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先生。”結果黃晏喊出來的是佟頌墨。佟頌墨先愣了兩秒。緊接著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黃晏已經朝他舉了舉高腳杯,笑道:“佟先生,我這兒有一句詩,不知佟先生可有興趣對上一對?”佟頌墨瞬間想起了剛剛蘇謹以才講過的故事她這是什麽意思?蘇謹以也壓低聲音怪道:“莫非她看上你了?”那頭黃晏說完,便飛快地將一張紙條塞進了佟頌墨的手裏,佟頌墨握在手裏剛要打開,黃厚今也領著一個外國人過來了,黃晏不知道為何用很莫名的一個眼神看了他一眼,佟頌墨會意將那張紙條飛快地塞進了袖子裏。“什麽詩?”周翰初饒有興趣的問他。“……還沒看。”佟頌墨道,“她應該也不急著求解。”周翰初莫名其妙的笑了一聲,說:“你還當真就這麽接過來了?”“……不然呢?”佟頌墨有些摸不著周翰初這話的意思是什麽。“你可知道黃小姐手中的詩有什麽典故?”“不就是她之前比武招親用的嗎?”佟頌墨不說還好,一說,周翰初的臉就黑下去了,黑得堪比那鍋底灰。周翰初冷著臉,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原來你知道。”“方才謹以才告訴我的。”佟頌墨老實的答他。如此一來,周翰初的臉色又冷了幾分,一點好臉色都沒給人了。故此黃厚今領著人過來招呼時,周翰初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將不禮貌的行為貫徹到底。不過黃厚今也不是來找周翰初的。打過招呼後,便對著佟頌墨介紹到:“佟先生,這位是俄國公使瓦列裏。”佟頌墨朝他點頭示意。“瓦列裏大人聽聞佟先生醫術精湛,特地前來拜會。”黃厚今笑道,“瓦列裏大人的這雙眼,是訪遍了各種名醫都沒有辦法,情況愈發嚴重,甚至到了快要不能視物的地步,聽聞前幾日佟先生剛治好了一個亦是雙眼有毛病的,故此生了幾分心思,想要來佟先生這裏撞撞運氣。”“隻是不知道佟先生那一日是碰了巧,還是真的有本事,能不能把瓦列裏大人的這雙眼給治好呢?”黃厚今說話時沒壓著絲毫音,故此引來了不少人圍觀,這一塊本是清淨地,如今也變得熱鬧起來。蘇謹以挨著佟頌墨低聲問道:“我怎麽覺得這位黃都統好像是故意來落你麵子的呢。都說了訪遍名醫都不成,他這雙眼還能有救麽?”佟頌墨隻看了一眼,便下了定論:“瓦列裏大人患的這是銀內障,西醫稱作白內障。”“我當然知道。”瓦列裏用蹩腳的中文說到,“我看過不少的名醫,當然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麽病,可吃遍了藥,也沒辦法解決問題,都是白吃!至於動手術,沒有哪一個醫生說敢在我眼睛上動手術的。”“佟先生也沒辦法?”黃厚今露出遺憾之色,“還想著佟先生這新開的至正堂,打著的是中西結合的招牌,可能會有其他的辦法,看來也不過如此啊。”“看來周將軍的這位準將軍夫人……”黃厚今說罷看向周翰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雷聲雖大,雨點卻小。”佟頌墨也算是看出來了,黃厚今這場鴻門宴,不是打算要把他們倆怎麽著,隻是想借著他佟頌墨,落落周翰初的麵子,告訴周翰初,他黃厚今可沒趙仁厚那麽好欺負而已。周翰初本就還在計較剛才的比武招親一事,眼下更是臉色臭到了極點。佟頌墨卻不怕他,與周翰初對視一眼,問他:“要救麽?”周翰初知道佟頌墨問出這句話,就代表他有法子救,於是二話不說點了點頭:“你來定。”佟頌墨也不想周翰初真被人初來乍到的就下馬威,所以也沒有過多的猶豫,便開口道:“我倒是有個法子,隻不過也是手術的法子,有風險,瓦列裏大人可想嚐試?”那黃厚今卻是一愣,臉色微微一變:“你有法子?”佟頌墨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嗯,可以一試。”第32章 跪下道歉因著佟頌墨來參宴未帶醫箱,二福以最快的速度回至正堂取,這個間隙佟頌墨便細去觀察瓦列裏這白內障的嚴重程度,實則還未到全然失明的情況,完全是救得回來的。佟頌墨心裏也不太有底,這金篦術他隻在醫書上看過,還從未真正的在誰身上用過,倘若是失敗了,也不知會有怎樣的後果。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旁已經圍了不少的人在看熱鬧,連那優雅的音樂也聽不進去了。蘇謹以都壓低聲音不信任的問道:“頌墨,你當真能行?這可是在眼睛上動手術,這麽脆弱的地方,能動手術麽?也沒哪個老師教過你吧?”“書就是我的老師。”佟頌墨心裏沒底,麵上卻不表現出來,淡定得連黃厚今都有些懷疑自己了,別還真偷雞不成蝕把米。要知道眼睛的問題難解,他是真覺得佟頌墨沒法子。這年頭,任何人出了點小毛病都去看西醫,中醫的藥喝上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好,哪像西醫那麽快,所以黃厚今是不信這至正堂中西結合能有什麽可取之處的,才故意邀了瓦列裏來找周翰初的麻煩,落他的麵子。若是真被這佟頌墨解了,佟頌墨不就相當於在他的幫助下,在廬城的名圈裏名聲大噪了嗎?黃厚今比瓦列裏自己還關心:“能治好麽?”“你著什麽急啊,”蘇謹以說到,“這不是正在看呢嗎,大夫救人還得有把脈的時間呢,誰能保證看一眼就能解決問題的,那不就成華佗在世了?”蘇謹以這話說得周圍人都笑起來。二福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撥開人群趕到了,忙將醫箱遞給佟頌墨:“佟少爺,可是此物?”“嗯。多謝。”眾人都屏住呼吸看他動作,隻見佟頌墨自那醫箱裏取出來一個布包,布包攤開,裏麵竟隻是放著幾根金針,細如毫毛。“有火麽?”“去,取火。”周翰初雙手負背,沉聲吩咐道,“你還需要什麽,盡說就是了。”佟頌墨看在場眾人皆神色各異,隻周翰初一人看上去神色沒什麽變化,好似淡定至極。反觀蘇謹以,緊張得直打轉,眉頭皺成“川”字形,隻差揪著他的領子問他到底能不能行了。佟頌墨便在等火的間隙問周翰初:“你不緊張?”“有何好緊張?”周翰初淡淡道,“板上釘釘的事兒。我信你能做到。”不管周翰初說這話是隨意一講,還是真的信任,佟頌墨都覺得心神定了,周翰初站在他身後,就像那最堅實的後盾,不管他是成還是不成,心裏都覺得有底兒。佟頌墨朝他笑了笑。周翰初反而愣了一下,此後佟頌墨開始動用金針的時候,都還在回味那個笑容。佟頌墨還是平日裏笑得太少了些,所以笑起來宛如萬物複蘇,整個世界都亮堂起來。此時那黃厚今開口了:“佟少爺莫不是在說笑吧?就這麽一根金針,就能解了瓦列裏大人的眼盲之苦?”圍觀的眾人也議論紛紛:“沒見誰用金針做手術的!這人莫不是在耍我們吧?”“若是簡單一根金針就能治好的話,還要那麽多的西洋醫生做什麽啊?”……佟頌墨隻全部充作耳旁風,根本不從自己的耳朵裏過去。蘇謹以反而還和那些人對峙兩句:“還沒開始,你們就唱衰,待會兒若是成功了,你們待要如何?”有人專門起哄:“要是真成了,我就跪下去求原諒!”“是啊,我也是。”“我覺著成不了……”佟頌墨凝神靜氣,腦子裏瘋狂地回想醫書上所說的內容。這是他第一次付諸實際,其實心裏頭也緊張得很,但心抖手不抖,這地方本來嘈雜得很,此刻在他看來卻安靜至極,因為他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裏,隻想著把眼前這個病人給治好,別的一概沒想。金針撥障,雙眼複明。“好了。”佟頌墨收了手,站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瓦列裏睜開了雙眼。幾乎是瞬間,他的眼神驀地一亮,有些激動地說道:“我能看到了!我能看見了!”一旁的黃厚今臉色已經難看了幾分,他扯住瓦列裏的袖子,有些不願意相信的問道:“瓦列裏大人,你當真可以視物了?”“廢話!我還騙你不成?”瓦列裏一把甩開了黃厚今的手,猛地一下站起來,握住佟頌墨的雙手,飛快的擺動了兩下,“你很厲害!我想聘用你當我的家庭醫生,工資什麽的都不在話下,你願意嗎?”佟頌墨的手掌被對方捏得有些發疼,他想抽,沒抽出來。黃厚今的臉色由青轉白,最後咬牙切齒的說到:“佟先生好醫術。”“還行。”佟頌墨有些謙虛的往後退了一步,還是沒能把自己從瓦列裏的雙手裏解放出來。圍觀的人群也已經鬧開了,都在興致勃勃的激烈討論著這一根金針的神奇,有人出聲問道:“佟先生,你這金針治眼,是什麽法子啊?”“金篦術。”佟頌墨剛準備解釋,突然覺得手腕一疼,隻見那周翰初一隻手捏著瓦列裏的胳膊,一隻手捏著他的手腕,打算將他們兩人分開。瓦列裏疑惑地望著他。周翰初用外文說到:“這是我的夫人,恐怕不能跟去做你的家庭醫生。”“抱歉抱歉。”瓦列裏飛快的收回手,“我隻是有些太激動了!白內障困擾我多年,終於解了我雙眼無法視物之苦,我很欣賞佟先生!”周翰初的表情就好像在說“你再欣賞人也是我的”。佟頌墨因腦子裏出現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而感到羞恥,於是輕咳嗽了兩聲,把自己的手從周翰初的手掌裏抽了出來。而那頭,蘇謹以已經在找人麻煩:“那誰……對,就你……”他從人群裏把人給拽出來,“你不是說了要下跪道歉嗎?來,我們等著呢。”“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人尷尬的討饒,“佟先生和蘇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跟我一般見識。”“嗬。”蘇謹以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說到,“還有誰覺得至正堂不行的?”這一回,真真是沒人出聲了。黃厚今難免發出一聲苦笑,他還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第33章 依附佟頌墨在宴會上本想躲清靜,因著這事兒,清靜沒躲成,反而成為了中心。當然,這些來找他閑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衝著周翰初周將軍來的,隻零星兩三個要來求醫的,才是真心來找他聊天。佟頌墨本想躲開周翰初,對方卻死活要粘著他,動不動就把他拽到自己身邊貼著,佟頌墨無奈之下也隻能“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