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之第四月中旬,攝政即將班師回朝的消息傳回王都。


    當時,告知各單位的預計抵達日期是一周後。行政機關與王府、王都周邊的陸空兩軍、以阿卡迪斯湖為母港的海軍第二艦隊——通稱王都防衛艦隊——都為此忙碌不已。


    因戰火而疏散到各地的王都居民大多已經回到王都,這些人當然也會加入歡迎典禮。結果就是準備工作熱鬧得像是辦廟會一樣。


    不,應該說居民們原本就把這典禮當成廟會來辦了。


    居民們在得知攝政即將回來的那天起,便開始不分晝夜地飲酒作樂、唱歌跳舞,以全身來表現活著的喜悅,以及與對死者的哀吊,藉此蓄積麵對明天的活力。


    以居民為生意對象的商店也本著薄利多銷的精神,把商品越賣越便宜,加上政府及王家投入的資本,讓王都的經濟一下子活化許多。


    看見王都恢複景氣後,他國商人也開始在王都開店做生意。不知不覺中王都的人口已經多達五二〇萬人,是王都奪還戰前的十倍以上。


    就算這隻是暫時的現象,也依然是前所未有的大複活。


    化身亡靈般的都市,暴力、搶劫、殺人等悲慘情景是家常便飯——王都曾經衰敗到這種程度,此時卻搖身一變,成為世界規模的大都市了。


    不隻是這樣而已。


    四界神殿宣布,為了祝福攝政的勝利總大主教將會前往王都。與王國有邦交的各國元首、要人也陸續來到王都。


    再來,不久之前還刀劍相向、擔任聯合軍先鋒的「雅爾斯托洛梅利亞民主聯邦」國務卿、「雪魯米共和國」國王以及原本為王國屬國,卻倒戈加入聯合軍的中小國家元首們也都來到王都了。


    這些國家的反應等於承認瑞克提法爾就任王國元首,讓居民的興奮指數又大幅上升許多。


    因為這表示,這些國家今後再度對王國挑起戰端的可能性大幅下降。


    那熱度讓早一步回到王都、發揮靈敏政治手腕的白龍公,於寄給還在歸途的女兒的信中提到:「盛況宛如建國大典般的熱鬧。能讓殿下見到王都原本的模樣,屬下實在無比欣喜。」


    就算到了夜晚人們依舊紛紛鬧鬧,整座王都仿佛不夜城。此時在「星天宮」內的尖塔上,有兩道人影正俯瞰著這都市。


    「——真是熱鬧呢,巫女大人。」


    「是啊。光是殿下凱旋就可以讓人民如此開朗……」


    「這也是多虧了大人您一直為這王都療傷止痛之故。親自拿起菜刀做飯給百姓吃的巫女,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


    「沒什麽,聽說殿下親自以『皇劍』和帝國的公主將軍戰得你死我活。和殿下比起來,我這點小事根本不足掛齒。而且王國人民是殿下的子民,也等於是我的孩子,母親做飯給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做飯給我真正的孩子吃。」


    交談中的兩人,是今後將會成為這個國家王妃之人。


    巫女莉莉西亞已經被國民視為皇太子妃了,許多人為見她一麵而爭相前往王城。當然,他們無法進入莉莉西亞生活起居的後宮。


    王城分為對外開放的區域與禁止進入的區域。每天莉莉西亞都會在王城正門附近的白殿陽台現身與民眾見麵。


    白殿是舉行新年元旦及建國大典等慶典時,國王接受人民歡呼用的建築。在這裏與人民見麵,表示莉莉西亞已經被視為下任王妃了。


    而「蓓蕾之姬」雅莉亞則是住在離宮深居簡出,而非位於星天宮內的後宮之中。兩人雖然共事一夫,生活環境卻有相當大的差別。


    就連前來這座尖塔的路上也一樣,戴著麵紗、乘坐馬車的雅莉亞在途中多次被近衛軍盤查,每次都得由侍女亮出攝政送給雅莉亞、刻有王家花紋的首飾為證據,才得以放行。


    瑞克提法爾越被人民愛載、攝政的地位越穩固,莉莉西亞的王妃身分就越被認同。相反地,雅莉亞這位側妃就越發地消失於人們的印象之中。


    莉莉西亞對此感到心疼,同時也很羨慕雅莉亞。


    所以她才會邀請雅莉亞來王城附近的尖塔中。假如宮內還有其他王妃,說不定有人會反對把離宮的側妃召入後宮吧?但是現在宮裏隻有莉莉西亞這位王妃候補而已,沒有人能夠反對她的決定。


    順便一提,這座尖塔並不屬於俗稱王城的官員辦公用官舍,而是王家私人居住區,也就是後宮中的建築。不過一般人應該分不出,官舍與其他區域的建築有何不同吧?


    然而可以確定的是,莉莉西亞這位王妃候補的權力隻在後宮有效,所以沒有辦法邀請什麽人進入官舍,或在官舍與什麽人見麵。


    「大人所言甚是。話說回來,大人今天為何召見妾身呢?」


    雅莉亞自認自己不過是瑞克提法爾的小妾之一,而且這也是事實。所以她不明白,即將成為第一王妃的莉莉西亞為什麽會注意到她。


    「看著人民的笑容來小酌一番也不錯——這隻是表麵上的理由,其實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是……」


    被莉莉西亞以認真的表情盯著,雅莉亞有點坐立難安。她不記得自己做過冒犯莉莉西亞的舉動,卻覺得自己受到審問似的。


    「其實是——」


    不過,莉莉西亞接下來說的話,立刻把雅莉亞的不安吹得一幹二淨。


    原來如此,這件事對她們兩人來說,可是件重要的大事。


    ◇◇◇


    時間終於來到攝政回朝的前一天,凱爾在王都中奔波忙碌不已。


    身為王國貴族之首,而且身為——本人不承認的——攝政監護人,有許多工作隻有凱爾才能處理。這就是為何他早眾人一步回到王都,不眠不休工作的原因。


    由於他早已熟悉這類工作,所以官員們丟給凱爾的工作量,遠遠超過交給瑞克提法爾的量,而且種類也更複雜。


    整合凱爾本身具有強大影響力的貴族議會、以貴族議員身分與各單位或行政機關接觸、拜訪並請財團與王府總裁一起進行複興大業、以退伍軍人身分對軍方提出建言。


    但是在眾多相關組織中,有一個他就算想插手也鞭長莫及的組織。


    連身為大貴族,而且是攝政監護人的凱爾也無法出手的組織,那就是國民議會。與貴族議會勢均力敵的國王輔佐機關。


    國民議會與世襲製的貴族讓會不同,每六年就會重選一次。


    擁有王國國籍的成人都有投票權,因此國民議會的讓員選舉,可說是國民能夠行使的參政權中最有影響力的一環。


    除了國民議員外,同樣藉由選舉選出來的還有市長等公職。但是這些公職頂多算地方自治團體的首長,算不上與整個國家有關的政治人物。


    王國的選舉製度是初代國王熱心推動的政策。他認為,如果想要把原本缺乏「國家」意識的各種族統合起來,進而化成名為王國的共同體,選舉是不可或缺的製度。


    盡管在帝國瓦解戰爭時,幫助初代國王的有力種族幾乎全數得到貴族的地位,依然有過半的少數民族不願意成為貴族,選擇待在自己經營的共同體渡過一生。


    在王國成立後,這些少數民族依然維持他們獨特的習俗,有時還會因此和其他種族產生衝突。


    在王國黎明期,若要說初代國王與其臣子們包辦了所有文化、風俗截然不同的種族整合工作也不為過。


    他們為了讓這些種族認識王國這個國家、為了讓他們產生國民的自覺,所以讓他們「參與國政」。不過他們也明白,要讓這些向來對政治不感興趣的人們去理解政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因為當時,各種紛雜的種族之能夠統一並成立王國


    ,單純是因為有初代國王——這位率領他們打倒帝國的英雄之故。


    這些種族原本就具有強烈的「服從強者」習性,因此王國是個以初代國王為頂點的國家。不過這也表示,隻要初代國王駕崩王國就會再次分裂,陷入不同種族隨自己意思劃分地盤,然後互相爭戰的戰國時代。


    然後,位在仿佛新生兒、尚未成熟的王國周圍的國家,即可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其實在當時,各族族長便或多或少懷著這種危機意識了。


    不隻是周圍國家,被趕到北方的人類也將再次試著支配自己——「不,因為曾經反抗過人類,所以這次他們說不定會斬草除根。」也有這樣的恐懼與不安。


    他們也是生物,自然會怕死。


    尤其對斷子絕孫、全族滅絕的恐懼感,更是筆墨難以形容。


    過去曾經被支配,將來可能被殲滅。


    具有智慧的種族首長們再三思考後,為了避免麵臨最壞的未來發生,決定讓王國發展成能夠保護他們的強大保護傘。


    從這時開始,這些種族眼中的王國,不再是單純因時勢而成立的共同體。


    而是基於生物的自我防衛本能,成立用來保護自己的互助防衛共同體。


    為什麽有力量的種族會如此懼怕其他種族?


    因為能夠殺死他們的存在,已經開始以各種形態出現了。


    強足「皇劍」之流的超級兵器,甚至連諸神都能毀滅。過去曾被稱為超越種,君臨世界的神族與龍族,盡管依舊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已經不是絕對無法毀滅的存在了。他們體認到這一點。


    倘若對手是一整個國家,要消滅他們並非難事。


    而且他們對人類的看法原本就是「隻要會造成妨礙,人類就會把那些東西盡數消滅」。


    事實上,有許多種族真的在王國獨立戰爭中走向破滅。龍族的數量也在那時大幅減少。因為龍族通常獨自行動,很容易被人類各個擊破。


    不再是倚靠力量就可以活下去的時代了——有力量的種族意識到這件事,因此發現王國這個國家的存在意義。


    王國之所以能夠持續至今的基礎,就是在那時成形的。


    原本由族長所率領的種族軍——或者形容為戰士集團——隨著時間演變,轉化成由貴族從領地征募士兵而組成的貴族軍。至於與初代國王一起反抗帝國的種族聯軍,在建國之後繼續維持種族混合軍的模式並擴大規模,改製成為王國正規軍。


    除此之外,王國的國土經曆了數次行政區劃分,最後分成二十五州,一州則分成二十五郡。州與郡不但是行政區的單位,也是貴族領地的劃分基準。這是為了在領主交替時,降低對人民造成的影響之


    故。


    貴族具有領地的土地所有權,並擁有對領地征稅的權力。隻不過,該權限不得超出王國國法規範。初代國王將之稱為「限製性封建製度」,然而當時的臣子們,有多少人理解這個名詞的意思呢?


    初代國王把土地賜給貴族,並非為了讓他們支配該地,甚至連犒賞都算不上。把土地分封給貴族時,他賦予貴族的義務和權利是在:以領地統治權與課稅權為交換條件,進而保護當地完整。


    換句話說,就是要貴族讓領地常保最佳狀態,才能得到最豐厚的稅收。


    作為經營領地的手段,領主可以在國法的許可範圍內製定法律,為了保護領土甚至允許他們擁有軍隊。


    前者是為了防止人民鑽作為基本國策但不夠縝密的國法漏洞。後者是用來協助正規軍,幫忙處理他們無法一一應對的小規模軍事行動,以及保護領土直到正規軍出動為止。


    這時設立的軍務院、內務院、外務院三院成為日後王國的行政基礎。王國司法院、王府等機關也是在這時創立的。後來,即便王國陸續增設不少機關,但這些機關隸屬三院管轄的結構依然不變。


    從王國曆八年開始的大改革持續了二〇年。在建國當初,不過是各種族鬆散集合體的王國,到了王國曆二十八年時,終於成長為真正的「統一國家」。


    主導這件事的,是當時被人稱為「英雄王」的初代國王。他決定讓王國的所有成年人以選舉的方式參政,並且設置王國議會作為自己的輔佐機關。


    說不定,初代國王當時已經預料到自己的死期了。


    正是為了讓自己的繼承人能順利成為國王,才會布下這樣的基礎。


    貴族議會是世襲製,隻要是具有男爵以上爵位的貴族當家,全數擁有議員資格;國民議會的議員方麵,則需要取得王國國籍滿三〇年後,才能有被選舉權。對同時也是移民國家的王國來說,讓移民擁有參政權是理所當然的事。


    初代國王與臣子們又花了二〇年的時間,讓選舉製度在王國生根。


    雖然王國中,有些種族的壽命可以輕易超過一〇〇〇年,但大多數國民都是隻有一〇〇年左右壽命的種族。花上二〇年時間完成的選舉製度,是讓國民思考政治為何的手段之一。


    不,對於主權在國王手上的王國來說,選舉的目的正是在此。


    不是盲目地聽從上位者的命令,而是自己考慮自己的未來。初代國王就是為此目的,才會訂定選舉製度。當國民能夠感受到國家的存在、並開始思考國家的未來時,王國的選舉製度才算完成。


    第一任國民議會大選之後,地方上也開始選出州長、郡長;此外,擁有一定人口的大城市也舉行了市長選舉。


    此時,作為讓人民思考政治與國家為何的手段「選舉」終於成就應有的意義。從今以後,國民再也不能於國家麵臨危機時,渾渾噩噩過日子了。


    過了十年後——北方勢力終於開始南侵。


    當年各族長們懷抱的危機感成為現實。


    不過王國以多種族聯合王國「雅爾多狄斯提尼亞王國」名義與北方勢力對峙,並將其擊退。


    此外也成功擊退了隨之而來的西方國家正規軍。


    在這些戰爭中,參戰的士兵皆自認是王國士兵,而非某一種族的戰士。雖然他們平時依然有著「我是某一族戰士」的抽象概念,卻沒有把這種想法帶進軍隊裏。


    許多史學家與研究者認為,「雅爾多狄斯提尼亞王國」其實是這個時候誕生的。


    王國人民為了保衛共同體,也就是自己的國家而戰鬥。將此事視為完整國家的誕生並不算困難。


    還有一個事實就是,見到這些戰爭的結果後,初代國王表示:「終於卸下了肩上的重擔」——當時的王妃是如此說的。


    當時的臣子則是做出了如下的發言:


    「沒有人比陛下對國家的知識更無知。但是,也沒有人比陛下更明白國家該怎麽維持。」


    把人民視為國家根本的國家。


    初代國王不明白,這種國家是多麽稀有。


    他隻是理所當然地認為「人民要了解國家」,讓一直認為「隻要統治者和執政者懂國家和政治就好」的臣子們大吃一驚。


    至少,建國之初的國民雖認為自己屬於種族、聚落或小型共同體的一分子,但不曾以更宏觀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生活的國家。


    因為這樣就足以生存了。


    但是初代國王的想法卻不同。


    國民是因為屬於國家,所以才稱為國民。既然如此,國民就不可以對自己的國家一無所知。


    對國家一無所知的國民,就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旅人。雖然也可以跟著他人走,卻沒有辦法前往自己真正想去的場所。再說,他們可能連想去的場所究竟是什麽樣子都沒概念吧。


    或者說,初代國王是打算把「夢」送給人民吧。


    「在這個國家中,每個人都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事。」——這樣的夢。


    不論想成為農民、商人、學者、軍人、官員甚至是政治人物都可以的國家。


    這樣一來,每個領域都會出現專門人才,進而成為支撐國家的基礎。


    說不定,對「國家」抱著如此夢想的初代國王,才是全王國第一位做夢的人。


    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國民用雙手保護了自己的國家。


    在這個願望實現、距王國第一場戰爭的四年後——初代國王離開了這個世界。


    就在年紀尚輕、剛培育完第二代國王的時候去世。


    人們以淚洗麵,英雄王的喪禮持續了三天三夜。


    當時,任誰都能撫摸初代國王的靈柩,才剛完工不久的王城中排滿了祭吊的人龍。


    等最後一名祭吊者向國王告別、初代國王的遺骨被放置在王城地下的宗廟裏,王國黎明期就此結束,揭開了曆史新的一頁。


    在王都奪還戰的作戰開始之前,國民議會應四龍公要求,與貴族議會共同發表「承認瑞克提法爾為攝政」的聲明。


    到最後,瑞克提法爾以相當於全民同意的形式就任攝政。隨之而來的國家運作,比現任國王在位時更順利。


    瑞克提法爾之所以能在王都奪還戰勝利後直接北上與帝國軍對峙,兩大議會的聲明占了很大的功勞。


    不過,既然國民們認為,瑞克提法爾是靠兩大議會的聲明才能就任攝政,那麽今後將有好一段時間,在進行國家運作時他必須有兩大議會當後盾。


    凱爾肩負的使命隻有一點:瑞克提法爾想出來的戰後複興政策,不能因兩大議會的意見帶來負麵影響。


    然而,不論凱爾多麽努力打通關節,都無法在國民讓會方麵得到想要的結果。


    與他有多年私交的某位議員是這麽說的:「我想相信他們對殿下的忠誠,但是目前還不能有任何表示。」


    和國民議會多次接觸後,凱爾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議會明顯有人從中作梗。


    而且對方的影響力能與自己匹敵。


    在凱爾深信有這樣一名妨礙者存在的隔天,事態急轉直下。


    正在計畫應該如何對付那名妨礙者的凱爾,接到對方提出的會麵要求。


    主導權完全被掌握在對方手上。常被別人說「過分慎重」的凱爾,咒罵自己動作太慢的同時接受了那個要求。


    對方指定的見麵場所在王國議會議場附近,是一家頗為時尚的酒吧。


    因為地緣之故,完全會員製的該酒吧是王國議會的讓員們常用的密談場所。


    凱爾以前也去過那間酒吧好幾次。不過,不論地點在何處,這場密談都是凱爾想要的結果。


    但凱爾也同時盤算著,假如雙方意見不合、萬不得已時,就讓密談以兩敗俱傷收場。他以這樣的想法前去赴會。


    走入酒吧後,凱爾尚無暇聆聽典雅的音樂,便被人領到二樓的包廂。這時他尚未自報姓名。


    這裏畢竟是議員們經常光顧的酒吧,服務生自然記得所有議員的長相。


    進入完全隔音的包廂後,凱爾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物。


    「卡文狄希,你也真是禮數周到呐。」


    那人見凱爾走進包廂,起身深深行了一禮答道:


    「久違了,林德沃姆公爵。」


    包廂中的中年男子以黑色西裝包覆瘦骨如柴的身軀,斑白的頭發則抹上發臘,梳得服服貼貼。卡文狄希抬起頭,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單片眼鏡上閃爍著燭火發出的微暗光芒。


    黑眼、黑發顯示出他有很濃厚的出雲血統。


    卡文狄希請凱爾坐下,搖了搖餐桌上的服務鈴。


    這服務鈴是在完全隔音的房間也可以使用的、能發出特定頻率魔力波的魔導具。當位在別處的母機接收到它發出的魔力波時,就會發出鈴聲。


    「我已經先隨意點過一些酒菜了,不介意吧?」


    「沒差,反正在酒裏下毒也殺不了我。」


    凱爾不怎麽高興地用鼻子哼聲。


    「哈哈哈,確實如此。想暗殺您的話,可是得大費周章呐。」


    卡文狄希即便放聲大笑,眼神也絕不會出現失去理性的醜態。


    溫和的笑容之下,隱藏著獵人般精悍的眼神,凱爾深知這個男人的本質。


    他曾和擁有如此眼神的這男人對決過好幾次。但至今依然勝負未分,彼此戰得難分難舍。


    「國民議會最大黨的主席挑在這種時候找我,應該是有什麽有趣的事要說給我聽吧?」


    凱爾深深坐在皮椅上,拿起桌上的酒杯。


    聞一聞發現裏麵裝的是水,於是一口氣喝幹,並把作為下酒菜的油炸零食扔進嘴裏。


    這不是什麽高級的食物,但好吃的東西不一定高貴。


    尤其是下酒菜,讓酒喝起來有超乎身價的滋味,才是它的重點所在。


    這頗鹹的油炸零食和酒很搭。


    「要是不夠有趣,我可是會馬上走人喔。」


    「不不不,怎麽可能會有那種事呢?既然邀請的是您這樣的大忙人,準備的話題當然不可能讓您索然無味。」


    「天曉得。在當上議員前,你可是個相當注重享樂的家夥。即使現在打算以扯殿下後腿為樂,我也不意外。」


    「我已經知道是你在暗中搞鬼了。」就算凱爾言下之意如此,卡文狄希的笑容依舊不變。


    凱爾這些聽起來像是恐嚇的話語,並沒有出乎卡文狄希的意料之外。


    他一派從容地,幫凱爾的空玻璃杯加水。


    「殿下的想法是——解散貴族軍,然後強化正規軍與近衛軍,是吧?嗯,我覺得這些想法很好呐。」


    「既然如此,這又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阻撓我布局?


    卡文狄希因為這個問題而笑容加深。


    「因為殿下的打算不隻如此。」


    「——」


    凱爾拿著酒杯,注視卡文狄希。


    經過數秒的沉默後,隨著敲門聲響起,一名中年服務生端著酒與菜肴走進包廂。


    卡文狄希接過酒菜,塞了一個小袋子給服務生。


    袋子中叮叮咚咚的金屬碰撞聲傳入凱爾耳中。


    服務生深深鞠躬道謝,離開包廂。


    「——封口費很高呢。」


    「這是很合理的代價喔。哎呀,像您這樣的貴族,可能不明白安全的談話環境多重要呐。」


    國民議會的議員每六年重選一次,但有時在卸任前因醜聞纏身而失去職位。就算隻是一點小事也可能會成為致命傷。


    卡文狄希非常明白這點。


    「我們正在準備明年的選舉。雖然我不會再度出馬,不過假如有幸得到殿下青睞,也許能成為準男爵以上的貴族,名列貴族的末席,是吧?」


    這樣一來,他早晚能當上貴族議員。


    卡文狄希得意洋洋地描繪的未來藍圖,凱爾一笑置之。


    「——哼,一點也不像你會說的話。那是爆發戶商人議員才會做的妄想。閣下的水準該不會真的變差了吧?」


    「嗬嗬,果然被您看穿了。不過,這雖是無聊至極的妄想,但是對某些議員來說依然是很有吸引力的誘餌。隻要把餌放在他們麵前,那些人就會乖乖任人擺布了。如果王國能因此更加繁榮,誘餌的價值就越高。」


    卡文狄希將玻璃瓶中的琥珀酒到入杯中,一飲而盡。


    「貴族們不會懂的,粗俗的政治鬥爭才是我們國民讓員私底下的真本事。不知殿下何時才會察覺這點呢?」


    「


    ——很快就會發現了吧。那位大人對這種事很敏銳。」


    凱爾品嚐似地喝著自己倒的酒。


    符合高級琥珀酒的香醇在嘴中擴散。


    「說不定殿下早就已經知道了。隻要想到殿下就任為攝政時,故意要你們提出聲明一事,就會覺得這可能性很大。」


    「不可以轉頭忽視髒東西。」卡文狄希的言下之意是如此,但凱爾一點也不喜歡他的態度。


    君主必須常保耳聰目明才行。閉上眼睛藉此逃避對不利的現實,隻有成不了大事的小人物而已。


    「——原來如此。不過,居然可以讓您如此傾倒,想必瑞克提法爾殿下一定是個有趣的人呐。」


    卡文狄希放下酒杯,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信封口坦然開著,沒有蓋上封蠟。


    「我們這邊拿到了一些有趣的情報。」


    黑色的眼瞳直視凱爾的金瞳。


    凱爾假裝若無其事地接過信封。


    但是在接過信封前,凱爾不看著卡文狄希地說道:


    「給你一個忠告。老鼠們還是別動得太囂張,要是不小心被踩到了,我可不會聽你們抱怨的。」


    「不要緊,會被笨重的龍踩中的老鼠不要也罷。我反而要感謝您幫我處理這些老鼠呢。」


    「——」


    他是認真的吧。


    卡文狄希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其實是笑裏藏刀。


    凱爾回想起眼前男性那功利主義者的表情,卻沒做出什麽反應。這掌握王國議會半邊天的男人絕非庸才。


    盡管王國議會沒有實權,但議員可以得到的名譽卻難以衡量。


    貴族議會的議員本身就是貴族,因此國民議會是平民爬上貴族之位的少數管道。成為議員後,原本就會得到勳爵(上級士族或下級貴族的身分)爵位。假如有幸被國王看上,想得到更高的地位也不是夢想。


    例如,主導國民議會、成功完成國內鐵路網重整事業的鐵路侯毛裏茨,就被賜予如同稱號的侯爵地位。現在毛裏茨家依舊健在,還是王家之外王國旅客鐵路有限公司的最大股東。


    國民議員的身分就是具有飛黃騰達的可能性,因此對其抱著野心的平民與士族相當多。


    若想在軍中飛黃騰達,則必須有軍事才能。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軍事才能。既然如此,想飛黃騰達就要考慮其他管道。


    這是凱爾很難以理解的想法,然而總有些人即使在私底下使盡肮髒手段,也一定要坐上議員的寶座。


    這也算是某種才能吧?不過做出齷齪事的議員很難做滿任期。至少凱爾沒聽說過,有哪個人是無事卸任的。


    而眼前這名男子,他擁有使出肮髒手段,卻能在踩到底線前收手的才能。


    把不合法的手段合法化、把合法手段應用到將近非法地步的才能。成為議員後,在短短兩年內就把議會過半數議員拉攏到自己的派係之中,這就是他的才能與實力。


    與他為敵的議員中,因醜聞而被迫辭職的人一隻手也數不完。


    不過,他並非以栽贓陷害的方式來鬥倒敵人。凱爾私底下追查、確認過好幾次。卡文狄希以堅持他個人美學的手段,總是完全不造假以事實降伏敵人。


    所以凱爾對這個與自己處處為敵的男人有著某種信任。


    因此在看過卡文狄希交給他的信件內容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信件上寫著瑞克提法爾做為戰後計畫——同時也是為下次戰爭做準備的戰前計劃——的政策概要。


    凱爾是這計劃的起草人之一。所以對於這情報被泄漏一事感到遺憾,遺憾得深深歎氣。


    「你知道這個又如何?難道你想反對殿下的計劃嗎?」


    「怎麽可能!殿下的計劃相當好。不過,假如想從國庫中攢出實行這些計劃的金額就……」


    「就會反對了是吧?政府目前的確沒辦法擠出這麽多錢。」


    「未來的政府也一樣。除了這個計劃之外,複興工作也需要龐大的預算。明年、後年的預算已經見底了。而且也不能發行更多國債來增加收入。最重要的是,原本能購買國債的國民們正因貧窮而苦不堪言。唉,反正殿下希望的話,國民說不定會『為了國家和殿下』而購買國債吧?」


    「哼,你是想轉換跑道進入財務廳嗎?收支計算做得不錯嘛。」


    「從議員退休後去那邊找事業第二春,聽起來很有魅力呐。不過當過議員的人不能再次擔任公職,軍方就另當別論了。」


    他從凱爾手上拿回信封,收到懷裏。


    「如此一來,這封信就沒有價值了。」卡文狄希心想。普通人可能會繼續利用它,進而逼對手讓步,但是卡文狄希並不這麽做。


    「有力王牌隻能用一次。」這是他的信條。


    凱爾深知卡文狄希在這方麵的魄力,同時也對此感到敬佩。人類會習慣使用曾經成功過的方法,不認為這麽做會導致自我毀滅,愚昧地懷念往日的成功。


    「『五年計畫』——殿下打算在五年之內複原王國的傷口,並且對未來的戰鬥做準備。興建都市來增加就業機會、整編軍隊來提高國軍質量、重新檢討外交手段來構築新的國防計畫及擴大貿易範圍、安定國內的混亂並恢複秩序。不管哪一項都是刻不容緩的事,你也明白的吧?」


    「但是這個計畫所需的預算高達我國年度總預算的一成。假如持續五年,國民會開始怨恨起殿下和政府的。保衛國家的計畫將毀滅國家。」


    「——我們這些臣子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而存在的。殿下的計劃的確超乎常識之外。『威爾馬葛斯』的要塞化先不提,他還想另外建造兩個新都市。一個是不分國籍、身分貴賤,隻要有熱忱及才能的年輕人和學者全都收留的『學者都市』;另一個是可以停泊所有國家的船隻、連重型戰艦都能建造的貿易中心,兼設海軍工廠的『港灣都市』。」


    小資本的投資無法帶來太多收益。


    既然如此,那就得一口氣投入大量資金和資源。


    為了治療重傷的王國,瑞克提法爾選擇隻有他才能做到的方法。


    「如果再加上各都市的更新計劃……嗯,這的確隻有受到國民狂熱支持的殿下才做得到。若是以安定為目標的前代陛下,恐怕無法實行同樣的政策吧。」


    卡文狄希老實地感歎道。


    凱爾有種自己孩子被稱讚而難為情的感覺。


    「殿下對王國並不熟悉,所以不在意過去的包袱和規矩、利害問題。殿下這些做法,想必會引發既得利益者的反感吧?就連你這種家夥的出現,也全在意料之內。」


    不論在哪裏,一嚐試新方法就會有人反對。


    瑞克提法爾明知如此,依然決定實行這一切。


    因為不這麽做,王國就無法複興。


    「——而且老實說,殿下不打算用國庫的錢完成這個計劃。」


    對凱爾、瑞克提法爾而言,卡文狄希都不可能和自己同一陣線。


    卡文狄希是個把外界和自己完全分開的男人。


    敵人、自己除此之外的其他。說不定沒有人比他的分類法更加簡單明了。


    卡文狄希為凱爾倒酒。


    「喔?那麽,殿下是打算利用聯合軍或帝國的戰後賠款,還有因內亂罪而被抄家的貴族財產來完成計劃嗎?」


    「那也是部分資金來源,不過有一半的預算是——」


    凱爾呷了一口酒,得意笑道:


    「——由王家出資,卡文狄希閣下。」


    王家從建國當初累積下來的資產究竟有多少?這是國民不停討論的王國之謎。


    貴族及國內


    富豪的財產,曾在非正式發表下公布過幾次,但是王家的資產額從未公開過。


    王家的資產原本就是國王的個人資產。


    國王不能把人民的稅金占為己有,私自放入王家的口袋中,這是王國的常識。也因此,王國政府無法幹涉王家如何運用資產,隻要遵依法經營事業同樣依法納稅,其他人就無法批評國王個人資產究竟有多少了。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王都。


    世人所稱的王都的都市其實是一座島,這其實是國王的私人財產。換句話說是私人土地。


    為何是私人土地?那是因為在建國當初,為了把王都建設成全大陸最大的要塞都市,整座島從地麵上到地底下,全都必須進行大規模工程。


    但是當時島上的土地分屬許多人所有,如果和所有地主交涉完再動工的話,王都要塞化的日子將會遙遙無期。當時第二代國王采取的辦法就是:由王家買下所有土地。


    那時王家也花掉了大筆財產。


    據說,當時能與一個小國家的年度預算匹敵的王家財產,有一半因此消失,由此可推測總金額大約多少。但是也因為這個睿智的決定,王都才能在沒人反對的情況下建設得井井有條,成為現在觀光客絡繹不絕的美麗都市。


    其實王都那些有條有理的街道全是魔法陣,同時也是可動式封鎖防壁,是城市防衛構造的一環。這也是王都乃要塞都市的鐵證。


    現在王都的所有居民,土地都是向王家租借的。不隻居民,連行政機關也都是以一〇〇年為單位向王家租借土地。


    一般人以為是國有物的東西,其實是王家的私人財產,也許這就是王國有趣之處。


    「正確來說,是由王家購入相當於一半預算的國債。王家有如國家之父母,但不能老是靠父母的財產吃飯。唉,反正利息也不高,是一〇〇年後還完就可以的長期特別國債呢。」


    「——王府居然會答應這件事!」


    對於人生充滿爾虞我詐的卡文狄希來說,瑞克提法爾的構想太過壯大了。自掏腰包是無所謂,但總金額實在非比尋常。


    「殿下和王總親自談過之後,王總隻說了『那就出吧!』。因為王總閣下認為,如果可以用錢收買民心的話,其實很劃算。」


    「『如果可以用金錢買到和平,那就是世上最劃算的事。』這是我念大學時,在學校擔任講師的王總閣下說過的話。那位大人始終認為,沒有比金錢可以買得到的事物更便宜的東西。」


    盡管私底下常被酸成拜金主義者,王府總裁卻從不諱言說:「沒有比金錢可以買得到的事物更便宜的東西。」在她的看法中,金錢買不到的才是最昂貴的。


    「不是送錢討好人民,而是提供就業機會給人民。如此一來,人民就會樂於協助政府。」她曾如此說過。送錢給人民隻能造成暫時性的消費。若是以工作來換取報酬,隻要持續工作,人民就有持續性的收入,也能持續地消費。沒有比能夠持續消費的人民更好的人民了。


    錢要去使用、去流通,才能發揮價值。


    躺在金庫裏的一〇〇基爾不過是些死金屬塊。相對的兒童買零食的一〇裏茲卻價值萬金。


    這不是金額的問題。對執政者來說,後者的價值比前者大太多了。就算隻有區區一〇裏茲,但是零售商可以把錢支付給中盤商,中盤商可以把錢支付給製造商,製造商可以把錢支付給勞工,勞工可以把錢給小孩零花。讓金錢在市場上如此流動,一〇裏茲就有一〇〇基爾的價值。甚至變成一〇〇〇基爾、一〇〇〇〇基爾。


    「嗯哼。」


    卡文狄希看著反射在酒杯上的自己臉龐。


    一如往常、宛如假麵具的笑容在酒杯上扭曲變形著。


    「帳麵上的支出有一半是由王家支付。如何?國民議會想反對嗎?」


    「——王家明明想拿錢救濟人民、議會卻反對的話,到時會敗選吧!」


    反對的話,卡文狄希的黨派就算派候選人參選,也會在下次選戰中輸掉。


    攝政瑞克提法爾目前受到國民的狂熱愛戴。假如反對他推動的政策——而且是為了幫助人民而自掏腰包所推動的政策——肯定得不到人民的支持。


    就算反對者是基於擔憂未來而反對也一樣。


    「白龍公呀,殿下難道不明白嗎?如此過度保護下去,國家早晚會墮落的。」


    「如果擔心這件事的人太多,我會提醒殿下的。不過你們害怕的是,由於在之前的內亂中毫無作為,結果使議會權威掃地的事吧?再這樣下去,下次選戰的選情將會告急。但是,假如你們善用殿下,把先前支持攝政就任的聲明亮出來,以證明議會威信的話,下次的選戰就可以打得輕鬆一點,也可以讓你的接班人順利勝選。」


    任期內搞貪汙不但會被免職還會被老百姓看不起,但是任期結束後就不一定了。


    談好等卸任之後才收下酬勞,或是進行圖利特定的人物、團體的政治活動,這樣的議員當然大有人在。若是被揭穿的話當然會被起訴判刑,但是比起任職期間,逃脫的管道還是比較多。


    尤其以勳爵身分卸任的議員更是如此。


    「——」


    凱爾不明白卡文狄希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他是愛國者嗎?是單純追求名譽地位的俗人嗎?還是其他的什麽?凱爾完全不明白。


    隻不過,他對成為凱爾主君的年輕攝政來說,不可能是夥伴。


    可是,既然他不是明確的敵人,凱爾就無法將卡文狄希視為主君之敵。不是敵人的話,和他一味相鬥就沒有意義。


    「卡文狄希,不管你打算支持或反對,殿下還是會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道路。在之前的內亂中利用議會,隻是因為這樣對戰局有利而已。為了擊退聯合軍,聲稱自己受國民支持是最有效的方法。」


    「——因為是重視民意的國家,所以不能輕視民眾的聲音。原來如此,我們隻是被殿下利用的棋子啊。」


    「彼此彼此。隻是利用了先前曾利用過殿下的你們而已,下次就不知道了。」


    「這可不像忠臣會說的話呐。要是被殿下聽到的話,不會有事嗎?」


    聽到這句話,凱爾難得曖昧地笑了起來。


    總是鎖著眉頭的他,這時不由得笑了。這也許是在溫泉旅行之後,開始把瑞克提法爾當家人看待的緣故吧?


    「我不是忠臣,隻是和殿下做過約定而已。除非我或殿下有一方死去,否則不會停止的約定。」


    「——原來如此。貴族的大人們真的很喜歡做長期約定呢。」


    「對我們這些過著朝不保夕生活的人來說,感覺起來是挺放縱的。」


    不管是貴族議員或士族議員,與國家政治有關的他們,身上的責任不是市井小民可以相提並論的。


    光是獲得議員該有的報酬,被世人所尊敬是當不了議員的。


    有時必須私下做些黑心事、在黨派鬥爭中獲勝,這樣才能得到向國王傳達己意的力量。


    議會有向國王上奏法案的權利,除此之外,現任議員也有隨時要求謁見國王的權利。雖然接不接見議員是由國王決定,不過這依然是讓己見上達天聽的好機會。因此有許多人會去討好議員、和議員攀交清。


    與可以接近國王的議員交好,等於和國王交好。


    然而,他們也因此處處樹敵。


    在任職期間,或是卸任後遭到暗殺的議員超過一〇〇人。


    而且在死後受到不光彩對待的情況也很常見。「因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才被殺」會出現這樣的謠言,傷害死者的名譽。


    「像軍人般光榮地戰死。」這對議員來說,無異是


    緣木求魚。


    「我認為有必要讓殿下明白,拚上性命的戰鬥不隻一種而已。所以你就盡情行動吧。隻要那些行動不會對王國造成不利,我就不會阻止你。」


    「——這樣好嗎?也許會變成您一個沒注意,就全數翻盤的戰鬥喔。」


    那是有可能的,卡文狄希的確有那樣的實力。


    不過對凱爾來說,那種擔心根本不值一哂。


    「我和殿下都沒有弱到一整就倒。如果真的就那麽倒了,就代表我們實力不夠。」


    可以一直活下來的人,是因為他們都能置死地而後生。


    在「帕拉提翁要塞戰」中活下來的瑞克提法爾,下次必須在名為政壇的戰場上活下來才行。


    不活下來,就沒辦法帶領這個國家。


    「願閣下不會與我們為敵。」


    凱爾說完,留下沉默的卡文狄希離開酒吧。


    ◇◇◇


    這時的凱爾還不知道。


    不知道正如自己所說的,這男人最終還是沒有變成敵人,也不知道這男人最終還是沒有成為夥伴。


    那晚,他隻是把「那女孩選上的男人究竟會在王都中如何奮戰?」當成下酒菜,一邊想一邊喝酒而已。


    攝政凱旋歸來。


    這一天,故事再度向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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