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提法爾第四度進入「帕拉提翁要塞」中樞的中央司令室。


    第一次是和司令部的人見麵兼打招呼,聽他們說明關於這個「帕拉提翁要塞」的事。表麵上像是被招待的客人,其實是被當成外人看待。


    之後是視察及上次被帝國軍自動人偶部隊強襲的時候。


    不過這次和之前的所有情況不同。


    瑞克提法爾是以攝政、王國陸軍最高司令官、要塞最高指導者的身分進入這個房間。


    「攝政殿下駕到!」


    值班士兵大喊,提醒兩層式構造的司令室內的人迎接瑞克提法爾入內。


    除了正坐在辦公桌或控製桌前工作的人之外,所有人都轉身朝著從二樓後方入口處現身的瑞克提法爾敬禮,向他們答禮的瑞克提法爾神情一如往常,至少表麵上相當冷靜。


    「大家回到崗位上。」


    司令部人員得到瑞克提法爾的許可,各自回到原本的崗位。


    瑞克提法爾坐在二樓中央部分的司令席上,身上掛著各兵科的主任參謀象征的金色飾繩、專任參謀象征的銀色飾繩、無所屬參謀象征的黃銅色飾繩的參謀們也紛紛就坐於司令席左右的十二個幕僚席上並占據了一半席次,共有兩名主任參謀、三名資深參謀、一名無所屬參謀在場。


    現場的無所屬參謀中唯一有資格坐下的,是從瑞克提法爾專屬參謀臨時晉升為陸軍攝政輔佐官的莉蒂。將所有能使用的資源全部用上——莉蒂的晉升反映出了瑞克提法爾與迦拉哈基於現狀所決定的作戰方針。


    原本的幕僚中,有近半數成為庫德魯登第一軍團幕僚與迦拉哈一起離開要塞了。因此,現在即便是無所屬或是更低階的參謀,隻要能力夠,就算是參謀中等級最低的見習參謀——少尉參謀也可以出入司令室。


    雖然這些見習參謀能做的事,充其量不過是輔佐坐在瑞克提法爾周圍的各位主要參謀而已,但是能進入中央司令室,在攝政身邊工作還是讓許多人感動不已。他們也很清楚,自己能出入司令室表示事態極為緊迫。


    有些人身體發抖的理由可能是因為他們感到恐懼吧?


    然而現在可不是允許有人在要塞中吃飽沒事幹的時候,傷兵隻要症狀比較輕微,也都在得到醫務官的許可後回到崗位工作。


    目前留守在「帕拉提翁要塞」的士兵有四萬一〇〇〇人。


    相對於此,葛羅莉艾旗下的帝國軍,包含至今抵達的援軍在內是三十七萬人,兵力比大約是一比九。


    而且帝國大軍的後方還有力量足以粉碎「帕拉提翁要塞」的巨大攻城炮,光采取防禦手段的話,想必帝國軍很快就會攻陷這個要塞。也許要塞能靠著運氣撐到自然休戰來阻止帝國軍進攻,不過大家都知道那位戰狂姬不可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瑞克提法爾才會在此窘況下果斷決定反守為攻。


    翻越白狼山脈是前所未有的嚐試,因此他才會派出精挑細選過的精銳部隊執行任務。當然,精銳指的不是個人能力而是整支部隊的能力。即便如此,庫德魯登第一軍團應該還是此時王國中最優秀的部隊吧。


    但迦拉哈並沒有帶上兩個兵種隨行。


    那就是炮兵與機兵。


    或許是認為帶著笨重的大炮與自動人偶翻越白狼山脈會趕不上作戰時程,所以迦拉哈把炮兵和自動人偶全部留給瑞克提法爾。相對地,他把能使出強力魔法的高階魔導士編入軍團中。


    在戰史上,王國炮兵原本就是為了代替數量有限的魔導士而發展起來的,曾經在野戰或攻城戰等等方麵立下許多戰功。之後又成功製造出輕量、可以用馬牽引的騎兵炮及搭載於動力車輛上的車載炮,最後連追求機動性的騎兵部隊也都把炮兵視為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是不管炮兵的機動性多麽優良,作戰時還是必須帶著象征他們存在意義的龐然大物行軍,也就是自己操作的炮。這次翻越白狼山脈之行必須穿越嚴苛的地形與環境,連平時騎普通馬匹的騎兵也不能帶,隻有騎乘耐寒性強的陸龍或幻想種的天馬、獨角馬、八腳馬的騎兵部隊才能參加迦拉哈的作戰。


    機兵的部分也是基於自動人偶搬運困難的理由而把它排除在外。


    自動人偶通常是以專用的車子來運送。不過想在沒有像樣道路的雪山中安全駕駛運輸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雖然讓自動人偶自行前進也是一個折衷辦法,但是這方法會對人偶的腳部帶來極大負擔,可能導致人偶在重要時刻故障。


    既然如此,打從一開始就不把自動人偶當成戰力即可,迦拉哈如此判斷。


    一般將領在部隊編組時會介意瑞克提法爾的想法,不過迦拉哈在得到成立軍團的許可後完全不管那些,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嚴格標準來挑選部隊,將之編組成軍國。


    瑞克提法爾認為正是因為用這種態度來挑選精英,所以才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把軍團訓練完畢。這麽一想便覺得迦拉哈的做法正確。


    「帝國的動作呢?」


    對於瑞克提法爾的問題,現場的首席參謀——要塞防衛軍次席參謀赫爾艾裏歐·赫爾亞力歐上校出聲回答。


    要塞防衛軍的參謀長和迦拉哈同行了,所以她現在是要塞中最高階的參謀。赫爾艾裏歐·赫爾亞力歐從座位上站起,在瑞克提法爾前方投影出數個情報。


    上麵是塗成紅色的帝國軍與藍色的自軍配置圖。


    和部署在要塞前方的壓倒性紅色數量相比,藍色的部分少得可憐。看到那配置圖的瑞克提法爾驚訝地皺起眉頭。


    「帝國軍一如往常地在要塞前方布陣並進行波狀攻擊,雖然有數處隱密炮壘受到破壞,但第三防線尚未遭到突破。不過,敵人再這麽攻擊下去也隻是徒增損傷而已,所以我們應該可以假設他們其實是在等待『威爾馬葛斯』的巨大攻城炮——『妙爾尼爾』發射。」


    為了方便起見,王國把帝國製造、用以攻擊「帕拉提翁要塞」的巨大攻城炮命名為「妙爾尼爾」。現在王國軍中已經沒有人不知道「妙爾尼爾」是帝國軍的最後王牌了。


    但是王國軍無法直接從要塞攻擊「妙爾尼爾」,也不可能正麵突破帝國大軍去破壞它,正可謂束手無策。盡管如此,王國還是必須想辦法讓「妙爾尼爾」失去機能才行。


    所以才不得不進行翻越白狼山脈這種前所未有的豪賭,假如此役成功,應該會成為名留大陸戰史的軍事行動吧。


    距離庫德魯登第一軍團翻越白狼山脈攻擊「威爾馬葛斯」的預定日期還有三天,「帕拉提翁要塞」必須撐到發起攻擊為止。


    就算成功破壞了「妙爾尼爾」,但是「帕拉提翁要塞」被突破便毫無意義;反過來說,就算「帕拉提翁要塞」努力挺住帝國大軍的正麵攻擊卻沒有攻陷「妙爾尼爾」的話,結果依然是敗北。


    王國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防衛部隊的配置狀況如何?」


    「各堡壘都有一個連以上的部隊進駐。此外,要塞前方還有以第二〇三、二〇四師為中心布下的防線。要塞內部署以第二〇六七旅為首的三個旅,所以預備部隊已經不到一個師了。」


    「隻能以旅的規模來調動預備部隊嗎?這下頭疼了。」


    「不,為了填補司令官閣下的軍團造成的空缺,我們會派上所有可用之兵。殿下您的指揮並沒有錯。」


    數名參謀對赫爾艾裏歐·赫爾亞力歐的話點頭表示同意,連莉蒂也在一旁輕輕點頭。


    原本的要塞防衛軍人數隻有兩萬出頭,但是現在的四萬一〇〇〇人也不算多。在帝國軍數量比預期多出好幾倍的情況下,想以原有的兵力來與之對抗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瑞


    克提法爾沒有率領援軍前來,不必等到「妙爾尼爾」登場,恐怕「帕拉提翁要塞」早就已經被帝國軍攻陷了吧。迦拉哈無疑是位優秀的將領,但是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一名將領處理的軍隊是無法守住國家的。


    「以我的名義慰問各個單位,要他們再接再勵並以目前的方針維持防線。」


    「明白了,殿下。」


    赫爾艾裏歐·赫爾亞力歐低頭答道,向部下做出指示。


    由於瑞克提法爾本身沒有受過任何軍事教育的關係,因此他無法親自下指示。不過司令官原本就是用來背負決策責任的存在,所以他隻需做出大方向的指示就好,接下來的細節就是幕僚的工作了。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司令室,瑞克提法爾想起之後即將對抗的敵人將領。


    葛羅莉艾·戴爾·阿曼達。


    她是與生俱來的戰鬥者,不僅身經百戰還被形容為帝國崇拜的軍神「厄裏」之女。


    不像瑞克提法爾這種在日後因為各種原因而坐上軍方司令官寶座的人,她從小接受的就是「作為司令官」的教育,生來就是為了戰鬥存在的孩子。


    光看戰況圖也知道她是如何集中手上的火力,逐一、確實地擊潰我軍據點。


    「帕拉提翁要塞」把據點配置成能夠彼此互相支援的形式,假如失去了某個據點,該據點的防衛責任自然得由其他據點來分擔。接著再把因負擔過重而反應遲鈍的據點作為下個目標集中火力攻擊,在炮火的掩護下派出步兵衝鋒、攻陷據點。


    以言語說明似乎感覺不到其厲害之處,但是該如何成功在許多據點中找出最有效率的進攻路線,比起教育更需要天生的直覺,可說是一種天賦的才能,瑞克提法爾如此認為。


    不得不和如此人物作戰的瑞克提法爾感歎自己運氣不佳,但他也不能隨手拋下扛在肩膀上的責任。必須使出一切手段來突破眼前的狀況。


    這是現在瑞克提法爾該做的工作,也是艱難無比的任務。


    葛羅莉艾在帝國陣地中央的專屬帳篷中呻吟著,被淨空的帳篷中隻有她一人而已。


    戰況沒有變化。但正是因為什麽變化都沒有,她才會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快。


    她非常相信侵入「威爾馬葛斯」上空的不明飛行物體是王國偵察騎,證據是她的「直覺」,不過這股「直覺」曾讓她在許多戰場上拿下勝績。


    如果相信祖母的說法,這個「直覺」與其說是本能,還不如說是在經驗中累積而成、接近無意識計算般的東西。


    至今累積下來的經驗在腦中的情報領域內自動進行演算,再把演算結果與現狀交互比對,比對出來的結果以「直覺」形式來告訴葛羅莉艾有危險。


    祖母是這麽說的,應該八九不離十吧。不過她的經驗還沒多到可以輕易認同那警訊。


    不,就算認同這股危機感也不會對她的戰術有所影響吧?


    葛羅莉艾的基本戰術與她的性格南轅北轍,是一種非常樸實的戰鬥方式,也就是拿出比敵人多上好幾倍的兵力來打擊對方最脆弱的部分。


    不過她可不是隨便發動攻擊。


    她會找出對手最不利的位置,在敵人最不利的時機進行打擊。


    正因為貫徹這種作戰方式,她才能年紀輕輕就攀升到如此高的地位,這麽說也不為過。


    但就是因為她會采用這種戰術,才會覺得王國的動向讓她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吧。


    明知帝國有必勝之策卻沒有采取任何動作。雖然怕對方打算以小規模部隊進行滲透戰術(注)而加強警戒,但是從截至當下的報告看來,王國軍並沒有那樣的行動。


    「真是討厭的對手。」


    這種戰法和另一名帝族元帥——葛羅莉艾的哥哥巴勒史特羅勒很像。


    她哥哥的戰法是先徹底排除外圍的障礙再展開戰鬥,因此在開戰時整個戰局其實早就分出勝負了。就算能察覺巴勒史特羅勒的意圖也幾乎不可能扭轉頹勢了。


    正因為葛羅莉艾一路看著那樣的哥哥長大,所以她才會狂熱般地使用把戰力集中在一點的單點突破戰術。就算整體戰局陷於不利的狀態,隻要在一個點創造出有利的狀況,最後還是有可能讓戰局翻盤。


    注:在不被敵軍發現的情況下滲入敵陣內部,以將敵人無力化、破壞重要設施作為首要目標。


    雖然巴勒史特羅勒會笑著看妹妹運用單點突破戰法,不過看著她的眼神卻相當銳利。對於背負總有一天要和自己爭奪帝位命運的敵人,哥哥對妹妹的成長有什麽想法是很容易想像的。


    帝國的帝族曆史就是一部染滿鮮血的帝位爭奪史。


    父殺子、子殺父、親戚手足之間的勾心鬥角與暗殺根本是家常便飯。


    葛羅莉艾的父親薛西斯十世也是如此。他不但暗算了兄弟姐妹還暗殺當時最有可能成為下任帝王的人選——前代帝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才得以坐上帝位。


    目前基於現任帝王的威嚴,各王子與公主間的鬥爭並不明顯。但是已過甲子的薛西斯十世即使沒駕崩,隻要一病倒,他的子女們應該會馬上為了繼承權開始互鬥吧。


    雖然薛西斯十世最疼愛葛羅莉艾卻沒有指定她為帝位繼承人。因為那麽做可能會讓其他王子公主聯手鏟除自己和葛羅莉艾。


    先暗殺自己再把罪名誣陷在葛羅莉艾頭上。


    假如那麽做可以讓他們有機會得到帝位,他們就一定會那麽做。


    現在是因為還沒決定皇太子是誰,所以鬥爭隻在台麵下進行。


    「——如果那個攝政知道我國現狀的話,應該會放聲大笑吧。」


    其實帝國在十年前是有皇太子的。


    現任帝王的第一王子迪特拉·法斯·阿曼達。


    當時人們公認應該能成為下任帝王的迪特拉突然放棄皇太子的地位,成為與「雅爾多狄斯提尼亞王國」相鄰的最前線王國國王。


    過王的頭銜雖然好聽,但是終究隻是被帝室奪走以「威爾馬葛斯」為首的兩成國土成為直轄領土、一個帝國小小附屬國之王罷了。


    如果迪特拉還在的話,帝位之爭的規模也許不會鬧得太大,但是他卻放棄了帝位繼承權。他剛放棄帝位時,其他帝族互鬥得相當熱鬧,直到幾名有力的候補人選的出現,混亂的局勢才得以中止。


    但就算是那些有力候補人選也沒有強大到可以完全逼退其他人的力量。


    葛羅莉艾靠著父王寵愛及軍方一部分年輕軍官的支持而成為候補,也是勢力最小的派係。第四王子巴勒史特羅勒有過半數軍人擁戴,第一公主帕莉耶特則受到有力貴族擁護、第二王子加爾蓋安則有大企業及與企業有來往的職業工會相挺。


    下任帝王應該不出這四人之外,假如其他帝位繼承人得到某種有力後盾的話,情況可能又會發生變化。


    而且放棄帝位的迪特拉也有兒女。


    過去支持迪特拉,現在也依然未表態的有力貴族或軍方高層可能會把這些孩子拱上帝位。


    帝王之孫當然也有帝位繼承權。


    假如身為前皇太子的迪特拉真想讓孩子繼承帝位,原本支持其他有力候補人選勢力中的某些人可能會轉而擁護他。倘若兒子或女兒登上帝位的話,迪特拉想當上掌握帝國實權的帝父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迪特拉並沒有表現出如此意圖,他自從放棄繼承權便一直待在自己國內,低調地治理國家。


    葛羅莉艾覺得幹脆讓迪特拉即位就好了。


    唯有父王或迪特拉可以終結這場極度扭曲的帝位之爭。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迪特拉放棄帝位的理由——娶了在帝國中不被承認為人的獸人族之女為妻,這件事成為迪特拉登基


    的阻礙。


    即使父王支持他的決定,頭腦頑固的貴族們卻打算暗殺公然違背國家綱領的迪特拉。


    迪特拉的王妃雖是獸人族卻也是戰場上大為活躍的英雌,如果一步一步慢慢來的話,說不定可以被正式承認為太子妃。然而迪特拉為了保護妻子與她腹中的女兒,斷然放棄了帝位繼承權,最後依照他的希望,被分封在邊境小國當國王。


    葛羅莉艾不知道這件事讓多少兄弟姐妹開懷大笑。


    當時不滿十歲的葛羅莉艾還被排除於大人間的權力鬥爭之外。


    不過她還記得兄長離開帝都的伊多威利姆宮時,臉上那難以形容的開朗表情。


    她現在多少能夠理解大哥當時的心情。大哥對於家族中的無聊鬥爭感到厭煩,也怕自己的家人被卷入那無聊的鬥爭之中。如果被針對的隻有自己一人就算了,但是若牽連到妻子或尚未出生的孩子便無法容忍,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這裏,葛羅莉艾仰頭揉開皺著的眉頭。


    「——事到如今,就算想這些也沒有意義。」


    葛羅莉艾輕搖著頭,硬是拉回一不小心就會偏離主題的思考,把視線放在眼前的戰況圖上。


    到目前為止,帝國軍已經突破好幾道要塞防線了。


    可是「帕拉提翁要塞」依然屹立不搖。這也是當然的,雖然分散在要塞前方的防衛據點被攻陷,要塞本身卻幾乎毫發無傷。若要提理想情況的話,就是葛羅莉艾希望在投入「雷霆」之前,帝國軍先突破一定防線建立橋頭堡。


    然後在極度逼近要塞的狀況下使用「雷霆」,趁對手無法抵抗時一口氣攻進要塞。


    隻要能攻進要塞,應該就可以靠著人數從內部奪下要塞了。


    如果可以的話,葛羅莉艾並不想逼士兵送死。


    就算士兵的本分是送死也沒有任何一名士兵該死得毫無意義。要死就得讓他們死得有價值,這才是她該做的事。


    可是有很多將領認為她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取得勝利。


    為了討葛羅莉艾歡心而強逼自己麾下士兵進行無意義的死亡行為,想起那些將軍嘴臉的她深深歎了一口氣。


    可以說他們很官僚吧。


    徹底行使可以享受到的權利卻隻盡最低限度的義務。葛羅莉艾不會以個人的好惡來評斷部下,但她隻要一想到那些人是父親的臣子就會覺得前途黯淡,對於讓這些人坐在國防這種絕不容許出錯的位子上感到不安。


    她對明明還沒決定下任帝王是誰就擔心起國家未來的自己苦笑。不過也開始認真覺得,現在的帝國也許已經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情況了。


    這感覺隨著天天與王國軍交戰,日日看著王國士兵的模樣而越來越鮮明。


    一邊是連隻受過基本速成訓練的新兵都丟到最前線、實行征兵製的帝國軍,一邊是完全由誌願役組成、訓練時間以年為單位的王國軍。


    素質上的差距大到藏不住。


    隻要有時間,葛羅莉艾就會訓練自己的部隊以提升素質。但是在培養到某個程度後,部隊就會被調走。


    她向軍方抗議過好幾次,但總是隻得到「此乃大元帥陛下旨意」的製式回應,就算想直接找父親談判來牽製軍方,對頑固的軍中官僚社會依然起不了多大效果。


    帝王不能隻因為「女兒的要求」這種理由就強硬地介入、處理軍隊事務,這也是軍方可以這麽憊懶的原因。


    帝王雖是帝國的絕對專製者卻無法掌控軍方的一切,軍人有不少門路可走。


    「戰爭一旦拖長,我國總有一天會從內部開始崩潰。」


    葛羅莉艾暗自想著。


    西方戰線與東方戰線,這兩者是帝國最主要的大型戰場,小規模戰場則數也數不清。


    和王國以西的民主主義國家群之間進行的小型抗爭也持續進行著,要說這個阿曼達大陸上隻存在著帝國的屬國與敵國兩種國家在也不為過。


    王國的現狀很艱難,帝國內部也一直存在著崩潰的危機。


    對外擴張領土並將從那些土地上搶來的財富用在國內以創造繁榮。


    帝國以製造敵人的方式維持內部統一,假如沒有適合的敵人就創造假想敵。


    「讓『國家』生存的方法就是讓國民看到對他們有意義的幻想。」


    對葛羅莉艾說這些話的人是迪特拉。


    他接著又這麽說:


    「而一位好元首就是讓虛假的幻想變成有意義的現實之人。」


    葛羅莉艾向一邊摸著自己的頭,一邊如此教誨的迪特拉發問:


    「王兄會變成一位好元首嗎?」


    迪特拉因年幼妹妹的問題而睜大眼,隨即以苦笑掩飾過去。


    對於當時已經決定將會成為下任帝王的迪特拉來說,葛羅莉艾的問題才正是所謂有意義的幻影吧。因為不是想做就能「成為」好元首,而是由後世「決定」的。


    不論本人如何努力皆無法預料結果為何。


    就外國角度來看,一位好元首在國內可能是獨裁者,反之亦然。


    對任何人都是好元首、好君主的人並不存在。


    就像對王國人民來說,瑞克提法爾是英雄、是光明未來的象征,對帝國卻是惡魔、前往冥界的領路人。葛羅莉艾對帝國人民是英雄般的存在,但是在王國人民眼中,她卻是地獄使者。


    這正是充斥於世界的巨大矛盾。


    區區一個人也有各種麵貌,而那些麵貌可以說是人為了得到「自己」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魔物、吞噬許多生命的亡靈。


    但同時——。


    「可以對他人展現各種麵貌,是人之所以能以人的身分昌盛所不可或缺的天賜恩惠。」


    殺戮、侵犯、掠奪、淩虐、羞辱對手進而產生愛情、生產、奉獻、仁慈、讚頌等等被人們分類為善的欲望。


    「嗬嗬嗬,王兄,我最近有點懂了。」


    將他人視為他人來想並對他人產生欲求的念頭。


    這正是昌盛與崩潰的原因之一。


    「這明明是場若非你死就是我亡的戰鬥,心裏卻如此充實……」


    因為欲求的心已經開始被填滿。


    想要戰鬥。打從心底賭上自己的一切。


    「——王兄是因為對嫂嫂產生欲求,才會想以嫂嫂來滿足自己吧。」


    自己想要的是可以讓自己發揮全力的對手,想以那個男人來滿足自己。


    啊啊,真是既愚蠢又甜美啊。


    「如果欲望是人的本質,我就要以人的身分和他戰鬥。」


    葛羅莉艾起身大聲呼喚侍衛,命令驚懼不已的侍衛將她要親上前線視察的事通知各相關單位。


    接著又命令侍衛備好外套和馬匹並走出帳篷。


    「來吧,開戰的時刻到了,星龍皇!」


    萬裏晴空映入踏出帳篷外的葛羅莉艾眼簾。


    在冰狼族的引導下,庫德魯登第一軍團穿梭於白狼山脈錯縱複雜的洞穴中。受到地下龍脈影響的山壁幽幽發著藍光。


    點著燈的士兵們一麵對環境封閉的行軍路線感到窒悶,一麵低聲交談著——即使遠方的帝國軍不可能聽見他們的聲音。除了交談聲外,隻有裝著大型驅動車輪的軍用車引擎輕輕響著。


    不愧是精英部隊的集合體,士兵們在行軍時有條不紊,由於他們非常清楚自己打敗仗將會害國土受到蹂躪,所以行軍時的士氣也異常旺盛。


    這次要進行牽係國家存亡的重要戰役,而他們心中也充滿身為其中一員的喜悅。


    這不隻滿足了他們的自尊心,也像傳染病般擴散開來。迦拉哈騎在私人所有的獨角馬上,於隊伍中央眺望著士兵


    們因傳染病一般的熱度而心浮氣躁的模樣,接著對身旁的冰狼開口說道。


    「竟然有幸與冰狼族並肩戰鬥……老實說,我還真是想都沒想過。」


    「我也是。不僅讓軍隊踏上我們一族的土地,而且還是由我當向導引路。」


    雖然是狼的外形,但是人語說得相當流暢。


    迦拉哈雖無法分辨不同的冰狼,但他知道這頭冰狼的名字是庫德魯登,因為打從進入白狼山脈起,這頭冰狼就一直走在迦拉哈身邊。


    「我從前任司令官那裏聽說過不少關於你們頑固與善變的事,今天把迷路誤闖山中的孩子送回村子裏,明天卻把墜落的龍騎士和飛龍的屍體一起丟在要塞前麵。前任司令官說你們是很難相處的對象呢。」


    「我們一族也覺得你們王國軍很麻煩。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裏闖進來的,但以前還曾經把我們當成敵人誤擊過。當時帝國尚未崛起,但是你們從那時就一直和北方的蠻族作戰了。你們的前輩經常在山裏麵迷路呢。我們族長也常擔心說這麽蠢的王國軍是否真有辦法保護國家。」


    雖然對話內容很尖銳,但是兩人都沒有惡意。


    四周的王國士兵因庫德魯登的話而表現出肩膀顫抖或眉毛挑動等相當易懂的反應,但是迦拉哈的表情一直很平淡。


    庫德魯登也同樣淡然。


    「不過,正因為有冰狼族守住北方才有現在的王國,下官是這麽認為的。」


    「我個人也不討厭王國人民,有時還會和山腳的獵人一起吃火鍋呢。」


    「喔!這倒是……」


    迦拉哈頗感興趣地低頭看著庫德魯登,冰狼則假裝沒看到迦拉哈表情,然後說道。


    「等打完仗你再去山腳下的村子拜訪一次吧,白狼雷鳥的肉很好吃喔。」


    「我聽說冰狼族隻會獵取必要的最低限度食物,但看來什麽事都有例外呢。」


    迦拉哈從喉嚨發出咯咯笑聲。


    既然人都有個性,那麽冰狼族應該也有不同的個性吧。


    聽說這頭名為庫德魯登的冰狼從以前就常化成人形跑到山下去。


    說不定迦拉哈也曾在哪裏見過他。


    「說到例外,新任國王似乎也是個例外的國王。」


    庫德魯登的語音中含笑。


    迦拉哈察覺那問題中的意思,表情扭曲了一下下。


    「沒錯,作為國王是少見的——」


    接著吐出下麵這段話。


    「——他是一位天真、溫柔、果斷……有時卻又殘酷至極,不適合當國王的男人。」


    這一頭懷有明確的侵略意圖,另一頭則賭上了國家存亡,在兩者全力衝突之下,雙方的死傷人數激增。


    光以一天的陣亡人數來說,兩軍合計便高達五〇〇〇人,負傷人數則是三倍以上。


    相對帝國倚靠龐大物資,王國方麵以地利及高素質的士兵來與之對抗;為了擊潰王國的抵抗,帝國方麵加重了攻擊能量。


    帝國軍會告訴剛被征召的士兵說:「王國軍全是隻會使用舊時代武器的蠻族。」


    當新兵們親眼看到王國士兵真的使用弩弓等武器時心底都會偷偷鬆一口氣,接著從安心轉變成優越感,信心滿滿地衝向敵陣衝鋒——沒想到下場反而是我方部隊接連倒下。


    他們不知道王國軍以弩弓為個人攜帶型武器是有明確理由的,那就是王國軍事技術的基礎「賦予式魔法術式」這種東西。


    這個技術有一個作為大前提的法則。


    能夠賦予的術式量會依賦予對象的質量與材質而有所不同。此外,刻上去的術式量也會與當成對象的物體質量成正比。而且比起無機物,有機物可以刻上的分量更多。


    換句話說,弩弓的箭上可以賦予的術式比槍械彈頭更多,而且威力和命中率也比較高。


    發射子彈或箭的裝置當然也能刻上術式,由於發射出去的子彈或箭可以靠著刻在它們上麵的術式來發揮威力,因此就基本上來說,刻於發射裝置的術式大多以提高發射速度以及穩定彈道用的術式為主。


    假如提高槍械的發射速度,子彈的威力自然也會增加,但是能賦予在小質量彈頭上的術式並不多,兩者相較之下,還是弩弓和箭比較能發揮威力。


    以子彈來說,交戰時必須耗費數發子彈才能貫穿敵方士兵的護法術式,但是賦予了術式的箭隻要一支就夠了。而且子彈無法進行誘導,刻了術式的箭卻可以追蹤敵人。


    可是想刻上這麽多術式必定會使武器製造成本增加不少。


    要選擇低成本、低性能的槍械,或是高成本、高性能的魔動式弩弓?


    對帝國軍那樣比起質更重視量的軍隊來說,前者比較符合他們的需求。王國軍則是選擇造價高卻可以提高每位士兵戰鬥力的後者。


    帝國軍選擇前者的理由,一方麵是因為他們賦予術式的技術落後。不過最重要的是:不想在那些比王國士兵「容易死」的士兵身上花太多錢。


    帝國的槍械遠不如帝國新兵所以為的那麽優秀,但是他們要明白這一點得從戰場上生還。假如成功活下來,他們還得和「我軍武器不如人」的自卑感及恐懼感戰鬥。


    帝國軍老兵雖然相信自己使用的武器卻也知道它們絕對算不上優秀,所以他們才能活下來,一邊閃躲對方的攻擊,一邊針對王國弩弓箭數不多的弱點找機會反擊。


    一群由這樣的老兵所帶領的帝國軍趁著王國軍攻勢趨緩的瞬間從塹壕飛越而出,以手上的槍邊掃射邊衝鋒。


    對手若是混血種的話,人類也可以勢均力敵地應戰。混血種和人類的不同之處隻有壽命長短及差距不大的魔力而已。


    帝國士兵跳入王國塹壕、飛身將刺刀往王國士兵刺去,不斷製造出屍體。


    死者中有王國士兵也有帝國士兵,雙方極為公平地量產死傷者。


    死亡是平等的,唯有它會降臨在所有人身上。


    帝國士兵一麵以身體感受這件事一麵殺死王國士兵,並且在下一個瞬間被其他王國士兵所殺。


    這場麵不斷重覆著,讓「帕拉提翁要塞」前方激戰區的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與硝煙味。經過一段時間後,這些味道會變成腐肉的臭味,最後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


    一名帝國士兵呐喊著衝向巨人族士兵,接著立刻被巨人士兵的巨臂捉住、折斷脊椎而死。其他帝國士兵與其說是想為同伴報仇,還不如說是因為不想死而朝著巨人士兵一擁而上,以刺刀或短劍攻擊敵人巨大的身軀。最後巨人士兵拉著十幾名帝國士兵陪葬,卻沒有人稱讚他的勇猛。


    因為不想死,所以隻好殺人。


    生物本能上極為正常的欲望之花狂亂地盛開著,殺人或被殺的光景毫不稀奇。


    不管如何英勇奮戰,隻要一死就全部結束,因此他們不能對敵人仁慈。殺的敵人越多,自己就活得越久。


    因為第一次殺人的衝擊而發抖的帝國少年兵在短短數分鍾後發出愉悅的叫聲,成為連續殺死王國士兵的英雄;數分鍾前還率領部下英勇戰鬥的帝國軍官因部下全滅或向王國士兵求饒而成為凡夫俗子。


    英雄誕生、死亡、隕落。


    在戰場上受讚揚的人成為英雄,不再受讚揚的英雄則默默消失。


    此處沒有不知戰爭為何物的人們在英雄傳說中所看到的華麗戰鬥。


    所謂的戰場是饑餐屍肉、渴飲鮮血的惡鬼之宴。


    戰爭結束後,惡鬼會被當成英雄看待?還是被鄙視為殺人魔?


    不過,此處當下隻有殺人者與被殺者兩種人而已。


    這是至極的不平等,但是就某種意義而言,也是至極的平等。


    兩名


    指揮官所追求的地獄就在這裏。


    正當瑞克提法爾以前線視察的名義慰問各陣地時,王國軍的士兵正不斷死去。


    葛羅莉艾在士兵前策馬奔馳展現英姿時,帝國軍士兵也陸續成為不會講話的屍骸。


    兩人都說這是正義之戰。


    都說正義屬於我方。


    將敵人貶低成蠻族或野獸,大喊我們這邊才是對的。


    嘴裏說著任何戰場都會用的老掉牙宣言。盡管如此,士兵們還是相信那些話並挺身戰鬥。


    為什麽呢?那還用說。


    因為有戰鬥的理由。


    為了生存、為了名譽、為了無法讓步的東西,每一種都有他們賭命的價值。


    有殺死對手的價值。


    有否定對手一切的價值。


    「我們身後隻剩各位該保護的國家以及老百姓而已。」


    瑞克提法爾站在士兵前方說道。


    「沒錯,沒有比它更簡單易懂的戰爭了。一旦後退,我們該保護的東西就會被侵犯,一旦倒下,我們的重要事物就會被奪走,一旦被殺,我們想拯救的人們就會喪命。我不會請大家原諒我,但是我希望大家現在能奮不顧身地戰鬥。我不會忘記各位的奮戰,隻要這條命還在,我就會對諸位付出的生命給予回報。」


    瑞克提法爾戴著名為攝政的麵具,但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沒有半句虛假。


    「在你們身邊的是誰?」


    是戰友。


    「在你們前方的是誰?」


    必須打倒的敵人。


    「還有,在你們正後方的又是誰?」


    未來將出生於我們國家的所有生命。


    「王國五〇〇〇萬人民的生命全托負在你們的肩膀上了。沒有誰的責任比較輕或重,我們都公平地背負著五〇〇〇萬生命。」


    一直以來,每個人都是受到某人保護而活下來,可能是雙親、兄姐或是素不相識的某人。


    「但是各位正站在保護這個國家的最前線,前方沒有某人的背影,隻有敵人。」


    而且身後有許多無辜的生命。


    「弟妹、兒女、孫子或曾孫,你們的身體是捍衛目前還無法戰鬥的人們盾牌。至今被某人背影保護的你們當下正站在過去保護各位的前人待過的場所。」


    這是從過去一路接續下來,身為國家幹城的責任傳承。


    現在那責任落在瑞克提法爾以及將他視為主君的人們身上。


    「別忘了,我們不能在這裏結束,我們必須交棒給未來。」


    他正在以語言殺死國民,但話中並沒有欺瞞國民之意。


    就算有人唾棄瑞克提法爾是說謊家也一樣,他並沒有說謊欺騙自己。


    「來吧!提起劍、拿起盾吧!」


    「我們必須向奪去應許之地的魔獸們宣示何為正義。帝國將會回報你們的獻身,我保證各位打下來的土地一定屬於各位。我們不是搶走,而是奪回。魔獸們自古從我們祖先手上奪走了肥沃的土地、豐富的知識、莫大的繁榮,現在讓我們從形似人卻非人的家夥那裏搶回那些溫暖的時光!」


    葛羅莉艾繼續頌揚著帝國所主張的理想。


    「別忘了,我們的同胞們現在正被貧困的生活所壓迫,因寒冷而發抖、因饑餓而痛苦,隻能子殺父、父殺子。這樣行嗎?我們隻能屈服於這種命運嗎?不、決不!」


    讓士兵們相信這些是他們的理想,讓士兵為理想殉身。


    不結凍的土地、豐富的資源、蔚藍的海洋。


    「那些原本應該屬於我們的土地,原本應該是我們同胞安穩生活的土地卻被那些野獸當成他們的東西在使用,大家可以容忍嗎?」


    「帕拉提翁要塞」後方擁有帝國想要的一切。


    「奪下來吧!為了保護我們的家人,為了贏得我們的未來!」


    「戰鬥吧!」


    兩人下令。


    彼此都有不能退讓的理由。


    後退便是滅亡。


    兩人的立場都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非戰不可。


    就算被唾棄成殺人鬼,就算被鄙視為惡魔也非戰不可。


    那是時代的巨大波動、無法違抗的時之潮流。


    時代正是戰鬥。


    戰鬥即是正義。


    至少現在這個場所正是如此。


    軍靴發出的地鳴與呻吟。


    炮彈著地的震動與哀號。


    瑞克提法爾在戰場的中心睨視著一切。


    眼下的帝國士兵被炮彈打飛,王國士兵被刺成肉串。


    野獸,沒錯,如同野獸般的戰鬥。會令人不想稱呼他們為有智慧的生命。


    「放棄第一一二四炮壘。向要塞第十九炮塔請求支援。——第四四地區出現連規模的敵影。」


    「命令卑爾根中校在第四戰區的營過去迎戰,絕不能讓他們通過!」


    「是。」


    機人族女性上尉的戰情官平淡地報告戰況。


    誠如瑞克提法爾所知,機人族原本就缺乏感情起伏。因此專做粗魯之事的軍隊和衛士廳非常重視由機人族擔任的戰情官,會因意外而影響情緒的人可無法勝任。


    身為這個最前線陣地負責人的陸軍少將一麵聆聽她的報告,一麵指揮著軍隊。


    他是一位中年的混血種,擁有「指揮確實」評價的男人。


    這個陣地之所以被挑為瑞克提法爾的視察地點,多半也是因為他的指揮態度評價頗高之故吧。


    「——殿下,這裏很快也會陷於炮火之中,請您回到『帕拉提翁要塞』。」


    不過,就算是如此有能的少將也無法維持戰線。


    瑞克提法爾正以指揮官身分視察前線,不過在少將眼中,不能戰鬥的人應該很礙事吧。雖然他不是真的無法戰鬥,但戰鬥並不是瑞克提法爾份內之事。


    掌握戰況雖是指揮官的重要工作之一,但做出士兵般的舉動則會偏離指揮官的職務。


    瑞克提法爾也察覺到這點,因此對站在身後看著自己的莉蒂輕輕點頭。隻要一想到自己待在這裏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損傷,撤退便一點也不可恥。


    「下官去做回程的準備。」


    莉蒂說完便離開指揮所,看著其背影的瑞克提法爾向少將發問。


    由於時間不多,所以問題也非常簡潔。


    「這個陣地可以撐到什麽時候?」


    少將稍微思考了一下瑞克提法爾的問題,但看起來沒有不悅之色。


    身為軍人的他已經習慣上司不甚禮貌的發問了。而且就現在這種情況下,比起沒憑沒據的鼓勵,提醒自己現實有多殘酷還比較實際。


    「——我能保證撐過今天一整天,但是之後就難說了。」


    這是少將使出全力的結論。


    戰場不需要樂觀的論調。


    必要的是直視近乎最惡劣的現實,不需要其他看法。


    聽完少將回答的瑞克提法爾點點頭,回身掀起外套走向出口。


    對於正在做著自己所能做到的最頂級任務的少將,不需多說什麽。


    不過瑞克提法爾在出口停下來,自言自語般地向他說了一句話。


    「你是一位傑出的指揮官。還有,你的部隊是一支傑出的部隊。」


    雖然不知道像瑞克提法爾這種外行人的稱讚對他們來說有沒有意義,但是對於因自己命令而死的這些人,瑞克提法爾還是想為他們獻上最大的讚美。


    少將沒什麽特別表情地點點頭,催促著瑞克提法爾。


    「我會將您的話轉達給部下。祝您武運昌隆,殿下。」


    「嗯。」


    少將向他微微垂頭,接著又馬上專心於指揮工作。


    瑞克提法爾與隨從一起離開指揮所。


    喀喀的腳步聲回響於走廊中,其中一名隨從不經意凝視著瑞克提法爾的臉。


    表情毫無變化。


    誠直到近乎愚蠢般地直視著正前方。


    但表情中卻有某種焦急的神色。


    瑞克提法爾隨意找人問道。


    「目前距離迦拉哈中將麾下軍團攻擊『妙爾尼爾』的時間還有多久?」


    隨從之一的少校參謀答道:


    「還有一天半吧?部隊正順利前進中。」


    「——這樣啊。」


    瑞克提法爾簡短地表示了解,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天後,迦拉哈率領的庫德魯登第一軍團終於越過白狼山脈並俯視著「威爾馬葛斯」,這時局勢開始動了起來。


    雄偉的巨大斜塔矗立在第一軍團眼前。


    帝國軍的最後王牌「雷霆」——王國命名為「妙爾尼爾」的巨炮突然噴出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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