是我的錯就是了。”


    該說是原本的情況呢,或者是我樂觀性的預測呢──鋼矢這麽說道。


    “我和你本來要在這裏見一個人的──這麽一來,我和你就能──幹脆說我們好了,我們就能更安全一點,至少能夠讓現狀繼續維持下去。”


    “更安全一點,然後維持現狀嗎……”


    反過來看的話,這就代表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愈來愈不安全──不過空空當然也了解自己現在就是置身在這樣的情況下。


    聽鋼矢又這樣講一次,他還覺得有些厭煩。


    “本來要在這裏見人是什麽意思?你還有其他魔法少女夥伴嗎?我還以為‘summer’隊就隻有我遇過的五個人而已──”


    說見過好像不太對。


    或者該說交手過──而且其中一個人在空空剛遇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嗯,你的認知沒錯喔,空空小弟。‘summer’隊全員就是我‘pumpkin’、‘metaphor’、‘pathos’、‘stroke’還有‘cogen’五個人。”


    “既然這樣──”


    “‘summer’隊就我們五個人,可是空空小弟應該也不認為魔法少女隊伍就隻有‘summer’隊吧?像你這樣能洞燭機先的孩子,從‘summer’這個隊名來判斷,應該會認為或許還有其他隊伍吧?”


    “洞燭機先……”


    空空本來想說我才沒這麽厲害,可是現在的確不應該討論他到底能不能洞燭機先,而且反正鋼矢隻是在諷刺他而已。就算她認真的,讓她認為自己能夠洞燭機先也是有利無害。


    雖然他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有誤解。


    話雖如此,關於這個用季節來當隊名的取名方式,先前空空確實也做過類似的推測,所以光就這件事來說,鋼矢也不算誤解。


    所以空空把快要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


    “也就是說,鋼矢本來和其他隊伍的人、其他隊伍的魔法少女約好要在這裏碰麵是嗎?”


    他這麽問道。


    話聽到這裏,空空這句話與其說是問題,其實更像是帶著確認意味的疑問。實際上鋼矢她──


    “嗯,就是這樣。”


    也沒有弄什麽玄虛,直接點頭。


    “這樣啊……我有點感到意外。”


    “什麽意外?”


    “也沒什麽……對不起,這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說意外可能一點都不適當。不知為何,我總以為就算有其他以季節為名的隊伍,隊伍彼此應該也沒有什麽聯係。”


    雖然說不知為何,但空空這麽認為絕非毫無根據。即便彼此互有爭執,最後演變成互相殘殺,但‘summer’隊的魔法少女不管是誰都有一個傾向,習慣把五個人看成一組來思考。如果她們和其他隊伍有聯係的話,空空應該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得出來。就算撇開‘metaphor’不談,他看不出‘pathos’、‘stroke’或是‘cogen’曾經考慮過要和其他隊伍的人會合。


    ‘pumpkin’是第一個人。


    第一個實際有表現出這種行為的人。


    本來空空已經判斷這或許單純隻是偶然而已,可是他的‘不知為何’似乎一語中的,‘pumpkin’她則是──


    “隊伍與隊伍之間確實沒有任何交情喔──不管是‘summer’隊或是其他隊伍都一樣,大家各自獨立,沒有任何所謂的橫向聯係。我們就是被設定成這樣的。”


    ──這麽說道。


    “有縱向聯係,但是沒有橫向聯係──就是這種結構。”


    “咦……可是實際上──既然沒有聯係的話,剛才為什麽說約在這裏碰頭……”


    “就算隊伍之間沒有聯係,但還是能夠有個人私交啊──我很擅長和人套交情的。”


    其實也不是擅長啦,單純隻是一般的社交技巧而已──不知為何,她後來又補了這麽一句,好像在幫自己辯解似的。


    雖然空空不曉得為什麽鋼矢的語氣好像在辯解,但能夠了解她想表達的意思。


    這就好比空空的部下‘篝火’在收集情報的時候,不光靠上頭給予情報,同時也重視組織中橫向的情報往來一樣。


    不,鋼矢的情形或許更迫切──因為她非常變通,甚至跑來找空空這個不是魔法少女的局外人談合作。


    那種與他人結交的行為對她來說沒什麽特別。反過來說,或許她平常就有這樣的行為了──


    “…………”


    說不定──


    雖然隻是推測,要是鋼矢認識‘那個人’的話,說不定兩人之間也是這樣的聯係關係。要是這樣的話,那空空多少也能了解為什麽‘那個人’逃亡的時候會選擇前往四國──應該說這樣解釋就非常簡單明瞭了。


    “具體來說,有一組魔法少女隊伍‘winter’是以德島區域為根據地,而她們隊上一個人和我有交情──嗯,一個人,是隊裏的其中一個人。我當然不可能和她們全隊的人結交,甚至別人都不知道我們的交情,我們是偷偷往來、偷偷交心。”


    說是交心,聽起來和對方關係好像不錯,但其實也沒那麽好──鋼矢說道。


    這隻是空空自己的印象,就連和鋼矢沒多久交情的他也很難想像杵槻鋼矢和某人相談甚歡的畫麵,所以他認為鋼矢其實不需要多加解釋──他猜想鋼矢與對方一定是利益交換的簡單關係,也就是像現在空空和鋼矢的關係一樣。


    與其說有交情──其實是私通吧。


    “然後呢,這個嘛……我就長話短說好了。我們原本約好要在這裏碰麵,可是現在她卻沒出現。這就代表她可能已經死了──看來她似乎是失敗了。”


    “失、失敗?”


    已經死了?


    這話說的真是突然。


    現在就這樣判斷太操之過急了吧──鋼矢先前說‘似乎發生’這句意思曖昧不清的話,看來這就是原因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狀況讓鋼矢不得不認為和她相約要見麵(?)的人出了什麽事情。


    就算真是這樣,直接認定人家已經死掉實在太奇怪了。撇開‘有交情’或是‘交心’這些措詞,對方好歹和鋼矢有合作關係,而她卻這麽輕易就‘放棄’……不對。


    不對,應該不是。


    就如同杵槻鋼矢在昨天麵臨了重大的局麵轉折一般──她的合作對象,‘winter’隊裏的那個魔法少女可能也置身在某種局勢當中。而那個人現在不在這裏,是否就代表她沒能從那個局勢當中脫身呢……


    那就是失敗。


    沒錯。


    因為現在在四國,死亡就等於違反規則──的的確確是失敗沒錯。這種說法並非冷酷無情,隻不過是陳述事實而已。真要說的話,就是一件冷酷無情的事實。


    “要是她真失敗了,那麽我也不得不處理善後──空空小弟,接下來我們可能有得忙了。”


    “喔,有得忙是嗎……”


    結果空空點這個頭隻不過是隨便應付,把鋼矢說過的話複述一遍。


    自己這樣回應一個認真的人,態度或許顯得太散漫,要不然就是太不當一回事──空空一時之間還覺得有點不放心。可是說到散漫,鋼矢的態度其實也沒多認真。


    雖然她看起來好像失落、失望,但就好像是‘既然人沒來也沒辦法’那樣的感覺。說好聽一點叫作看得開,說難聽點就是草率視之──既然鋼矢表現出來的態度無法讓空空一改先前對她的印象,那麽這時候要他為了那個素未謀麵又不知名姓的‘winter’隊魔法少女擔心哀悼,感覺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空空本來就不曾對任何人哀悼過……即便是見過的熟人、知道名字的友人,甚至連對家人都不曾有過哀悼之意。


    也不曉得鋼矢是如何看待這樣的空空──搞不好看到空空臨危不亂的態度,還覺得他很靠得住呢──鋼矢指著燒山寺裏頭。


    “裏麵有一間宿坊,我們就在那裏談吧。”


    她這麽說道。


    “平常如果沒有預約的話可是沒得住的──現在應該空蕩蕩的吧。”


    “空蕩蕩……呃,宿坊是什麽?”


    “怎麽最近的小孩連宿坊都不曉得嗎?”


    “我覺得不是因為我是最近的小孩,才不知道什麽是宿坊。”


    空空聲明道。


    這隻是少見案例──因為受到父親的影響,空空自認對那些非外來語的日文字匯懂得很多。要是給鋼矢隨隨便便歸類成‘最近的小孩’,這才是天大的誤解。


    “結果宿坊究竟是什麽呢?”


    “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類似宿舍的建築物啦。靈場都會有這種地方供人住宿。”


    “宿舍……可以過夜的地方?咦,也就是說宿坊可以讓巡禮者暫住過夜是嗎?原來是這樣啊……花了五個小時走山路過來,有時候走到這裏都已經是黃昏時候了。之後要是下山,路上黑漆漆的有可能會有危險──”


    “其實也不光因為走夜路危險──整個四國都有這種文化,就是要善待巡禮者……稱之為接待。”


    “接待……”


    這句話空空當然知道,但要是當成八十八個所巡禮的專有用詞使用的話,意思好像又有點不同。


    空空又不是巡禮客,不管接待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有什麽樣的含意,和他都沒有關係──


    “可是,我們要在這裏過夜嗎?現在天還這麽亮……要下山也還來得及在天黑之前走完啊。”


    這麽一想,空空才想起他還沒和鋼矢說明自己的活動其實有時間限製──所以鋼矢才會認為空空可能已經爬山爬累了,向他提議今天不再趕路。可是站在空空的角度,這個建議他可承擔不起。


    不,這不隻是空空的問題而已。


    現在已經成為無人島的四國上還有少數生還者,這件事也是他們所有人的問題──雖然空空不曉得那個‘新武器’到底有多危險,但要是一個禮拜的期限過去,這東西就會被投放在四國。


    投放。


    會被投下在四國。


    “如果你擔心我的腳,我沒事的──我用急救包治療,現在腳下的傷口已經愈合,多走一點也沒問題,至少走下山還不要緊──”


    “不是不是,別會錯意了。我也不打算在這裏過夜──我可沒說這種悠哉的話,說什麽因為太過失望,所以今天就此打住休息。或是為了明天行程儲備體力就要早點睡覺之類。隻是你一直在等我‘說明’,在說之前我想先找個地方,然後慢慢告訴你──站著說話總是不方便嘛。”


    “站著說話……可是我覺得站著說也無所謂。”


    他覺得站著說與坐著說、在外頭說與在室內說好像沒有什麽差別──可是既然沒有差別,那也就沒什麽理由堅決反對去宿坊坐一坐了。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沒興趣,宿坊這個未知的名詞──未知的場所究竟是什麽樣的住宿設施……


    順帶一提當作參考,鋼矢之所以這時候提議到宿坊去的理由之後就會揭曉──隻不過當空空聽到這個理由之後,他會明瞭的並非宿坊是什麽樣的住宿設施,而是自己的無知,或者該說是自己的漠不關心……簡單來說,空空就是平時的空空。


    因為空空就和往常一樣,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值得一提──這時候他反而犯下了一個平時不會犯的錯誤。


    這是空空空在德島縣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那個錯誤就是他從‘summer’隊的隊名隻聯想到可能會有其他三隊。


    隻限定在‘四季’。


    雖然鋼矢透露出的訊息也這麽暗示──不過她透露的訊息隻不過是一種比喻,沒有一口咬定所有魔法少女隊伍隻有四隊。


    鋼矢當然無意構陷空空,但她交代不清也是事實──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可是就這一點來看,或許她內心的失望比空空想像得更嚴重。


    不,這單純隻是空空欠缺洞察力──也說不定。總之他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修正這部分認知上的落差。


    第五支魔法少女隊伍。


    他要離開這間燒山寺很遠之後才會得知‘白夜’隊的存在。


    現在空空隻是認為好歹最糟糕的情況沒有發生──也就是魔法少女‘pumpkin’在到達燒山寺之後因故喪命,空空空又陷入孤立無援,這個最糟糕的情況沒有發生。


    雖然不能說是代價,不過好像有其他魔法少女在別的地方喪命。可是那又如何?對空空來說還算不上是最糟的情況。


    4


    所以當空空少年目睹杵槻鋼矢在到達宿坊的同時當場不支倒地的時候,他真的嚇了好大一跳。與其說嚇了一跳,正確來說他的想法其實是‘果然還是變成這樣、最糟糕的情況果然還是發生了’──可是這次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不是又有一名魔法少女死在他麵前。


    真是萬幸。


    在他這段幾乎沒有任何好事可言的四國之旅當中,好加在杵規鋼矢單純隻是沒電一般倒下而已。


    “‘pu──pum’──鋼矢姊!”


    因為習慣的關係,一開始空空脫口就要喊出‘pumpkin姊’,但還是一板一眼地修正過來,同時跑到鋼矢的身邊──結果鋼矢她──


    “我沒事──”


    隻是很堅強地這麽說道。


    不,聽起來其實也不那麽堅強。不過那或許隻是因為她用平時那慵懶的語氣說話而已。


    “──隻是魔法耗盡了而已。”


    “魔法……?”


    不是因為沒電──而是沒魔法了?


    這麽說來,先前她說在爬山的時候有使用魔法──所以當時她沒有顯露出疲態。


    鋼矢這樣忽然倒下,彷佛之前爬山累積的疲勞這時候一口氣爆發出來似的──她的魔法究竟是什麽?


    她在香川縣那所國中裏忽然出現在空空的麵前──講得更仔細一點,她突然就‘站在’空空的麵前,宛如她人打從一開始就在現場一般。


    根據這件事,所以空空隱隱約約認為魔法少女‘pumpkin’使用的魔法應該是隱藏係或是隱身係這類具有隱蔽性質的能力──難道不是嗎?


    因為鋼矢說過之後會告訴他,所以空空多多少少刻意避免自己就這方麵多做思考。可是仔細一想,隱蔽與爬山感覺好像沒有什麽很大的關聯。


    “我本來想在你麵前耍耍帥──算了,反正接下來我就要向你說明我的魔法內容,也沒必要打腫臉撐胖子了。啊──真輕鬆。”


    “輕鬆……這代表鋼矢姊的魔法用起來會消耗能量嗎?可是當我使用飛天魔法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累──”


    “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說的輕鬆是心情上很輕鬆──我之前一直很緊繃。”


    “很緊繃……”


    一點都看不出來。


    真要說的話,剛才之前的模樣還比較‘輕鬆’,感覺爬山爬得輕鬆寫意。


    空空少年這番近乎於直覺的感想很正確──這番‘感覺’她爬山很輕鬆的感想正如實地具體說明了魔法少女‘pumpkin’所使用的魔法。


    問題是就算空空具體說明了鋼矢的魔法、就算這魔法的內容讓他具體呈現了出來,對鋼矢的魔法也不會造成任何障礙──事實上之後空空就會打從心裏鬆一口氣,還好‘pumpkin’不是以敵人的身分和他打照麵。


    如果杵槻鋼矢是空空的敵人,對他使用魔法的話──就算不至於單方麵挨打,肯定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


    “……簡而言之,鋼矢姊你現在很疲累是吧?”


    “嗯,一看就知道對吧。”


    “那你不要倒在門口,還是倒在棉被上比較好喔──要是直接睡在地板上,之後身子可就難受了。”


    空空平日常常做很嚴苛的鍛煉,這是他自己的親身體驗。就算休息時間很短,要是不好好休息的話,搞不好還會適得其反,變得更疲憊。


    空空終於了解鋼矢找他到宿坊說話不是擔心他體力不足,單純隻是自己累了而已。


    “我先去鋪棉被,請你就算用爬的也要到床鋪這邊來喔……這裏既然是過夜的地方,應該有棉被吧?”


    “有是有……可是在別人睡過的棉被上我睡不著耶。”


    “…………”


    空空聽不出來這是玩笑話還是說真的,不過鋼矢看起來不像那麽纖細的人,所以還是置之不理,走進宿坊裏頭去。


    他對各種家事一竅不通。過去生活上的一切全都交給‘那個人’一手包辦,現在則是有‘篝火’打點。但鋪棉被這種小事他還是會的,應該會吧。


    空空一邊這樣心想、一邊為自己打氣──雖然區別用來鋪在地上的棉被還是蓋在身上的棉被就夠讓他焦頭爛額──勉強完成任務之後等鋼矢過來躺,不過怎麽等都等不到人。


    難道她已經累到從門口一步都走不動了嗎──還是說就在空空一時沒注意的時候翹辮子了呢。雖然他老是擔這種心好像很婆媽,但是在如今的四國,‘一時沒注意’就死掉可是家常便飯。


    觸犯了規則嗎?


    還是說被其他魔法少女給盯上了?


    又或者有其他原因,這也很有可能──真要這樣說的話,現在活在這世界上的全體人類都經曆過‘巨聲悲鳴’,全都置身在隨時隨地有誰死掉都不足為奇的條件下。


    因為在這世界上,隻有空空空一個人知道──知道‘巨聲悲鳴’下次發生的時間是在什麽時候。


    無論如何,鋼矢遲遲不來終究讓空空很不安,所以他又回到門口──打算回到門口。她就在走廊半途上。


    倒在半途上──正確說來應該是趴在地上。


    趴在地上往前爬。


    “…………”!


    看來鋼矢好歹有聽從空空的指示,‘就算用爬的也要到床鋪這邊來’,現在正爬到半途──空空那時候的確沒說要她站起來用走的。


    雖然鋼矢的個性好像喜愛捉弄他人,但空空不認為她會這樣胡鬧,所以現在這樣單純隻是因為倒下之後就累到沒力氣再站起來了吧。


    這就是所謂的雙腳不聽使喚嗎?


    不過回想起自己走完的那段燒山寺道,空空覺得也難怪雙腳會不聽使喚。可是他感到很懷疑,既然累到這種程度,那鋼矢之前究竟是用什麽方式、用什麽樣的魔法彌補自己的體力?


    難道她的魔法有那種能夠把身體疲勞延後發生的效果嗎?或是無論受到何種打擊,都能夠在事後才承擔之類的……要是有這種魔法的話感覺好像挺便利的,但如果到頭來還是得付出代價的話,也可以說這魔法沒啥意義可言。


    再說要是鋼矢的魔法是這種方麵的類型,那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空空對她的印象應該會不一樣──不對,現在這時候不應該想這些。


    根據空空少年的價值觀,或者說他知道的價值觀,任一個年輕女孩在走廊上爬行不是一件值得讚許的行為。追根究柢都是因為自己說話不經大腦的關係。想到這一點,空空就覺得難以忍受──


    “鋼矢姊,你還好吧!?”


    他一邊出聲呼喚,一邊跑到趴在走廊的鋼矢身旁。空空不是那種講話大呼小叫的人,但還是刻意……應該說努力扯開嗓子。


    “我──沒事。隻是有點站不起來而已。”


    沒想到鋼矢立刻就應聲了。


    鋼矢的姿勢頗有路倒人的架勢,空空甚至還以為她會不會是爬到一半筋疲力竭了。不過看起來好像還不至於那麽壯烈。可是她說站不起來,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其實也已經壯烈到不行了。


    “站不起來──是扭到腳嗎?是不是在燒山道半路上扭傷了腳──這樣就用我帶來的急救包──”


    要是傷到骨折的話,空空感覺自己可能應付不來。不過無論傷勢如何,他認為至少可以幫她準備止痛藥。可是鋼矢就這樣在地上搖搖頭。


    “不是的。”


    然後這麽說道。


    “真的隻是累了而已……我很不適合做這種重勞動啊。”


    “勞……勞動?”


    “腳好痛,真的好痛。兩隻腳都使不上力,感覺好像兩隻腳都沒了似的。”


    “兩隻腳都沒了……這是什麽現象……”


    “我就是這樣感覺,也隻能這樣說了嘛。應該說沒有感覺才對。”


    “喔……”


    是不是走路方式有問題?


    鋼矢的身材纖細,看起來本來就不像平時有在鍛煉身體的人,但體質好像比想像中還更虛弱。要是這樣的話就更匪夷所思了。她一路上到底是如何麵不改色地爬完先前那段山路的?


    “真是的。要是能夠撇開引人注目的問題,其實我也想用飛行的方式走山路──就在這裏說話可以嗎?”


    “可是我都已經把棉被鋪好了──”


    空空不是想要鼓勵鋼矢再努力加一把勁。他就是不願意繼續讓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在走廊上爬。


    這樣一來,就變成他應該要把鋼矢帶去棉被上了──這時候空空覺得自己麵前好像擺了一道謎題似的,就是那種問人用什麽步驟才能把a運到b的謎題──也就是說,他要如何才能把鋼矢搬到棉被那裏去。


    “鋼矢姊,請你稍微把手伸出來。我把你拖到棉被那邊去。”


    “空空小弟,你剛才是不是說拖到棉被那邊去?是不是直截了當說用拖的?不是最後不得不變成拖行的樣子。而是打一開始就打算用拖行的方式,開口要我伸手是嗎?”


    “是啊。”


    空空認為這是最好的方式,所以對鋼矢的逼問不覺得有什麽疑問,照實點頭回答。他甚至還覺得有些奇怪,這種事有什麽好反覆再確認的?


    雖然不能讓女孩子在地上爬,但把女孩子在地上拖就可以──他很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像這時候就應該──該怎麽說呢,就算不是用背的,至少應該借肩膀扶一下吧,空空小弟。”


    “借肩膀?”


    “我又不是行李,用拖的會不會太扯了。”


    “…………”


    空空認為既然要用人搬,應該也算是行李。而且借肩膀好像比用拖的還更花時間。不過他判斷去爭論這些事更浪費時間,所以默默地執起鋼矢的一隻手臂。


    “嘿……”


    空空用從側麵抱起的方式把鋼矢的身子抬起來──她說兩隻腳使不上力、好像沒了腳的表現方式好像並非誇大其詞,空空和她的身體緊密貼在一起,壓過來的重量比想像中還更沉重。


    要是平時的空空,他的體力也足以搬著一個女孩子走過一段短距離──不過雖說沒有鋼矢那麽誇張,空空自己走先前那段路也走得累了。


    兩個人說不定會一起倒地。


    念及於此,空空擠出最後一點力氣,把個頭比自己還高大的鋼矢搬到棉被上──雖然差點連自己都一起倒在棉被上,不過還是勉強撐住了。腳下這樣一撐,腳底的傷口搞不好又裂開。也沒什麽,這點傷口隻要再縫起來就好了。


    “對了,鋼矢姊,這裏的住宿費是多少錢?”


    “四國現在這種狀況,哪裏還需要什麽住宿費……”


    “可是這樣我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就當成是人家接待,坦然接受吧。四國巡禮的接待文化同時也是受接待者的文化喔。”


    “是這樣嗎……”


    聽到鋼矢這樣說,空空也隻能閉嘴了。


    可是如果文化與信仰都是因人而存在的話,那如今的四國就既無文化也沒信仰了。


    想到這裏,空空覺得心裏五味雜陳。


    “空空小弟,把我的襪子脫掉,幫我揉揉腳好嗎?”


    “啊,好。”


    因為鋼矢很自然地提出要求,所以空空沒多想也很自然地答應了。揉腳?這算什麽要求?


    “老實說我的腳超痛,有點痛到沒心情說話了──可是我們又沒時間。要是你一邊幫我按摩,我還是能勉強說一說。你能不能幫我揉得舒服一點?揉腳底還有腳踝。”


    “…………”


    揉得舒服一點。鋼矢這句話是叫空空別再廢話,快點幫她馬兩把的意思嗎?還是要求空空按摩的技術不能太爛?聽她的口氣好像兩種意思都有,可是這兩種要求對空空來說難度都頗高。


    空空當然不懂得按摩的專業知識,更缺乏能夠隨意碰觸女孩子柔滑肌膚的道德觀念。剛才把肩膀借給鋼矢移動的時候兩人身軀緊緊貼在一起,就當作是把她搬到棉被之前短時間的不可抗力因素,才咬緊牙關辛苦忍住──可是要他在說話的時候一直按摩,不會是短時間,而且也不是什麽不可抗力因素。因為擺明著他就是用自己的雙手搓揉鋼矢的雙腳。


    “來,快點揉啊。你不是有很多事想從我身上打聽嗎?”


    “不,那個……鋼矢姊……”


    這是怎麽回事?感覺鋼矢好像突然變得很邋遢,自甘墮落的樣子。這是因為她和人約在燒山寺見麵卻被‘放鴿子’,所以一下子鬆懈下來了嗎?


    “我是很想聽你說明……可是這樣隨隨便便揉女性的腳有點──”


    說到腳,空空才想起來,之前他在香川縣還吃過登澱證用腳踩揉過的讚歧烏龍麵。雖然發生過很多事,不過這一路走來,空空和女孩子的腳好像還滿有緣的。可是年僅十三歲的他沒有什麽特殊的性癖好,可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別擔心啦,不會發生什麽香豔的劇情。靴子襪子都悶著,真要說的話,香豔的事情沒有,‘聞香’的事情倒有可能。”


    “請別叫別人做這種‘聞香’的事情。”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是空空心裏多少也明白這種情形下自己無法拒絕。無奈之下,他隻好乖乖坐在趴在棉被上的鋼矢腳邊,向她的患部伸出手。


    要是不幫鋼矢按摩她就不講的話,空空也隻好舍生取義了──不過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好像該說舍手取腳?


    再說就像他沒辦法坐視女孩子在地上爬一樣,有女孩子喊腳痛卻不做出適當的處置,這也有違他的道德觀──當成人工呼吸的話會不會好一點?他也沒做過人工呼吸就是了。


    “可是我對按摩當真是一竅不通──要是發生什麽事可別怪我喔。”


    “還會發生什麽事……就算對按摩再怎麽一竅不通,總不可能把腳按出什麽問題來吧。沒關係啦,光是讓人揉揉自己的腳就已經有點舒服了。這樣至少有放鬆的效果。”


    “…………”


    這應該就是那種心態吧,覺得舒服不是因為按摩舒服,單純隻是滿足了心理的優越感。之前鋼矢向空空提出要合作的時候,還擺出一副願意聽從空空的樣子──也罷,是空空自己不接受鋼矢的要求,說雙方關係對等的。這時候抱怨鋼矢不守約定好像也不太對。


    總之空空依言把鋼矢的襪子脫下──這雙襪子也是魔法少女服飾的一部分,所以和現在空空穿的襪子一樣,隻是尺寸大小不同……


    空空一邊心想,別人穿的襪子是這樣暖呼呼的嗎?然後把襪子卷起來放到一旁,接下來終於要開始按摩了。


    “空空小弟原本不是棒球社的嗎?比方說緩和運動之類的,沒有學過如何按摩的訣竅嗎?還是說這是社團經理的工作?”


    “不,這個嘛,用來自我調適管理的按摩當然是有……不過我覺得緩和運動與按摩,這兩個意思應該有一點不一樣。”


    總之空空認為爬山路之後對腳底板的傷害最大,於是就從鋼矢的腳底開始揉起。


    與其說是搓揉,感覺就像是在幫人腳底按摩一樣。說不定因為現在他自己正在治療腳底,所以下意識就從腳底開始動手。


    “啊哈哈哈!好癢好癢!討厭,真是痛爽。”


    “痛爽到底是痛還是爽啊……”


    這種表現方式讓空空多少有些不舒服,可是看到鋼矢這樣簡單明瞭的反應,他按起來也起勁。


    隻是鋼矢這樣的態度的的確確顛覆了空空先前對她的印象。就算約會被人放鴿子,心情鬆懈下來,這未免也鬆懈太過了吧。


    就算是空空也看不下去了。


    雖然還沒出什麽問題,可是她這樣鬆懈應該也算是不正常的狀況──


    “那個……鋼矢姊。”


    空空決定鼓起勇氣開口問她,正在按摩的手當然還是繼續保持動作──一邊說話一邊按摩可能不安全,可是就像鋼矢說的,空空按摩的技術根本還不至於會按出什麽危險的問題來。就算閉上嘴集中精神按摩,和邊講邊按大概也沒什麽差別吧。


    “我才剛開始按而已,你會不會太放鬆了點?這一帶也不是多安全的地方──”


    “不不,不是這樣的,空空小弟──這是我的魔法。”


    鋼矢回答道。


    用懶洋洋的聲音回答道。


    “這是因為我魔法耗盡的關係──那就從這件事開始講起吧。都已經這樣了,隱瞞也沒意義了。”


    “隱瞞也沒意義?”


    “簡單來說,我的魔法就是用來裝模作樣的──目前空空小弟是如何看待我的魔法來著?”


    “呃,就是說……我在想會不會是迷彩係的魔法。隱藏身形或是隱蔽自己的存在之類?”


    “嗯,你答對了一半。對不信任的人說明自己魔法的真相時,我也常常用那種說法瞞混過去。”


    “…………”


    那麽現在鋼矢打算對空空說明自己魔法的真相、實情,是不是就代表她認定空空是能夠信任的人了──隻不過對空空來說,剛見麵沒多久的人對他如此信任,倒讓他覺得有點承擔不起。


    可是他當然不可能選擇拒絕這份重擔,婉拒鋼矢的說明。


    “你已經說過先前在香川縣的國中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就是用了魔法,現在要繼續講了嗎?”


    “嗯──就結論來說,我的魔法是──”


    鋼矢說道。


    “‘自然體’──姑且也可以說那是一種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的魔法吧。”


    5


    ‘自然體’。


    這句話應該已經具體表現出她的魔法了──空空聽了之後大致上也能了解,了解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魔法少女‘metaphor’用的是‘爆破’;魔法少女‘pathos’用的是‘精準’;魔法少女‘stroke’用的是‘光束炮’;魔法少女‘cogen’用的是‘拷貝’,還有與這四種魔法並列的魔法‘自然體’──或許就是因為鋼矢用的魔法與其他人不太相同,或者該說差異較為明顯,所以才使得她在隊伍裏較為孤立吧。還是說正因為她在隊伍中比較孤立,所以才會使用這種不一樣的魔法。雖然不清楚原因為何,簡單來說,杵槻鋼矢也就是魔法少女‘pumpkin’所使用的是‘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的魔法’──換個說法,也可以說是一種讓別人感覺不出自己有任何異狀、不自然的魔法吧。


    消除不自然。


    所以那個時候──


    在香川縣國中學校的料理實習室裏,才會突然──彷佛老早就一直待在那裏似的,很‘自然地’出現在空空麵前。


    在燒山寺步道走的時候,鋼矢看起來麵不改色、看起來腳程好像很好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把疲勞或是腳痛這些‘不自然’的要素從自己身上消除的關係。


    “雖說能夠消除不自然,但也隻是不讓周遭人察覺而已──疲勞或是痛楚照樣會在我的體內慢慢累積起來。”


    “這樣啊……”


    也就是說。


    她說裝模作樣──就是指這個意思。


    “說得誇張一點,就算我受到什麽致命傷,直到力盡倒地的那一瞬間,還是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樣子。”


    空空沉思──他手中搓揉鋼矢腳掌的力道還是不減,腦裏研究終於得到的新情報,腦袋高速運轉──身體累是很累,不過他在到燒山寺的半路上也一直在思考,雖然現在身體狀況並非最佳狀態,可是站在空空的角度,他現在的情緒是這時候不想清楚更待何時。


    情緒亢奮雖然是與空空最無緣的一句話之一,可是以他而言,現在的狀態說不定就處於一種亢奮的情緒。


    ──思考。


    思考、思考。不斷運轉思緒。


    “……覺得很失望嗎?”


    看到空空沉默思考模樣,鋼矢似乎以為他感到大失所望,這麽說道:


    “和‘光束炮’或是‘爆破’比較起來,我的魔法確實沒那麽炫……完全不適合用來戰鬥。可是呢,空空小弟──”


    “不,我沒有覺得失望……反而覺得正好。”


    老實說空空現在很懶得應聲,差點沒脫口說出‘請你安靜一點’。但他當然不能不搭理人家。


    因為這東西──這樣‘他覺得正好’的東西是屬於鋼矢的魔法。


    “至少這魔法用起來比‘光束炮’或是‘爆破’更方便對吧。鋼矢姊自己不就是這麽想的嗎?”


    “…………”


    “要是打起來的話,確實不好用──不過現在四國正在進行的不是生死對抗賽,而是逃脫遊戲──”


    “不是生死對抗賽?證是這麽說的嗎?”


    “是啊。”


    “唔……”


    鋼矢這麽點頭應道。不,因為她趴在棉被上,下巴底下枕著枕頭,所以沒辦法點頭。


    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所以空空不曉得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應這麽一聲──不,即便看得見表情,或許他也看不出鋼矢的心情。


    平常的空空本來就是這樣,而且現在他另外有別的事情得思考、得優先處理──他必須好好研究今後要如何善加利用杵槻鋼矢的魔法。


    不過即便得把這件事擺到一邊,他應該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思考杵槻鋼矢與登澱證兩人之間的關係。


    事情的優先順序終究隻能在事後評論,關於這一點確實也難以論斷是非。可是──


    “有幾件事我想確認一下,可以請教嗎?鋼矢姊。”


    “確認什麽?”


    “你的魔法隻能對自己使用嗎?或者比方說也可以把我身上的不自然消除呢?”


    “沒辦法,我的魔法隻能用在我自己身上。別說是人,對物體也一樣──我沒辦法讓其他人去用一個壞掉的杯子而不感到奇怪……雖然空空小弟你說我的魔法很方便,但也算不上是那麽便利,隻是能夠用來讓自己一個人生存……我自己的評價大概就是這樣,所以這魔法確實也不適合和別人搭檔。”


    “不適合和別人搭檔的魔法──”


    也難怪在隊伍裏會變得孤立。


    鋼矢的個性問題當然也是原因──可是如果有一個人的能力在出事的時候隻能救得了自己,是否能夠和那個人建立起虛心坦懷的關係,恐怕也不容易吧。


    無論鋼矢說什麽,其他人恐怕都隻是覺得她躲在安全圈裏發表不會惹事的意見吧。隻是──


    如果對方不是空空的話,就會變成這樣。


    當然如果這項魔法不光隻是鋼矢自身,還能從任意的物體上消除不自然感、消除異樣的話,便利性當然更是突飛猛進──可是站在空空的角度,他不過隻是和平常一樣,早就知道結果但還是問問看而已,稍微奢望一下而已。他隻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更好,就算不行也無所謂。


    這樣就足夠了。


    足以在四國生存下來──話雖如此,現在還不能太樂觀。就算知道杵槻鋼矢的魔法是什麽,現在還有太多事情他不了解。


    “…………”


    “啊,可是空空小弟。有件事要提──如果空空小弟自己使用這項魔法、使用‘自然體’的話,還是可以把自己身上的不自然消除掉喔。”


    發現空空又開始不說話,鋼矢這次可能感到真的有些不自然,便主動開口這麽說道。在她來說可能隻是為了不讓對話中斷而補上一句話而已,隻是一種追加情報──但空空就是聽了這句話才驚訝。


    隻要使用魔法的話,也可以把空空身上的不自然感消除──空空少年本身就像是活生生的不自然物,彷佛生來就是給人誤會的。這項魔法甚至可以把空空身上的不自然消除,這件事固然已經是令人大吃一驚的事實。可是讓空空驚訝的不是這件事。


    如果空空小弟自己使用這項魔法──這是鋼矢假設的前提。就是這個鋼矢說來毫不引以為奇的前提讓空空大為驚訝。


    “……請等一下,鋼矢姊。我也能使用你那項魔法嗎?”


    “嗯?可以啊。”


    鋼矢這麽回答,一臉好像怎麽現在還問這種問題的表情。


    “空空小弟,現在你不就穿著‘metaphor’……穿著證的服裝在天上飛過嗎?”


    “我是飛過沒錯──咦?可是這是因為有魔法少女服裝的關係……咦?”


    “我的意思是說──”


    空空腦袋打結。鋼矢則是不知道空空到底為了什麽腦袋打結,不耐煩地說道:


    “隻要穿上魔法少女服裝,任何人都能夠成為魔法少女──同樣的,隻要揮動萬能魔杖的話,不管是誰都能夠使用魔杖對應的固有魔法啦。”


    “這……”


    說不出話了。


    空空空說不出話──倒抽了一口氣。


    他剛要說出口的那句話其實是‘這件事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可是對鋼矢來說,那應該是既知的前提事項吧。


    換句話說。


    比方說就連魔法少女‘stroke’的‘光束炮’──就連她的固有魔法,隻要使用那女孩手中有如螢光棒一般的魔杖,任誰都發射是嗎──咦?


    空空也能夠使用那股無窮無盡的能量嗎?就像他在天上飛的那時候一樣──毫不費力嗎?


    沒有任何代價或是消耗?


    “這樣的話根本不算是固有魔法了嘛。”


    空空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他心想要是反應太誇張的話,可能會讓鋼矢感到不安。可是現在有如強迫症發作般陷入不安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叫鋼矢用‘自然體’的魔法把這股不安的感覺消除──對了,這魔法好像不能這樣用的。


    “是沒錯……可是因為每種魔法隻有一根魔杖而已。魔法連同魔杖都是固有的,也就是說沒辦法大量生產的意思……奇怪?我還以為‘pathos’和你交手的時候有防範你使出‘metaphor’的魔法。難道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要從知道與不知道之間挑選的話──”


    不。


    無論怎麽看,這件事都是屬於‘不知道’那一方吧──就鋼矢來說,或許不過就是‘這樣啊,那很好啊。你現在有機會知道了’而已。可是對空空來說,現在的感覺有如被人從天堂推下地獄裏一般,雖然剛才的情況也不算什麽天堂──考慮到未來,‘自然體’魔法的存在確實是一大利多,但多了這項助力就變成天堂未免有些誇張。隻是這裏確實是地獄沒錯。等一等……


    不要一個勁兒隻感到不安,不要被不安給吞沒──


    “怎麽了,空空小弟?有什麽不對勁嗎?”


    “不是不對勁……”


    鋼矢是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現在的狀況有多嚴峻──她完全沒有裝傻嗎?


    “不好意思,鋼矢姊。關於這件事,可以再讓我確認幾個問題嗎?”


    “你老是有一大堆問題要確認耶,空空小弟。”


    鋼矢好像在苦笑一般。


    她這種悠哉的態度雖然讓空空感覺彼此好像有些溫差──不,或許他應該體諒老早之前就似乎已經筋疲力竭的鋼矢,把困惑藏在心裏,表麵上裝出冷靜的態度繼續和鋼矢說話才對。


    就算不會用魔法,但自己至少應該懂得如何裝出沒事的樣子──即使對話的主題是每個人都能使用魔法。不是隻有空空,而是每個人都可以使用魔法的主題。


    “你們這些人稱為魔法少女,那你們運用魔法的係統全都是仰賴服裝或是魔杖、仰賴道具。我這樣想正確嗎?”


    “正確啊。”


    “魔法少女服裝是用來‘飛天’的道具──魔杖則是用來使用‘固有魔法’的道具──用來使用像‘光束炮’或是‘爆破’這類魔法的道具……”


    “嗯,沒錯。這些事還需要特地再確認一次嗎?”


    “需要。”


    如果可以的話,空空其實想更早就確認清楚──一部分的原因固然是因為沒時間問,而且就算在燒山寺道的半路上就聽說這件事,終究也還是為時已晚。


    假如當初在香川縣的製麵所和證說話的時候就聽說這件事,之後的情況可能和現在大大不同──可是現在空空早已經離開那所國中學校甚遠,說什麽都是馬後炮了。


    ……重要的不是馬後炮或是後悔莫及,現在沒時間管這些了。


    這是發生在過去的失策,不會因為進展順利,現在的情況就會變好──而是有可能會連累到未來的失策。


    簡單來說,就是現在沒時間讓他們在這裏你搓我揉──好像應該盡早進行下一步,討論今後的對策才對。可是現在這個窘境就是因為之前沒有好好溝通才造成,這時候要是為了擺脫窘勁又不把話說清楚,絕非正確的解決辦法。


    這時候反倒應該盡可能從鋼矢口中打聽所有情報,除此之外好像也別無他法──空空繼續搓揉她的雙腳。


    搓揉著鋼矢雙腳的手差點就用力過大,空空小心翼翼別揉得太用力。在雙重意義上,這時候空空希望最好能讓鋼矢舒服痛快地回答自己的問題。


    “那麽假如……隻是假如,證與鋼矢姊……‘metaphor’與‘pumpkin’互相交換持有的魔杖,也就代表能夠互換固有魔法對不對?”


    “啊……嗯,這個嘛──”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鋼矢回答道。


    看鋼矢的反應,她好像從來沒這樣想過,聽空空一問才想到可能是這樣──魔法少女服裝與魔杖對她們來說都是‘配發’給‘各自’的‘配給品’,可能壓根兒沒想過要‘互相交換’吧。


    配給方當然也是視每個人的合適程度去配發吧──就像地球鏖滅軍當中配發‘破壞丸’給‘那個人’,配發‘醜惡怪俠’給空空一樣。


    但要是如同每個人都可以使用‘破壞丸’,隨便哪個人都能穿上‘醜惡怪俠’一樣──魔法少女服裝與魔杖也是可以任人使用的話──


    “……一個人──”


    空空說道。


    “一個人可以使用兩柄魔杖嗎?”


    “嗯?不,這個我倒沒試過……就我所知,沒有任何人使用超過兩柄以上的魔杖。所以應該不行吧?”


    “這樣啊……可是你的意思是不能同時使用兩柄魔杖吧?因為是魔法,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


    目前空空還是以是否能用某種道理解釋來判斷科學與魔法的差異──不,要是這樣說的話,空空對‘破壞丸’或是‘醜惡怪俠’也不是多了解──但他知道那些裝備都是從現代科技發展出來的。


    魔法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而現在問題就在於任何人都能夠使用那個‘並非源自現代科技的魔法’──雖然名為固有,但其他魔法少女也可以用。


    “該怎麽說呢,這是我直覺的印象──魔法少女‘pathos’,也就是秘秘木疏拿出魔杖的時候,我的印象是‘不曉得從哪裏變出來’的……那到底是從哪裏拿出來的呢?還是說根本不是拿出來,而是每次都用魔法的力量無中生有,是這樣嗎?”


    “物質實體化這種高等魔法,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少女會用的──不過這也僅限於我個人所知的範圍而已。”


    鋼矢說道。


    沒有魔法少女能夠使用物質實體化的魔法。這項情報還是當成尚未確定比較好。或許可以用經驗法則判斷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少女是使二刀流,也就是能夠同時操縱兩柄魔杖。可是關於每一套魔法就不能用經驗法則論斷了。


    “感覺就像是事先收放在魔法少女服裝裏那樣。”


    “可是照我調查過的感覺,那套服裝根本找不到任何像是口袋的地方啊。”


    “啊,我說的收放不是那個意思──這樣好了,關於這件事我之後也實際演練一次給你看吧。如何拿出魔杖、如何收回魔杖。”


    “…………”


    空空不太希望把事情往後拖,可是另一方麵也不忍心就為了這件事要腳正痛的鋼矢又站起來。不用鋼矢現在實際操演,隻要知道那柄魔杖是真實的‘物體’,而不是什麽意念體或是幽體之類(仔細一想,這種形容真是蠢斃了)的東西就夠了。


    空空點頭,又繼續問道:


    “服裝與魔杖是連動的嗎?就我看來,每個人的服裝都不太一樣,魔杖雖然形狀相同,但顏色好像不同……如果要使用某一支魔杖,就得穿著某一套服裝是嗎?”


    “啊,這倒是有──因為魔杖其實就像是無線電話一樣。如果隻有魔杖的話,用起來可能會很不方便……”


    “這樣啊──不過我不太了解把魔杖比喻成無線電話是什麽意思……”


    “嗯?空空小弟這個世代的人已經不知道無線電話是什麽了嗎?”


    “這個嘛,畢竟就連手機這個名詞感覺都已經開始有點舊了。”


    空空當然有注意到鋼矢用的說法是‘很不方便’,魔杖能夠單獨使用的可能性還是存在。可是服裝與魔杖各自有連動的情報就算知道了,對他的幫也隻是聊勝於無而已。


    既然現在獲得這項情報,空空就比較好開口了──比較好開口向鋼矢說明現在的情況是多麽危急。鋼矢因為與人見麵的約會泡湯(空空還不了解這件事究竟是什麽狀況),現在的狀態有些陰鬱,他實在不忍心又把她打入黑暗深淵。他自己一個人受這種罪就夠了──雖然空空沒有這種體貼的人格。


    “……鋼矢姊。”


    “什麽事?”


    “有兩、三件事不大妙。”


    “是兩件還是三件?”


    “應該是兩件吧……還好不是三件。”


    其實也沒什麽好。


    每一件事情況都很不妙。到了這一步,管它是三件還是四件也沒差了。而且每個問題都有很緊密的關係,換個說法,或許也可以說隻有一個問題。


    隻是就算換個說法,也沒有任何安慰作用。


    “那……你就把那兩件事說出來聽聽吧。”


    就算鋼矢再大剌剌,似乎也感覺出空空內心的擔憂(即使他有意隱瞞),從趴伏的姿勢下撐起身子,轉向空空說道:


    “是什麽事情不妙了?”


    “第一件事,現在有好幾支魔杖不知去向。第二件事,不知去向的魔杖當中有一支很有可能──應該說百分之百在魔法少女‘stroke’的手上。”


    “咦。”


    “而且‘stroke’手中那支魔杖就是你認為最危險的魔法少女‘cogen’擁有的固有魔法‘拷貝’──”


    “啊……”


    鋼矢口中發出這麽一聲輕歎。


    經過空空的提點之後,她才終於發覺現在麵臨的問題、有問題的事端嗎──原本空空還慶幸雙方都能夠有危機意識,豈知──


    “空空小弟。”


    鋼矢這麽說道。


    “大腿這邊不用揉。”


    “…………”


    “啊,抱歉。空空小弟,剛才感覺太舒服了,我沒聽到你說什麽事情不妙。可以再說一遍嗎?”


    “…………”


    空空少年心想,杵槻鋼矢這種心理狀態說不定比‘自然體’的魔法更可靠得多──他甚至毫無來由地認為鋼矢說不定真的能夠在今後的局麵存活下來也說不定。


    而且還覺得鋼矢絕不會像之前和他一起行動過的夥伴那樣突然就死於非命。


    “等等,你的手別再摸我的大腿了啦。”


    “啊,好。對不起。”


    6


    無論如何,這就是空空空少年的四國大冒險。


    德島地區篇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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