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聞景隻是抽空回學校取書,順帶散散心,晚上還得回琴房繼續練習。  沒想到顧堂居然能找到這來。  他問:“怎麽沒有事先打電話,萬一我走了呢?”  明明是現代社會,科技通訊如此發達,他和顧堂的見麵,似乎總要變得依賴巧合。  “我想你應該會在教學樓多待會。”  顧堂說:“畢竟作為品學兼優的學生,應該很渴望回到學校繼續學習。”  “這次是真辭職。”盛聞景失笑,轉而道:“不過我的確要重新規劃學業,不能再在家人身上耗費太多時間。”  直至他提出辭職的前一秒,都是在為了周晴而安排人生。  不可能治愈的疾病,給周晴的生命畫上了肉眼可見的終止符。  盛聞景很明白這一點,且已經做好準備,事到臨頭,得格外冷靜地處理,接下來他得麵對的一切。  “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盛聞景問。  顧堂:“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導師放假,特地允準學生回家休息。”  盛聞景用懷疑的眼神望向顧堂。  須臾,顧堂攤手,實話實說,道:“時在學校出了點事,父親母親沒空搭理他。”  所以隻能由顧堂出麵。  盛聞景哼了下,沒說話。  顧時老了闖禍,估計也得他這個哥哥幫他擦屁股,處理後續。  這一聲,在盛聞景這,是嘲諷的意思。但落至顧堂耳邊,倒像是對方生氣,生氣他不是為了見他而回國。  一層忽然又傳來吵鬧聲,緊接著,五六個女生接伴折回教學樓。  她們穿著校服,頭發妝容打理精致,大約是約好拍畢業寫真照的。  盛聞景探頭看了眼,對顧堂說:“走吧。”  下樓時,顧堂問盛聞景英語最近學習的如何。  盛聞景最近哪有時間學英語,他一門心思撲在創作與練習,單詞都忘了大半。  但他為了麵子,生硬道:“學得很好。”  “看來是沒怎麽學。”顧堂說。  啪  隱約中,盛聞景似乎聽到了什麽崩斷的聲音。  很快他意識到,那可能是自己的理智,具象化的呈現。  他猛地回身,冷道:“是啊,我是沒有學,我都忘光了,比不上你國外生活國外長大,什麽都會。”  “外國人,這裏是中華大地,誰站在這都得說中國話,你能不那麽夾槍帶棒看不起人嗎?”  顧堂沒想到盛聞景脾氣來得又急又快,他甚至被盛聞景的氣勢逼退半步,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哪個意思?”  “我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  盛聞景喉頭滾動,垂眼小聲說:“如果我也能出生就會說流利的英語,就不需要再學了。”  那些女生似乎通過其它樓梯,來到了他們所處的這層。  她們互相抱怨著學校裏的某位老師,回憶忙碌痛苦的備考時光,腳步輕快,像是沒有任何煩惱。  顧堂沉吟片刻,提議道:“為什麽不放鬆放鬆心情,總處於緊張狀態,精神很容易被拖垮。”  壓力過大導致情緒崩潰,稍微被外界刺激,便能敏銳地被傷害。  顯然,盛聞景現在的狀態,比那些高考生好不了多少。  甚至更差。  “我以為我能控製好。”盛聞景聳肩,他看到顧堂並未生氣時,更歉疚了。  兩人一言不發,前後腳走出教學樓,撲麵而來的土腥氣,吹散胸腔中縈繞的悶熱。  乘著陽光,盛聞景站在太陽與建築之間,明暗交界線處,說:“後天是我初賽的日子,既然你來了,那麽我能邀請你觀看我的比賽嗎?”  他背包裏裝著唯一的門票,如果顧堂沒有出現在他麵前,他原本預備讓這張門票,在檢票通道關閉時徹底失效。  重大賽事時,盛聞景反而喜歡自己一個人去參賽。  但現在顧堂回來了,或許,他能請他聽聽他的音樂。  是他為之努力堅持了數年的鋼琴演奏。  不同於音樂節樂隊時期的歡快,毫無顧慮。  盛聞景沒什麽能展示給顧堂看的,他有的顧堂也有,他沒有的,顧堂輕而易舉便能得到。  “……我會準時抵達。”顧堂頓了頓,“時也在那場。”  話音剛落,盛聞景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他故作輕鬆地笑笑,“好吧,那我隻能邀請別人了。”  顧堂回國,是為了顧時的比賽。  但顧時能通過海選,或許初賽也不在話下,他有這個能力。  但能進入複賽嗎?  無論顧時身邊聚集多少關注,在嚴苛艱難的比賽中,璀璨的聚光燈下,榮耀隻屬於勝利者。  而冠軍獎杯,隻能是盛聞景一個人的。  切實的榮耀,似乎更適合他。  某些虛幻而縹緲的感情,就像是鑽進指尖縫隙的沙,流逝得比雨水化入泥土還要快。第32章   盛聞景發現,自己好像無法在顧堂麵前保持鎮定。  人與人之間的來往,大多依賴其中一方穩定的情緒,盛聞景希望自己成為這樣的人,無論何時,都能理智對待任何事情。  他迷惑地看著顧堂,忽而不確定,自己現在是否還擁有,這種令他引以為傲的能力。  但他也僅僅隻能放在心底自審,用過往經曆作對比。  其實當他意識到這點時,那些下意識散發的憤怒,已經伴隨著清醒而悄然消散。  同時,盛聞景初次對顧堂產生新的認知。  這個人似乎很明白,該如何抓住對方的命門。  例如,越在乎什麽,他就越用平靜,卻又能瞬間刺激到人的話,挑起衝突。  或許顧堂本人都不太能想到,他突出的特點,其實是本人,或者家庭帶給他的隱形優勢。  天生適合把控局勢,以語言將人玩弄於股掌。  盛聞景舔了舔幹涸的下唇,露出一抹笑,道:“還是之前那句話,離我遠點。”  “那你自己呢?”顧堂站在原地,道。  盛聞景調轉腳跟,直視顧堂,並做了個再見的手勢,麵朝男人,邊倒退邊說:“管好你自己。”  當他看到顧堂逐漸消失的笑意,故意露出欠揍的得逞笑容。  他勾著唇角,“再見啦。”  傍晚。  回家時,盛聞景特地去理發店,將已經足以紮小辮的頭發剪短。  他湊在落地鏡前,理發師扒拉了下他的劉海,問:“剪多短?”  比賽得做發型,盛聞景想了想,“兩側剪短就好,劉海就算了。”  比起留發,盛聞景更喜歡剃寸頭,清洗起來方便,更無需出門打理發型。  他的發質不算軟,卻蓬鬆,很多時候,起床都得靠直發器將翹起的頭發按下去。  如果不是為了上鏡好看,盛聞景倒是很願意,像同班同學那樣,剃個半青茬的光頭。  顧家。  顧堂坐在天台吹風,狐狸窩在他懷中,長尾巴對著他的手臂掃來掃去。  顧堂曾將狐狸送去專門機構,將其放歸野生環境。奈何狐狸太聰明,總是抱著他的腿不肯放。  本就是擁有野性的生靈,該回歸大自然,即使留在人類生活的地方,也該時常擁有自由才行。  顧堂出國,狐狸便會去野生自然山林裏養著,待他回來,親自再將狐狸接回家。  狐狸顯然也很喜歡這種生活,顧堂對狐狸行為的理解,大抵是,狐狸去山林,類似於小孩子出去春遊。  玩夠了,家人便會接它回家。  顧堂攏了下狐狸蓬鬆的絨毛,淡道:“你也有半年沒見盛聞景,我帶你去看他比賽。”  狐狸隻能根據顧堂的表情,判斷喜怒哀樂,它好奇地歪著腦袋,這是動物認真理解人類語意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算了。”  顧堂又道,“狐狸是聽不懂鋼琴曲的,對吧。”  他在問狐狸,也在問自己。  那些晦澀難懂的鋼琴曲,大眾無法真正理解其中含義,而顧堂也並不認為,自己能夠成為那部分,坐在音樂廳,如癡如醉的聽眾。  蕊金杯初賽後台,選手們經由主辦方安排,按照順序進入待機室。  待機室裏大多都是熟人,不怎麽認識的選手,也是琴練得不錯,卻達不到真正的高水準,來試水混經驗的。  盛聞景安靜坐在角落,聽身邊認識的幾個選手聊天,他不太插話,也不想成為話題中心,但為了表示自己在認真聽,偶爾回應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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