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媽,”蘇釉本來正支棱著耳朵偷聽,見路濰州並無多說的意思,便也放下餐具:“我上學去了。”和路濰州一樣,不想讓路橋順利去機場接辛免的還有蘇釉。“我他媽發你小電影是讓你學別的,可沒讓你學這個,”附中外麵的小巷裏,呂少言正死死抱著蘇釉手中棍子的一端,死都不撒手,“而且你中午剛吃了茉姐的長壽麵,如果現在一棍子被打死,她心理上會接受不了。”“我打腿又不是打頭,”蘇釉無語地將棍子往外抽了抽,“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又沒讓你來,鬆開。”“不行,”呂少言斬釘截鐵,將棍子抱得更緊了些,“今天是你生日,而且是十八歲生日,意義非凡,誰家生日收這種禮?而且你下手有多狠,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堅決不行!”他強調道。“你說,”呂少言說著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咱們裝受傷行不行?”“不真刀實槍地上,你以為能騙得過人家?”蘇釉斜斜地靠在牆上看他,“再不鬆手他就接到辛免,人家兩人雙宿雙飛去了。”“那,”呂少言口氣鬆動了些,“你確定你腿瘸了他能來?”“不確定。”蘇釉捏著棍子說。何止不確定,大約不來的幾率在九點九九九無限循環吧。“那你他媽這是幹什麽?”呂少言聞言氣得直罵,“什麽都不知道你值得搭上一條腿嗎?”“他來不來是他的事情,”蘇釉沉聲說,麵上一絲波瀾都沒有,“我做不做是我的事兒。”又安慰呂少言道,“腿總會好的。”如果連這點事都不敢賭,那他還進路家去幹什麽?呂少言抬頭看他,他張了張嘴,可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正僵持間,路口傳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幾個男生聊著天走了進來,看到小巷中各自抱著棍子一頭的兩人,那幾人不覺頓住了腳步。“我艸!東方不敗。”其中一個男生說,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上次人家赤手空拳就將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次還有棍子呢,能不怕嗎?“老大!”其中一個男生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前麵的高個子男生。高個子男生此刻也正眉心緊蹙地看著蘇釉,經過上次一役他已經威望大失,這會兒如果掉頭就走,那將來更是抬不起頭來,可如果上前……正在進退兩難,呂少言已經發現了他們,他如發現了救星一般,眼睛一亮:“何顯。”高個子男生隻得帶著人走了過去。“想不想報仇?”呂少言問。幾個人是挺想報仇的,但對上蘇釉冷冰冰的眼睛,一時都沒說出話來。而蘇釉下一句話,就更加過分,他問呂少言:“他們是誰?”“臥槽!”眾人幾乎齊齊在心裏罵了一句,那天挨了那麽一頓簡直是畢生之奇恥大辱,結果人家連他們是誰都沒記住。也太過分了吧!“那天你家司機來接你時,你還記得嗎?”呂少言提醒道。“哦。”蘇釉想起來了。那天他還以為對方認錯了人,結果回去摸到那封情書才知道,對方找的確實是自己沒錯。他把棍子往外一推,推到何顯手裏,目光略顯散漫地往何顯臉上一罩:“想報仇?”何顯猝不及防地握住了棍子,剛要鬆手,卻見呂少言也鬆了手,這會兒棍子就跟個燙手的火棍似的,隻在自己手裏了。“老大,”其中一個男生悄聲道,“東方不敗怎麽這麽好心讓我們報仇?別是釣魚執法吧?”故意騙他們先動手,到時候來個反殺,他們有理都說不清。聞言,何顯疑惑又戒備地看向蘇釉,卻隻對上一雙冰冷又略帶嘲諷笑意的眼睛。那雙眼睛那麽好看,可此刻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隻廢物。侮辱性極強。人家都讓打了自己還婆婆媽媽,難怪對方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何顯隻覺得血往上衝。“我擔保不是。”呂少言耳朵尖,聽到那男生的話立刻將胸脯拍得啪啪響,“你照他腿上打一棍子,從此恩怨兩消。”“但是……”呂少言想說但是不要太大力,可還未等他說完,何顯的棍子就舉了起來,掄在皮肉上的聲音在悠長的巷道裏格外刺耳。呂少言差點咬到舌頭,整個人當場愣住了。蘇釉沒有吭聲,但人卻彎了下去,細白的手指緊緊按在了天藍色的牛仔褲上。不僅呂少言呆住了,何顯也呆住了,他先將棍子捏緊,隨即又鬆了手,棍子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你,你怎麽不躲?”他問。蘇釉沒說話,抬起另一隻手來在空氣中揮了揮,意思是說:滾。“我靠!”呂少言也醒過神來,忙上前一步推了何顯一把,“讓你打沒讓你使那麽大勁兒吧?”“阿言!”蘇釉咬著牙阻止呂少言。“從今恩怨兩消。”何顯說,聲音輕飄飄的,雲裏霧裏一般。隨後他看了呂少言一眼,帶著人走了。“早知道還是該我親自動手。”見人走了,呂少言忙蹲下身去看蘇釉的腿。蘇釉擺了擺手,麵色慘白,額頭覆了一層細汗:“打電話給路橋。”“哦。”呂少言鼻尖發酸,忙手忙腳亂地在蘇釉書包裏摸手機,哆嗦著撥了出去。下班時間,龍城很少有不堵車的時候,尤其從路橋公司去機場還要經過商業區,更是堵得厲害。車子走走停停間,嚴鶴煬的電話打了進來。嚴鶴煬出發的比較早,已經快要到了。“我這邊往機場的方向還在堵車,”路橋偏頭往外看,“如果到晚了,你給辛免說一句吧。”“知道了。”嚴鶴煬指責道,“這麽多年沒見,你就不說早點出發?”又問,“馬上見到辛免了,你就一點都不激動?”路橋笑了一聲,聲音從聽筒傳到嚴鶴煬耳朵裏,聽起來帶點漫不經心:“有什麽好激動的?”莫名地,嚴鶴煬心底升起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滿。他忍不住吐槽道:“你以為誰都像你,冷心冷情的,「激動」這倆字兒都跟你絕緣了吧?”對麵像是笑了一聲,路橋沒再說什麽,掛了電話。電話剛剛掛斷,立刻又在手心裏響了起來。明明是同樣的鈴聲,可這次卻莫名給了路橋一種很是急迫的感覺。而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路橋更是微微一愣,因為,這還是蘇釉第一次打電話給他。指腹在屏幕上輕輕摩挲了下,路橋按了接聽。出乎意料地,對麵並不是蘇釉的聲音,而是另外一個男孩子。“你好,是路橋哥哥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男孩子的聲音裏隱隱帶了點哭腔。路橋的眉心蹙了起來:“我是。”又問:“蘇釉呢?”“蘇釉,蘇釉他腿斷了。”對麵男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有人打架,他拉架的時候不小心被打了一下。”手機驀地被握緊,片刻後又慢慢放鬆,路橋溫聲道:“你先別慌。”又問:“可以先把電話給蘇釉嗎?”“嗯。”男生啜泣著說,片刻後對麵傳來了蘇釉的聲音:“哥。”因為疼,他的聲音還在顫抖,隻叫了一聲就沉默了下來。“你現在在哪裏?”路橋問,“把電話給剛才那孩子,讓他發定位過來,我讓人過去帶你去醫院。”路橋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字字平穩清晰,可蘇釉硬撐著的一口氣卻驀地散了。呂少言說得沒錯,他確實有病,非要白白遭這一茬罪。不過願賭服輸。他沉默著將電話遞給了呂少言。呂少言接過來時,就聽到路橋那邊傳來的聲音,他可能是在用別的電話吩咐一個叫小張的過來接人送去醫院。他抿著唇看了蘇釉一眼,眼神裏忍不住染上了心疼,委屈,與憤憤之色。掛了電話,路橋忍不住偏頭往外看。車聲,人聲,喇叭聲……他的車子正在穿越商業街。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聲音一點都入不了他的耳朵,他耳邊隻響著那一個顫抖的「哥」字。半晌,他輕輕歎了口氣,對朱宇道:“掉頭。”“啊?”朱宇有點吃驚,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為了騰出去接辛免的時間,路橋幾天前就開始調整自己的行程不說,更是連著加了好幾天的班,好不容易才空出了今天的時間來,怎麽說不去就不去了?他抬眼往後看去。後視鏡中,路橋閉著眼睛靠在座椅深處,深邃的眉眼被隱在暗處,下顎線的線條看起來十分冷硬。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對朱宇說:“去醫院。”第15章 將臉埋進了他滾燙的頸窩裏“小張?”蘇釉疑惑抬眼,大約是因為眼睫被冷汗打得透濕的原因,他的目光看起來有些許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