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堂:“……”  回到市區,盛聞景在家附近的路口下車。  老舊小區的好處是街坊鄰居相識,有困難可以求助。但弊端更明顯,一舉一動都仿佛被監視,盛聞景不想他和顧堂來往的事情,被熱情的鄰居告密到周晴那。  用鑰匙打開家門,正好是早晨八點。  家中寂靜,周晴和盛年都在沉睡。  周晴身體健康的時候,天不亮就會醒,先繞著小區跑一圈,然後上樓為盛聞景與盛年準備早餐,與他們一道出門,上班的同時,順路送盛年去學校。  如今,周晴很少有能徹底清醒的時候。  盛聞景進浴室徹底洗漱,洗掉顧堂染在他身上的信息素,以及不慎黏在褲麵的可疑痕跡。用吹風機吹幹頭發時,他想到顧堂發梢的觸感,下意識用手背蹭了下耳朵,耳垂溫度滾燙,紅得幾乎滴血。  盛聞景,冷靜。  盛聞景將吹風機塞回儲物櫃,打開水龍頭,掬起涼水使勁潑臉。  顧堂比他年長,知道怎麽做才能討戀人的歡心,這一點,盛聞景之前已經領教過了。他絲毫不會懷疑,顧堂在之後的生活中,會如何向他表達喜歡。  但他不能真被眼前的快樂蠱惑,這隻會像慢性中毒般,腐蝕他的戒備。  違背顧弈的意願,與和顧堂戀愛,這兩件事雖都出自顧家,但並不妨礙共同發生。  沒人願意為自己找罪受,千百件噩耗或是艱難中,總要找到分擔情緒的快樂來緩解。  理智告訴盛聞景,這樣做的後果,必定是在某個時間節點被同時點燃引爆,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無法讓自己永遠保持一成不變的生活,從早至晚機械般地學習,毫無幸福可言。  回家前,他下車時,顧堂順口問他為什麽還沒有分化。  第二性征的覺醒,代表醫學中的成年。盛聞景倒希望第二性征再遲些,讓他能夠不受生理激素控製地,選擇適合自己的感情。  就像許多年輕人討厭小孩,但等到適合生育的年齡,大部分都會選擇懷孕生子。  或許經曆會改變性格與堅持,但更多的,恐怕是激素催化下的情緒波動。  顧堂希望盛聞景能夠分化,分化成他喜歡的性征,盛聞景甚至能想象到,倘若他成為omega,顧堂該有多高興。  每個獨立人格,都希望自己站在掌控的那方。  枯燥與痛苦的鋼琴練習,起步時就能逼退部分對鋼琴感興趣的群體。  盛聞景去培訓班辦公室取琴房鑰匙時,有學生家長來辦理退費手續。  站在家長身邊的學生看起來高興極了,像是被從監獄放出來般,臨走時還喜氣洋洋地對老師說再見。  “唉,這個學生很有天賦,可惜了。”  學生離開後,辦公室內的老師們感歎道。  似乎所有剛起步的學生,都被老師誇過天資聰穎,即使他們並不優秀。  但這種誇獎,對於性格懦弱的學生來說,是極強的鼓勵,像強心劑般,支撐著學生一步步走向成功。  “小景,比賽加油!”管理琴房的老師將鑰匙交給盛聞景。  盛聞景禮貌道:“謝謝老師。”  機場。  顧堂的登機時間是傍晚六點三十五分,本以為市區工作日會堵車,沒想到一路通暢,辦好手續後還留有一小時的空閑。  常道憲帶著證件來到顧堂身旁,“少爺,這是您的證件。”  “昨晚我和盛聞景離開後,父親有說什麽嗎?”顧堂接過證件,問道。  常道憲搖頭,“您知道的,除了顧總身邊的秘書,我們這些管家沒有獲取行程的權限。”  “不,我指的是他有沒有反常舉動。”顧堂沉吟片刻,“比如生氣,或者是高興之類,寫在臉上的表情。”  盛聞景上樓明顯是和顧弈發生了什麽,顧堂在與盛聞景近距離接觸時,明明看到隱藏在衣領下的淤青,沒等他說話,盛聞景便主動關掉車燈,一副不想被發現的態度。  顧堂沒見過比盛聞景更冷靜的人,他主動告白,卻比平時更安靜。  顧弈掌管顧氏多年,行事雷厲風行,手段堪稱殘忍,即使是對家人,似乎也抱有利用與算計的態度。  如果盛聞景與顧弈發生爭執,顧弈完全能采取非常手段,逼盛聞景就範。  “顧總從會場離開,先是回了趟家,然後去公司開會,也沒什麽不對勁。”常道憲想了想,建議道:“不如問問時少爺?”  顧時?  顧堂蹙眉道:“顧時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傻小子,他能知道什麽?”  “但最近董事會提及時少爺日後的發展,以及您和他的股權分配。”常道憲提醒,“雖然時少爺年紀還小,但身邊總圍著那麽多人,難免受到蠱惑。許多股東都等著時少爺成年後,再決定站在哪一邊。”  “他是我親弟弟。”顧堂淡道,“無論誰繼承,都是顧家做主,輪不到外人左右顧氏企業。”  常道憲說:“我會幫您留意國內的動向。”  “等等。”  顧堂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問道:“最近公司有沒有投資過什麽?”  這段時間他將心思放在盛聞景身上,想著怎麽對付盛聞景才好,以至於忽略了許多消息。  顧時學習鋼琴,是顧弈的主意,而顧弈也並不需要顧時有多大能耐,董事會也經常忽略顧家的小兒子,現今怎麽會忽然動搖……  難不成是父親突然改變主意,想要顧時和他競爭嗎?  隔日,顧氏企業官網發布消息。  顧氏成為蕊金杯新的讚助商,並衷心祝願蕊金杯舉辦成功。  作者有話說:  最近這兩章寫得十分之艱難。第39章   這則消息更新在官網時,盛聞景正趴在窗邊聽雨聲。  草木在雨水的洗刷下青翠欲滴,灰塵被掩蓋進渾濁的泥水中,車輛與行人路過的聲音,被雨幕完全包裹,整個天空像安裝了消音器般萬籟俱寂。  周晴在家休養,盛聞景為了給母親營造舒適的睡眠環境,將練琴的課程完全挪去了培訓班。  “小景,你還沒告訴媽媽,下場比賽準備得怎麽樣。”周晴躺在床邊,懷中是盛聞景灌好熱水的暖水袋。  她病症加重後,血液流通不好,手腳總是冰涼。  盛聞景用墨藍色中性筆劃掉才寫好的音符,笑道:“早就準備好了,倒是您,明天回醫院複查,小姨說她假都請好了,明早九點半來接我們。”  癌症這種病,在死亡終結疼痛前,隻能消耗著病人的精神,摧殘身體機能,並折磨家屬堅強而又脆弱的心。  每次複查,盛聞景都下意識避開檢查結果。他始終抱有僥幸心理,隻要自己沒看到診斷書,癌細胞就可以當作不存在。  但周晴瘦得太快了,身體的疼痛也越來越難以忍受。  盛聞景經常能在淩晨時分,隔著兩道房門,聽見母親忍耐而又努力克製的呻吟。她怕吵到她的孩子們休息,卻又根本忍不住自骨髓深處擴散開來的劇痛。  那該是種怎樣的疼痛,才能令人失去對自身的控製。  盛聞景想不到,也不敢想。  雨聲是絕佳的催眠白噪音,母子沒聊幾句,周晴便又沉沉睡去。盛聞景坐在床邊為她掖被角,並將枕頭調整至舒適的角度。  翌日,周晴被推進檢查室,盛聞景靠在走廊拐角,看著來往的病患,接起顧堂打來的跨洋語音電話。  “早安。”顧堂說。  “早。”盛聞景頓了頓,“你那邊是淩晨吧,怎麽不休息?”  很快,顧堂那邊傳來翻閱書籍的聲音,“有個項目得盡快做出來,現在還在學校,待會接替師兄們繼續計算數據。”  “嗯,再忙也要注意休息。”盛聞景換了條腿支撐身體,抬頭去看呼叫屏中顯示的患者姓名,“聽說熬夜得多多補充水分,多喝水促進代謝。”  顧堂淺笑道:“整間休息室彌漫著煮咖啡的味道,喝咖啡算嗎?”  盛聞景:“咖啡因攝入過度隻會導致心律不齊。”  “你在醫院?”顧堂問。  盛聞景嗯了聲,“帶我媽來醫院複查,可能、可能得重新入院觀察。”  久病成醫,就連盛聞景都能從周晴的狀態判斷,她是否得重新回到醫院。  癌症後期再注射止疼藥,已是杯水車薪。  止疼藥雖能減少病人發病時的疼痛,但副作用更明顯,依賴性太強,更摧毀患者免疫力以及大腦神經。  少量使用能夠止痛,次數劑量加重後,便是拖垮身心的毒。  他一直避免在顧堂麵前提及周晴的病情,但他的生活太單調了,兜兜轉轉總是繞不開這些話題。  醫生的診斷是,希望周晴立即入院。  病人直接被退去住院部,家屬則需在入夜前,醫院規定的探視時間內,將病人的個人用品送至醫院。  盛聞景開著視頻,在家中跑來跑去,顧堂那邊的網絡太差,盛聞景從鏡頭前跑過時,化作一道虛影,待重新加載完畢後,又隻能聽見翻東西的聲音,看不到人了。  顧堂拆開巧克力包裝紙,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未能正式進食,雖說適當空腹能夠加強工作效率,常道憲也已經出門去買食物,但他實在是有點支撐不住了,繼續糖分補充體力。  盛聞景蹬蹬蹬跑回臥室,臉湊在攝像頭邊,問:“沒吃飯嗎?”  “嗯。”顧堂衝盛聞景晃晃巧克力,“它也是同學送的。”  盛聞景啊了聲,“常管家不是跟著你一塊去學校嗎?”  “我以為你會說。”顧堂學著盛聞景的語氣道:“顧堂,等我!我待會就坐飛機來送飯!”  男人語氣幽怨極了,目光中含著委屈。  盛聞景麵無表情地提醒顧堂,“我已經從鏡頭中看到常管家的臉了。”  “以及,我不會說這種沒有必要的廢話,常管家你好。”  常道憲正好走到顧堂身後,將從飯店打包來的意麵放在顧堂手邊,微笑道:“盛老師中午好。”  “適當的撒嬌有助於感情和諧。”顧堂動手打開一次性包裝,問常道憲把買回來的飯都分發好沒有。  常道憲:“同學們很高興,說下次請您晚餐。”  待常道憲離開後,顧堂調轉攝像頭,拿起手機拍攝自己餐盒中的意麵,說:“周女士住院,你一個人怎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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