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諶適才鬆了一口氣。撥通急救電話前,他借助手電觀察過魏錦明的傷勢。這孩子的腳踝一直在流血,具體情況看不太清楚,可小腿處已經有骨頭裸露。聽到哥哥在叫自己名字,魏錦明終於起了反應。“哥。”他死死攥住魏諶的袖子。一張嘴,漫出來的就是血,“我錯了,哥。我錯了。你是omega,你要是受傷怎麽辦?你要是有什麽萬一……”他顫抖著哭了出來,“我沒有想嚇你,我也沒有想傷害你……哥,我想都不敢想。”“魏錦明,看著我。”魏諶抓起他的下巴察看麵部,發現他的視線壓根對不了焦頭部可能存在淤血。他咋舌,深呼吸,開始慢慢接受對方視神經受到壓迫的現狀。“我沒什麽事。”他打斷弟弟接下來的追問,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你的腿受傷了,情況可能比我想得要嚴重。我現在要打急救電話,到時需要你說明一下自己的傷情。”“嗯。”他吸了吸鼻子,小聲說,“哥,你真的沒受傷吧?”“我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閉嘴。”魏諶拿起屏幕碎了快一半的手機,按下三個數字鍵。就在拇指朝斜下移動的一刻,一隻手從他肩膀後方攬過來,將手機抽走,且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腕。魏諶一下愣住,整個後背突然炸起一股寒意。那人的另一隻手抓捏在他肩上。呼吸俯近,癡癡地靠到他耳邊,像在深嗅一支鬱金香。“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麵。”他啞聲道,“與你分別的每一秒都在折磨著我。我的陛下。”-循著氣味找到事故現場時,越川感覺心髒快要停跳了隔離護欄破損處的公路上,有數道拖拽狀的血跡,車可能在這兒撞到了什麽東西。地上有一段轉彎過快而留下的焦痕,證明事發突然。痕跡一直延伸到綠化帶下方的土坡。泥土向外掀起,草根被雜亂地翻出來。他遙遙地望去,綠化帶再往下挪三分之一處。車尾燈微弱地閃爍幾下,吸引著他踉蹌地奔過去。隻見布加迪接近駕駛座的位置已經撞毀了大半,泄漏出來的汽油非常難聞。他俯下身,不顧危險向著變形點仔仔細細地搜索過去。頭頂一道道翹起的金屬擋板吱呀作響。這兒有血的氣味,很濃,很新鮮。但不是魏諶的血他一遍又一遍地確認,直至自己的心跳也緩下來。他不在這。越川抬眼看著側翻處橫七豎八的血痕……還有腳印。混亂的證據通往很多地方,有著無數種解釋。可除了這些以外,彌漫在空氣之中的,還有一個令他頭皮發麻的存在。那是……宋銘勳的味道。***魏諶看了看周圍,他並不清楚這輛奧迪在盤山公路行進了多久。他隻記得上車時,在撞擊點周圍還有人將公路上橫陳的屍體拖走很顯然,又是邪教徒的手筆。“你要對我哥做什麽?”魏錦明的傷口隻經過了簡單處理。他虛弱地伏在後座,身體緊挨著右側的魏諶。他直起身,虛張聲勢道,“我會保護他的。你別想傷害我哥……”“保護?”副駕駛位置的宋銘勳不由冷笑,“知道你為什麽沒死嗎?”魏錦明渾身一僵。“你哥開的那輛車。製動係統可是一流的,不隻是自動刹車,就連手刹按下去都要不了一秒。”他說,“他的反應可比你想的快,也比你冷靜多了所以,到底是誰保護誰?”“……說夠了嗎?”魏諶看著一路飛逝的街景,睫毛下的陰影讓人琢磨不透。“抱歉。”宋銘勳的歉意來得很快,姿態也放得很低,“我隻是想邀你共進晚餐當然,是在沒有人打擾的前提下,我沒想到你弟弟會激動成這樣。還好你安然無恙。”“你的邀請還真是別出心裁。”他的語氣依舊是慣有的嘲弄,“包括你的‘沒想到’。”“他的傷勢會有專人處理,別擔心。”知道這個話題對自己不利,宋銘勳頗有眼力見地轉移了矛頭,“在這之後你還需要什麽?我很樂意提供給你一套新衣服,浴室,或許別的?”“宋銘勳。綁架,邀請,與威脅,在我這兒向來是分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具體性質是什麽,隻能由我來定奪。”他看過來,眼睛裏帶著的笑意傲慢到令人不得不順從,“而你的行為,對我來說到底有何意義。想聽聽嗎?”搭在胳膊上的手指無意識地往肉裏摳去,他喃喃著放眼遠眺,在前方,在路燈的盡頭。一道難以辨認的建築輪廓被長夜漸漸勾勒。“……我想聽。”魏諶輕蔑地揚起下巴,那兒的線條收勢較窄,骨感又攻擊性十足。在美麗的花紋下,沒有一點情緒起伏的身體完全倚靠進質地柔軟的座椅裏。“你,不過是一條沒有任何價值的狗。”他說,“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回報,我又為什麽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車輛很快接近了建築後門。魏諶抬頭看了一眼路旁樹立的標牌,頓時僵住了那是一所麵臨拆除的高中舊址。是他曾就讀過,卻一次也沒有回首眺望過的學校。而地下的入口,就開在荒廢的體育館。魏錦明被醫生帶走前還依依不舍地注視著兄長,他有很多話想說,但礙於疼痛與失血隻得作罷。好在魏諶對目前形勢心知肚明。他知道有自己在,這小子的傷勢會得到妥善的處理可剛才的事故還曆曆在目。因為他一時的愚蠢與衝動,自己最心愛的車毀於一旦。這事沒完。所以魏諶用一個不假思索的轉頭表明了態度。“你比我想的還要關心你弟弟。”宋銘勳在他身後說,“但從你對旁人和對他的態度來看,你並不喜歡他。”“他是我養大的,人會關注有所回報的感情再正常不過。當然,我不會無緣無故喜歡一個對我沒有好處的人。”他掃了他一眼,“想讓我笑臉相迎,這個人至少得有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宋銘勳在他耳邊輕聲說:“你現在的男人也是嗎?”“當然。”他無所謂地側過頭。距離很近,近得讓宋銘勳錯覺自己還能渴求更多,“我喜歡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足以取代你的人選。地下黑市,我要的不是核心的位置,而是要把它完完全全地吞進肚子裏。”“隻要你一句話,這種東西我可以雙手奉上。”他像是聽到什麽有意思的玩笑,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隻要我一句話?隻要我一句話,願意雙手向我奉上東西的人可太多了。但誰最終能站到我麵前,決定權在我這裏。”和最開始的設想一樣,宋銘勳帶他來的地方正是那個令r.a也鞭長莫及的地下黑市。它最具標誌性的建築是一個圓形大劇場,石質結構,仿照的是羅馬鬥獸場。麵積接近四到五個停機坪,無論是下沉高度,還是觀眾席位的結構,規模都龐大到讓人驚歎。他們走的是特殊通道,不會經過觀眾席,反倒直接進入了貴賓區。沿途的雕塑則引起了魏諶短暫的關注。一路走來,他看到的都是瑞士雕塑家阿爾貝托賈克梅蒂的手筆。主旨是戰爭,超現實與壓抑,也是西海岸權貴之中財富的象征。他沒想過宋銘勳的勢力會擴張到這個地步,不意外,卻也不在自己的構想裏。貴賓所在的玻璃看台位於觀眾席最上層,落地窗是防彈材質,穩固地懸於大劇場頂部。房間很大,其裝潢也窮盡奢華。吊燈式樣別致,昂貴的油畫多數選了純金畫框。靠牆的檀木書櫃羅列有多種多樣的藏書。爐火位於右手邊,整體的光線溫暖而柔和。透過落地玻璃向下眺望,觀眾陸陸續續入場。此時他們的所在恰好是絕佳的欣賞角度。“餘興節目還沒開始。想先去洗個澡嗎?”宋銘勳問他,“浴室為你準備好了,裏麵有你以前常用的那個浴鹽牌子。”“你還記得呢。”魏諶回身朝他笑了笑,“可惜,我現在換了更喜歡的味道。”-“晚上好,貴客。看來我們又見麵了。”在浴室門口,魏諶見到了恭候多時的雅各布。神棍看著他時仍舊是那種毫不掩飾的佻薄眼神,並深深鞠了一躬,“上一次見麵,你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笑得耐人尋味。“隻是單純的……很深?”魏諶好整以暇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沒有絲毫溫度,“看來上次的巴掌挨得還不太夠。”“您可真是說笑了。”雅各布屈膝吻了吻他的戒指,以示服從。還不等神棍恢複往日的姿態,魏諶抬手將一個煙頭按在他脖子上,碾了碾,灼得滋滋響。“去回稟他吧。”魏諶彈開煙蒂,越過他往浴室走去,“這是對你剛才鞠躬禮的獎賞。”雅各布捂著脖子,沙啞地笑了一聲。浴室的裝潢很不錯,大部分由大理石磚構成。看模樣也是精心準備的。不但有單獨的衣帽間,淋浴、洗漱以及浴池區域都有著各自獨特的設計,壁燈向上打著光很顯然,宋銘勳為了討好自己已經想盡了辦法。從觀察環境、褪下衣物到進入浴缸,流程左不過十五分鍾,魏諶泡在一缸薰衣草香的肥皂泡中,浮起的小泡沫劃過皮膚的感覺很舒適,他有些犯困,眼皮墜了幾下又開始相黏。忽然,在即將往下沉去的一瞬,他聽見簾子外響起很輕的動靜。可持續的時間太短了,讓他難以分辨那到底是腳步聲,還是水聲但這個問題很快被困意一把拭去。魏諶拉開簾子,確認周圍,又疑惑地探出半邊身體時,一隻從右側死角伸過來的手猛力揪了一下他的細鏈。“嗚!”“你身上沾到了他的氣味。”襲擊者抓起他的脖子,指縫懲罰般用力夾捏起來,“魏先生,你在跟他約會嗎?”第79章 “你在說什麽約會,還有,你怎麽進來的?”魏諶不得不承認,最開始他確實有被突然襲擊嚇到。這個色鬼抓著脖子的手持續發力,騰出的右手不止扯弄了好幾下鏈子。緊接著,這個壞小子又順著鏈條一點點往後捏去,直至細鏈穿過的環飾處。他想到什麽,手突然又氣惱地往後一捏,勁相當大。撚得魏諶嗆了一口唾沫,生理性淚液差點漫出來。偏偏越川還一鼓作氣頂開他大腿,從後方以壓製姿態貼過來。“信息素,很濃。”像在審視自己不忠的情人視線黏在魏諶後背上,沿著凸顯的肩胛薄骨、脊柱往下遊走,手指像被帶有韌性的糖漿黏住了。脊背上的蠍子在中部凹陷下去,曲線很漂亮,仿佛隨時都能一躍而起。它的步足與角須握住腰側,攏出的窄線美好得讓人難以置信。那處的皮膚很細膩,很白淨。拇指揉上去,指腹與腰眼的契合度實在是遠超想象。越川對此始終保持一點距離感魏諶卻能感受到他叫囂的信息素。alpha的嗓子又幹又渴。“我一直,跟著你的味道。用跑的。進來以後,勒住門衛,藏起來,然後……換了衣服。”“狗鼻子。”魏諶笑著總結,“還是這麽不會組織語言。”alpha充耳不聞地捏住那條鏈子,往後捋動,仿佛想要取代那隻蠍子:“為什麽要和他約會?”“不要那麽用力,會痛……我跟他那叫什麽約會?這很明顯是綁架。”他放了手:“綁架為什麽要洗澡?”“因為他想邀我共進晚餐。”魏諶低頭看了一眼被拉扯起來的細鏈,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好笑,“你怎麽老是捏著這裏威脅?每次一有你在,我連穿衣服的時候都會蹭到。”“那還是,在約會。”他憤恨地咬咬牙,“魏諶,和他吃晚餐,不和我。”他一把抓起魏諶濕淋淋的腰就往浴缸裏掀,“不可以。我不允許。”揚起一池的泡泡後魏諶才笑著頹了一下肩膀,往後躺去。他喜歡浴缸,喜歡舒適的溫水,這讓連日工作帶來的疲憊足以被忽視。他雙腿交疊,故作好奇地盯著雙手撐在邊緣的越川,毫不介意對方用手臂將自己桎梏其中。“你想幹什麽?”他懶懶地歪頭一問。“帶你走。”“聽起來就像是正義感十足的騎士。可然後呢?”他眨眨眼,示意越川靠得近一些,又縱容他紅著臉擠進浴缸,甚至不知死活地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我都在和別人約會了,你應該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吧?”“嗯。”越川抓著他被泡沫浸得滑溜溜的腰,不讓他跑。“現在可不是溜之大吉的時候。”魏諶抬起一邊膝蓋,往上一蹭,將一坨過於香醇的薰衣草泡泡抹在他腰側,“阿越,你不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嗎?”“……因為想和他約會?”“你怎麽這麽執著於約會?我有些好奇,我要是真的在跟他約會,你想怎麽樣?”“幹掉他。”“既然沒有對我的懲罰,從結果上看我可以考慮和他約會。”魏諶側頭似是微笑了一下,一滴水珠沿著頸側淌下來,“阿越,你也是這麽想的嗎?”“不行”魏諶的睫毛被水珠壓得半垂下來,聲音也如同引誘一般放輕了:“……我就知道。”“不可以,和那個人約會。”他繼續威脅,“背叛的話,我會咬你。用很大的力氣,一直,一直,一直咬你。”“你可真凶,都敢對我露牙齒了。記好了。我跟他不叫什麽約會,這又不是我自願來的。”魏諶聳聳肩,“你既然跟著我一路過來,為什麽還要明知故問?車禍。我猜你看到了。”“嗯。”“魏錦明也在這裏。”“嗯。”“……別光點頭,你是聽了我的話知道的,還是跟蹤的時候就知道了?”“跟蹤的時候。我,聞到他的血、氣味。”他毫不隱瞞,俯身咬起魏諶的一縷頭發,“有宋銘勳的,還有很多人的。”“看來不需要我再給你提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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