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澤拿出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才接通電話,“喂,”段希聽見他的聲音才鬆了一口氣,說:“修澤,你又去見江望舒了嗎?”段修澤“嗯”了一聲。段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你難道還是勸你不要做什麽,你就非要做什麽的小孩嗎?”段修澤說:“我媽找你了?”段希說:“嗯,找我了,我把你發給我的視頻片段合成了視頻給她發過去,糊弄過去了。”段修澤說:“謝謝了。”段希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對,問:“發生什麽事情了?”段修澤往後仰倒,對段希說:“舅舅,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麽會跟江望舒私奔嗎?”段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很好。”段修澤:“……”他笑了起來,說:“再好也是我老婆,你不用再想了。”段希聲音立即急促起來了,“我沒有想!”似乎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實在耐人尋味,段希語氣幹巴地坦白道:“我當初跟你說的暗戀對象,的確是江望舒,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段修澤說:“我知道。”他和段希聊家常一般,說:“以前我將你們的態度都看在眼裏,卻從不細想,但是後來,像是開竅了一樣,所有的過往在我眼裏都像是慢鏡頭,稍微一品就品出了不同的味道。”段修澤聲音帶了幾分爽朗的笑,“舅舅,你看著江望舒的眼神,其實有點蠢,真的。”段希沉默,段修澤說:“怎麽不說話了?是我過分了嗎?不好意思舅舅,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暗戀很美好,我也希望我有這樣一份經曆,這樣也少走好幾年的彎路。”段希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想說什麽?”段修澤說:“你知道我媽的性格,你覺得我為什麽還是會選擇和江望舒私奔?”段希還未說話,段修澤便自己接了話,“我媽會給我一定的寬容和自由,但她有底線,我覺得五年……最多五年,畢竟她還年輕,還有無限可能,用五年時間讓我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吃點苦頭未嚐不可,五年之後,會發生什麽,你應該能想象得到。”段希像是被一記重錘砸中,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喃喃道:“你想起來了?”段修澤說:“想起來了一點點。”段希也並不意外段修澤會恢複記憶,他隻是沒想到這麽突然,“江望舒知道你恢複記憶了嗎?”段希想了想,由衷地說:“他應該很開心吧。”段修澤聽著段希的聲音,有幾秒的失語,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笑了起來,說:“舅舅,你很好。”段希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裏些許的惡意,或許不是針對他,但段希的性格讓他遇到這種事情,就有些生理上的煩躁,想掛斷電話,但他沒有,對段修澤說:“謝謝誇獎。”段修澤說:“舅舅,我媽和我,你幫誰?”“或許有一天,我和她會爭個魚死網破。”段希驚愕,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段修澤說:“你隻要回答就可以了。”段希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摻和你們家事。”段修澤說:“這是我們段家的事。你會幫我吧?舅舅。”段希:“……”在段修澤失憶前,他又很長一段時間和段修澤處於沒有聯係的狀態,在段修澤和江望舒私奔後,段瓏告知他段修澤將她拉黑,他試著去聯係段修澤,發現也被拉黑了。那時候段瓏電話裏語氣似乎沒什麽異樣,但段希知道她很生氣。他這個姐姐一向爭強好勝,性格其實也是有些無法言喻的,段瓏大他一輪半,他出生的時候,段瓏剛成年,他對段瓏其實沒什麽威脅,但她一直防著他,在段希有意識的時候,段瓏就有意無意地帶他出去,有意無意地讓他有了嚴重的ptsd,導致無法跟人正常社交。這些段希是後知後覺發現的,但木已成舟,他覺得現在的姿態也挺好的,沒有什麽想要改變的想法,段瓏對他也不錯,因此段希並不記恨段瓏,反倒覺得段瓏比他更適合去繼承家業。他沒有和段瓏爭搶的意思,同樣也不想因為段修澤和段瓏對上,這對於他來說是有些難以理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段希還在思考,電話那頭傳來了清晰的敲門聲,段修澤沒掛斷電話,而是拿著還連著電話的手機去開了門,江望舒的聲音同樣清晰地傳了過來,“……再喝一杯糖水。”段修澤接過糖水看了一眼,說:“為什麽裏麵有點黑?”江望舒聲音平靜,卻跟他玩了一個梗,“大郎,該喝藥了。”段修澤:“……”江望舒看他手機還亮著,問:“跟誰打電話?”段希沒聽到段修澤回答,就聽到耳邊傳來了嘟嘟聲,段修澤將電話掛斷了。段希愣愣地看著手機,心想,恢複記憶也挺好的,兩人那麽恩愛。那這樣的話,段瓏是不會輕易放手的啊?段希想,要不然,幫幫吧,小兩口也不容易。第67章 自己加滿的油隔天江望舒就帶段修澤去看中醫了。這家中醫是很有名的, 江望舒還是被工作群裏的員工安利的,他幾乎不在工作群裏說話,但聊天記錄每次都滿滿當當的有999+, 他有些許強迫症, 非得把聊天記錄掃完才舒服,因此看見了幾個員工聊到了這家中醫館。本來也沒有放在心上,但需要用到的時候,還是能從記憶裏扒拉出來信息。江望舒和段修澤都長得好, 一進中醫館, 好一些年輕姑娘都偷偷看他們,有的還舉起手機拍照。江望舒看見了沒有管, 但段修澤卻大步向前, 走到那拍照的姑娘麵前, 有禮貌地說:“可以不拍嗎?”那姑娘被抓包了, 便將照片刪了,跟段修澤道歉說:“不好意思, 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隻是看你們太般配了, 所以才……”段修澤沒想到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由得愉快地笑了起來,說:“謝謝。”輪到他們, 老醫生讓段修澤坐下,給他把脈, 沉吟片刻,又讓他伸舌頭看了看, 一臉凝重。江望舒看得緊張起來了, 語氣有幾分急躁地問:“醫生, 他怎麽樣?”老醫生沒說話,卻是“噓”了一聲。江望舒便耐住性子,等了一會兒,才聽到老醫生開口,“你這小夥子,早飯是不是不吃?”段修澤點了點頭,老醫生說:“脾胃受傷了,脾造血,運血之司,胃吸收營養,脾胃受傷了手腳就容易寒,臉色容易青白,也容易貧血,不過你年輕,氣血旺,這會兒倒是現不出來,等年紀大了,氣血陽氣弱了,就要遭罪了。還有你體內有寒也有熱,得先把你的脾胃氣提上來,再養氣血,將正氣扶上來了,身體自己就將寒氣排出去了……嗯,先給你開補中益氣的方子,吃完了,再給你開一個養氣血的方子,忌生冷,忌酒,忌辛辣,不要吃油炸物,也不要吃羊肉,這些大熱,催欲,能不吃就不吃。”老中醫盡量講得詳細一些,也不管段修澤和江望舒能不能聽懂,撕了一張紙寫了一張方子,指了指旁邊,“去那邊抓藥吧。”江望舒拿起方子,道了謝,去藥櫃那邊將方子給了一個年輕人,不多時便抓好了藥,有十貼。付了錢,和段修澤走出醫館,兩人才開始說話。段修澤說:“剛才醫生那表情,我還以為我得了什麽需要用我名字來命名的絕症。”江望舒在決定帶段修澤去看中醫的時候就上網了解過中醫,說:“中醫不會有這種命名方式。”段修澤問:“中醫管用嗎?”江望舒說:“管用,不然你覺得為什麽中醫會有五千年的曆史?”段修澤像個杠精似的,杠道:“要是管用,那為什麽古代人平均壽命都不長?”江望舒也不生氣,他回答說:“古代打仗死的人多,很多男人十幾歲就參軍,平均壽命能有三四十歲,已經很不錯了。”段修澤繼續爭辯:“那也不對,古代感冒都治不了。”江望舒功課做得還挺足的,“你非要跟我爭?古代感冒也能要人命是因為古代也有庸醫,這種情況也分內傷病和外感病,內傷病的感冒是邪氣入侵,患者會咽喉紅腫,渾身發冷,這種是外感病,因為這個就是外邪引起的感冒。外感病比如你感冒發燒,覺得渾身都冷,還出冷汗,就算穿厚的衣服,蓋了厚被子,也還是覺得冷,這就是外感病的感冒。還有不同季節,也有講究,冬天的風寒,寒邪入體,這時候體表就是熱的,因為髒器的溫度都被寒邪趕到了體表,所以表現的就是渾身滾燙,這時候就應該用熱性的藥。夏天的署濕邪氣入體,體內是熱的,體表的溫度便被吸走,因此皮膚是冷的、發汗的,這時候就應該用涼性的藥把體內的溫度降下去。中醫講究的就是辯證,沒那麽簡單的,就像學生也有優等生和差生,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段修澤震驚了,他停下腳步,“你……江望舒,你都可以去當中醫了。”他像是不認識江望舒一般,眸子緊緊地盯著他,問:“你難道被人穿了嗎?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尿床是什麽時候嗎?”江望舒:“……”江望舒語氣淡淡地說:“我認識你之後你第一次尿床是在七歲。”段修澤:“好了,你是江望舒,所以你怎麽知道這麽多?”江望舒平靜地說:“因為我怕別人治不好你,所以我看了些中醫書。”段修澤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彎起唇角,笑著問:“隻是一個小小的關節風濕病,你這麽緊張嗎?”江望舒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惱火,“小小的關節風濕病?恐怕癌症在你眼裏都是小病吧。”段修澤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消了下去,他對江望舒說:“你別咒我,哪天你就當寡婦了。”江望舒說:“那是要放鞭炮的喜事。”段修澤:“……”段修澤這下知道江望舒氣性不小了,他們幾乎沒有吵架過。段修澤一想,笑了,覺得自己本性確實有點難改,還是不逗他了,想到這裏,段修澤將江望舒摟在懷裏,說:“我知道了,謝謝,謝謝你。”或許是段修澤的懷抱太溫暖,又或許是江望舒一個人撐了這麽久乍一看到熟悉的人終究還是有幾分軟弱,他沒有掙脫段修澤的懷抱,而是雙手環住了段修澤隔著厚厚的棉襖都顯得有幾分勁瘦強韌的腰,在他懷裏悶聲說:“有什麽好謝的。”段修澤說:“謝謝你為我做了很多。”江望舒悶道:“你也為我做了很多。”段修澤輕聲說:“都是應該的,不過,我還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沒解釋為什麽說對不起,段修澤轉移話題,“那你看了這麽多中醫書,你覺得剛才的老中醫說的對嗎?”江望舒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坦誠地說:“我隻是看了一點醫書,不會望聞問切,怎麽敢妄斷醫生的話。還有,我也不可能學了一點中醫知識就去別人那裏賣弄質疑。”段修澤低頭望著江望舒的臉,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望舒一頓,看著他這笑,就明白過來了,敢情是哄小孩呢,比他還小個把月的人,這時候倒是裝起了長輩的架子。江望舒冷著臉,從段修澤懷裏退了出來,扭頭就往前走,但沒走幾步,唇角不由得微微翹起,鼻子卻是微微一酸,有一種說不出的動容在心中湧動。像是從前戴著一張處處體貼溫柔周到百依百順的麵具在此刻剝落了,露出裏麵些許真實的質感。原來的段修澤,本來就是有些小小的惡劣趣味,這是他的本性,怎麽20歲那一年就能完全的被抹殺了呢。結婚兩年,他們雙方何曾真正地觸碰到真實的彼此?這次不僅觸碰了,還有那不謀而合、一個眼神便意會的默契。快走到小區樓下,段修澤卻駐足了,“我就不上去了。”江望舒看向他,段修澤說:“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