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涵猛地抬起腦袋,瞳孔深處躍出一絲慌亂。他試圖從另一邊離開,許照秋索性把路堵死,從外麵看他倆,仿佛一對曖昧的情侶。“照秋!”冷冽的嗓音突然傳來。許照秋詫異頓住,收起撐在牆麵的雙手,“山闌,你怎麽出來了?”杜山闌站在門口,高瘦身材擋住光源,一眼過去,先看到俊挺的剪影。時涵趁機閃了出去,偷偷將抽到一半的香煙藏到身後。杜山闌狹長眼裏凝滿冷色,“許照秋,忘記我警告過你什麽了?再鬧出緋聞,我會跟你解約。”許照秋挑挑眉毛,露出無所謂的姿態,“你老緊張這個幹什麽,放心,今晚沒被狗仔跟上。”“沒有狗仔跟著,就放肆到調戲素人了?”“哪有調戲?我說了,想找小兔子商量件事。”他忽然正色,身上那股子地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小兔子,你想來我們公司嗎?”時涵眨眼睛,頭頂大寫的問號。“替身演員這條路沒你想的那麽好走,繼續跟著你哥,隻會耽誤前途,不如跟我們公司簽約,我看人很準,你一定能紅。”時涵心說,他當然知道替身演員不是什麽好路子,可關鍵他有得選嗎?他一直以為這位玩世不恭的影帝先生隻是說來玩玩,或者一時興起,沒想到是認真的。“許老師,謝謝你的賞識,但是,我和我哥簽過合同,二十年內隻能給他當替演,這時候去你公司,等於違約。”“違約就違約嘛,給違約金就行了,多少啊?”“……三千萬。”許照秋不由得撇嘴,“一場開你八百,違約金卻要這麽多,這種合同你也簽?”時涵無奈微笑。但凡當時有得選,他都不會簽。“不過”許照秋接著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三千萬而已,等你紅了,頂多一年就能回本,公司隻要拿三千萬出來,就能簽到我親眼看中的好苗子,往後穩賺不陪,我們老板也一定覺得是筆不錯的投資,是吧,老板?”視線轉移到杜山闌身上。杜山闌目不轉睛地頂著時涵手裏露出來的一小截煙屁股,眼色越發地冰冷駭人。“我不覺得,你走不走?”許照秋詭異地沉默了幾秒鍾,“山闌,你今晚好奇怪……”杜山闌不再理會,轉身就走。車子停在路邊,杜山闌坐進後座,粗魯地扯散領帶。打火機的光亮起,煙霧從暗紅唇畔彌漫。他將視線投向酒吧門口,時涵已經不在那裏了。手機在這時候震動起來,他煩躁地接通,“什麽事?”林琪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謹慎小心地匯報:“杜先生,前幾天讓我調查的事,查到了。”理智稍稍回歸了些,杜山闌沉下嗓音,“說。”“時涵少爺曾經被藝娛的星探找到過,準備包裝成歌手出道,準備簽約之際,駱家出事了,他爸爸跳樓自盡,當天晚上他就放棄藝娛的合同,去了駱星遙的工作室,專門給駱星遙演替身,他們簽的合同內容我也看過了,感覺……”杜山闌不耐煩地催促,“感覺什麽?”“合同的內容,與其說是勞務合同,不如說是賣身契,認真追究起來根本站不住腳,交給張律師處理就好,隻是,簽這份合同對駱星遙來說沒有特別明顯的利益,對時涵少爺而言卻是斷送一輩子的前途,他也不傻,為什麽會同意接受?這明顯不正常,我猜測”杜山闌出聲打斷,“你是說,駱星遙手裏有他的把柄,借此威脅?”“是的,如果真是這樣,一旦我們的動作被駱星遙注意到,反而對時涵少爺不利。”許久之後,杜山闌吐出一口煙霧,“我知道了,繼續去查,調查的事情,別讓他知道。”電話那頭,林琪呆了呆,“別讓誰知道?”杜山闌冷漠地按掉電話,半個字不想多說。前排司機忐忑地問話:“杜先生,直接回家嗎?”杜山闌仍舊不接話,按下車窗,讓風吹進來。煙灰散亂地飄落,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忽地想起什麽,點開時涵的朋友圈,發現那張誘人犯罪的照片已經刪掉了。還知道刪……他便關掉微信,打開手機相冊,找出保存的圖片。該怎麽形容他的心情?小時候明明那麽乖的,到底從哪裏學來這麽多勾引男人的伎倆?或者他該問,到底哪裏長歪了,才變得如此媚俗拜金?他最心疼的孩子,長成了他最討厭的樣子。夜風拂過,路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一轉頭,時涵朝他跑過來,頭頂的兔耳朵一彈一跳。“杜先生”杜山闌目光陡然銳利,將手機屏幕翻過去。穿著小高跟跑步,頗具難度,時涵好容易跑到車前,塗著妖冶紅色的唇上下分開,小口急促地喘氣。“杜先生!”他張開手心,露出一隻迷你版兔子掛件,“這是店裏贈送的小禮物,你剛剛走得太急,沒來得及拿給你。”杜山闌緊緊盯著他起伏的胸口,訓斥的衝動憋到極限。他終究忍了回去,極其狠心地開口:“你自己留著吧。”時涵臉上的表情頓了頓,靈動眼睛閃過一抹受傷,“這個是限量定製的呢,我覺得很可愛,偷偷留給你的。”杜山闌無言注視。不足巴掌大的黑色小兔子玩偶,怎麽看怎麽與手握杜氏財權的杜先生不搭調。夜風在兩人中間吹拂,吹來杜山闌身上的煙味。時涵巴巴地望著他,“收下吧,好不好?”杜山闌忽然問:“你很缺錢?”時涵愣了愣。杜山闌手肘搭上車窗,彈落星星點點的煙灰,“你來這裏上班,多少錢一晚上?”原來是問這個。時涵老老實實地回答,“一晚上能拿兩千。”杜山闌冷道:“兩千,就哄得你穿上這種衣服?還記得自己是什麽身份嗎?誰家你這麽大的孩子會跑來這種地方上班?”這話像顆尖銳的刺,狠狠紮了時涵一下。他卻笑了,笑容輕慢,“那不然,你養我啊?”杜山闌氣得說不出話。時涵無所謂地搖搖頭,眉心舒然展開,“好了,我開玩笑的,別生氣了,小兔子送給你。”他把掛件塞進杜山闌手裏,揮手說:“我得回去上班了,不然要扣工錢,提前晚安。”高跟鞋的聲音從車外遠去,那道背影仍舊妙曼,曲線最迷人處翹起的小尾巴仍舊可愛,隻是,令人不忍心再借他聯想罪惡的畫麵。誰願意為幾千塊錢出賣色相,隻是拚命活著罷了。杜山闌抬起手腕,香煙在不覺間燒到了末尾,他吸到最烈最嗆的那一口。他拾起掉在大腿上的小兔子掛件,上麵帶有殘餘的體溫,不知道被藏著揣了多久。就像十三年前的半塊糖餅,明明自己饞得不行,還是留到第二天早上,親手送給他。杜山闌掐住酸脹的山根,對司機吩咐:“走吧。”黑色賓利緩緩駛去,消失在轉角,停在後麵的商務車打開車門,下來兩個男人。沒人注意這輛車什麽時候停在後麵的,總之已經停了很久。周航宇惡狠狠地盯著賓利離去的方向,“星遙哥,你現在信了吧?他和杜山闌關係真的不一般!”夜很深了,駱星遙穿了件不合季節的長款外套,麵色平靜得可怕。周航宇繼續說:“上次在學校門口,杜山闌對警察說,時涵是他家孩子,怎麽可能?他養的情人還差不多!”駱星遙深深皺起眉頭,“杜山闌那種男人,到底哪隻眼睛瞎了,看上他這種貨色。”“杜山闌是清高,可再清高,也是男人,當初駱叔叔不就是這樣出軌的?他從來都沒有服輸,千方百計想找靠山往上爬,說不定哪天就騎到我們頭上加倍報複!”駱星遙眼底猛然迸出毒光。他重新拉開車門,回了車上。周航宇費解地跟過去,“星遙哥,不進去玩了嗎?”駱星遙冷冷開口:“你還有心情玩?前幾天有個老板跟我打聽時涵,正好,我去幫他牽牽線。”路邊的風越來越冷,駱星遙露出冷笑,“我倒要看看,被其他男人玩過的情人,杜山闌還會不會接著要。”作者有話說:感謝 不行就讓我來 打賞的魚糧!本章有修【6.31】第11章 童養媳十三年前。杜山闌望著第三次遞到眼前的半塊糖餅,還是沒有接過來的衝動。那塊餅倒是不髒,用油紙袋包著,駱希涵眼巴巴地望著他,純真的大眼睛讓人莫名生出罪惡感。他還是接了過來,不耐煩地扔進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