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鴉用手戳戳她的肚子,她就張嘴樂,樂的無憂無慮,笑聲傳到屋外。柔蘭也笑:“要是情億也在就好了。”小烏鴉正專注逗弄嗚嗚,隨口回道:“他畢竟不是這裏的人,早晚要回家的。”柔蘭輕歎:“是啊,我也隻能給他織點東西帶走,但他家裏,應該都能買到。”小烏鴉嘴甜道:“他肯定更喜歡姐姐織的。”柔蘭笑笑,廚房裏幾個忙活的大娘已經在招呼人吃飯了。柔蘭應了一聲,然後對小烏鴉說:“其實我覺得情億家裏條件應該也很好,嗯......應該不比你差。我覺得他受過很好的教育,懂很多知識。”小烏鴉一怔,這才抬起頭來:“不會吧。”柔蘭凝眉,但目光依舊溫柔:“雖然他來的時候很狼狽,穿的也破破爛爛,但那種氣質是蓋不住的,我覺得他應該是跟家裏鬧矛盾了,離家出走的。”小烏鴉抱著乖巧的嗚嗚,不禁恍然出神。他沒發現。他沒發現情億身上有不符合身份的氣質,因為情億跟他在一起,永遠像是憨厚的村裏人,說話有些粗俗,但是長得不錯,脾氣很好。除非情億在他麵前有意隱瞞,在沒什麽見識的柔蘭麵前,才能放鬆警惕。他心裏麵有點別扭,但他不願意深想,他們是朋友。小烏鴉呐呐道:“其實今天嗚嗚一周歲,他怎麽也該送點禮物來的。”柔蘭卻不在意:“男人嘛,哪有都那麽細心的。”關於情億的對話,就到這裏了。接下來是嗚嗚的抓周環節,小桌子上鋪了紅毯子,毯子上擺放了代表著各種職業的小玩意兒。小烏鴉將嗚嗚放在紅毯子上,嗚嗚有些茫然不知所錯。大人們圍著她,七嘴八舌地指點著:“嗚嗚想不想要這個金元寶?”“嗚嗚看看這支鋼筆,好不好看?”“嗚嗚抓這個小車子好不好?”......大人們送到嗚嗚眼前的東西,她似乎都不感興趣。她在紅毯子上慢悠悠爬著,黑亮的大眼睛東看看西看看。爬著爬著,她就爬到了小烏鴉身邊。大概是習慣了小烏鴉的懷抱,她笑嗬嗬的,朝小烏鴉伸出了雙手。柔蘭趕緊把一個小話筒塞進了小烏鴉手裏,小烏鴉也拿著小話筒在嗚嗚麵前晃。誰料嗚嗚那軟嫩白胖的小手,卻一下子抓住了小烏鴉的羽翼。這裏也是導演埋下的彩蛋。嗚嗚抓住小烏鴉的羽毛,有兩個象征。一是她將來注定要為那個被人類隱瞞的烏鴉真相傾盡一生。二是,她長大後也有可能變成烏鴉,變成情億的對手,小烏鴉的最大助力。看著羽毛被白嫩的小手捏住,小烏鴉驚訝,嗚嗚在笑,周圍的大人們也樂開了。大鐵鍋裏冒著嫋嫋熱氣,桌上擺放著漂亮可愛的小蛋糕,小蛋糕上插著蠟燭,燭火安靜又生機勃勃的散發著光暈。溫馨寧靜的小屋和外頭的風雪,仿佛身處兩個世界。就在這時,寒風狂卷,鑽入玻璃窗的縫隙,發出鬼哭狼嚎般嗚咽的嘶鳴,大鍋上的熱氣狠狠地抖動一下,頃刻間,全部的燈光熄滅了。屋內隻剩下蛋糕蠟燭上,依舊明亮的燈火。大家一時間愣住了。“怎麽停電了?”“電費到期了?”“不對,你們看對門也停電了!”“是不是大風把電線刮斷了?”屋裏的人湧出來,想去自己家查看,小烏鴉也順勢將嗚嗚抱起,交給柔蘭,自己出了屋。屋外隻有咆哮的凜風和狂卷的雪花,周遭一片漆黑,仿佛一瞬間遁入了地獄。他立刻飛上高空,向遠處望去。黑的,還是黑的。原本燈火通明的烏鴉基地,如今也是漆黑一片,在大雪封山的平原裏,不見蹤跡。不僅烏鴉基地,四周零星的人類村子,也都全部停了電,掩藏在黑暗下的,是讓人未知的恐懼。烏鴉都是夜盲症,沒有基地燈光的指引,小烏鴉想飛也飛不回去。但他恍惚聽到了大地在震顫,仿佛有數萬人齊齊湧了過來,腳步踏在地麵上,帶起了讓人恐懼的振動。村民們慌了,小烏鴉更慌。烏鴉基地有發電設備的,不可能一瞬間什麽電力都沒有。除非,除非那些設備被人為損壞了。他緩緩降落,麵無血色。造成大地震顫的,絕不可能是烏鴉。他們都在基地內,外麵根本沒有那麽多人。村民們也在亂。“哎喲到底怎麽回事啊?”“手機也沒信號了,根本打不通電話。”“停電了還有什麽信號,大家都摸回家去,先點蠟燭湊合湊合,天亮找人來修。”“走走走,回家找蠟燭去。”......這時,柔蘭懷裏的嗚嗚卻突然哭了起來,她哭的聲音很嘹亮,仿佛能撕破黑夜。小烏鴉恍然回神:“......我得回家一趟。”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緊接著,爆炸聲此起彼伏,響徹天際,震得雪花碎落,山中隱隱有雪崩的征兆。終於,他們能看見光了。那是爆炸後,烏鴉基地亮起的火光。濃煙滾滾,火勢洶湧,無數淒厲的慘叫響起,烏鴉們紛紛飛起來,悲鳴著,尖叫著。但很快,他們的哭喊聲也弱了下去。小烏鴉渾身發抖,仿佛血液也沒了溫度。他終於又看見光了,但那是象征著死亡的光,他的父母,他的同族,他的朋友,全部都在火光中。他終於明白,突然的停電,是人類進攻的信號。烏鴉夜盲,這件事他甚至連柔蘭都沒有告訴過。怎麽會有人類知道呢?難不成烏鴉當中出現了叛徒?他心思很亂,隻想立刻回到父母身邊,和同族在一起。他剛準備飛起,卻被衝出屋子的柔蘭一把拽住。柔蘭的力氣很大,她單手抱著嗚嗚,另一隻手,死死抓著小烏鴉。手指仿佛要摳進他的肉裏。大災麵前,柔蘭卻出奇的冷靜,大概因為她人生中麵臨過太多生死時刻,所以並不像其他人那麽慌亂。衝天的火光中,柔蘭望著小烏鴉的眼睛,鄭重道:“不要回去,跑!”她一指背對著烏鴉基地的方向,那是從未有人類踏入的雪林深處:“往那裏跑!”嗚嗚還在啼哭,寒風凍得她小臉發紅。小烏鴉像是被哭聲驚醒了,他嗓音沙啞,喃喃道:“我們烏鴉是夜盲症,我認不清方向。”頓了頓,他又搖頭:“不,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爸媽......”柔蘭淚光涔涔,咬著牙道:“傻瓜,我們和你們,都是被人類拋棄的東西,今夜生死存亡,活下來才是希望!你回家也改變不了什麽,但你活著可以改變很多!”柔蘭說完這句話,從屋裏拿出村廣播台的大喇叭,朝全村人喊著:“大家家裏有蠟燭的,請拿出來,求求你們幫我弟弟逃命!”柔蘭喊到嗓子都啞了,村民們摸黑找到了自家的蠟燭,慢慢聚集在了大喇叭附近。柔蘭的眼神在火光中變成一汪水,她說:“我給你指一條來日複仇的路。”小烏鴉與柔蘭對望,他的眼神中,天真單純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絕望,孤獨,仇恨。那一瞬間,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也仿佛一瞬間成長了十歲。他沒有拒絕。今日過後,大概是長久的分別。他總會知道他的仇人是誰,他們都會知道,那個人是誰。他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讓那個,或者那些人付出代價。這段戲明照和方菲儀都是一條過。方菲儀是有資曆的演員了,演悲情戲也很有經驗,但是明照能承載如此厚重的感情,卻讓所有人都很意外。明照今年也才二十三歲。喊卡之後,明照和方菲儀的情緒還沉浸在戲裏,兩個人各自躲在角落,慢慢的消化洶湧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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