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對方的目標就是自己。雷恩反應不及,隻模糊地看到一張不屬於人類的臉那或許是一張麵具。還不等他尖叫,麵具客早以閃至他的背後,一把扯住了他的金發。他疼得破口大罵,手肘對準襲擊者的側腹位置,狼狽地發力。可他撲了個空。因為下一秒,箍至頭皮的左手開始發力。骨頭收緊的悶響傳遞到了雷恩耳中。過猛的力道將他深深砸進地麵,他感覺自己臉頰可能被木片劃破了。搶在破相的受害者慘叫或呼救前,麵具客無情地跪壓著他的後背,牢牢抵住最為劇烈的反抗。纏裹在散打式繃帶裏的右手高高舉起,貌似握有什麽東西。答案很快揭曉。雷恩感到手掌傳來鑽心的劇痛。他驚恐地看了過去。隻見一支鋼筆牢牢紮進他的掌心,並沿著骨頭的縫隙,一點一點地劃拉下來。第7章 第二天早晨,醫生又為越川檢查了一遍傷勢,告訴他隻是軟組織挫傷,麵積不大,屬於輕傷範圍。順道還對他的膝跳反應進行測試,確保周圍的血管與神經沒有損傷。醫生負責地給他配了根有腋拖的拐杖,將傷患一路送回就餐點。剛進入食堂排隊口,越川就被趕上前來關切的池野攔住。越川從他口中得知,孤兒院今早下發了條新通知。軍事訓練還得延長兩個月。這不在意料之外。見到魏諶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件事沒這麽簡單。“阿越。”領取今日份的早餐前,池野叫住他,“你要小心點。”越川轉過頭去,等待對方補充。“我覺得雷恩盯上你了。”“嗯。”對於池野的警告,越川並沒有做出什麽特別反應,好像一早就料到故事會如此發展。他接過餐盤,返回自己的固定席位。經曆了短短一晚,很多事都和過去不同。霸占食堂唯一的九人座,勢力日趨擴張的是鼻青臉腫的雷恩。他最忠心的紅頭發跟班在他身邊討論著幽靈之類的話題。雷恩隻是冷下臉,偶爾應和著點點頭。他的右手掌被繃帶環抱式地纏繞起來,半邊臉腫得不成樣子,嘴唇泛著青紫色。沒人敢問為什麽,因為今天的雷恩簡直一點就著,他已經接連揍翻三個獻殷勤的小鬼了。最大的變化就是,越川對麵的座位變得空落落的。池野正和他的新朋友待在食堂角落,時不時關注著其他人的動向,他們在議論,也在交談和評判。池野人緣很好,他偶爾會離開越川身邊,發展新的人脈,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這一次,他恐怕已經做出了抉擇。因為那是張標準的三人位,這個數字也不會給任何人插足的機會。越川低頭看著半碗稀粥,默默拿起餐勺,準備喝第三口的時候雷恩步姿不穩地走了過來。看樣子,他是為昨天的比賽討回麵子來的。“把勺子放下,蠢貨。”雷恩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粥碗濺起黏稠的水花。唾沫幾乎要濺到越川的手背上,“看來你的傻瓜朋友把你丟下了?”越川放下手裏的調羹。麵對他的挑釁。“知道嗎?我以前一直沒發現,原來有人能這麽自不量力。”白人男孩伏低身體,湊近這張混血臉孔,“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能贏?以為自己能從我這兒偷走冠軍?”“沒有。”“沒有?得了吧。一想到混在你身體裏的兩種劣等基因,我就知道你是個卑鄙的小偷、竊賊。”越川看了挑釁者一眼。“你的嘴在流血。怎麽了?”他態度誠懇,卻完完全全激怒了雷恩。“別跟我提什麽血,我隻不過是摔了一跤!”雷恩往粥裏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一把掀翻餐盤,“我知道該怎麽對付你,跛子。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清靜吧。”他轉身離去,還不忘對沉默的受害者豎起中指。池野擔憂地望了過來。可這位昔日友人也沒有采取行動,他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無言地啃食手裏的半塊饅頭。畢竟,誰都不想招惹如今公認的領導者。越川歎了口氣,拿起工具架上的一塊舊抹布。在擦掉湯汁的同時噴了些消毒水,將桌麵反複清理過後,才端起餐盤,交還到回收口才轉身離開。他的下一站在健身房。當他忐忑又期許地推開玻璃門,往裏窺探了一會兒時,他才遺憾略感遺憾地發現。今天,魏諶不在這裏。-活動課來得很準時,今天又是一場無障礙跑。考慮到雷恩和越川的身體狀況,雅各布特意為他們安排了別的工作。進入器材室後,兩人直接被管理員塞了一大堆租借表格。據說,這些文件在年底還有專門的人來檢查。越川簡單翻閱過幾張,發覺它們大多是三個多月前的“遺物”。管理員看上去有些急事。他不斷關注自己的腕表,並敷衍地表示,隻要保證最後結果準確,就沒有什麽太大問題,但務必要填滿每一張表單如果今天沒有完成,就等著大難臨頭吧。聽到這裏,雷恩忍不住捏緊拳頭。相比自己怨憤的搭檔,越川倒是很適應文職工作。他坐在桌前,一邊對照日期,一邊細致地填寫起表格。雷恩則不情願地望向窗外。這些數字在他敏感的神經上起舞,還不如摔掉圓珠筆來得痛快。他確實這麽做了。“看來你很喜歡幹這種事。”雷恩把自己那份文件按在越川眼前,威脅道,“現在,它們都是你的了。要是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在偷懶,就等著被我敲碎手指吧。”越川看了看他右手上的繃帶,眼神淡漠:“可以嗎?”雷恩被他氣得高舉手掌。他剛想一巴掌扇過去,卻像忽然想起什麽一樣,咬了咬牙,停在半空。“你該感謝他的,混蛋……”“誰?”“別問這種蠢問題,我沒義務回答你!”雷恩表情扭曲,“你剛才是在諷刺我嗎?”“沒有。”越川的視線掃過紙麵,也不與對方多糾結。“那就不關你的事,給我把嘴閉上了。”“嗯。”實際上,越川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習慣性接受著不屬於自己的壓力。因為隨之而來的,就是雷恩的缺席。一旦擁有理想的工作環境,在無人打擾的前提下,這三個月的堆積很快就能完成。重新核對過每一份表格數據,越川從口袋裏掏出了魏諶留給自己的空白紙,以及,一支筆舌已經不出墨的鋼筆。他攤開紙張,拿起文件旁的圓珠筆,思索著要如何開頭。將事件經過撰寫成文字並不困難,隻不過,越川還是對魏諶的目的抱有一絲懷疑。倘若他真的想從自己口中探知全貌,又為什麽要刻意用雷恩來刺激自己?他們真的有所接觸嗎?越川猜測,魏諶的本意可能是想挑起對立。……這就意味著,他盯上自己了。當越川從長久的沉寂中回過神,一張紙已經記得滿滿當當。他剛想把筆跡收起,親自交到院長室。這時,器材室的門開了。越川的第一反應是將鋼筆收回口袋。雷恩大步走來。他看著桌上堆疊的表格,不由對越川的工作效率發出一聲揶揄的感歎。“幹得不錯。沒想到你還挺適合幹下等人的差事。”他很快注意到了那張紙,並向它伸出手,“你在給誰寫信嗎也許是你死掉的媽媽?”越川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幹什麽?!”雷恩瞬間提高音量。“別動。”越川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威脅。他緩緩湊近雷恩的脖子,輕嗅幾下,神情變得有些困惑,“……嗯,沒有他的味道。”令白人男孩無法擺脫的不隻是體型上的魔咒,還有這個混血兒的力氣。雷恩對著門外喊叫起來:“滾開!斯科特,聽見了嗎?還不快進來幫忙,這兒有個不知羞恥的畜生”“你誤會了……”“趕緊的,斯科特!”雷恩如願見到了自己的紅頭發跟班,他命令道,“把訂書針全都塞進他的指甲縫裏,然後把他的信大卸八塊。我們得給這家夥一個教訓。”雖然搞不清狀況,忠心的斯科特還是照著雷恩的話做了。他將訂書機裏的釘子倒進手心,毫不猶豫地撲向越川。還未等小紅毛接近,一支圓珠筆忽然抵住了他的太陽穴。筆尖隻要再深一分,就能洞穿表皮。斯科特一動也不敢動。與此同時,雷恩臉色蒼白地咬住嘴唇,他強忍疼痛因為越川幾乎要掰斷他的食指。這也讓他回憶起某個讓人膽寒的家夥。但他晃晃腦袋,將這荒謬的念頭從記憶裏撇除。淺灰色的眼眸牢牢盯著兩人。“鬆手。”危及生命的可能選項裏,兩個壞孩子不得不向更壞的那方妥協。短暫地逃離壞蛋生涯前,雷恩特地將整理好的表格掃落一地。“不管你在給誰寫信。”他不甘示弱,“記得替我向那個婊子問好。”雖說搗蛋鬼們消失不見,但留給越川的,不過是沒人願意收拾的爛攤子。他歎了口氣,彎腰撿起散落的文件。-確認過工作結果,器材管理員也很幹脆地放他離開。越川便獨自前往了院長室。他正站在孤兒院最頂層的走廊,麵對全孤兒院最精巧的大門。開門的密碼是食指。屈起手指,敲擊三下。如果沒有回應,就推開一條小縫,在屋主回來之前把事情辦完。越川已經很熟悉流程了。和第一次造訪時相比,院長室有了明顯的變化。書架貼著牆根擺放,羅列的書籍都是按國籍分類的。桌子與櫥櫃上的裝飾品種類繁多,黃金製的雕塑看上去格外昂貴。座椅空落落的,盡管桌上都是一些看似複雜的公文。魏諶卻不在這裏。可但這裏的每一處都留有鳶尾花盛放過的香氣。他保持平常心,一路來到辦公桌前。越川很遺憾,也很慶幸自己不必麵對麵交還這些東西。他準備打道回府,視線卻不經意掠過一條擱在書本上的條紋領帶。他記得這條領帶。第一次見到魏諶的時候,他打的就是這種款式。現在,這條領帶放得散亂肆意,顯然剛從脖子上解下來。湊近時,還能隱約聞到上麵的信息素。越川猶豫著拿起它,放到鼻前嗅聞起來。他貪婪得像是一個癮君子,一旦失去信息素的安撫,連心髒都會泛起戳刺的劇痛。很快,神智開始淪陷。源源不斷的氣味壓倒似地撲來,綿密的熱浪間,越川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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