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總有被荒廢許久,但又重新被拾撿起來,在原有基礎中,發展新文化角的建築。 例如上個世紀的工業建築,廢舊鋼鐵廠,如今被改造成新興文化產業園區。 參加新年音樂交響會的樂隊,被主辦安排在這裏的0008號園區進行排練。 樂隊名稱草莓菠蘿派,按照主唱喻清清的說法,起這個名字的本意是,草莓和菠蘿都很好吃,所以草莓菠蘿派一定更美味。 盛聞景已經和草莓菠蘿派的樂隊成員們,度過了五個不分晝夜的排練日。 樂隊成員性格都很不錯,盛聞景被喻清清第一日領去時,他們甚至舉行了個小型的歡迎式。 鼓手阿存稱讚,盛同學救人於水火,是草莓菠蘿派的第一大救命恩人。 副主唱兼貝斯手安妮附議, 背著吉他的柴都雖然不怎麽應聲,但也用輕快的音樂表達歡迎。 這裏所有人都用圈名,也就是在樂隊圈內的昵稱,稱呼對方。 喻清清倒是用自個真名,她問盛聞景想給自己起什麽圈名。 “至少得讓別人知道你叫什麽。”喻清清說。 鍵盤手暫時無法參與活動,但有盛聞景加入,還是保持樂隊原有的兩女三男組合。 恰巧裴書岑帶著小蛋糕來探班,她插嘴道:“他恨不得沒人注意!就叫盛聞景得了。” 盛聞景沉吟片刻,“抱歉,暫時想不到更好的名字。” 喻清清提議:“那麽把名字倒過來呢?” 盛聞景,景聞。 “景瞰。”盛聞景笑笑,說:“把聽到改為看見。” 琴房中的他,在比賽中的他,都是被別人聽到,並由評委評價。迄今為止的演奏,盛聞景從來都沒能從舞台看向觀眾席,他隻能聽著自己的琴聲,判斷彈得好不好。 但音樂節顯然不具備鋼琴演奏的各項條件,沒有門檻限製,不局限於室內,炎熱或寒冷,都能將氣氛炒至最高。 樂隊演奏的完成度,絕大部分也是依靠與觀眾的互動完成。 因此,喜歡樂隊的粉絲,都比較愛追逐樂隊的現場表演。 從聽,改為站在台上直接與觀眾麵對,這是盛聞景決定參與樂隊的直接原因。 既然他想走向更廣為人知的大眾演繹,便不能隻局限於室內鋼琴,或許參加音樂節,能讓他對音樂創作有更多體會。 “好名字!”安妮一口吞掉蛋糕的奶油頂,很快被其中藏著的果醬,酸地打了個顫。 參加音樂節不是小事,排練需要外宿,盛聞景告訴周晴後,很快得到了媽媽的讚成。 周晴生病,總是擔心盛聞景圍著她轉,身邊沒有朋友,這對於還在成長期的盛聞景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盛聞景每天都會和住院的鍵盤手打電話,討論如何演奏,鍵盤手將他整理好的譜子一並發給盛聞景。樂隊整體排練時,鍵盤手通過視頻圍觀,並提出建議。 以前為了準備比賽,盛聞景也不是沒有封閉練習過,但和這麽多人一同排練,新奇感還是令他止不住地興奮。 他能感受到他們發自內心,對音樂的喜愛。 夜晚樂隊眾人在園區內散心時,盛聞景想了想,鼓起勇氣道:“我這裏有幾首自己從前編好的曲子,你們的原創歌曲很多,對編曲很有經驗。所以,可以請你們幫我聽聽看,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嗎。” 喻清清立即停下腳步,興奮道:“之前聽岑岑說過你有自作曲,我還想著什麽時候提一提。” “真的真的?”安妮好奇,“什麽風格的自作曲?” 阿存將快要撲在盛聞景身上的安妮撈回來,他與柴都一同製服安妮,柴都說:“第三首歌結束後,有段成員各自展示音樂的銜接,本打算明天再商量這事,既然你有自作曲,那就好辦多了。” 盛聞景找出手機,正欲尋找音頻時,提示框彈出個人聊天信息。 顧堂:[我這有份冰激淩蛋糕,待會送去你家,記得收。] 與樂隊一起玩音樂,快樂程度是加倍。因此,盛聞景已經很久都沒再關注過顧堂,即使看到他的消息,也轉頭就忘。 果然,在時間的消磨下,親密或是不親密的關係,都會殊途同歸,逐漸成為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他也不需要從顧堂這裏得到什麽情感價值。 [不在家。]盛聞景回。 顧堂:[你在哪?] 盛聞景抬頭,環顧四周,回道:[去北極拯救世界。] 他衝著黑夜哈了口氣,打開音頻。 作者有話說: 事實證明,人,還是得有自己的事業。讓某些人發現,他並不是世界的全部kk。第21章 針對盛聞景的編曲,喻清清與樂隊成員們拿著紙筆寫寫畫畫,最後總結幾點,一並交給盛聞景。 喻清清說:“節奏很新穎,但整個副歌不夠抓耳。” 她點了點耳廓,道:“聽眾的喜歡是刹那間的感知,他們沒有興趣,更沒有時間了解全曲。” 喜歡坐在禮堂品味音樂的人,和站在露天場中歡呼的人,明顯是兩種口味不同的群體,盡管二者也有區間範圍內重合的,但那終究隻是少數。 “你的音樂,到底想讓誰喜歡呢?”阿存見盛聞景麵露疑惑,適時提醒道。 “如果隻想自己喜歡,那麽絕大部分的創作,於你而言就隻能算作愛好。音樂也是商品,需要擺在網絡的音樂軟件中,作為被購買的那方。” 長這麽大,盛聞景初次聽到誇讚之外的意見,但也因此,讓他陷入不知如何更改的迷茫。 品味這種東西,是最私人,且極為縹緲的精神產物。 盛聞景躺在床上打了個滾,從枕頭底下摸出有線耳機,混合著上鋪吉他手沉睡的呼吸聲,他點開最近大火的幾家樂隊視頻。 在此之前,他的交友圈太封閉,導致他無法獲得有效反饋。盛聞景堅信自己有能力演奏出更美妙的鋼琴曲, 但此時,他卻無法篤定,一定可以做出好音樂。 但他還年輕,還有無數種可能。 樂隊成員都已經是體驗過大學生活,學習到具體如何製作歌曲的音樂專業學生,鍵盤手與安妮,甚至已經是研究生。 盛聞景告訴自己,不要心急。 他得讓自己從急躁的情緒中脫離,或者暫時停止編寫,多總結他人音樂中,各種風格旋律的變化。 韓左是典型的學院派,喜歡一板一眼的音樂製作,更愛那些艱澀難懂的鋼琴曲。 在與盛聞景成為師生的第一年,他屢次欲將自己所熱愛的灌輸給盛聞景,可惜還在鋪墊中,便被盛聞景敏銳地躲過。 後來,盛聞景挑了個時間,站在辦公室中,義正言辭地告訴韓左。 我並不喜歡老師感興趣的音樂。 盛聞景的性格,不是他自己天然形成,大多也有身邊人的縱容。 因為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所以老師們希望他前途平坦。既然學什麽都一點即通,無需費心,發脾氣也都是恰到好處,不會變成無理取鬧,那麽忍一忍也無妨。 小孩子嘛。 小孩,正因為把他當小孩,所以才讓盛聞景覺得憋悶。 進入顧家陪練後,盛聞景看到許多自己從前沒見過的東西,自然也見識了顧氏的行事風格。 這讓他反思自己的所做作為,每個夜晚臨睡前,都會反複回憶白天的見聞,以及說法方式,甚至還有與他對話的人的姿態情緒。 想太多,大腦很容易超負荷運轉,導致一夜無眠。 這種習慣已經伴隨著他小半年,奇怪的是,最近睡得倒挺好。 想來是沒去顧家的緣故,也有與樂隊一通演奏時,能夠肆無忌憚發散思維的輕鬆。 在場的成員,家境雖略有差異,但也都是普通老百姓,生活軌跡大多相同,又因同在一座城市長大,共同話題也多。 某種意義上,顧家帶給盛聞景的影響,是他過往十幾年都不曾擁有的。 圍繞著利用二字,互相汲取想要的東西。 即使他想走,不再賺取這份薪水,顧家也會用其他手段,將他控製在可視範圍內,保證想要的利益塵埃落定,他們才會讓他重新回到從前的生活。 他是那道被撕開的裂痕,是展開調查的契機。 而在這其中,顧堂又扮演什麽角色呢? 盛聞景困惑,事實上,他並沒有什麽值得顧堂繼續研究的價值。 甚至兩個人的共同語言都不多。 顧堂喜歡的東西,他從來都不知道。即使顧堂寄回來《小星星》音頻的優盤,那也不能代表什麽。 從初次見麵,顧堂就在用帶著審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何必呢,盛聞景想。 這種互相試探的動作,根本不能算是正常交流。 盛聞景甚至無法用某種恰當的詞語,定義他和顧堂的關係。 不是朋友,不是敵人,卻在被算計中,得到了他的幫助。 耳邊是搖滾樂隊嘶吼的聲音,盛聞景降低音量,隨後點開顧堂的聊天界麵。 來自盛聞景淩晨3:42的新消息。 盛聞景:[顧堂,你好。在與你家簽訂的協議中,有一條是,如果我因學業的關係,確定無法抽時間陪練時,可以提前三十天告知你家,下月解除陪練協議。] [那麽我可以現在提出解約嗎?] 翌日。 音樂節預熱活動正式開啟,各個樂隊根據主辦方的安排,可以在已經報備過的公眾場合進行街頭快閃演出。 盛聞景打著哈切剝水煮蛋,困地手軟腳軟,恨不得整個人栽倒在柴都肩頭。 阿存看不下去,奪走水煮蛋,三下五除二剝幹淨,粗暴地塞進盛聞景手中。 安妮納悶道:“他昨晚又偷跑去練習室彈琴了?” 柴都也是一頭霧水,“休息的時候,小景還跟我說了晚安。” “晚安。”盛聞景意識迷迷糊糊的,緊跟著重複。 柴都扶著盛聞景的手腕,讓盛聞景手中的雞蛋碰了碰嘴唇,盛聞景張嘴咬掉半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