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除了殺死對方,沒有任何禁忌。-作為恐懼蔓延的一個結尾,雷恩吹起口哨,揚長而去。池野過了好久才從越川身後走了出來。他看著圍在金身旁的那些人,拽了拽他的胳膊。“阿越。”他說,“我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越川看了眼站在門口還未離去的指導老師,搖搖頭。“那我過去了。”池野猶豫著放開他,“你真的不過來啊?”答案是沉默。被留在原地的越川始終沒有表態,像是有別的擔憂。他抓起礦泉水瓶,擰開瓶蓋,剛準備要喝上一口。嘴唇湊近的時候,他忽然聞到了。在掌心覆蓋過的瓶身,還留有最後一縷信息素的殘香。他愣了一下,繼而俯身嗅聞。是鳶尾花。第5章 早餐後,他們被要求前往操場,宣布新任的活動課老師。越川抵達目的地時,歡迎儀式已經開始。活動課老師梳著背頭,眼眸碧綠,看模樣在三十歲上下。衣袍前還掛著一枚吊墜,在陽光下泛著粼粼的銀光。越川起初以為那是十字架,等到男人湊近,他才發現這是類似於撒瑪利亞派的奇怪徽記。新來的老師很快開始了自我介紹。他叫做雅各布,稱呼隨意,但分化性別保密。在之後的一個月,將由他負責活動授課。雅各布貌簡單點了名,然後向孩子們講解今天的體能訓練。是的,體能訓練。“真的要這樣嗎?”他們麵麵相覷。勇敢一些的孩子則趁機提出自己的質疑,“我們以前從來沒經曆過這些,老師,你需要給我們一些適應的時間。”“無須擔心。”雅各布回過身來,他攥緊吊墜,微笑著目視眾人,“願神保佑你們。”幾乎要陷入宗教恐慌的人群當中,雷恩用手掌丈量著胳膊上的臂環,低聲抱怨起來。“他們這是找來了一個神棍嗎?看看他的小身板,我可能隻要一拳……”他的小跟班眼疾手快地接上:“這個神棍就得哭鼻子了。”“說得對。”白人男孩的嘴角泛起虛榮心被滿足的笑意。當然,不隻是雷恩。越川注意到許多人都對這個新來的老師頗有微詞,包括池野在內他已經和金,還有新認識的朋友們建立了不錯的友誼,幾人正湊在一塊竊竊私語。好在越川向來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他做了幾個熱身動作,以應對接下來的三公裏無障礙跑。在挑選跑道、預備以及鳴槍的這段時間,雅各布還壞心眼地補充了一句。“跑到第一可以提前用餐。”這使得起跑成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擠進內道,搶跑者被拉扯,落後者被推擠。隊伍瞬間分散到了中間場地。越川早有察覺地選擇了外側跑道,避免與人群產生衝突。在有選擇性的健身項目當中,耐力跑和力量鍛煉是越川一直以來的首選。因此,開頭四圈即使加速,他的肌肉也沒有呈現任何疲態。反觀其他人。越川通過餘光,注意到金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臉上的傷口得到了妥善的處理。除了左右臉大小有些怪異,看上去沒有什麽值得操心的。那些出於同情而照顧他的人就不太樂觀了,說難聽點,他們正被累贅拖慢腳步。池野拉著他,想要抓住最後一絲希望,但耗費的隻是衝刺時僅剩的耐力。雷恩遙遙領先。他和大部隊的距離被完全拉開,還剩最後幾圈就將衝線。他得意洋洋地朝後比出中指。就連一旁的雅各布也對他青睞有加。他偶爾會為被甩在後方的人加油鼓勁,顯得沒有那麽偏心。越川本想勻速跑完三公裏至少這樣,自己的名次就不會太引人矚目。可忽然間,有一道視線似乎停在自己臉上,他下意識抬眼望去。隻見三樓院長室的方向,絲絨布簾被一隻手緩緩抬起。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此刻罩在一套黑色西服下,黑與白兩種冷感的色調搭配下,顯得格外禁欲。魏諶靠在窗邊,一截雪茄在他的指尖明滅。他舉起執煙的手,拇指上的權戒光華攝人,眼眸深處的情緒卻在陰影裏蕩漾。他斜過身子,像是看著好戲一般地輕含煙尾,深吸了一口。越川在那股無法觸及的白煙裏咽了口唾沫。一分鍾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還有幾百米衝線的階段,雷恩的背後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與掌聲。他本能地回頭看去,卻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大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個除了臉和身高都不太起眼的灰眼睛小子威脅到了他的名次。事實也是如此。還差短短幾厘米,越川就能把他甩到身後。雷恩含糊地痛罵起來。他不接受唾手可得的榮耀被別人奪走,也不容許一個混血兒來挑戰自己的權威。於是,他拚盡全力保持速度優勢。但這位純血主義者很快意識到,這麽做改變不了目前的處境。兩者之間的距離依然在縮短,無視自己的眼神威脅,越川從右側瞬間趕超而上。雷恩咬緊牙關,他動了一個念頭。在雙方錯身而過的刹那,這個念頭驅使著他一腳踢向越川的膝蓋。隻聽一聲悶響,混血兒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角落。作弊者知道自己即將榮獲第一。可他不敢回頭,也不敢放慢速度,直到罪惡感在終點線被撞斷的一刻煙消雲散。“這不是我的錯。”他看著等候在終點的雅各布,男人捧著一本厚厚的書,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冠軍。這讓雷恩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被看透了,他氣喘籲籲地辯解道,“是那小子自己摔倒的,不能怪我。”雅各布翻開書本第一頁,笑得耐人尋味。“你說得對,雷恩。”-被留在橡膠跑道上的越川一把抱住受傷的右腿,劇痛令他站立不穩,狠狠摔倒在地。他蜷縮身體,盡可能減少腿部痙攣的程度。疼得連側頸都鼓起一條可怖的青筋。“阿越!”池野見狀立馬橫穿操場,焦急地跑來檢查他的腿傷。在不知是骨折還是軟組織挫傷造成的碎裂感中,越川艱難地揚起脖子,看向魏諶先前所在的窗口。他這才發現,院長室的窗簾,不知什麽時候放下了。***魏諶嚐到了煙葉的味道。不同於口感滑膩的雪茄茄衣,這些小小的碎屑在他的舌尖聚出苦澀。“不看了?我以為你對這小子很感興趣。”維拉豎起拇指,看了一眼窗外。在確認自己的雇主對故事接下來的發展沒有興趣之後,她繞著書桌走動起來,猶如一隻靈巧的黑貓。“不看了。”魏諶漫不經心地整理好桌上的資料,淡淡一笑,“不過是單純的求偶行為而已。”這些資料記錄著值得他關注的一些人,履曆、出生地、姓名,甚至收容時的家庭背景。每一份報告的右上角都貼有照片。被他擺在最上方的記錄對象,有著一對標誌性的灰眼睛,氣質陰沉,長相也不錯。不過其中的內容才是他興趣的源頭,尤其是……那些過往經曆。“他看起來傷得很厲害。但你選擇了視而不見。”維拉嘖嘖搖頭,“你可真是個壞人,魏。”“這不是對自己老板說話的態度。”“好吧,大老板。你不覺得剛才被你吸引的那個小鬼好像挺正直的嗎?他說不定符合你的標準。”“你似乎很看好他。”魏諶的指腹刮過紙張邊緣。“是啊。為什麽不呢?想想看,你們才認識多久,他都能在不經意間向你求偶。”維拉撩了一下短發,露出耳廓精巧的裝飾品,“這就是一張好臉蛋的魔力吧,我都要嫉妒了。”魏諶撥弄著長支火柴盒的滑蓋,讓人參不透他的用意:“你覺得他會是那個即將分化的alpha嗎?”“我不確定。但你之前確認過,他身上暫時沒有信息素的味道。”維拉自說自話地拿起一支雪茄,彈掉茄帽,在磷麵刮起的火苗中將之點燃。她緩緩吸入肺部,“不要單純用體能來判斷分化性別,我們以前也出過好幾次差錯咳,該死,怎麽是這個味道。”魏諶沒有評價,他靜靜品嚐著煙霧在口腔擴散的舒適感,以及津液的加速分泌。“……也對。”拇指撫摸過權戒表麵,他興味盎然地捏緊雪茄,看著照片上麵容稚嫩卻雙眼無神的孩童,“小家夥,我很期待。那些被你隱藏在偽裝下的,到底是什麽。”說罷,他將煙頭按在相片中央,狠狠碾滅。***活動課一結束,越川就被送到了醫務室。確認過傷勢以後,醫生立刻對他進行消毒與包紮的處理,並在傷腿兩側固定好夾板。直至為手肘等部位的擦傷上完藥,越川的麻煩才告一段落。他被要求留在醫務室觀察一段時間,期間,醫生被人叫了出去。“阿越。”原本打算陪護的池野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有些坐不住了。他伸手撚好被子,起身道,“晚飯我會送過來的。你好好休息。”“謝謝。”越川盯著自己被固定起來的傷腿,攤開了手上的故事書。這是雅各布留給他打發時間的譯本。看開頭的內容,大概講述的是愛情故事。“那我走了……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好。”醫務室的門被輕輕帶上,越川翻開書目,將自己沉浸在蝗災與發黴的莊園之間。但很快,門又打開了。他推測這一回的開門者可能是醫生,因為對方沒有說話,似乎對周遭環境很了解。可隔簾拉開的一瞬他又收回了自己的揣測。越川猛地拽過被子,遮住下身。他的後頸升起一陣蝕骨般的電流。這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製,讓他不至於對突來的襲擊無所適從。終於對自己的處境有所覺察,男孩僵硬地仰起下巴,視線卻不經意對上了一雙狡獪曖昧的眼眸。“我打擾你了嗎。”帶著放蕩又迷亂的氣息,魏諶微笑了一下,俯身靠近,“……看樣子,好像沒有?”他西裝革履,米色西裝最上與最下的紐扣解開。一條懷表鏈,搭配向上拉長腰身的意式窄腿褲,全身上下簡直挑不出一絲錯處。唯獨衣領處一截白皙的脖頸,泛著近乎爛熟的誘惑。第6章 維拉說得對,這個小家夥很正直。他在努力隱忍,借此與麵部肌肉達成和解。看看他的手,被子底下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呢?魏諶指骨抵在鼻子下方,嗤笑起來。他是不是以為這樣就能躲過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