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


    夏希在未知的場所佇立不動。


    周圍籠罩著一片霧氣,能見範圍不到二十公尺。


    也因為這個緣故,不僅看不出這裏的空間是寬闊還是狹隘,甚至連時間都搞不清楚。雖然有點昏暗,但是還有光亮,看來至少不是夜晚。


    「是哪裏呀?雖然知道是戶外……」


    夏希的腳邊是一片茂盛的雜草,不是草坪。感覺像是某處的草原。葉子的形狀是不規則的,當中也有一部份的草開出小小的白花。


    「是誰?」


    夏希看著周圍,發現霧中有可疑的紅光。那是兩道並列的紅光。很明顯地,是某種生物的眼睛所放出的光。


    那兩道紅光逐漸接近過來,沙沙地踏上草原。


    「白色……靈獸……」


    白霧纏繞,夏希看不見來到附近的靈獸的身形。


    夏希猛然擺出姿勢,手伸到袖子裏。夏希穿著巫女服裝。是平常除靈的時候所穿著的裝扮。


    「咦!?護身符不見了!」


    袖子裏平常都放有護身符的,不知道為什麽消失了。


    「……啊、這是平常會夢到的夢境。」


    慌慌張張翻找的夏希察覺到這點後,便停止翻找護身符。這是知道自己在作夢的夢——清明夢。


    靈獸以緩慢的步調走近夏希,姿態宛如一隻白犬。靈獸到底是狼?是狐狸?還是石獅子?線索不是很明顯。


    「停下!」


    抬起臉的夏希以強硬的語調對靈獸說道。似乎明白她的意思,靈獸停止行動。


    「你打算在我體內賴著不走多久啊?」


    夏希對靈獸抱怨道。


    靈獸仰視夏希,嘴巴微微地開合,似乎是在講話。但是,夏希聽不見靈獸說的話。


    「什麽?你有什麽怨言嗎?但是,這是我的夢裏。你隻是賴在我的身體裏不走。隻有我有抱怨的權力!」


    夏希扯開嗓子,將怒氣發泄在靈獸身上。


    仰視夏希的靈獸又往前走過來。


    「等、等一下……不要過來呀……」


    夏希的語調一轉,剛才的怒氣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她現在怯生生地從靈獸眼前一步又一步地往後退。


    「啊!」


    夏希被絆倒了。一屁股著地摔倒的夏希,視線跟靈獸等高。


    「討厭,不要過來啊……」


    靈獸停下腳步。那隻靈獸的嘴巴又一張一合地開始說些什麽。


    但是,夏希聽不到聲音。或許是意識到這一點,靈獸閉起了嘴巴。


    或許是無法忍受靈獸帶來的恐怖感,夏希就這樣蜷縮不動,沒站起來。她直接搗住耳朵,就像穿山甲一樣卷成圓形。


    「鈴音!那個香爐的火變小了。重新放香進去,再拿過來給我。」


    「嗚嗚嗚,靈獸還沒被驅除淨化掉之前,姐姐好像就會先被煙給驅除淨化掉……」


    夏希被平放地板上,身旁放置著好幾個香爐。香爐的顏色和形狀都不同。鈴音拿著其中一個香爐,搬運到護摩壇。


    夏希正躺在加宮神社的拜殿裏,是忠治背著夏希跑到這裏來的。


    忠治現在站在護摩壇前。護摩壇是一座台,正中間有一口很深的爐。爐裏頭焚燒著護摩,爐的旁邊放了大小不一的藥壺和幾個香爐。


    「給你,小忠。」


    「我記得好像是這個壺吧。」


    忠治接過鈴音拿來的香爐,把它放在護摩壇上並打開蓋子。香爐裏頭填滿了白色的灰燼,忠治把炭當作火種埋在灰燼裏。周圍殘留的香料冒著煙,升起的煙現在好像也快消掉了。


    忠治把香爐湊近鼻子,確認香的種類。將手伸進白色的壺,取出一匙的香料放入香爐內。在拜殿裏的夏希父親開口:


    「忠治,夏希的情況怎麽樣?」


    他一邊詢問一邊走進來,拿來一個又大又淺的木箱。這個木箱是一個像大盤子的托盤型木箱。


    「完全沒有反應。意識潛得很深的樣子……」


    忠治答道,將香爐蓋上蓋子。香爐裏的白煙嫋嫋升起。


    「對了,叔叔,那個箱子是?」


    「我暫且先把神社的護摩木全拿來了。」


    一邊說道,夏希的父親把拿來的木箱放在護摩壇的旁邊。


    「好少啊。」


    「這陣子夏希每天都在用,補充的份還沒送來。」


    木箱內的護摩木所剩無多。


    夏希為了趕出附在身上的靈,似乎用掉了神社大部份的護摩木。


    「這樣夠嗎?」


    「嘛,有這些就夠了。隻是為了不讓香爐的火種熄掉而已。」


    對話進行的期間,鈴音將香爐移回原本的位置。鈴音的手趴噠趴噠地揮動,揮掉飄散出來的煙。


    「對不起啊,忠治。我沒有靈能力,隻能幫上這麽一點忙。」


    「不,我也是,在神社驅逐惡魔,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


    一邊回答,忠治在香爐裏調配新的藥,再將香爐蓋上,排列在夏希周圍。


    忠治正在進行驅逐惡魔,也就是所謂的驅魔儀式。


    像是要將躺著的夏希包圍起來一樣,六個大香爐彼此等距離放置著,形成儀式需要的六芒星。然後,每個香爐周圍個別放置著三個小香爐,另外再放置五個香爐形成一個五芒星的位置。吸到香爐放飄散出來的煙的鈴音發牢騷道:


    「啊~姐姐好像要先升天了……」


    為了少吸一點煙,她沿著牆壁邊緣逃走。


    「不用在意,忠治你用的護摩壇原本就不是神道的東西,這是佛教的東西。神道是一種心誠則靈的宗教。」


    「真是厲害的極端言論呢。」


    對於夏希父親的話,忠治露出一絲苦笑。


    「話雖如此,忠治,你對護摩壇的操作還真熟練呀。基督教在驅除惡魔的時候,我認為決不會用到護摩壇啊。」


    「我家也有護摩壇,小時候我常常拿來玩。我家在轉為教會之前是一間神社,所以當時的古物……」


    「喂喂,忠治家還是神社的時候,是早在幕府末期的時候吧?那種東西留到了現在嗎?」


    「我家很擅長保存物品。就連當時神社所祭祀的神,現在也是放在聖母瑪莉亞的後麵一起供奉的……」


    「那就不是轉變為基督教宗旨,而是好像隻是把聖母瑪莉亞擺進來而已啊。」


    夏希的父親露出苦笑,退到後頭避免妨礙到忠治。


    「這樣配置就算完成了,接下來開始驅除惡魔。」


    忠治說,從口袋裏拿出聖經。


    忠治的右側有一個茶壺形狀的香爐。那個香爐的壺口所逸出的煙不是往上空飄散,而是飄落至地板並擴散開來。香爐的中間注入了水,被冷卻的煙因此往地麵降落到地麵。


    忠治右手拿著香爐,拿著聖經的左手靈巧地打開香爐。然後——


    「告知附在夏希身上的靈。接下來,以神之名命令你,即刻停止對夏希的危害,迅速退散到你原屬的地方。」


    忠治對惡靈申告道。


    緊接著,他讓香爐飄出來的煙覆蓋在夏希腹部。從腹部開始,忠治把香爐緩緩地移往夏希的頭部。


    「咳、咳,姐姐已經受不了了。」


    沿著牆壁邊緣逃走的鈴音流下淚水。她打算拖著屁股逃到煙不會覆蓋到的地方。鈴音被煙熏到眼睛的模樣相當明顯,看來香的煙隻對神靈有效的樣子。比起鈴音,忠治和夏希的父親待在煙更濃的地方,但是完全看不出他們痛苦的樣子。


    「嗚嗚、不行了。姐姐要到外麵去了。」


    鈴音打開最近的窗戶,打算從那裏逃到外麵。但是——


    「咦?出不去!小忠,你什麽時候張開結界的?」


    盡管窗戶是打開的,鈴音卻無法從拜殿出去。簡直就像有一扇緊閉的窗戶阻擋了她的去路一樣。


    「啊~讓姐姐出去,姐姐是冤枉的~!」


    「吵死了!不要妨礙儀式!煙會散出去的,把窗戶關起來!」


    忠治的抱怨飆向吵嚷的鈴音。被罵的鈴音眼眶裏浮現淚水,靜靜地關上窗戶。


    「天上的主耶穌基督啊,請賜予我力量,趕出附身於夏希身上的惡靈,請給我力量,讓她恢複原有的姿態。」


    一邊讓香爐飄出來的煙覆蓋在夏希身上,忠治繼續進行驅除惡魔的儀式。


    或許是被覆蓋上來的煙嗆到,又或是附身的靈對煙產生反應,平躺的夏希小小聲地「哈啾」打了個噴嚏。


    再度回到夏希的夢中。夏希害怕得蜷起膝蓋,白色靈獸一直站立在她的前方。沒有再靠近夏希,也沒有離去。


    「誰來、救救我啊……」


    縮成一團的夏希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嘀嘀咕咕。


    「主耶穌基督啊,請借與我驅除惡靈的力量。」


    夏希的耳裏聽到忠治念誦的聲音。


    「忠、忠治……」


    聽到聲音的夏希抬起頭來。夏希似乎是因為太過恐懼而哭了出來,眼淚布滿整張臉蛋。靈獸如今仍站在夏希的麵前,抬頭看著被霧氣覆蓋的天空。它凝望著忠治的聲音傳來的方向。


    「……點。再……隻要,等……」


    「……咦?」


    夏希第一次聽到靈獸的聲音。至今為止雖然知道靈獸試圖想說些什麽,但是夏希一直沒聽到聲音。


    「女人的……聲音?」


    夏希心裏原本一直以為靈獸的聲音就跟野獸的咆哮聲一樣。但是,第一次聽到靈獸的聲音卻跟想像的完全不一樣。而且,靈獸察覺到夏希露出一臉意外的神情,繼續搭話道:


    「……好像……了啊……用不著。但……做……」


    雖然不像以前聽不到,但是也隻能聽見一部份的言詞,夏希完全不了解它在說些什麽。


    「驅逐惡魔嗎……附身的……這種程度的法術……不過過度久居是……」


    漸漸聽得見靈獸說的話了。


    「但是,再一下下。再……隻要……讓妾身……」


    靈獸的聲音有點模糊不清,但很明顯是女性的聲音。而且那聲音聽起來也很年輕,似乎和夏希相仿。聽到這段話的夏希不經意開口:


    「什麽再一下下?」


    她反問回去。


    「嗯!?語言終於……嗎?」


    聽到夏希的一句話,靈獸的視線回到夏希身上。被那隻靈獸一看,夏希慌慌張張地用手搗住嘴巴。


    「巫女啊,聽得見妾身的聲音嗎?」


    靈獸的聲音仍舊含糊不清。但是,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斷斷續續的了。對於靈獸的詢問,夏希隻用手搗著嘴巴,持續保持沉默。


    「似乎造成汝的困擾了。但是,隻要再忍耐十分鍾。請讓妾身再稍微留在這裏一會。」


    「十分鍾?別開玩笑了,現在馬上出去!」


    夏希的手離開了嘴巴,反射性地回話。然而,夏希馬上就後悔了。被頂嘴的靈獸走近過來,更加慌張的夏希滑動臀部往後逃去。


    「妾身不會對汝做什麽,無須恐懼。」


    「怎、怎麽可能會相信你!」


    夏希大聲地反駁,但是聲音在發抖。就算有點距離,但是還聽得到她牙關打顫的聲音。


    「是真的。好不容易力量恢複到可以讓汝聽到聲音的程度。隻要再少少的十分鍾,妾身就算出到外麵也沒問題了。」


    「你、你說什麽任性的話。」


    即使聲音在顫抖,夏希還是再度抱怨。


    「你說『可以出去外麵』是什麽意思?是指你要等到靈力恢複到可以作惡的程度嗎?」


    就算很害怕,夏希仍沒有舍棄身為一個除靈師的責任。


    「作惡……嗎?看來妾身完全是個壞人啊。」


    如此回應夏希的靈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汝擔心妾身作惡的話,那妾身就不出去外頭;但取而代之,能繼續讓妾身居住於此嗎?這裏住起來挺舒適的。」


    靈獸提出交換條件。


    「別開玩笑了,為什麽非得讓你住在我的身體裏。我沒有那個義務。你快點出去!」


    「辦不到。以妾身現在的靈力,還沒有辦法從汝的身體裏麵出去。」


    靈獸說,又打算走近夏希。


    「等一下,不要再靠過來了!討厭、站住!」


    靈獸這次沒有聽取夏希的製止,它走向夏希。夏希打算往後逃離那隻靈獸,但背後被某種東西阻擋,使得她的逃脫路線被堵住。


    因為靈獸的聲音是女人的聲音,而且聽起來和夏希差不多年輕,所以讓她差點就忘記——靈獸充其量還是靈獸。說不定它用女人的聲音隻是為了讓夏希放鬆警惕的一個陷阱。


    「討厭,不要過來這邊!」


    靈獸已經近得可以觸碰到夏希了。夏希終於因此陷入恐慌,為了趕開靈獸開始拚命掙紮。


    「夏希!振作點!」


    同時,在夢境外頭——躺在拜殿裏的夏希胡亂揮動手臂,如同在夢裏一樣。排列在夏希身旁的香爐被揮倒,裏頭的灰燼四散。


    「忠治,夏希這是?」


    「不知道,但是我想有可能是惡靈在抵抗。」


    忠治一邊押住掙紮大鬧的夏希,一邊回答夏希的父親。跑過來的鈴音開口喊道:


    「危險!會發生火災!」


    鈴音用手將灰燼和炭火撥回香爐裏。


    「好痛!夏希、冷靜點!」


    掙紮中的夏希的手命中了忠治的臉。夏希的父親一臉吃驚地看著那樣的女兒。


    「喔喔喔、姐姐,身體變得好不舒服……。」


    而防止了火災發生的鈴音因為吸入大量香所產生的煙,又回到牆邊一股腦地躺下。


    「巫女啊,汝過度恐懼了。」


    在夏希不停掙紮的體內,靈獸用苦惱的聲音向她搭話。或許是因為夏希很害怕的樣子,所以靈獸跟她保持了一段適當的距離——它和夏希拉開了約一公尺半的距離。


    「難道說,汝其實是個膽小的人吧?汝隨便就擺出攻擊性的動作,這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膽小吧?」


    「那又怎麽樣!快點出去!」


    好不容易夏希平息了恐慌,但她現在還是很害怕地瞪視靈獸。


    「方才也說過了吧。等到妾身的靈力恢複後,妾身就能出去。」


    「然後,要用恢複的靈力再做壞事嗎?」


    「不對,是因為妾身無法從汝體內出去。汝對妾身而言,就像一個很深的陷阱。雖然居住起來很舒適這點救了妾身,但是對妾身來說,要出去的靈力還不足夠。」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


    「真傷腦筋。汝完全變得疑神疑鬼的,聽不進妾身說的話嗎……」


    夏希對靈獸緊閉心靈,因此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理解靈獸所說的話。她一心隻等著對方開口說出「我要出去了」這一句話。


    「巫女啊,汝是在害怕妾身的樣貌嗎?若是如此,要是妾身恢複成原本樣貌的話,汝就會多少聽妾身說話嗎?」


    靈獸以溫和的語調詢問。但是,夏希沒有回應。她兩手搗住耳朵,全身縮成一團。


    「要是能和汝推心置腹地談話就好了。」


    靈獸輕輕一歎,如此抱怨,視線從夏希身上移開。


    或許是靈力快恢複得差不多了,那隻靈獸現在充滿了神聖的氣。


    「好像平息了。」


    在拜殿裏,夏希的父親正押住夏希的肩膀。雖然沒有辦法幫忙驅逐惡魔,不過,押住掙紮的夏希這件事還是幫得上的。


    「她可能還會再掙紮,而且香爐的配置改變了,所以有可能抵抗一段時間……」


    幫夏希驅逐惡魔的忠治一邊說道,一邊將香爐整理成能使用的狀態。


    因為香爐散落一地,所以驅除惡魔的儀式不得不中斷。忠治現在將熄火的香爐拿到護摩壇上,重新放入火種和香料。


    「附在夏希身上的惡靈是那麽強大的靈嗎?」


    「是蠻強大的靈。」


    如此回答的忠治將白色的大香爐放在夏希頭部上方的位置。


    「受到協會的委托,我和夏希花了大概三個禮拜……吧。一直在追捕這隻靈獸。」


    「靈獸?是野獸的靈嗎?」


    「我想是的。是一隻像白犬的靈獸。」


    「白犬?」


    聽到忠治的回答,夏希的父親好像想到了什麽事。


    「那是狐狸嗎?還是狼?」


    「…………嗯?」


    忠治停下手邊的動作,緩緩地看向夏希的父親。


    「這麽一說,狐狸和狼有什麽地方不同啊?」


    「有什麽?這麽說來……是哪裏……?」


    視線和忠治交錯,夏希的父親也僵住了。


    「叔叔,你問是狐狸還是狼……是什麽意思?」


    「哎呀,這間神社祭祀的是白狼,狐狸的話不就是白稻荷神社嗎?所以我就在想到底是哪邊啊……」


    忠治和夏希的父親交換了意見後,兩個人就這樣陷入沉思。


    「狐狸和狼的差異,是在尾巴的形狀吧?」


    「嗯,好像是那樣吧。」


    兩人麵麵相覷,露出幹笑如此交談。此時。


    「小忠,那是插畫看起來才那樣啦。」


    鈴音加入話題。或許是受不了這團煙吧,鈴音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狐狸的眼睛啊,就像貓一樣。」


    「像貓一樣?貓和狐狸的眼睛,應該完全不一樣吧。」


    「小忠~那也是插畫看起來才那樣。」


    一邊訂正他們的對話,鈴音忽然挺起上半身。


    「狐狸的眼睛啊,跟貓的眼睛一樣,閃耀的瞳孔是細長形的。」


    「欸~還有這種差異啊……還有其他從外表一看就有明顯差別的地方嗎?」


    「沒有,畢竟狼跟狗都是犬屬。」


    如此回答的鈴音看起來有點辛苦地吐了一口氣。


    「你對那種無聊事情知道得還真清楚啊。」


    「啊唔……」


    忠治一句冷淡的話讓鈴音的表情僵住了。


    「叔叔,是狐狸還是狼這件事,因為它是靈,所以和真實動物的外貌又是兩碼事吧?」


    「隻要依據忠治的靈感來感覺它比較像狼還是像狐狸就可以了。」


    無視僵掉的鈴音,兩個人自顧自地進行話題。


    「嗚嗚……姐姐明明好意告訴你們了……」


    鈴音發牢騷道,又躺回地板上。


    「還是感覺比較像狼。就算我搞錯,也不會是狸或是黃鼠狼。」


    忠治繼續準備驅逐惡魔,他重新排列香爐並且說出自己的感覺。


    「狼嗎……說不定是我家神社祭祀的神……」


    「我認為那是不可能的,雖然不敢完全斷言……」


    擺好最後一個香爐的忠治,如此說道並抬起頭。然後,將茶壺形狀的香爐拿在手上。


    「這是從長老那裏聽到的話,長老是卡拉ok店的靈,這間神社的神好像是一位白發的女神,而且還穿著禮服。」


    「禮服?明明這裏從以前就是在供奉日本的神明?」


    「神明不也會隨時代改變穿著嗎?一定是這樣。」


    說明完畢後,忠治打開聖經,準備好重新進行儀式。


    夏希的父親見狀便停下談話,把手放在夏希的肩膀上,以防夏希再度掙紮。


    「咳,姐姐、好像快死了……」


    在拜殿的角落,鈴音仍然渾身發軟地躺在地上。


    「誰來、救救我……把這家夥趕走啦……」


    在夢境裏,夏希蹲坐著,雙手搗住耳朵。呈現完全封閉心靈的狀態。


    夏希縮成小小的一團,祈求有人會來救自己。


    「……忠治……」


    忠治的聲音傳到了夏希耳中。她將遮住耳朵的手稍微鬆開了一點,想聽到忠治的聲音。聲音是從濃霧的另一側傳來的。


    「忠治,就算你是個見習生,要是你還算個驅除惡魔的神父,就快點把這家夥驅逐掉啦……」


    焦慮不安的夏希抬起頭來控訴。


    「巫女啊,不要過度封閉心靈。這樣妾身的恢複速度會變慢。」


    靈獸見狀開口說。


    「那又怎麽樣!」


    「沒有辦法恢複,就無法從汝體內離開。那樣也沒關係嗎?」


    「你在說什麽任性的話,你馬上出去啦!」


    「剛剛已經說過了吧,以妾身現在的力量還無法從汝體內出去。」


    「說什麽在取回力量前都不出去,不要說這麽厚顏無恥的話了!」


    「嗯,要發牢騷也沒關係。多虧這樣,雖然有點少,但是恢複流動了。」


    靈獸說,靜靜地抬起頭,閉起眼睛。


    「想要妾身快點出去的話,就算是抱怨也行,汝最好說些話。隻要汝不封閉心靈,力量就會流動過來。」


    「在說什……」


    回嘴的夏希停止說話。她感覺到靈獸的氣變得越來越強大。而且完全是一股神聖的氣。


    「再等會兒。再等會而就可以出去了……」


    在夏希的眼前,靈獸稍微變大了。或許是因為恢複靈力了吧。


    「嗯,似乎到了該離別的時間了。」


    靈獸如此說道,它張開雙眼,視線移到夏希的臉上。


    「在出去之前,雖然妾身知道汝不會答應,但還是想跟汝商量看看。汝能否繼續成為妾身的宿體?」


    「什……?」


    麵對靈獸意想不到的提案,夏希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或許給汝添了麻煩,不過對妾身而言,汝是一個良好的宿主。雖然嘴巴有點壞,但是這裏很舒適,實在難得。」


    靈獸對夏希說道。


    「別、別說蠢話了!」


    「果然是這個答案呢。」


    看見夏希的反應,靈獸浮現一臉寂寞的表情。


    「我認為,若能和汝聯手,對彼此都有好處。」


    「你在說什麽夢話。我怎麽可能和隨便附身在自己身上的惡靈聯手。」


    「惡靈嗎……對汝來說,或許是這麽一回事呢。」


    靈獸遺憾地說,轉過身去。然後,在離開夏希之前,它回過頭:


    「本想在離別前讓汝見見妾身真正的姿態呀。但是改變姿態似乎還得費些時間,而妾身的靈力已經充分恢複了。」


    它這麽說。


    「若是汝改變心意,到時跟妾身說一聲。」


    「才不會改變心意,你這個笨蛋!!」


    被夏希大罵的靈獸就這樣不發一語地消失在霧裏。


    「等一下。那家夥出去是件好事,可是我要怎麽醒來?」


    目送它離去的腦裏突然冒出疑問。


    「那家夥出去外麵後,如果到時候我還在睡覺……會被咬死……也說不定。」


    一浮現這種想法,夏希的臉色唰地瞬間發白。


    「怎、怎麽辦?要怎麽做才能醒來?」


    夏希再度陷入恐慌。


    「醒、醒來!醒過來啊我!適可而止該醒了——!」


    她在夢裏不斷用雙手拍打臉頰。


    「惡靈好像又在抵抗了。」


    驅逐惡魔的儀式中,還在睡夢中的夏希又掙紮起來。夏希的父親押住她的肩膀,對忠治露出認真的表情。


    「惡靈,鎮靜下來!」


    忠治揚言,把茶壺形狀的香爐冒出的煙聚集起來,覆蓋在夏希胸口。


    然而,那團煙沒有碰到夏希的身體。而是在夏希上方形成氣體狀的漩渦,漸漸變成白色的龐然大物。


    那陣煙將還在夢裏大鬧的夏希包圍起來,並下降到忠治對麵。那陣煙落在地板上後,裏頭出現了白毛靈獸的身影。


    「這就是、靈獸……」


    靈獸實體化了。因此,連沒有靈視能力的夏希父親也可以看見它。


    「出來了啊,附身在夏希身上的臭靈獸!」


    忠治立刻擺好姿勢,打算用香的煙對靈獸發動攻擊。但是——


    「唔!風……」


    麵對忠治擺好姿勢的靈獸冷不防地放出強烈的氣。拜殿充斥的煙被那股氣引起的旋風一口氣吹散。


    「怎麽回事?」


    這股氣的來襲令忠治一行人不知所措。隻有一個人例外——鈴音。


    「咦?身體突然變舒服了。」


    或許是煙被衝散了的關係,鈴音爬起身來,目光移向忠治他們。


    此時,拜殿裏頭突然響起「啪」地一聲響亮的聲音。


    「好、好痛~……」


    是夏希痛打自己一巴掌的聲音。夏希眼眶含淚,看著按住自己肩膀的父親的臉。


    「夏希,還好吧?」


    「不太好……吧。好痛痛痛……」


    用手撝住臉的夏希當場趴在地上滾來滾去。看起來相當痛。


    但是,不知所措而無法動作的忠治也因此恢複了行動。


    「鈴音,抓住那家夥!」


    「我、我知道了!」


    被下命令的鈴音頭上冒出一對貓耳。鈴音以貓咪般的敏捷動作朝白色靈獸猛撲過去。靈獸的反應也相當快速。它倏然往後急忙躲開,同時和鈴音及忠治一行人拉開距離。


    「喵~真會逃呢。」


    就像失敗時的貓咪一樣,鈴音用手背摩蹭臉頰,試圖保持鎮靜。鈴音逐步縮短和靈獸之間的距離。但是——


    「唔喵?」


    鈴音的目光並非被那隻靈獸,而是被靈獸的尾巴給吸引了。


    靈獸將尾巴的毛大大地擴張開來,並且將尾巴往旁邊一擺。看起來相當蓬鬆的樣子。那條尾巴正微微地擺動。以那條尾巴為目標,鈴音飛撲了過去。


    「喵啊~……唔啊!」


    鈴音猛烈地一頭撞上後麵的牆壁——那也是一麵張有結界的牆壁。如果是平常的情況下,鈴音的確可以通過那道牆,但今天它就宛如真正的牆壁一樣坐鎮在那兒。


    「啊啊啊!竟然本能地飛撲上去……這隻笨貓。」


    「說姐姐是貓妖還沒關係,可是不要說姐姐是笨貓……」


    在牆前麵低吟不已的鈴音用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聲音朝發牢騷的忠治申訴。


    「有結界在,你逃不掉的!」


    忠治放下香爐,拿出裝有聖水的小瓶子逼近靈獸。然而它俐落地躲過忠治,逃往拜殿深處。


    「逃出去了?明明有張開結界……」


    靈獸從拜殿跑向本殿,穿過小小的門扇,接著消失無蹤了。忠治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一打開門,外頭的天色已經變黑了。暗處的前方,除了拜殿之外,另有一間小小的建築物,是來收藏神社祭祀的神明宿體的本殿。


    「忠治,剛剛的靈獸難道是犬神大人嗎?」


    追在後頭的夏希的父親如此問道。


    「犬神大人?」


    「這間神社供奉的是犬神大人。傳聞大約在一千四百年前,犬神大人拯救了這個地方,是一位名為『大口美白神』的白狼。『大口』指的就是狼。」


    一邊聽夏希的父親說的話,忠治一邊追逐靈獸的身影。已經完全跟丟了。


    「但是,根據卡拉ok店的長老所說的話,這間神社的神是一位白發的女神……」


    「這麽一說,剛剛你確實講過呢。」


    對於忠治的話,夏希的父親聳了聳肩。在他前方,忠治跑近本殿。


    「鎖起來了……」


    忠治想要檢查本殿,但是門卻上鎖了。


    「叔叔,鑰匙呢?」


    「那個放在神社的社務所裏……。」


    夏希的父親如此回答時,從後方出來的夏希手指著本殿的右方。


    「忠治,你在做什麽?靈獸在那裏啦!」


    「夏希,你居然能察覺到……」


    忠治剛一開口,就被夏希的臉給嚇了一跳。一個小掌印清晰地浮現在夏希的臉上。


    「怎麽?」


    「沒、沒什麽。」


    如此回答的忠治追著靈獸,跑到拜殿周圍的木板緣廊上。


    靈獸正待在神社的神木上。靈獸站在神木的樹幹上,似乎試圖想做些什麽。


    「啊,逃走了。」


    發覺忠治一行人靠過來,靈獸立刻逃走。


    忠治他們還待在緣廊上。他們為了進拜殿而脫了鞋子,因此沒辦法馬上跑出去,感覺簡直像被結界阻擋了一樣。


    忠治他們沿著緣廊跑到脫鞋子的地方,穿上鞋,追趕逃走的靈獸。


    逃跑的靈獸從神社占地衝到外頭去了。外頭傳來驚叫聲,因為靈獸目前實體化了,就連沒有靈視能力的人們也可以看得見它。


    「啊、小忠,等等!噗呀!」


    沒趕上的鈴音想從拜殿跑出來,卻又撞上結界被彈飛,呈大字型倒在地上。


    「鈴音,沒事吧?」


    夏希的父親跑了過來。


    「拜托,請快點解開結界!」


    對夏希父親訴苦的鈴音注意到自己的右腳跑到結界外了。


    「咦?」


    隨後,抱著疑問的鈴音一邊留意不要挪動到右腳,一邊伸出手。那隻手沒有被任何東西阻擋,可以直接碰到右腳尖。


    「雖然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不過就隻有這裏的結界被打破了!」


    如此說道的鈴音站起身來打算出到外頭。但……


    「啊☆」


    鈴音的頭狠狠地撞上某種東西。抱頭的鈴音痛得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然後就這樣直接滾到拜殿的外頭去了。


    「雖、雖然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不過姐姐好幸運——?」


    一邊押住頭上腫起來的包,鈴音回頭往後看。然後,無意伸出來的指尖卡在什麽東西上麵。那是把鈴音關在裏麵的結界。不過——


    「咦?下麵空蕩蕩的……」


    結界隻有上半邊,大概從鈴音的腰部開始展開。下方是空的。靈獸能不受結界阻礙而逃出、鈴音能滾到外頭來,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咦咦咦……」


    其實不需要受到煙的折磨,隻要想要從結界裏出來就可以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鈴音呆在原地,一時之間忘了要去追上忠治一行人。


    「在那裏!紅綠燈那兒。」


    從神社占地飛奔出來的夏希跑在忠治的前頭,追趕著靈獸。


    發現夏希的靈獸稍微瞥了一眼小小的稻荷神社所在的那片草地,注意到夏希他們追了過來,便闖過紅燈逃跑。


    小型卡車看見突然闖出來的靈獸,緊急踩了煞車。斑馬路的另一端有幾個人正在等紅燈。那些人看見跑過來的靈獸,爆出一陣慘叫,四散奔逃。


    「糟糕,要是讓它跑進商店街的話會引起大騷動。」


    「就算你這麽說,我們也沒辦法追上。依它那種速度……」


    被紅燈擋住,忠治和夏希焦躁起來。這也是一種結界。


    驚叫聲越來越遠。靈獸通過岔路,跑向中通商店街的中央散步道。


    那條岔路的行人不多,但是道路上停放著一部拆除廢大樓的重型機械,所以視線被遮蔽住了。


    「嗯?慘叫聲突然消失了……。」


    紅綠燈終於轉為綠燈的時候,到剛剛為止還可以聽到的慘叫聲消失了。取而代之,從神社的方向傳來鈴音的聲音:


    「小忠~等一下!」


    「傷腦筋,這樣不就不能靠慘叫聲追趕它了嗎?」


    「但是,沒有造成騷動不是很好嗎?」


    忠治和夏希邊交談邊過馬路。


    「啊~等一下啦!」


    鈴音邊哭邊追過去。


    前頭的兩人抵達散步道。那兩人的右邊是傍晚來過的卡拉ok店的大樓。


    「你覺得往哪邊逃了?」


    「右邊,那裏有氣息。」


    跟隨著氣息,夏希跑過人多擁擠的散步道。忠治也尾隨在後。


    「姐、姐姐走比較慢啊~」


    鈴音在抵達散步道之前就已經兩個人相隔了有一段距離。她才剛從那間「gorgias」家庭餐廳旁通過。那間店家現在所有的窗戶都拉上窗簾,出入口還掛著「臨時休業」的牌子。


    「噢,鈴音大人,怎麽了嗎?」


    搭話的是卡拉ok店的長老。那名長老發現了鈴音,一躍跳上鈴音的肩膀。


    「哎呀,老爺爺。我現在正在追一隻白色的狗呢。」


    「白色的狗?走失的狗嗎?」


    長老歪著頭,在奔跑中的鈴音肩上輕輕坐下。


    「話說回來,老爺爺才是怎麽了呢?」


    「我剛剛感覺到美白大人的氣息。想說美白大人說不定回來了,就出來看一下了。」


    「但是,為什麽是家庭餐廳呢?」


    「隻是除靈之後還沒回店裏去罷了,我有點擔心蛇女。」


    相較於交談中的兩人,忠治和夏希已經跑到遙遠的前方去了。


    「忠治,停下來!」


    「怎麽了?找丟了?」


    兩個人來到一座沿著散步道的公圔。公園中隻有幾顆樹木和幾張長椅。夏希環顧著公園,慢慢地轉頭向後看。


    「好像追過頭了。」


    「追過頭?但是到處都沒有看到靈獸……。」


    「或許不是靈獸……我們從中途起就沒聽到慘叫聲了吧?」


    「不是因為變回靈體了嗎?靈體的話,普通人是看不見的吧。」


    忠治一邊說,一邊走近大口大口喘著氣的夏希。


    「不追了嗎?」


    「在這附近。……可以感覺到強大的氣息,可是……方向感亂掉了。」


    夏希張開嘴巴「呼——呼——」地喘氣,打量著周圍。


    或許是因為「黃昏時刻的商店街上出現一名巫女」這情景相當引人注目吧,所以行人們都盯著夏希看。夏希用嚴厲的臉色回敬,一邊繼續探索放出靈氣的地點。


    「就跟我被鈴音打敗一樣,你也因為強大的靈氣導致感覺亂掉了嗎?」


    「才不是因為等級那麽低的原因。」


    夏希做出毒舌發言。


    「大概是因為它停下來的關係。明明隻要它稍微移動一下,就可以知道氣息從哪裏傳過來了……」


    「因為不動?所以你才不知道氣息傳過來的方向嗎?」


    忠治對張望四周的夏希提出疑問。


    此時,讓長老坐在肩上的鈴音追了過來。


    「小忠,怎麽了?」


    「靈獸在這附近。現在夏希正在找那家夥發出氣息的地點。」


    夏希到現在還是很喘。她現在仍因掌握不到氣息的方向而苦惱。


    「夏希怎麽了?」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感覺得到氣息,卻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會有這種事嗎?」


    「這是很常見的喔。」


    對於忠治的疑問,鈴音很幹脆地回答。


    「你想想,有時候隻靠來電鈴聲,也不知道手機在哪裏,對吧?和這個的道理是一樣的是稍微動一下,聲音的大小聲會有微妙的變化,這樣就比較容易找到了。」


    「啊啊,這麽說來,聲音比較大的時候會有這樣的情況呢。」


    鈴音走近接受了這個說法的忠治。


    「喔喔,果然附近感覺得到美白大人的氣息。」


    待在鈴音肩膀上的長老說道。


    「美白大人?好像是那位消失的土地神嗎?」


    「是的。話說,少年啊,汝等在追什麽東西?」


    「白色靈獸。終於從夏希的身體裏驅趕出來了,但是被它給逃跑了。」


    「白色靈獸?這麽說來,巫女身上感覺到的、那股和美白大人相似的氣息消失了啊。」


    長老一邊說,一邊跳到忠治的肩膀上。


    「果然附在巫女身上的是美白大人嗎?」


    「長老,您知道那位美白大人在哪裏嗎?」


    「在附近。我隻知道在這附近而已。」


    長老似乎也找不到氣息來源的樣子,但是好像可以借由感受到的強度得知距離。


    「夏希,靈獸有移動嗎?」


    「沒有。為什麽不動呢?」


    「不知道,可能找到了新的宿主,或是正看著我們的行動……」


    忠治這麽說,目光朝某個方向望去。是十字路口的一隅。


    十字路口的轉角有一間服飾店。那間店的櫥窗前有個女孩子站在那兒,她穿著一套充滿少女風格的白色禮服。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發色看起來像金色,不知道那是女孩子本身的發色,還是因為櫥窗或街燈的黃色光線被反映出來的顏色。感覺那個女孩子好像在那裏等著誰,可是看起來又像是像從櫥窗裏溜出來的樣子。


    「忠治,有找到嗎?」


    「沒有,完全沒有……。」


    不由自主被女孩子奪走目光。忠治的視線從那名女孩子身上移開,搜尋靈獸的身影。


    「哇啊,好漂亮的孩子……」


    像是代替忠治似的,夏希也注意到了那名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抬起頭,盡管隻有一瞬間,她和夏希的視線交疊。下個瞬間——


    「就是那個孩子!」


    夏希的脊椎竄過一陣電流,憑著這點,她直覺似地指著那名女孩子。


    「那個孩子?難道是靈獸化成的?」


    忠治這麽脫口而出的時候,女孩子往旁邊跑走了。


    「是那個孩子沒錯!」


    在她宛如為了逃跑而行動的瞬間,夏希大喊道。因為女孩子移動了,靈氣傳來的方向終於集一小到一點。


    「站住!」


    夏希穿越人群企圖抓住女孩子。此時。


    「啊!」


    「怎麽回事!?停電嗎?」


    商店街一角的街燈突然熄掉了。受到驚嚇的人群發出驚恐的叫聲。


    「靈障?啊啊,已經跑到那裏去了……」


    街燈熄掉是一瞬間的事。燈光馬上恢複的時候,女孩子已經穿越吵嚷的人群,離夏希越來越遠。


    「夏希,你晚點再過來。」


    率先行動的忠治語畢,動身追趕那名女孩子。為了不被忠治搶先一步,夏希也跑了出去。


    「那是什麽意思?是我被附身耶!我不去追的話,那要幹麽?」


    「你不是在下午的體育課被送到保健室嗎?你才剛痊愈,就好好休息吧!」


    「那是因為被附身啦。靈獸已經出來了,所以沒問題的。」


    「哪有可能啊!」


    忠治稍微放慢速度和夏希並行,並否定夏希的回答。


    「你還沒恢複正常狀況吧。」


    「那種事情,我會用毅力解決。」


    「解決個頭!」


    忠治吐槽的時候又有一部份的街燈熄掉了。一個看起來在下班回家路上的女性在兩個人的麵前「啊!」地的放聲尖叫。兩人分別從那名女性的左、右兩旁繞過,緊追那名正在逃跑的女孩子。


    「不然把手伸出來,我拉你!」


    忠治一邊跑一邊伸出手。夏希猶豫地看著那隻手。


    「打算怎麽做?」


    「我知道了啦!」


    夏希輕輕歎了一口氣,牽了忠治的手。牽著那隻手的忠治加快步伐。


    「喔喔,這就是青春啊。」


    待在忠治肩膀上的長老看到這個情況,一邊摸摸白色的胡子一邊微笑說。幾乎完全就是一副老頭子的樣子。


    「啊~小忠~姐姐也要牽手啦~」


    距離兩人相當遠的鈴音揚起臉緊追在後。她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


    鈴音也是神靈,可以飛在空中追過去就好了,但是不在人類麵前飛或許是鈴音自己的堅持。


    「夏希,繼續往前直追嗎?」


    追逐女孩子的忠治和夏希完全看不到女孩子的身影。現在是靠夏希感受到的氣息在追趕。話雖這麽說,其實追捕那名女孩子的線索還有一條。盡管是偶爾發生,不過那名女孩子附近的燈會熄滅。這點也對告知女孩子的所在之處有所幫助。


    「往右轉。」


    「知道了,右邊是吧。」


    忠治聽到夏希指示的方向,正準備在下個角落右轉,這時。


    「等一下!」


    夏希開口阻止忠治。忠治停下腳步,夏希一頭撞上他的背。


    「怎麽了?」


    夏希因為反作用力差點跌倒,忠治透過牽著的手用力拉穩她。


    「從公園傳來……好像……逃到那座公園去了。」


    夏希搗住撞到的額頭,重新站穩。


    夏希指示的地方就是放學時他們用來甩掉桑井一行人的公園。雖然公圜內有街燈照亮,但是裏頭有點昏暗,與其說氣氛安靜,不如說籠罩著一種寂寥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正中央噴水池整個都是昏暗的影響所致吧。


    公園裏的街燈忽亮忽暗。那盞忽亮忽暗的街燈似乎傳達著「從公園噴水池旁右轉」的訊息。


    「好像逃到水池的另一邊了。那邊好像是一排櫻花樹吧?」


    忠治邊說邊看向夏希。夏希正低著頭大口喘氣,她放開被牽住的手,兩手撐在雙膝上。


    「果然才剛痊愈啊。身體還很不舒服吧?要不要背你?」


    「不用你多餘的關心……我自己有腳會走路!」


    為了不想向忠治示弱,夏希抬起頭。


    「不過,肩膀借一下……」


    大概是因為呼吸仍然很困難的緣故,夏希這麽說,將手搭在忠治的肩膀上。


    「你還真不服輸啊。」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一邊互相爭論,兩人隨著街燈明滅的動向,在水池旁的散步道上右轉。


    接著兩人走過上頭設有時鍾的柱子。時間正是晚上七點半左右,表盤的背麵透出光線。


    「忠治,停下來!在這附近。」


    如此說道的夏希停下腳步。然後,夏希的手離開忠治的肩膀,仰望散步道旁沿途種植的成排櫻花樹。


    「從哪邊傳來的?」


    「我不知道。它的動作又停止了……。」


    夏希依然氣喘籲籲。忠治率先走近成排的櫻花樹。


    他發現了一條連接散步道和街樹的道路。往那裏跨出步伐的忠治說:


    「這麽說來,長老,剛剛沒有叫那個女孩子『美白大人~』吧?」


    他對坐在肩膀上的長老提出疑問。


    「唔~其實我很疑惑她是不是美白大人。」


    「認錯人?」


    「這個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美白大人是一位美麗的女性,但是那個小女孩……」


    「看起來年紀太小?」


    「是的,而且巫女在家庭餐廳變成白發巫女的時候,隻有感受到的氣息很像美白大人,外貌和美白大人毫無共通之處。」


    一邊交談,忠治和長老走到街樹中央的道路上。在後麵,離他們有點距離的夏希追了過來。


    「放心吧,妾身是美白本人。」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插嘴打斷忠治和長老的對話。聽到那道聲音的忠治立刻往上抬頭。


    「在哪裏?」


    「櫻花樹上。用不著故意詢問,愚昧的家夥。」


    「樹上?哇啊,在那種地方……」。


    抬頭往枝椏間看的夏希發現一名女孩子橫臥在高高的粗樹枝上。


    雖說街樹是櫻花樹,但是現在櫻花已經散落,剩下新長出的嫩葉。女孩子攀上去的那棵樹木比其他樹還要大上一圈。大概很久從前就有那一棵樹了,應該是在周圍種上其他櫻花樹才形成一排行道樹的。


    爬上那棵樹的女孩子——美白,正坐在一根粗樹枝上,背部倚靠在樹幹上,單腳掛在樹枝外,側眼看著下麵的忠治一行人。


    「你竟然敢附身在人家身上!」


    夏希夏希對美白發怒說道。


    「加宮神社的巫女嗎?受汝照顧一段時間了。」


    由上往下俯瞰著夏希,美白開口說道。


    「再稍微讓妾身待在你體內的話,就可以更接近原本的樣貌了。」


    「再稍微……別開玩笑了!」


    美白接著開口的話,讓夏希的怒氣倍增。


    「美白大人~好久不見了~至今為止您怎麽了?」


    待在忠治肩膀上的長老,站起身子向美白打招呼。對此,美白說:


    「喔喔,是歌爺啊。妾身有一陣子失去力量了,在恢複力量之前去流浪了。」


    「流浪?這樣的話,回到原本的宿體不就可以了嗎?」


    「正是因為辦不到才去流浪的。」


    在下麵聽著對話的忠治和夏希,兩人麵麵相覷,露出頭頂浮出問號的表情。


    「那個,可以稍微整理一下談話嗎……。」


    忠治對樹上的美白打聲招呼。


    「嗯、長老,那個人,該說是人還是神?」


    忠治詢問肩膀上的長老。但是——


    「妾身沒有固定的名字,人類稱呼妾身為大口美白神。」


    回答的是美白。


    「等一下,那不就是我家裏神祭祀的神嗎?是真的嗎?」


    「妾身用不著說謊,妾身就是那個神,雖然不受歡迎呢。」


    立起身子的美白一邊說道,一邊看著夏希。


    「美白大人。美白大人不是住在神社裏嗎?為什麽還要流浪……請問宿體怎麽了嗎?」


    「宿體?妾身已經一百年沒回那兒過了。妾身也回去看了好幾次,卻怎麽看也不覺得是可以回去的東西。」


    這麽回答的美白從枝椏間探出身。


    「那麽,至今為止您都待在哪裏呢?一百年這麽久的期間……」


    接著提出疑問的是忠治。然後,美白開口:


    「神社附近那間稻荷的社。不過,因為在那裏也給逐出來了,所以移往大樓上的祠堂,但是那裏靈脈也突然被切斷,又被逐出來了。」


    回答後,美白又靠在樹幹上躺下。


    「人類為何要奪走妾身的容身之處呢?妾身不要求人類如同往昔祭祀,但是至少想要一個住所……」


    如此講述的美白,靜靜地閉上雙眼。


    「那是什麽意思嘛,這樣不就完全像是我趕出去的。」


    夏希聽到這一段話露出生氣的表情,抬頭仰望美白。


    「你說的住所是哪裏啊,要住哪裏你才會滿足啊?」


    「巫女啊,多虧汝,雖然不是原先的樣貌,但至少妾身得到了像這樣能夠實體化的力量。汝是一個舒適的宿體,雖然有一點小問題……」


    「別說蠢話了,要人家當宿體,麻煩透了。別開玩笑了!」


    「這隻是汝自找的麻煩。因為汝太疑神疑鬼,產生過度反應連身體都搞壞了,那是汝自亂陣腳。」


    「你要說是我的錯嗎?別開玩笑了!你下來啊!!」


    滿臉通紅的夏希朝著美白飆了一頓。忠治把手放在夏希的肩膀上,要她冷靜一點。在樹上的美白見狀,靜靜地說:


    「我真正的宿體是老舊的木簡。放在本殿,收藏在佛龕裏。」


    「那麽,回到那裏去不就好了。」


    「正因為回不去,現在才這樣的。」


    「你說回不去,為什麽?」


    「那是因為……」


    美白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嘴巴半開,說不出話。


    「本殿……好像在我五年級的時候翻建過,發生過什麽事嗎?」


    「不是重建的問題,是別的問題。」


    大概是美白很難開口的問題,美白好像不太想觸碰到關鍵部份。


    「美白大人是高位的神靈,所以能作為宿體的東西有限。」


    「歌爺啊,不用說了。就這樣繼續找不到宿體而衰亡也是命運,也是一件趣事。」


    美白自暴自棄地說,又橫臥在樹枝上。


    「找不到宿體的話,會怎麽樣?」


    「力量會漸漸衰落,變得無法維持樣貌。現在的美白大人所呈現出的並不是她原本的樣貌。如果比現在失去更多靈力的話……」


    「就無法維持人類的樣貌,會變回狼的樣子。」


    美白躺在樹枝上,補充長老說的話。


    「如果靈力更加衰弱的話,就沒辦法維持狼的樣貌嗎?」


    「不,狼是妾身本來的麵貌,不會再改變了。不過,變回狼之後,一旦靈力再低落下去,就會喪失理性。」


    「理性?」


    「是的,喪失理性之後,就隻剩下本能。大概會變得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吧。因為記憶會全部中斷。」


    對於忠治的問題,美白回答到此,轉而看向一旁的夏希。


    「巫女啊,其實,妾身不記得自己為什麽麽會躲進汝的體內。不過,也多虧汝讓妾身恢複靈力,整件事應該可以這麽說吧?」


    「沒有躲入我體內的記憶……」


    夏希一臉複雜地仰望美白。她皺眉開口問道:


    「雖然你說衰亡也是命運,但如果靈力衰落而喪失理性,你不是又會按照本能而大鬧一番了嗎?」


    「妾身有大鬧過嗎?此話當真?」


    對於夏希說的話,美白如此反問。


    「這是真的,我和夏希因此被委托除靈……」


    忠治代替夏希回答。美白的視線移到忠治身上。


    「出現除靈委托嗎?想必給汝等添了麻煩吧。」


    隻淡淡地這麽說,美白仰起臉。


    「還有理性的時候,若是找不到新的宿體,又會添上麻煩吧。」


    美白歎了一口氣,目光移向上頭的枝梢。


    樹枝上有許多小怪物們。體型最大的也不過是能被美白托在掌心上的大小。


    「這顆櫻花樹很古老,具備成為禦神木的格,而且還沒有靈把它當作宿體。」


    美白像在自言自語地講訴,倏地伸出右手。美白的手上有一個像毛球的怪物輕飄飄地飄落下來。


    「那你把它作為宿體不就好了。」


    「妾身從很久以前就這麽想,也盯上這顆櫻花樹了。」


    對於夏希的意見,美白這麽回應。美白手上的毛球怪物輕飄飄地飛舞著。


    「不過這顆櫻花樹和妾身的波調不合,這樣無法作為宿體,而且這裏的舒適度也不太好。」


    她一邊看著飄舞的毛球怪物,一邊如此低語。


    「這真是個難題啊。找不到宿體而喪失理性的話,又回到原點。」


    「喂,你的靈力大概可以維持幾天?直到理性消失為止……。」


    「直到理性消失為止?」


    對於夏希的疑問,美白一直凝視著待在手上的毛怪。


    「妾身想想。以現在的靈力而言,維持三天吧?」


    「三天。要是沒在三天內找到新的宿體,又會引發騷動……」


    聽到回答的夏希,目光自然往商店街的方向移去。就在這時。


    「小忠。終於追上了!」


    鈴音追到了成排的行道樹這兒。


    「啊,被逼到樹上了呢。」


    先到這裏的忠治他們正看著樹上,鈴音見狀便做出這種理解。


    「好~那姐姐來抓住她。」


    因此,鈴音語畢立刻開始爬樹。


    「你覺悟吧~」


    鈴音頭上冒出一對貓耳,用手抓住樹幹,右腳踩上樹瘤。然而——


    「哎呀呀?」


    爬不到一公尺鈴音就滑下來了,就這樣坐在樹根上沮喪得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不會爬樹的無能貓……」


    「不要說無能貓!」


    被忠治冷言冷語嘲諷的鈴音為了挽回名譽決定再挑戰一次。但是,依舊爬了一公尺又滑落下來。


    「你是來做什麽的啊?」


    「姐姐隻是想幫上忙嘛~。」


    夏希也使出冷言冷語攻擊,鈴音抱著樹幹灑淚。


    美白默默地看著這副景象。


    「汝是貓的靈嗎?」


    「是呀,反正姐姐就是無能貓啦,嗚嗚嗚嗚……」


    緊抱住樹幹不放,鈴音無精打采回答。


    「汝的宿體是什麽?妾身感受到汝傳來的強大氣息。想必汝有一個非凡的宿體吧?」


    「宿體?有那種東西嗎?」


    對於美白的疑問,鈴音歪著頭碎念。


    「這家夥是居住並附身在教會的野貓的靈。」


    忠治代替鈴音回答。


    「姐姐才不是附身在教會,姐姐隻是想要待在小忠附近嘛!」


    鈴音急忙訂正忠治說的話。


    「是附身在禮拜堂的閣樓裏吃閑飯的吧?」


    「因為小忠不讓姐姐進房間,隻好不得已租房間啊。」


    「明明就是妖貓還跟老鼠很要好……。」


    「尊重先到的客人是一種禮儀,把它們趕出來就是不講義氣。」


    忠治和鈴音開始怪異的口角。聽到這段對話的美白一臉逗趣地看著。


    「汝們感情真好啊。」


    「哪裏感情好啊?」


    「果然看起來很好嗎?姐姐好高興?」


    忠治和鈴音的反應完全相反。夏希見狀,說:


    「說不定不需要宿體,不是嗎?」


    但是卡拉ok店的長老開口:


    「巫女啊,我白天有說過了吧,宿體對我們靈來講是必要的。」


    然後,就在夏希準備回嘴說些什麽之前,長老先開口說話了,仰望著樹枝上的美白。「但是,美白大人。有件事情我不能理解,就算您無法回去宿體,可是為什麽要離開神社呢?如果回到神社,靈力遲早會恢複才對啊……。」


    「嗯?聽長老這麽一說……」


    忠治聽到長老的意見,腦裏浮現出掛念的事情。


    「長老,喪失理性之後會依本能行動吧。那麽,不會依照本能回到宿體嗎?」


    忠治向長老詢問自己掛心之處。


    「汝也在想相同的事情呢。關於這點是怎麽回事呢?美白大人。」


    「唔……那是……」


    美白被這麽一問,視線從兩人身上挪開。


    「那是,就算依靠本能也回不去的意思嗎?」


    夏希也開口提問。


    但是,美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轉向一旁陷入沉默。


    「忠治,要怎麽辦?」


    「怎麽辦什麽的,如果不去看看宿體的話……。」


    「也對。所謂的回不去,是不是為了不讓人靠近而被封印了呢?」


    「為什麽要這樣做?把神明趕出來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吧。」


    「你說的也是啦……」


    夏希嘟著嘴發出「哼嗯~」的沉吟,不知道怎麽回答。


    「嘛,之後再想吧。現在先去看看那個叫做宿體的東西吧。」


    忠治說道,又抬頭看向美白。


    「美白大人,我們想要回神社看看宿體,能不能跟我們一起去?」


    「妾、妾身謝絕。宿體放在本殿內,是收藏在佛龕裏的古木簡。隻要看了一眼應該誰都能理解。」


    美白的聲音在發抖。那樣子讓忠治直覺有問題。


    「如果發生什麽事,逃到夏希體內不就好了嗎?」


    忠治試著呼喚美白。


    「忠治!你覺得事不關己就這樣,不要隨便講啦!」


    夏希聞言爆出青筋,往忠治的背部連捶好幾下。待在忠治肩膀上的長老害怕受到連累,逃到鈴音的肩膀上。


    「體內……那樣的話妾身可以過去。」


    美白給出積極的答案。那句話讓夏希停下動作。


    「好,那麽,決定好了?」


    「等一下,不要隨便決定……啦……」


    這次換夏希的聲音在發抖。美白從樹上下來,靠到夏希身旁。


    「聽好了,妾身隻會走到那附近而已,妾身可沒有說要回到宿體啊。」


    美白一邊叮嚀,一邊揪住巫女服的袖子。


    感覺背後有一股電流通過的夏希接著揪住忠治上衣的袖子。


    「要、要回神社嗎?姐姐想要稍微休息一下……。」


    在櫻花樹的樹下,現在仍冒出一對貓耳的鈴音摟住樹幹。除了氣餒之外,大概也因為爬不上樹而感到疲勞吧。


    「你們回來啦。哎呀,後麵的孩子是?」


    忠治一行人回到加宮神宮,夏希的父親出來迎接他們。


    忠治他們抵達的是加宮神宮的拜殿。使用過的香爐已經被整理好了,現在放在護摩壇上。不過護摩壇還沒有收起來,仍然放在舉行驅魔儀式的地方。


    「大口美白大人。這間神社祭祀的神明。」


    「大口美白大人之前聽說是一位女神,沒想到是一位這麽可愛的小姐。」


    忠治的答案讓夏希的父親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盡管不感覺忠治他們說的是謊言,但是外表怎麽看都隻像一個小女孩。


    「最近騷動起因就是這個孩子,而引起這些的主因好像是本殿裏的禦神體……」


    「禦神體?」


    聽到這段話,夏希的父親視線馬上移向本殿。


    「禦神體現在變得怎麽樣了呢?」


    「我想是有好好地安放在裏麵……」對於忠治的疑問,夏希的父親露出狐疑的表情回答。


    「叔叔,可以看一下禦神體嗎?」


    「要看嗎?那個已經很久沒有啟龕了……」


    夏希的父親一邊回答,視線一邊投向美白。美白躲藏在夏希的背後,似乎在害怕什麽東西的。


    「好像確認一下裏麵比較好。我去辦公室拿鑰匙過來,你們先過去等著。」


    夏希的父親語畢就往社務所的方向走去。忠治一行人決定按照夏希的父親說的話,先去本殿等待。


    過了一會兒,夏希的父親拿著鑰匙和燈籠過來。燈火照耀著一行人,所有人一同進到本殿。本殿是一間小型建築物,內部看起來不到兩張米大,正中間放置著一座既古老又華麗的神棚,以及收藏神體的佛龕。


    「咦!?不進去嗎?」


    準備跟在後頭進去的夏希被揪住袖子的美白拉住。


    美白好像不想進入本殿,而且那副膽怯的舉止彰顯著她想要有人陪在身邊。觀察到這個狀況的忠治說:


    「夏希,你和美白大人在外麵等。看起來已經到達極限了……」


    這番話讓美白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相較之下,鈴音則對佛龕裏麵深感興趣。她把臉貼近佛龕,一副想要快點看到裏麵的表情。


    「叔叔,這個佛龕有打開過嗎?」


    「這是第一次喔。至少從祖父那一代開始,都沒有過啟龕的紀錄……」


    一麵回答忠治,夏希的父親抽開佛龕的門閂。


    「裏麵變得怎麽樣?」


    忠治瞄了待在外頭的美白一眼。或許美白不想說吧,她移開了視線。夏希的父親就在這段期間內打開了佛龕。


    「哎呀,是某種神像呢。」


    放在裏麵的是古老的木雕,看起來像是神像。因為放置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汙垢和裂痕都非常明顯。那個木雕是一個很像筆架的東西,並且插著圓形的木簡。那就是美白的宿體。


    「腐敗得相當嚴重呢。是因為這樣讓神明生氣了嗎?」


    夏希的父親說道,慎重地把手伸向雕像,將神像從佛龕中拿了出來,鈴音把臉湊近想要看個仔細。


    「呀啊啊~~~~~~~~~~~!!」


    就在鈴音看見木簡的下一個瞬間,她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跳起來緊緊摟住忠治不放。忠治的臉被押在胸部裏,姿勢一個沒站穩,一頭栽到牆上。


    「這、這還真嚴重啊……。」


    接著開口說話的人是夏希的父親。他的視線也離開了手上的木雕像。


    「叔叔,發生了什麽事?」


    在牆緣那裏變成鈴音的墊子的忠治,征求實際狀況問道。忠治正將緊巴著自己不放的鈴音硬剝下來。


    在本殿外頭,害怕的美白緊摟住夏希的背部。


    「這個,就生理上來說感覺不太好啊。」


    以此為開場白,夏希的父親開始說明狀況。


    「神像的裏頭啊,滋生蟲子了。這些蟲子變成脆脆的木乃伊……」


    「蟲子變成木乃伊?」


    忠治終於把鈴音剝下來,走去查看夏希父親拿的神像。


    插在上頭的木簡周圍殘留著無數的蟲蛹。往裏麵一看,當中塞滿了幹燥的茶色幼蟲,而且那些幼蟲就連圓形木簡的裂縫也擠滿了。


    「多久沒啟龕就表示多久沒拿出來曬太陽吧?」


    「可以這麽說吧。」


    不曉得是不是看不下在裏麵蠕動的蟲,夏希的父親呼了一口氣,恢複鎮靜。接著他拿著木雕像往本殿外走。


    「哇、哇啊啊~不要拿過來這邊!」


    對此驚慌失措的美白離開夏希的背後,往拜殿逃去。


    美白被拜殿的高低段差給姅倒,就這樣直接跌倒在地上,盡管如此,她還是試圖爬行逃走。


    「喂喂,冒冒失失的樣子一點都不像狼神啊。」


    「羅唆!妾身最討厭蟲子了!」


    雖然一邊對忠治頂嘴,但美白還是一邊匍匐前進。


    看見那個樣子的夏希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不由得靠近過去,輕撫美白的頭。


    「小美白,好可愛~」


    「討厭蟲子到這種程度,甚至本能地拒絕回到宿體呀。」


    「哎~呀,不要把妾身當作小孩子!」


    被夏希撫摸頭的美白滿臉通紅地一邊站起身子,一邊回嘴抱怨。


    「真是的,實在是麻煩的神明啊。和鈴音不相上下。」


    「羅唆!不管是誰都有不擅長的事情。這是沒辦法的不是嗎?」


    「小忠說和姐姐不相上下是什麽意思?」


    對於忠治的一句話,美白和鈴音各自回嘴。在忠治的後方,夏希的父親拿著木雕像進到拜殿來。


    「呀~!妾身就說了不要過來……」


    美白慌張地躲到夏希的背後,從夏希肩膀的高度探出臉來抱怨。夏希的父親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將放在護摩壇上的藥壺挪開,接著把木雕神像放在空出的地方。


    神像裏頭滋生的蟲子就是一切騷動鬧事的開端。


    「結束了嗎?可以出去了嗎?」


    美白還是一副膽怯的樣子,她從夏希的背後探出頭來這麽問道。


    「您說要出去,請問要去哪裏呢?」


    叫住美白的人是夏希的父親。


    「妾身要出去神社。妾身無論何時絕對不想待在有蟲子的地方。」


    美白宛如一個任性的小孩一樣如此回答夏希父親的疑問。


    「但是,您是這間神社的神明……吧?」


    「即便這樣妾身也要出去!現在的妾身沒有能夠安棲的地方。」


    美白從夏希的背後露出臉來,感情用事地回答。


    看著這樣的美白,夏希說:


    「這樣的話,今天要不要住在我房間?」


    「巫女啊,可以嗎?」


    「當然可以,就連躲到我體內這件事情也想原諒你呢。」


    一邊這麽說,夏希的臉轉向父親。


    「爸爸,可以吧?」


    「可以啊,是不是要準備棉被比較好啊?」


    「無須棉被。妾身不需要那種東西。」


    回話的美白膽怯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似乎是因為暫時得到住所,所以心情變得輕鬆許多。


    「夏希,是吹了什麽風?之前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心情上有點變化啦。因為小美白很可愛,我原諒她!」


    如此回答的夏希又開始輕摸美白的頭。


    「巫女,汝是因為妾身的外表而改變態度的嗎?」


    「沒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一邊撫摸美白的頭,夏希用著愉快的聲音回答。在夢裏異常懼怕美白的樣子就像一場謊言似的。


    「欸~妾身說了不要把妾身當小孩子……」


    被夏希摸著頭的美白露出困擾的表情。


    「對了,夏希。如果有空房間,最好讓她住在那裏比較好。你要是看到有人飄在空中睡覺,早上起床一定會尖叫的。」


    「靈是浮在空中睡覺的嗎?也就是說,忠治和貓一起睡過覺的意思?」


    起初露出驚訝表情的夏希馬上用輕蔑的眼神看向忠治。


    「是這家夥擅自進我的房間……」


    對此,忠治一臉不高興地回答。然後,鈴音開口:


    「嗬嗬嗬,對姐姐來說,鑰匙和結界都是沒有意義的。」


    鈴音的頭被忠治輕敲了一下。搗著頭的鈴音露出笑容,小小地吐了一下舌頭。


    「比起這些事情,靈獸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忠治說,眼神轉向美白。美白現在仍然被夏希被逗弄著。然後,終於逃出夏希毒手的美白說:


    「承蒙汝等諸多關照了啊,人類們。」


    「明天會把神像拿去曬太陽,今天就先掃蟲吧。」


    夏希的父親說,接著便朝向社務所去拿取掃除用具了。


    「唔~不要留下妾身~……」


    看見被滿是木乃伊化的蟲子盤據的禦神木,美白下意識地想躲到夏希背後,卻因此又被夏希捉住,輕撫她的頭。


    要是把這種互動放著不管的話,好像會變成一種無限循環的氣氛。


    總而言之,至此,事件來到落幕了。


    然後在隔天早晨,就如同忠治的預料,夏希的驚叫聲響徹了整間加宮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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