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彥為了把這周販賣個人商品所得的收入交給胡桃澤,而前往胡桃澤的家。


    清水跟胡桃澤是青梅竹馬,在念小學之前就認識了。


    他們小時候常常互相去對方家中,但是中學時開始商品販賣後,就隻會為了繳交收入而前往胡桃澤的家了。這是胡桃澤的提議,因為胡桃澤是單親家庭,大人忙著上班幾乎不在家,所以他們玩的小把戲不會被發現,這正是胡桃澤的理論。


    清水覺得這並不犯法,不管在哪裏交付收入都沒差。但是因為無法反抗胡桃澤,所以就老實地照著她的話做。


    胡桃澤的家與她的外表相反,十分普通。是個位於大型社區、兩房兩廳的國宅。在客廳中看不見沙發與餐桌,隻有一張小和式桌與傳統的映像管電視,與其說是簡單俐落,不如說是讓人感到冰冷。


    清水隔著和式桌與胡桃澤麵對麵,看她數著金錢。


    「這周隻賣了兩萬四千圓啊——算了,這也是正常的。」


    「是的,不過感覺買氣似乎有點降低了。」


    四月底時的營業額非常漂亮,每周都能賣到五萬圓以上,而且商品生產還趕不上需求,讓某些商品身價水漲船高,就算買氣有點低落,但整體的利益卻並未產生太大變化。


    胡桃澤從收入拿出五張千圓鈔票後,剩下的放進信封中,接著把那五張沒放進信封中的千圓鈔票往清水的方向推了過去。


    「彥,這是薪水。」


    「我應該說過了,我不需要薪水。」


    清水成為胡桃澤商品的販售業務開始,一次也沒有拿過錢,完全就是義工性質,理由則是就算隻有一點也好,隻要能為胡桃澤做事就夠了。


    「……」


    「——」


    討厭的沉默回蕩在兩人之間。清水不想要這筆金錢,他也絕對不會收下這筆錢的。而胡桃澤卻不放棄將錢交給他。


    清水不小心與胡桃澤四目相交,讓他感到煩躁,因此馬上將視線移到胡桃澤嘴角附近的位置。


    「為什麽?」


    胡桃澤的嘴巴動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詢問為什麽他不願意收下金錢的原因。


    「——我是因為喜歡才當販售員的。」


    這是清水老早就準備好的回答,不管她什麽時候詢問都能馬上回答出來。


    「是將來想當掮客的事先練習嗎?」


    胡桃澤將手肘抵在和式桌上撐著下巴,拉起了嘴角。


    「才、才沒有那種事呢!」


    清水慌忙地反駁道。


    「我知道啦,彥才沒有那種膽量呢——還是說,你想要錢以外的東西?」


    胡桃澤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說著。


    不過這並不會讓清水感到厭惡,她說話尖酸刻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沒有。」


    「那為什麽不收下這筆錢?如果是其他東西你不收就算了,為什麽連錢都不收?這應該不會給你帶來困擾才對。還是你是在同情我?彥的家裏的確很有錢呢——不過我根本不需要這種同情,我想要的東西不是錢,而是名聲還有男生的吹捧,你就老實地給我收下來吧。」


    「……這些錢與其給我用,不如讓胡桃澤你來用會更有意義吧。」


    「你知道我拿這些錢來做什麽嗎?那彥你又是怎麽使用金錢的?」


    「啊,這個……」


    清水結巴起來。


    他大概能想像胡桃澤是怎麽使用這些錢的,無非就是衣服化妝品還有美容院。不過要是在這邊說出真心話,肯定會惹胡桃澤不悅,所以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連我怎麽用這些錢都不知道,還敢說出這樣更有意義?根本自打嘴巴,你這算什麽啊?」


    「……抱歉。」


    清水的聲音像蚊蚋一樣小聲。


    「還有,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不要叫我胡桃澤,叫我美貴就好了。就算直接叫名字叫不出口也可以叫美貴同學啊——更何況你之前都是直接叫我美貴的。」


    (那個——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清水在心中說著。那是孩童時期的事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今晚應該就能確定誰是胡桃澤的男友了,讓那個男友叫你美貴就好了,我就不用叫了吧。」


    胡桃澤瞪著清水。


    清水則是害怕似的移開了視線。


    「這跟那有關係嗎?有法律規定這世界上隻有一個人能叫我美貴嗎?——那隻要我跟彥交往的話,你就可以叫出口了吧。」


    胡桃澤說完就仰躺在地上。裙子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卷在一起,清水可以清楚看見她的內褲,但胡桃澤卻完全不以為意。


    「那、那個,胡桃澤——內褲露出來了啊。」


    清水為了不看到她的內褲,而把頭拚命地往後轉,如果這個姿勢維持太久搞不好會扭到脖子。


    「你看也沒關係啊,怎麽?難道彥看了我的內褲後就想要襲擊我了嗎?雖然我想軟弱的彥是做不出這種事的啦。」


    「我、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啊。」


    「那就沒差了吧,這裏是我家啊。話說我的內褲這麽不堪入目嗎?是肮髒的東西嗎?彥真是失禮啊。」


    清水被胡桃澤的言語逼得進退不能。要是真的看了,肯定會遭受「變態」與「色情」的怒罵洗禮。清水努力地思考著能讓胡桃澤接受的藉口,當然也是為了自己的脖子好。


    「那、那個,要是胡桃澤的粉絲看到你這樣,會幻想破滅喔。」


    胡桃澤直起上身,咂了咂舌後拉平裙擺。


    清水微微地皺起眉,他不喜歡胡桃澤咂舌的習慣。雖然精神方麵可以承受得了,但是咂舌這個動作會讓她的可愛蕩然無存,所以他並不喜歡。她天生的個性改變不了——但是這種可以改掉的習慣還是希望她能改掉。不過想當然耳,清水並沒有把這件事直接說給胡桃澤聽過。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經把內褲遮起來了啦!」


    「感謝。」


    清水把頭擺回原本的位置。


    「真搞不懂你道謝的基準,一般是看到了才會道謝的吧?」


    胡桃澤大大地歎丁口氣。


    「彥這種優柔寡斷的個性真是讓人火大……對了,說到讓人火大,還有那對新山雙胞胎姊妹啊!」


    胡桃澤會提起別人的話題是很難得的,清水感到些許訝異。


    「……為什麽火大?」


    「用那對巨乳來博取人氣真是讓人超火大!而且身高又高!啊:真是火大到爆!」


    這根本隻是嫉妒吧,但要是這麽說了,隻會讓胡桃澤更生氣,清水思考著該說些什麽讓她的心情轉好。


    「朽縷同學似乎是喜歡胡桃澤的喔,她之前有買過你的照片。」


    因為朽縷身為女孩子卻來買照片,這點讓清水覺得很稀奇而印象深刻,沒記錯的話她應該買了五張。


    「……你該不會一眼就分得出來那對姊妹誰是誰吧?」


    胡桃澤用執拗的口氣說道。


    「綁馬尾的是朽縷同學,沒綁頭發的是一縷同學啊。一縷同學跟胡桃澤同班,這個分法你應該也知道吧。」


    「嗚哇~真惡心,那為什麽你知道這種事啊?」


    「……因為她們很有名。」


    「說的也是喔~比起我,新山雙胞胎姊妹更有名嘛~彥喜歡胸部大的女人啊,原來是這樣啊。」


    就算是清水,此時也不得不做出微弱的反擊而瞪著胡桃澤。但在胡桃澤更顯淩厲的回瞪之下,他還是縮了回去。


    「……我又沒有這麽說。」


    對他來說,如此小聲的反駁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


    迷悟橫躺在客廳沙發上看著漫畫。


    「迷悟!來打棒球吧!」


    一縷突然這麽說道,毫無脈絡可尋。今天是職棒的移動日(注3),所以沒有賽事能夠轉播,這是迷悟所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注3。職業球團會每周移動到不同的場地進行比賽,故會安排移動日,讓各球團能養精蓄銳麵對隔天的賽事。


    「才不要。」


    迷悟說完後,一縷就把棒球手套丟到他的頭上。


    「來打嘛~」


    就算她這麽做,迷悟的眼睛還是沒有從漫畫上離開。


    丟出手套的一縷則是滿臉笑容地看著迷悟,她已經換上了紅色的運動衫,有種氣勢滿滿勢在必行的感覺。


    接下來一件藍色的運動衫飛到迷悟頭上。


    「快點去換衣服啦。」


    「我說過我不要打了吧。而且為什麽一縷會有我的運動衫啊?別隨便進入我房間好嗎?」


    然後是一顆球飛了過來,因為是硬式棒球,所似還挺痛的。


    「你也差不多該屈服了吧,我等下要丟的是什麽東西——你應該知道吧?」


    一縷的手上握著一根球棒。


    「放棄堅持比較好喔。」


    趴在地上同樣看著漫畫的朽縷事不關己地說著。


    迷悟則是把置身事外的朽縷給拖下水。


    「一縷,你不找朽縷一起玩嗎?」


    這般問道。


    「今天我想玩雙人棒球呢。」


    「棒球最少也要十八個人才玩得起來吧。」


    「隻要有能夠一騎當千的我再加上迷悟,就能發揮一千零一人的威力!」


    「我隻能換算成一個人啊——照你這麽說,這樣就是一千比一的比賽了,根本沒有意義嘛。」


    「少在那邊羅哩羅唆啦!」


    一縷擺出要把球棒丟過來的模樣,於是迷悟屈服地脫下了上衣換上運動衫。特地跑回二樓臥房換衣服太麻煩了,就算是在一縷跟朽縷麵前脫到隻剩汗衫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都已經習慣了。


    「朽縷,我去陪她玩一下子,衣服我晚點會收拾。」


    「別玩得太晚啊。」


    朽縷眼睛不離漫畫的回道。


    迷悟坐在玄關綁著運動鞋的鞋帶。


    「你要去哪邊打?」


    「鮫川公園的運動場。」


    「區民公園比較近吧?」


    「這時間應該已經關閉了吧,好像是八點半閉園吧?」


    「這樣喔。」


    兩人穿著運動衫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而且一縷的球棒還整根露出來,根本就是超詭異二人組。


    「晚上好涼爽啊。」


    「因為是晚上。」


    「不過夏天的晚上還是很熱的啊!」


    「因為是夏天。」


    「夏天要去哪玩啊?」


    「去哪是指什麽?」


    「哪兒都好啊。」


    「完全不懂你什麽意思。而且為什麽是以要出去玩為前提啊?」


    「因為是夏天喔,是summer喔。三個人一起去外地、一起出去玩、一起去旅行。對了,旅行很棒的喔,旅行!難得的高一暑假,是一生隻有一次的夏季啊。雖然說每年的夏天都是一生隻有一次的啦。可是高中一年級的夏天比起其他的夏天又更加珍貴啊。」


    「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鬼啦,總之就是想出去玩對吧?那就去海邊玩好了,就去那個親戚開的民宿吧。」


    「去年已經去過了說。」


    「有什麽關係,就當成是慣例吧。」


    「要是能去點更符合高中生氣息的地方就好了啊。」


    「海邊已經夠符合高中生氣息了吧。」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你說的那個海邊卻是一點都不像高中生會去的海邊啊!四周什麽都沒有,連一個遊客都沒有啊。而且那邊還是個小村莊啊,雖然不是大城市是個不錯的點,但是好歹也要是個鄉鎮吧。」


    「因為那邊是人口結構老齡化的村落(注4)嘛。」


    「我想那裏再過二十年就會消失了吧。」


    「的確是不可能再發展了,頂多就是與周遭鄉鎮合並存活下來吧。」


    「那樣的話,那個村的村名也會消失呢。」


    「說的也是,說是合並,但實質上就是被吸收掉了。」


    「那我要給迷悟出作業!好好想想暑假我們三個可以去哪邊玩吧。」


    「知道了知道了,不過隻能去不太花錢的地方啊。」


    「隻要好玩就沒關係。」


    「了解。」


    注4原文為「限界集落」,是指六十五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一半以上、已經幾乎無法維持正常社會機能的聚落。


    邊聊著天邊走路,兩人大約花了十分鍾就抵達了公園的運動場。場上一個人都沒有,照明也早已關掉了。一般具有常識的普通人都不會在這種時間到沒有照明的運動場上打棒球的。


    雖然運動場十分昏暗,但因為旁邊馬路上有街燈的關係,還不至於暗到伸手不見五指。


    「那你要玩些什麽?兩個人玩投接球嗎?」


    「打擊。」


    「我是打者嗎?」


    「當然是反過來的啊。」


    「當然是怎樣啊?」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迷悟也隻好站到內野的守備位置上。


    一縷打出一記曲球,球速並不快,落點也很靠近迷悟身邊,因此很容易就接得到球。迷悟將接到的球旋轉似的投回給一縷。


    「迷悟!你在煩惱吧!」


    一縷邊說話邊揮棒擊出第二球,這次的球路相當刁鑽,讓迷悟得飛撲才接得到球。


    「沒那回事!」


    迷悟說完後就把球直直地往一縷丟去,而一縷用左手接下後,就馬上將球拋向空中並揮棒。


    「午餐的時候,你突然提到了飯田學長的事啊!」


    迷悟稍微停頓一下接住球後。


    「……隻是隨口說說的而已!」


    為了要消除接球產生的慣性,迷悟將身體轉了一圈後,再將球投給一縷。


    「別老是一頭栽進麻煩事裏頭啊!」


    一縷像剛才一樣,先接住了球後再馬上打出。


    打出的球很快就變成滾地球,於是迷悟小跑步地跑過去接。


    「……知道了。」


    這麽說著邊將球隨意地丟了回去。


    一縷則是移動了兩步,直接將球給打擊出去。


    「迷悟!我愛你啊!」


    是個高飛球。


    迷悟的視線在空中移動著,找出球的著地點並接住。迷悟沒有馬上把球丟回去,而是直直地盯著球,然後用自己所能投出的最高球速往一縷的好球帶投了過去。


    「我也愛你!一縷!」


    是個偏內角的直球。


    一縷則是將身體稍微往後傾,增加球棒的離心力後打擊出去。


    「去死吧!」


    然後大叫著。


    (為什麽是「去死」啊……)


    迷悟沒有動作,隻是目送著這個大滿貫全壘打飛了出去。


    *


    迷悟與一縷開始打起棒球的同一時間,清水與胡桃澤則是前往了區民公園。


    區民公園晚上八點半就閉園了,現在已經是禁止進入狀態。但是避免進入公園的障礙隻有一道高約一點七公尺的活動式閘門,要闖進去非常簡單。而且換個方向想,這個公園禁止進入對這兩人來說,反而是求之不得的情況。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就是——決鬥。


    胡桃澤的商品販賣有一個黑暗麵存在,那就是一個月內隻要購買三萬圓以上的胡桃澤商品,就能夠得到與胡桃澤交往一個月的權利。


    但是,當有此權利者為兩人以上時,就必須要進行決鬥,勝出者就能成為胡桃澤的男友。


    這個情報隻有在購買超過一萬圓商品時,清水才會主動告知,因此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更何況買滿一萬圓的人不見得都會成為決鬥的參加者,於是無關的人更是無從得知,


    這個特別規則是從胡桃澤進入高中才開始實施的,拜這規則所賜,商品販售的業績比起國中時期更加上升了。


    今天——則是特別規則實施後第一次舉行決鬥,來決定誰能得到四月的交往權利。


    參加者有二年級的土田與迷悟的同班同學兜森,原本應該還有飯田智介會參加的,但他已經身亡的關係,所以隻有土田與兜森來進行決鬥。


    清水討厭這個規則。


    感覺像是走在身旁的少女把自己給賤價賣出——簡直就像是賣春。


    清水因為個性懦弱,根本無法阻止青梅竹馬的行動。


    當初就算逞強也應該要阻止她才是,但如今隻能不斷地後悔了。


    不過這個做法若是胡桃澤真心想做的,那麽清水便毫無製止的理由。隻要是為了她,自我意誌什麽的全部都可以無視。


    「土田學長與兜森同學,哪邊會勝出呢?」


    胡桃澤那意外開朗的語氣,讓清水的心情又更加陰暗了。


    但是清水卻無法將真實的心情外露在臉上。


    「大概是兜森同學吧。」


    這樣回答道。


    「說的也是,兜森同學的體型很壯碩呢。」


    兜森跟土田相比,就像是重量級拳擊手與中量級拳擊手對戰一樣。


    清水倒是一點都不希望兩人能夠勝出。


    清水覺得他們兩人都不適合當胡桃澤的男友。


    胡桃澤應該要跟更了不起的人交往才是。


    不過他對於怎樣的人才適合胡桃澤、怎樣的人才稱得上了不起這點完仝不明白。就算有錢、就算長得帥,或是以上兩者兼具,卻還是會在意那人的人品是否配當胡桃澤男友。隻好事不關己又毫無道理地想著——了不起又適合胡桃澤的人根本不存在吧。


    「……不過土田學長也不是毫無勝算,他是足球社的,運動神經應該不錯——而兜森同學則是回家社,搞不好隻是光長體型的類型。」


    「我對打架是一竅不通啦,不過真的會像你所說一樣嗎?彥明明也沒打過架,分析倒是挺頭頭是道的嘛。但是我不覺得足球的經驗能在打架中派上用場。」


    「……胡桃澤希望哪邊勝出啊?」


    「沒差,哪邊都無所謂。為了我花了大筆銀子,而且又參加了搞不好會受重傷的決鬥——不過如果是問我的喜好的話,那就是土田學長了。」


    「……飯田學長聽說有讓人很難接受的怪癖啊。」


    「雖然別說死人壞話比較好——但那個人真的很怪。」


    飯田智介是個不怎麽愛幹淨的人,任由胡子自由生長,頭發亂糟糟的也不整理一下,連澡也是好幾天才洗一次,他就是這麽奇怪的家夥。


    「說到這個,飯田學長是為什麽自殺啊?」


    「……我也沒聽說,會不會是害怕決鬥啊?」


    胡桃澤雙手抱著胸,搖了搖頭。


    「就算參加決鬥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吧,而且就算花了三萬圓以上,這決鬥也不是強製參加的吧?——雖然我想花到三萬圓就已經表明了他想要參與決鬥的意思了。更何況在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感到害怕,也太說不通了。」


    要購買胡桃澤商品買到三萬圓,必須得重複購買相同商品才行。就算把照片與cd全數買下,也隻需要一萬五千圓左右。也就是說能買到三萬圓商品,就代表他是真的想要跟胡桃澤交往。再加上兜森比飯田更早買滿三萬圓,所以清水在事前也早已通知飯田得經過決鬥才能與胡桃澤交往的事了。


    而且對戰對手在決鬥當日之前是不會公開的,所以根本不會知道對手是不是很會打架的人。再說飯田是合氣道社的,在決鬥中比起土田與兜森來得更加有利。合氣道不會受到對方體格影響而左右戰況,就算是在毫無事前情報的情況下,應該也能順利進行決鬥才對。


    所以說飯田會因為害怕決鬥而自殺,這完全說不通。而且飯田本人應該是沒有不參加決鬥的理由。


    「那就是為了其他原因才自殺的嗎?這我就不清楚了。」


    清水敷衍地說著。


    「算了,讓他尋短的理由我們就算想破頭也搞不懂吧。我可是絕對不想死的,如果能長生不老的話我也願意。」


    「我想胡桃澤的話,一定可以長生不老的。」


    兩人抵達公園正門口。


    清水為了讓胡桃澤能翻過閘門,於是跪趴在地上。


    胡桃澤一腳踏上清水的背,翻越過去。


    而清水自己則是從閘門旁的圍牆著手,用引體上杠的方式將身體往上拉後再翻過去。


    「彥真厲害啊。」


    「什麽?」


    「不是很輕鬆就翻過圍牆了嗎?搞不好你參加決鬥會勝出喔?雖然彥的體型是最嬌小的。」


    「不可能贏的啦。」


    「是嗎?也許可以賭賭看新手運啊。」


    「我可沒有買商品啊。」


    胡桃澤伸手拍了拍剛剛翻過閘門時做為墊腳石的清水背部。


    「謝謝。」


    「這種小事不用一一道謝啦,更何況要道謝的人是我吧?——如果彥想要參加決鬥的話,我可以特別讓你參加喔。三萬圓雖然有點少,不過就當成是彥的薪水吧,然後再付給我買商品這樣。」


    「不用了,這樣的話,土田學長跟兜森同學就太可憐了。」


    胡桃澤惡意地拉起嘴角。


    「什麽意思啊?彥的意思是隻要你出場,土田學長跟兜森同學根本不夠看嗎?」


    「……才沒那回事,我很弱的。」


    「你說謊。我知道的喔,彥有在鍛練身體,大概是從去年夏季開始練的?」


    清水滿臉通紅。


    「為、為什麽知道啊?」


    「我們是當青梅竹馬當了幾年了啊?你的體型很明顯有變化啊,雖然整個骨架還是很小。」


    胡桃澤到處戳著清水的身體。


    清水則是粗魯地揮開胡桃澤的手。


    「……隨便啦。」


    清水用比胡桃澤更快一些的速度,朝公園廣場前進。


    *


    胡桃澤到達決鬥預定地點時,已經過了閉園時間很久了,但路燈仍然亮著。當然國內什麽人都沒有,彌漫著一股奇特的寂靜。


    土田與兜森已經在廣場上等待了,兩人明明馬上要展開決鬥,卻並肩坐在長椅上談笑。土田穿著運動衫,兜森則是穿著t恤與牛仔褲,而且還在頭上纏了毛巾。


    胡桃澤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現在是用什麽心情在對話,馬上就要對戰的人,應該不會有向對方搭話的閑情逸致吧?


    土田他們看到胡桃澤後,便站了起來往她走去。


    「土田學長,兜森同學,久等了。今天讓你們為了我特地跑一趟,真是非常感謝。」


    胡桃澤的語氣與跟清水對話時不同,非常侵雅地說著。


    「不不,我才要跟你道謝啊,讓你這麽晚了還出來外麵,真是不好意思啊。」


    土田笑著說道。


    (已經覺得自己獲勝了嗎?)


    胡桃澤臉上掛著微笑,內心卻感到訝異。


    「請多指教了!」


    與土田形成對比的,是毫不做作大喊出聲的兜森。


    (還真是……有夠明顯的對照。)


    胡桃澤想著這些的時候,清水往前踏出一步。


    「現在來說明規則。」


    並將主導權拉到自己身上。


    「當其中一方說出『投降』即決定勝負,或是當有一方昏倒時,昏倒者為輸家。若是太過危險時我會出麵喊停,這樣可以嗎?」


    土田與兜森幾乎同時點頭。


    (什麽時候連規則都訂好了?也沒來問過我的意見,這樣子搶走主導權我可無法接受啊。)


    胡桃澤決定等等要向清水大肆抱怨。


    「不準攻擊眼部,也不準使用武器,若是違反就失去資格——大概就是這樣,請兩位手下留情的戰鬥吧。」


    「手下留情是怎樣啊?」


    胡桃澤覺得清水的話很奇怪,於是笑了出來。


    「對不起,我沒有說笑的意思。」


    就算清水這麽說,胡桃澤還是笑個不停,看來是戳到她的笑點了。


    清水為了恢複現場氣氛,看了看手表。


    「那麽,五分鍾後就開始決鬥,請雙方各自進行暖身準備吧。」


    語氣有些冷冽地說著。


    從胡桃澤的角度看去,土田往右邊、兜森往左邊分散開來,接下來土田開始做起柔軟操,兜森則是左右來回小步跳著,並且用兩手拍打著臉頰讓自己打起精神。


    胡桃澤偷瞄了下清水的臉。


    他的表情跟以往一樣沒什麽變化。


    五分鍾後。


    「那麽差不多要開始了。」


    清水呼喚著土田與兜森,並確認他們兩人已麵對麵後。


    「開始!」


    宣布決鬥開始。


    土田與兜森的距離約有四到五公尺,現在還隻是互相觀察對峙的階段。


    土田雙手隨意擺放,雙腳則是在原地小踣步。兜森將雙手擺在臉前防禦,身體往前傾,整體動作看來笨重。


    對峙的情況持續約三十秒後,兜森先有動作,他準備拉近距離,而土田看到他的舉動後則是往後拉開距離。雙方體格有著明顯差距,因此要慎重對待這第一擊。


    但兜森卻是全力衝刺,縮短了雙方之間的距離。


    於是兜森先出招了。


    第一招是拳擊的輕拳,被土田稍微退後避開了。要當成決定性的一擊似乎還差得遠,搞不好還會被土田趁機衝進懷裏攻擊。


    兜森再一次出拳,土田這次以橫移避開這一擊,更進一步地瞄準了兜森為了出拳而往前踏出的單腳,使出了下段踢。


    但是兜森毫無動搖,連表情都沒變,他反而更拉近距離揮出第三次的拳頭。土田跟剛才一樣使出橫移避開,卻還是被兜森給擦到肩膀。


    兜森的拳頭十分有力,就算隻是擦過,土田還是搖晃了一下,他利用搖晃的擺動踢出一腳,但是對兜森來說一點效果都沒有,連動作都完全沒變化。


    「這樣看來是兜森贏定了吧?」


    胡桃澤低聲說著。


    「……」


    清水沒有回答。


    土田重複兩三次與之前同樣的拳頭與踢擊來回攻防後,一口氣縮短兩人的距離,並且朝著兜森的側腹使用膝擊後立刻拉開距離。


    看來他把戰術變更為打帶跑了。


    而且攻擊腹部這點也生效了,兜森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


    接著土田再一次拉近距離——但這點已經被兜森看穿了。


    兜森的拳頭就像被土田的臉吸引過去似的深深埋了進去。


    土田受到這記攻擊,上半身向後仰但並未倒地,反而趁機抓住了兜森的手。


    土田抓著兜森的手,並且背對著兜森後,將他以過肩摔的方式摔出去。雖然兩者的體重相差有三十公斤以上,但兜森的身體卻輕飄飄地浮在空中——再狠摔到地麵上。


    摔到用石磚砌成的地麵,殺傷力果然不容小覷。兜森從喉頭發出「噗喔」這種像是空氣從身體被擠壓出來的聲音,看起來十分痛苦。


    在兜森倒地之時,土田踢了一下他的頭後,又抓住他的左手並用腳夾住,自已再仰躺下來拉扯他的手臂,使出十字固定的招式。


    「兜森!棄權吧!手臂會斷掉喔!」


    兜森則是完全不理會土田的忠告,隻是用盡全力地忍耐著手臂被拉扯的痛苦。


    「——你應該撐不到五秒了吧。」


    兜森的手臂被拉扯過度,形狀開始變得扭曲。


    就在土田說完後大約經過七秒左右——胡桃澤與清水都聽見了「喀嘰」一聲,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的聲音。


    清水連忙朝兩人跑過去,把土田從兜森身上拉開。


    土田的鼻血直流,嘴巴裏似乎也受傷了,因為他大口喘著氣,所以可以從嘴巴中看到被染成一片血紅的牙齒。


    兜森壓著被拉扯的手臂,被土田踢中的頭部也不斷流著血。


    雙方都差不多是已經無法再戰的程度了。


    「恭喜土田學長。」


    清水毫無感情——應該說是將感情全部扼殺掉地說道。


    「謝謝。」


    土田一說話就扯到嘴巴的傷口,痛得臉都皺起來了,接著他就將口中混著血絲的唾液給吐了出來。


    胡桃澤緩緩地靠近土田。


    土田看到胡桃澤走了過來,於是伸出了手。


    但是那隻手卻被清水給抓住擋了下來。


    「土田學長,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請別用髒掉的手碰觸胡桃澤。」


    「……啊,說的也對,真抱歉。」


    土田皺起眉,但他也明白清水說的對,因此並未再做出其他舉動。


    「那麽土田學長,明天開始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胡桃澤小小地行了個禮後,就與清水一同離開了。


    *


    清水與胡桃澤離開後,土田對兜森說:「你沒事吧。」


    兜森則是持續地壓著受傷的手臂。


    土田拉著兜森另外一隻沒受傷的手臂,讓兜森靠著他站了起來。


    「總之先去醫院吧。」


    「……謝、謝謝你。」


    兜森痛苦地擠出了聲音。


    土田撐著兜森的肩膀緩緩地走出公園。


    「不好意思啊——我是認真的,因為兜森你也是認真的,所以我無法手下留情。話說回來清水真夠冷酷的,居然把兩個傷者放著不管走掉了。」


    「……」


    兜森的呼吸稍微趨向平穩。


    「別難過,下個月還有機會的——雖然我一點都不希望下個月還得來一場這樣的決鬥。」


    「……土田學長是真的喜歡胡桃澤同學嗎?」


    比起土田本人,兜森更害怕的是土田對胡桃澤隻是「玩玩」的心情。


    土田則是有點害臊似的低下了頭。


    「是真的,我對她一見鍾情。這個月成為她男友的期間,要是能讓她也喜歡上我、停止舉辦這個決鬥就好了……為了胡桃澤,我可是跟之前的女友分手了,雖然分手鬧得真夠嗆的。」


    然後這麽說道。


    「真意外。」


    「因為我看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吧?清水也問過我是不是真心的,我把跟女友分手的事告訴他後,他也就接受了。話說清水是不是喜歡胡桃澤啊?」


    「喜歡的話就不會做這種事了吧,若真是這樣,清水同學應該是會阻止胡桃澤同學才對吧。」


    土田遲疑了一下。


    「也許吧……」


    回答道。


    兩人搖搖晃晃地往公園的出口走去。


    腳步十分沉重。


    「我下個月不參加決鬥了。」


    兜森突然斬釘截鐵地說著。


    「為什麽?是怕手臂到下個月決鬥時還好不了嗎?那麽再下個月肯定就會好了吧?」


    「如果是土田學長的話,就可以安心把胡桃澤同學托付給你了。」


    「……你、你在說什麽啊?」


    「土田學長太帥氣了,像我這種一事無成的家夥,根本配不上胡桃澤同學。」


    兜森的眼中流下淚水。


    「喂喂,別哭啊。」


    兜森開始無聲地哭泣,雖然他想要說些什麽,但卻發不出聲音。


    「——我知道了,我絕對會讓胡桃澤幸福的。」


    土田毅然決然地說著。


    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口中說的「幸福」根本毫無根據,是一捅就破的言詞。但是土田卻十分認真地說著,讓兜森也感受到他的認真。


    兩人好不容易抵達公園正門口,而那道高約一點七公尺的閘門當然也如同來時一般,好好地坐鎮在那兒。


    「啊……」


    土田望著兜森。


    兜森的手臂恐怕無法順利翻越閘門。


    兜森也困擾地看著閘門。


    「好!兜森!你就坐在我肩膀上,我扛著你上去吧,這樣你就可以坐到閘門上頭,轉個身就能跳下去了!」


    「太勉強了啦。」


    兜森用沒受傷的手,在臉部前方揮了揮。


    「啊?你這家夥~居然敢不聽學長的話?」


    土田烕脅似的說著,蹲下並對兜森招了招手。


    「……我知道了。」


    兜森坐上土田的肩膀。


    「好重……」


    「沒事吧?」


    「吵死了~給我閉嘴~」


    土田一口氣使出全力,用肩膀扛起兜森,土田的膝蓋不斷打顫,嘴裏也流瀉出太過勉強的呻吟,不過正因土田努力撐起兜森,他總算是平安無事地翻過閘門了。


    土田暫且休息一下後就三兩下地翻越閘門。


    「土田學長!非常謝謝你!」


    「沒事的沒事的,你一個人能去醫院嗎?我差不多沒力了。」


    「可以!我自己去就好了!」


    土田背對著朝自己深深鞠躬的兜森,往自家前進。


    *


    朽縷已經洗完澡、繼續看漫畫後,迷悟與一縷才回來。


    「回來啦。」


    「我們回來啦~」


    一縷全身是汗,迷悟則是滿身泥巴。


    「你們兩個快點去洗個澡比較好喔。」


    朽縷說完後就把視線移回漫畫上頭。


    「我知道了~迷悟,一起洗澡吧!」


    「才不要跟你一起洗,我要先洗運動衫,你先去洗淺吧。」


    「我知道了~我先進去等你喔!」


    一縷說完就朝浴室前進。


    「……不,我不是說了才不跟你一起洗了嗎?」


    雖然迷悟這話是對一縷說的,但一縷已經跑走了,所以也沒有下文了。


    「運動衫就交給我來洗,你跟一縷一起洗澡怎麽樣?」


    「怎麽連朽縷都說這種話?是在哪邊撞到頭了嗎?」


    「迷悟真是個容易害羞的人啊。」


    「這跟容易害羞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朽縷起身並站到無言以對的迷悟麵前。


    「做、做什麽啊……」


    「迷悟,別老是眼一縷玩嘛——偶爾也關心我呀。」


    朽縷寂寞似的說道。


    「我並沒有老是跟一縷在一起吧?我很公平的,在這方麵可是十分注意——」


    「吵死了。」


    朽縷為了打斷迷悟的話而吻上了他。


    迷悟推開朽縷的身體並跳開。


    「——你突然做什麽啊!」


    朽縷丟下滿臉通紅的迷悟,走回沙發上繼續看漫畫。


    「搞不懂你在想啥~」


    迷悟小聲地說完後,就走到廁所去洗運動衫了。


    (迷悟玩弄起來果然最有趣了。)


    朽縷知道迷悟已經離開客廳,就不再用漫畫遮著自己的臉,並且笑出聲音。


    (一縷肯定也用棒球好好玩弄迷悟一番了吧。)


    想到這點,朽縷笑得更開心了。


    迷悟從以前就是這樣,他總是沒發現自己被玩弄,隻是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從迷悟的個性來思考的話,這或許隻是很正常的反應。不過在小學的時候,因為想要把迷悟給弄哭,所以曾經想過和一縷一起聯手玩弄他。現在想起來覺得迷悟好像有點可憐,而且迷悟是絕對不會在雙胞胎麵前哭出來的。


    朽縷回想起過去的事,感到些許寂寞,於是再次埋首於漫畫中。不管再怎麽想,也都無法再回到當年了,而且——她對現今的生活並無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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