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終於忍不住大哭出聲,她跪坐在盛聞景腳下,緊緊抓住盛聞景的手,並用力抱著盛聞景的腿哀求道:“求求你,小景,求求你,媽媽答應你隻有這次。你幫幫我和你爸爸吧,我們以後再也不來打擾你,你就當我們死了,我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求求你幫幫你弟弟吧!” “……如果、如果。” 盛聞景背對著蘇鬱,寬闊的肩膀擋住了大片的光,蘇鬱半張臉被隱藏在陰影中。 她見盛聞景不為所動,似乎打定主意拒絕救梁青。 心下一橫,道:“既然你不願意救他。” …… 顧氏,總裁辦公室。 顧堂的手機開著揚聲器,女人的聲音尖銳刺耳。 蘇鬱尖叫道:“既然你不願意救他,那麽你也別想背著我們過好日子!” “我要找媒體!找記者!我要舉報盛聞景縱容親弟弟吸毒!” 半晌,盛聞景的聲音逐漸清晰,極致冷靜的背後,是白茫茫的冷漠。 “所以呢?” 盛聞景道:“蘇鬱,你想用吸毒威脅我。” “前提是你能走出這間工作室。” “顧堂。” “我在。”顧堂將外套從衣架中取下,搭在右臂。 盛聞景笑了聲,“黑吃黑的手段,似乎你比我更熟練。” “是啊。”顧堂也笑。 “等我,我馬上到。”第88章 盛聞景在鋼琴方麵初顯天賦時,便已與同齡人產生肉眼可見的差距。天才的恃才傲物,往往令他很難與同齡人產生友情,他更希望與那些,已經足夠被人仰望的人交往,以此獲得因閱曆而缺少的東西。 他的才智令他始終保持著某種遊離於人群之外的超然,卻又因為過分在乎生活,而自雲端降落,腳踏實地地踩在富有生活氣息的地麵。 梁家家庭氛圍不如盛家,盛家生活環境輕鬆,長輩們均有正經工作,即使後來經濟條件有過一落千丈的時候,周晴也並未將生活壓力強加給盛聞景。 如果不是盛聞景詢問,恐怕周晴永遠不會告訴他,那些高昂醫藥費的具體價格。 他不會因為貧窮而自卑,不會因為家庭條件的落差而埋怨,這都是成長中,長輩們言傳身教帶給他的寶貴財富。 因此,盛聞景再次端詳蘇鬱的時候,眼眸中不自覺染上幾分可悲。 他就那麽站著,脊背筆挺,綠色襯衣下擺收進淺色長褲。襯衣略有些皺了,但絲毫掩蓋不住盛聞景與生俱來的藝術家氣質。 高傲,不可一世,敏感而強烈的靈魂。 其實他的眉眼還是很像蘇鬱的,這個女人的美麗,早就隨著雞毛蒜皮的家庭矛盾消耗殆盡。 眼尾的皺紋,像是枯死的參天大樹,溝壑縱橫,憔悴潦倒。 蘇鬱的手有些出汗,她跪坐的姿勢沒保持多久,盛聞景就將她扶起來了。 “小景……” 盛聞景斂著神色,沉默地將蘇鬱帶至沙發椅前,確認蘇鬱並未有任何磕碰後,後退半步,道:“你可以在我朋友來前稍事休息,他不像我這麽好說話,不過我也不想再跟你談任何有關於家庭的事情。” “蘇、阿姨。” 他頓了頓。 盛聞景並未稱呼過蘇鬱母親,在他心中,能夠被他眷戀的,隻有長久離開他的周晴。 蘇鬱在盛聞景喊蘇阿姨後,愣了下,隨後低聲啜泣起來。 女性的眼淚,很容易令盛聞景心軟。 他不可控製地收緊放在腿邊的手,思緒回到自己初次獲得最佳創編曲獎,站在後台準備迎接媒體采訪的十分鍾前,一則陌生電話打破他所有難耐的激動。 電話中的蘇鬱,聲音哽咽,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很快,有男人醉醺醺地吼道,怎麽還沒打通,臭小子出名了就不認親生父母嗎? 緊接著是什麽器具打碎,年輕女人因恐懼爆發出的尖叫,醉酒男人的辱罵,帶著哭腔的求饒聲,嚴絲合縫地順著電流傳達而來。 “小景,我們電視中看到你了,祝賀你獲獎。”蘇鬱的聲音與情緒,在那片混亂的背景音中顯得格格不入。 她過分冷靜,卻又在害怕著什麽。 盛聞景立即意識到 家暴。 “需要我幫你報警嗎?”他好心道。 那邊長久地沉默,直至醉醺醺的梁大成奪過手機,罵道:“臭小子!這個月的贍養費怎麽還沒打過來!獲獎應該有不少獎金吧!快點!快給你老子我打過來!” . “如果梁大成欺負你,我可以幫助你離開那個家,但你沒有。”盛聞景覺得蘇鬱無可救藥。 明明她可以求助,卻總是恐懼梁大成的危險。 但盛聞景又理解她,像蘇鬱這種自小懦弱的女人,很少有獨立自主的權利。 即使她有反抗的心情,迫於梁大成的淫威,無數次的暴力,早已將她燃起的希望熄滅數次。 就像她明明很在乎自己的孩子,卻還是因為並非男孩或者身患殘疾而丟棄。 不是每個女人都能逃離家庭。 蘇鬱哭得整張臉都腫起來,盛聞景心煩意亂地揉揉耳朵,他壓力大的時候容易耳鳴。 “梁青,梁青是被他爸教壞的。” 半晌,蘇鬱終於不再抽噎,身體也恢複溫暖。 蘇鬱:“他爸總帶他去工地,工地那群人……很亂,但梁青很喜歡跟他們一起出去玩,有時候是ktv,有時候又說去按摩館不回來,他爸也不管。” “每次我拉著梁青,想他早點回家的時候,他爸都會罵我,男人就該出去多交朋友。” “你懷疑梁大成也……”盛聞景抿唇,並未將話完全說盡。 “沒,沒有!”蘇鬱連忙擺手,她苦澀道:“梁大成是個慫貨,有賊心沒賊膽。” “那梁青還挺是個男人。”盛聞景嘲諷道。 坐在轉椅冰敷的呂純立即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家老板挺會損人的。 傍晚的b市堵車極其嚴重,顧堂接到盛聞景電話立刻出發,還是在高架上堵了一個半小時。 他到的時候,盛聞景正在拆從便利店買回來的芝士卷。 蘇鬱麵前是正常的麵食,外賣包裝放在桌角。 “就吃這個?”顧堂蹙眉。 芝士卷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口感並沒有完全解凍的那麽甜膩。 盛聞景很喜歡,偶爾壓力大的時候,會吃甜食解乏。 “挺好吃的,要來一口嗎?” 顧堂:“如果想吃,可以叫家裏的廚子做。” “你家廚子似乎是做川菜的吧。”盛聞景保持懷疑態度,況且,顧堂在b市哪裏有家,那個破公寓算家嗎?連餐具似乎都是未開封的狀態。 “這就是鍾琦的工作了。”顧堂俯身聞了聞芝士卷的味道,蹙眉道:“香精。” 顧總旁若無人地與盛聞景對話,全數落在蘇鬱眼中。 這個男人比盛聞景看起來更有錢,甚至是不太屬於蘇鬱認知中的那類人。 他比電視劇中演總裁的人更矜貴,舉手投足間壓迫感十足。 盛聞景是屬於那種很精致俊美的長相,而顧堂便偏向於強硬且鋒利的冷感。和他對視的人,很少能從他眼中看到情緒,或者說,顧堂從來都目中無人,眼中能夠盛放東西的地方很少。 他風塵仆仆,穿著與盛聞景大致相似,裁剪得體的長褲襯衫。隻是盛聞景習慣穿舒適的板鞋,顧堂則永遠都是手工定製,一塵不染的深色皮鞋。 以至於盛聞景常笑顧堂,他是標準的資本堆砌而出的無情精英。 蘇鬱能夠感受到盛聞景在這個男人抵達,推門的瞬間,整個人表現出的驟然鬆懈。 她看到他笑著跟顧堂打招呼,不見外地與他共用一個塑料餐叉品嚐甜點。 顧堂僅吃了一口便立刻吐掉了,他將紙巾丟進垃圾桶,接過盛聞景遞來的水漱口,評價:“狗都不吃。” 呂純:“……” 盛聞景:“……不吃快滾!”第89章 兩人短暫交流工作,盛聞景從抽屜中找出一疊文件,將自己不太明白如何運作的地方告訴顧堂。 運營企業不像打理工作室,工作室可以由盛聞景一人拍板,但留音時代內部牽扯太多了,反對蔣唯推盛聞景上台的聲音不少,盛聞景必須得在這個季度做出點什麽,才能勉強堵住他們的嘴。 他能拿出來給顧堂看的,都不是什麽機密文件,留音時代官網也能查到。 討論的聲音很低,在蘇鬱放下筷子後戛然停止。 顯然,盛聞景和顧堂是在等待蘇鬱用餐結束。 蘇鬱意識到是自己拖延了他們的時間,開口欲道歉,道歉好像已經成為她的必修課,每天都得說無數個對不起,生活似乎才是完整的。 盛聞景辦公室的門是磨砂的,中間有一道極具設計感的光滑水波紋,隻有那裏能看到室內全貌。 顧堂在進來前,在門前駐足半秒,他習慣先觀察,然後再做出相應的決定。 這也是在與盛聞景初次見麵時,盛聞景令他驚訝的地方。 很少有人能直接與他對視觀察他,甚至是帶有打量的意味。 蘇鬱在顧堂將視線投來,氣勢瞬間產生壓迫後,身體不自覺的產生輕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