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有機會找到肯接他案子的律師的。”盛聞景並未將煙放進口中,隻是任由著它隨風燃燒。 他彈了彈煙灰,笑道。 律師:“其實按照盛總的手段,我想隨便把人送出去,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打官司有曝光私人家庭的風險,老實說,我並不讚同。” “那麽多需要離婚的家庭,不都是因為先前的意誌不堅決,導致悲劇發生嗎。”盛聞景說:“打官司並不是最重要的事,關鍵在於蘇鬱如何選擇。” “梁大成有暴力行為,兒子也牽扯刑事案件,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們具有反社會人格,遺傳基因能導致很多情況,是離婚的加分項。”律師彎眸,繼續道:“衝著盛總給的這份律師費,我也得幫您打贏這場官司。” “我記得律所似乎在b市也有駐點,如果有機會,希望我們日後能在b市見麵。”盛聞景也跟著笑。 送走律師,盛聞景重新折返回蘇鬱家,他答應和蘇鬱一起吃飯。 蘇鬱說她做紅燒魚很好吃,話裏話外是想要挽留盛聞景的意思。 盛聞景便先讓呂純帶著行李回酒店,他留在蘇鬱家吃過飯後再離開。 這是我的生身母親,盛聞景坐在客廳偏頭向廚房望去。 房間很小,客廳充當臥室,最角落分出兩平的廚房做飯。蘇鬱站在廚房裏,動作麻利熟練地處理著魚鱗。 盛聞景想上手幫忙,但那個廚房太小了,兩個人同時站在裏邊很難轉身。蘇鬱將他推出廚房時說:“媽媽從來都沒做飯給你吃,知道你手藝好,但這次交給我。” 對於盛聞景而言,他的幸運便是遇上了盛家,即使周晴病重,他也仍能和盛年住在那個寬敞明亮的樓房中。 簡而言之,盛聞景受過苦,但又沒過分吃苦。 蘇鬱另外留了一份飯菜,那是待會他們去警局要帶的,梁青仍然關在裏頭,盛聞景找關係疏通,這才能極快地通過手續見到梁青。 飯桌上,盛聞景低頭吃飯,蘇鬱時不時夾蔬菜給他。 “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不吃菜,不吃菜怎麽行。”蘇鬱輕聲說。 盛聞景不語,低頭吃光碗中的飯菜才抬頭說:“我媽她不怎麽會做飯,小時候在家,通常是爸爸做飯,她和我一起在客廳等著開飯。” “後來爸爸去世,我才開始學著做飯。” 盛聞景緩慢道:“做飯不容易,剛開始總是會被油濺到。我弟弟就帶著創口貼站在我身後,其實創口貼對燒傷沒什麽用。” “你還不太清楚我那個弟弟吧,是個很乖很早熟的孩子,但很少在我麵前表現得過分成熟。” 盛年比盛聞景經曆親人離世的痛苦更早,比同齡孩子更早學會怎樣忍耐悲傷,盛聞景甚至很少見盛年真正哭過。 從某種角度來說,盛年比盛聞景更像個成年人。 盛聞景專注於事業,極少關注盛年的生活。唯一每月對弟弟的關愛,大概就是準時把本月的生活費零花前打給他,這也是盛聞景唯一能夠為盛年做到的。 所以當盛年作品被抄襲,不得不哭著向他求助的時候,他才會如此憤怒。 盛年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孩,是盛聞景最心疼的弟弟。 人都是感官動物,所以當盛年這個例子與梁青相遇,盛聞景便不太想搭理梁青。 蘇鬱知道盛聞景從來都看不上梁青,但這也沒法子的事,是梁青自己不爭氣。 她幹巴巴道:“之前在網上見過盛年的照片,看著挺乖巧的。” 媒體在盛年被抄襲曝光後,想要深度挖掘盛年,一時網絡中鋪天蓋地都是盛年的信息。 奈何盛年背景幹淨,又有盛聞景處理,最終網絡中也隻流傳著盛年大學入學時的證件照。 “如果你有求我保釋梁青的念頭,趁早打消。”盛聞景冷漠道:“我說過,我隻幫你離開梁家。” “梁家的任何人,我那個家暴的父親,或者外出上班很久沒回家的姐姐,還有等著坐牢的弟弟,都和我沒有半分關係。” 梁青在警局並不老實,盛聞景還未抵達警局,便收到呂純的消息。 “老板,不好了,梁青在牢裏頭跟人打了起來,現在統統送去急診,被打的那個情況不太好。” 盛聞景偏頭看了眼蘇鬱,斟酌道:“知道了,你先去。” 掛斷電話,盛聞景轉而對蘇鬱道:“警局那邊至允許一名家屬探望,我有話要對梁青交待。” 蘇鬱並不清楚探監的操作,但她信任盛聞景。 於是很快點頭同意道:“夜晚回酒店注意安全,送我到附近公交車站下車就行。”第100章 即便如此,盛聞景還是請出租車司機掉頭,將蘇鬱送回家,看著她進了家門,他才趕往醫院。 醫院門口。 呂純蹲在花台前啃著三明治,見盛聞景從遠處走來,連忙拍拍褲腿的灰,兩三口吞掉三明治。 口齒含糊不清道:“被打的那個是梁青的上線,兩個人被押送審問的時候,在過道裏擦肩而過,警察沒注意,梁青對著人家的……咳咳,就那,就對著那踹了幾腳。” 盛聞景:“……” 生活永遠比藝術更富有戲劇性,盛聞景不便在混亂中走進急診,隻能先打電話請白天見過麵的律師了解情況。 律師神色精彩地了解情況歸來,笑道:“盛總這個親生弟弟可真是,可真刑。” 即使還未走進法庭,刑期也隻長不短,現在又多了個故意傷害罪。 由於另外那名嫌疑人仍在手術室進行急救,梁青被隔離在單獨的病房檢查傷勢。他的額頭破了一大塊,得縫好幾針,不過這倒不是對方還手打他,而是他情急之下想逃跑,自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怨不得誰。 “呦,哥?”梁青鼻青臉腫地坐在椅子上,手銬和椅子融為一體。他聽警察說有人來看他,正盤算著究竟是爹還是媽,沒想到居然是那個作曲家哥哥。 盛聞景麵無表情地走到梁青麵前,將飯盒放在梁青手邊,道:“蘇女士親自下廚。” 梁青揉揉鼻子:“蘇女士多見外,她也是你媽啊。” 這話說得像是在罵人。 “你把人家打殘了,更沒法減刑。”盛聞景開門見山,“蘇鬱養你這麽大,有想過以後孝順她嗎?” “啊?”梁青張大嘴巴,裝作沒聽清的樣子,將左耳對準盛聞景,大聲道:“你說什麽?” “你可以裝聾,可以裝瞎。” 盛聞景沒生氣,反倒笑出聲,他走到梁青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腿麵,淡漠道:“但我要告訴你,如果連蘇鬱都拋棄你,就憑梁大成的人脈,你想他能幫你爭取到減刑?” “即使我是的哥哥,法律上也沒有贍養兄弟姊妹的義務。” 盛聞景慢條斯理,一字一句道:“別忘了,我是生下來的就被遺棄的。即代表他們放棄我的撫養權,我也沒有長大後贍養他們的義務。就連梁大成和蘇鬱我都不想養,難道還會幫一個犯罪的弟弟嗎?” “如果你真是和我從小長大的親人,那麽注定是我一輩子的人生汙點。” “可惜,你並沒有成為汙點的資格。” 盛聞景刻薄道:“梁青,你不是很想攛掇蘇鬱曝光我嗎?曝光我其實是梁家的孩子,因為出名而拒絕認親。” 梁青攤開雙手無辜道:“這是爸媽的意思,我可沒有曝光你的興趣。再說,你這些年也給家裏寄了不少錢,我沒必要斷搖錢樹。” 雖然盛聞景並不願意以惡意揣測任何人,但之前留音時代法務部負責他的案件的律師叮囑他,從蘇鬱的行為舉止來說,大概很少能想到勒索盛聞景的法子。 這種辦法,可能更多的是經梁大成或者梁青的挑唆。 梁大成名叫大成,實則一事無成,生了個有點小聰明的兒子,卻沒能將智商放在正途。 梁青想拉盛聞景下水,想用盛聞景的錢去犯罪,到時候盛聞景便能成間接的同謀。 盛聞景:“人天生就有劣根性,例如嫉妒。” 嫉妒是絕大部分怨恨的來源,因妒生恨,因妒生怨。 “你不想我過得太好,覺得同是一個母親肚子裏生出來的,怎麽就差別這麽大。” 盛聞景放慢語調,邊說邊觀察著梁青的神色,直至梁青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發瘋般紅著眼衝向他。 然而醫院的椅子是折疊床類型,很重很難被輕易帶動,他速度快,被彈回去的後坐力也極大。 哐啷!!! “盛聞景!我殺了你!” “來人!快來人控製住他!” “犯人情緒激動,醫生呢!” 不待盛聞景有所動作,門外把守的便衣民警立即衝進病房,當著盛聞景麵飛快製服梁青。他們又為他加了一道銬,這次兩隻手都不能動了。 梁青瘋狂掙紮,脖頸通紅青筋暴起,死死盯著盛聞景所在的方向。 民警經驗豐富,迅速將梁青按倒在地,以自身體重壓製梁青的行為,梁青隻能發出絕望的嘶吼,並努力朝著盛聞景的方向探去。 盛聞景走到梁青身旁,俯身幫梁青整理發型,憐憫道:“梁先生,請你以後待在牢裏好好反省,我們後會無期。” 出門時,盛聞景仍能聽到梁青大吼著憑什麽。 這句話盛聞景同樣想問拋棄自己的梁家,憑什麽拋棄自己。 然而並非世界上的所有事,都需要問一句為什麽。很多行為不需要理由,即使有理由,這也不重要了。 盛聞景並未覺得有多輕鬆,之前覺得隻要和梁家脫離牽扯,他的心理負擔一定會減輕些。 “我想我可能還是不夠冷漠。”盛聞景平躺在床上,耳邊的手機開著免提。 顧堂沉聲:“你這樣太冒險了,怎麽能單獨見梁青。就像律師所說,蘇鬱不宜再見家人,你也是,你也不能再單獨和梁青共處。” 顧堂那邊很吵,盛聞景問他,你現在是在逛街嗎。 “沒有,有點事情需要處理。”顧堂說。 盛聞景用手指扣著手機攝像頭,反複摩挲著攝像頭凸起的邊緣,道:“我想了很久,覺得你似乎並不能很好地處理你和你父親的關係。” 就連平常人的家庭糾紛都令盛聞景招架不住,脫了這麽多年才重新拾起,那麽顧堂呢? 顧堂是否也遭遇著無法處理的困難。 果然,顧堂那邊難得沉默,半晌他才回:“雖然有點俗,但如果我一無所有,你覺得我們還會繼續在一起嗎。” “……我想,應該不行。”盛聞景中肯道:“我覺得顧堂應該是很厲害的人,我喜歡他,因為他很強大,而並非舍得退卻拱手相讓的性格。” “如果你真的一無所有,我想我可能……” “不不那麽喜歡我嗎?”顧堂說。 盛聞景搖頭,認真道:“我可能會更加不著家地賺錢。” “畢竟養一個大少爺真的很費錢,顧堂,你知道你上個月吃了多少海外空運回來的食物嗎?” “那是我之前工作室半年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