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秋月蓮次的使命
東京侵域：Closed Eden 作者：岩井恭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01
「<吹笛手（hameln）>已經不在天空樹了！？」
周末的中午時分，在某個河岸邊。
蓮次的聲音在別說是人連車輛都鮮少經過的橋下響起。
「你確定麽，葉？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穿著沾滿汗水的t恤，對手機喊話。
『讚助商給的。他除了我們以外還資助了別的入侵者』
「怎麽會……明明從那以後才過了兩周不到。這不會是騙人的吧？明明兩年以來它都在淺草」
『我還拿到了用長鏡頭拍的照片。正因為是天空樹那種很高的地方，才能從遠處拍攝。確實，展望台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蓮次無言以對。
在汗流浹背的他身後，還有一個拿水桶往河裏打水的人。他將水倒到自己頭上，清洗邋遢的金發和胡茬。
『它隻是不在展望台，或許還在淺草。但我覺得它更可能移動到了別處。從eom特有的『徘徊』行動來推測，它或許是進入了『遷徙』的階段』
「……eom的領地意識非常強，特別是那些強大的eom。平常隻會在一定範圍內移動或是一動也不動——」
『如果大規模的戰鬥之類的原因導致周圍環境劇變的話，可能會移動到別處。如果<吹笛手（hameln）>也是那種類型的話……我不認為它還留在淺草』
「是因為我們攻擊了它麽……！」
果然，那時候就該完全打倒<吹笛手（hameln）>。
正因為當時不可能成功，局麵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很不甘。
知道目標的所在地，變身shot有很多，沒有人來妨礙，蓮次和人工衛星himawari合二為一的<暴怒（angry）>——
毫不誇張地說，那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那我們……又要從尋找<吹笛手（hameln）>開始做起了麽」
在知道目標在淺草的前提下，還花了兩年時間才到達。
如果要從零開始尋找的話——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為了防止這種事態發生，才有了我這次的任務』
葉方說道。她低沉的口吻暗示了任務的困難度。
『救務廳一直在監視<吹笛手（hameln）>。現在肯定也在追蹤，所以知道它的下落。我一定要連通救務廳的情報網』
「但這還是太危險了吧？」
『不是你說要行動的麽。說實話——要行動隻能趁現在了。隻能在救務廳企圖強化軍備的這個空擋混進去打通關係。新部隊的部署一旦穩定下來，就不好潛入了』
「……說的也是，那你小心吧」
『你也是，要好好幹』
通話結束後，蓮次仰望天空。
「<吹笛手（hameln）>，不在了……」
這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這樣的話，就連侵入臨界區域的意義都沒有了。
就算能穿越<spot>進入臨界區域——也不知道該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走。
「完了麽？」
金發的白人男性用英語對走投無路的蓮次搭話。
「趕快搞定……我想睡了」
長而雜亂的劉海間隙中，露出一雙藍黑色的凶狠的雙眸。他身長接近兩米，所以不知從哪裏撿來的破爛夾克衣擺顯得不夠長。從他那赤手空拳搖搖晃晃的架勢來看，今天也喝高了。
「o……ok，keith」
蓮次用蹩腳的英語回應。他彎下腰，身體往前傾，雙腳像相撲一樣張開，左手的拳頭擋在要害喉嚨前，右手拿著模具匕首。
「哼……」
金發男子基斯，也略微搖晃著潛下身。
雖然搖晃，但這架勢和蓮次一模一樣——不，他那邊的才是原版。
蓮次和葉方在原傭兵基斯的手下學習近身格鬥和求生術。
葉方說這是讚助商中一個搞黑社會的人介紹來的。他原本是雇基斯當保鏢，但因為『問題』太多所以很困擾。
「——！」
一陣暴風吹過蓮次頭頂。
像大炮發射出來一樣凶猛的踢擊。基斯往前跨一步就縮短了與蓮次的距離，如果完全吃下這一擊，蓮次的臉就徹底破相了。不僅如此，還會頸椎斷裂當場死亡。
雖然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他厚重的靴子，但恐怖才要開始。
基斯的手伸向了身體失去平衡的蓮次。
「嗚哇啊……！」
蓮次狼狽地避開像蛇一樣襲來的粗壯手臂。
被那手臂抓住也是即刻gameover。
會被強行拉到他身邊，然後唰，唰，唰——用本來應該拿著匕首的右拳連續攻擊要害。
或者被按倒，然後用厚重的靴子踩爛臉。
蓮次至今為止遭受的這種打擊不下百次。就算如此蓮次還活著。他知道這個醉漢一直都是手下留情的。
或者該說是，當他是個用不著拿出真本事對付的小屁孩吧。
「……你，還真是個沒才能的小鬼呢」
基斯並沒有追擊在地麵上翻滾拉開距離的蓮次。
「不能用槍，不要拿槍，射擊是習慣性動作。而你再怎麽訓練都沒有那種不論發生任何情況都能穩定射擊姿勢的天賦……和另一個小鬼不同。看到敵方和你距離還遠，就逃，藏起來。你沒有勝算」
基斯嘰裏咕嚕地說著英語，蓮次幾乎連一半都理解不了。
雖然名義上是師傅，但基斯這人基本上什麽都不教。蓮次他們隻是在不斷躲避他的攻擊，模仿他的動作。
「哼……！」
呼出一口氣，主動接近基斯。
「近身的時候不要防禦，不要被打中」
虛晃一槍後攻擊其喉嚨，但還是被輕鬆化解。
仰過身子躲避基斯的反擊。然後跳起來，躲避瞄準自己失去平衡的腳襲來的踢擊。被仿佛站在高鐵旁邊一樣的風壓席卷後，蓮次淩空踢向了基斯的肩膀。
目的並不是造成殺傷，而是通過踢擊接力與對方拉開距離。
體重差距太明顯，在蓮次看來對方簡直就是灰熊。他不得不用雜耍般的動作躲避基斯的攻擊。
「反正沒人會比你體重還輕。就算防守或是接下攻擊，你也會失去平衡。對手還是很有利，會把你打倒無法還手。並且，沒人會比你體力還差。所以持久戰對你也不利」
蓮次和基斯拉開距離對峙。
「刺拳和勾拳也沒必要修煉。戰場上不可能有你這種小鬼一拳就能打倒的敵人」
努力學習了英語的蓮次勉強能明白這句話。
正如基斯所說。
在那個世界，不可能有能一拳搞定的敵人。異形和敵對的入侵者是不可能一拳打倒的，eom更是如此。
「柔弱的你能幹的事很單純，就是躲。不要被對方打中」
基斯輕鬆避開了蓮次揮來的匕首。伸手去抓那個一瞬間沒站穩的男人——但還是被避開了。
「躲避，然後抓住，唰，唰，唰」
反倒差點被基斯抓住的蓮次也勉強避開。
「躲避，然後抓住，唰，唰，唰——就算匕首刺中對方一次，憑你的力道恐怕也不能一擊製勝。抓住對手，瞄準好，攻擊要害」
本以為避開了，沒想到那是假動作。
蓮次醒悟過來時，已經被基斯另一隻手抓住了衣襟。
「咕啊……！」
根本不是『唰，唰，唰』能形容的。
像霰彈槍一樣凶猛的連續
攻擊打在蓮次左胸上。雖然在前一刻用手擋住了胸，但是力道穿透了手臂，貫穿了胸——不，仿佛貫穿了整個身體。
「然後迅速麵向下一個敵人。戰場上很少出現一對一戰鬥的局麵」
基斯言出必行，將蓮次像垃圾一樣扔開。
「咕……唔……！」
肺部產生痙攣，呼吸困難。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基斯又說中了。
在臨界區域內，異形，特別是犬型的異形是集體行動的。他不止一次被這個醉漢教官的教導所拯救。
「你們別來了。我對那個丫頭也說過了。把酒和飯留下，趕快消失吧」
往常的話，今天的訓練就這樣結束了。
但是——蓮次盯著男子的後背，緩緩站了起來。
「……」
因為受傷膝蓋有些顫抖，但還不是動不了了。他架起匕首。
「——想要突襲也得先藏起來再說」
輕鬆察覺到他氣息的基斯回過頭來。
「真纏人，你就這麽想死麽」
「沒錯，我，還活著呢……」
蓮次正麵回應男子灌滿殺意的目光。
「而且——今天你的廢話真多」
「……」
「我還是第一次見。今天的你不是平常那個你——所以我能贏」
基斯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而且剛才的攻擊也稍稍比以往的要溫柔。平常他的攻擊總會讓蓮次被打得缺氧昏倒。
雖然是個酗酒狂魔，品行還很差。但很強。
男子這種微小的變化——一定是可乘之機。
蓮次蹬地而出，左右交雜著假動作與基斯縮短距離——
「——救務廳的人，來找過我了」
突然。
基斯的一句話，讓蓮次身體僵直了一瞬間。
原傭兵沒有放過這個空擋。
回過神來，自己的視野已經像是坐在電車上一樣橫向平移了。基斯的橫踢命中了自己的側腹部——雖然是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截，但還是被踢飛了數米遠。
「嗚嗚嗚嗚……咕咕……！」
蓮次捂著自己疼痛的肋骨叫喚著。基斯冷淡地俯視著他。
「不要被敵人查清底細。你的弱點太多，包括精神層麵。如果有誰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遲早——會被殺」
救務廳這個詞，不過是為了讓蓮次大意的幌子。
——才怪。
基斯完全切斷了和社會的聯係，他也從沒聽說過蓮次和葉方請他做戰術指導的理由。當然，也不知道蓮次和救務廳這個組織的關係。
「救，救務……廳……為什麽，來找……你……」
「和你們一樣。似乎是來請我當戰鬥訓練的教官。他們說是通過nato找到我的簡曆和業績的……但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蓮次忘記了腹部的疼痛，凝視基斯。
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態。
基斯這個男人的本領確實高強。有了他的指導，救務廳將會強的可怕。更重要的是，蓮次和基斯的架勢一模一樣。
察覺到這一點的救務廳如果讓基斯提供蓮次他們的麵貌信息的話——
他和其他教官不同，對錢不感興趣，所以封口費是沒用的——
「……看來，你們和救務廳那幫人，有某種關聯呢」
基斯俯視著他說。
「你這眼神是想……如果情況不妙，就和另外一個小鬼聯手把我殺了？想封口？」
「……」
蓮次無法回答。
但是，有一瞬——腦中確實想象過自己和葉方全副武裝來到這裏畫麵。
「你真是沒才能。無能得慘不忍睹。你唯一的才能就是瘋狂——隻有在一個瘋狂的世界裏，你的才能才會派上用場」
「……」
「我不會說漏嘴，你們放心吧。我已經厭惡了人與人之間的仇恨與痛苦了」
基斯沉重地歎了口氣，背對蓮次。
「麻煩的事變多了。恐怕是時候收手了……」
「咦……你，你不會再呆在這了嗎？」
「我在那可恨的戰場中，隻學會了一件事」
蓮次忍住疼痛站起來。基斯頭也不回地說。
「就是知道什麽時候該撤」
基斯不滿地說完，進入了自己用紙箱堆成的家中。
這就是厭倦了殺與被殺，逃離了戰場，如行屍走肉般活下去的原傭兵的話。
這或許也是對蓮次和葉方的警告。
救務廳已經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而教了他們將近兩年的教官也將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世界正在漸漸變化——
「收手……」
蓮次表情扭曲地盯著紙箱。
不管世界如何變化，隻要沒有他所期望的東西——
隻要心上人，大鄉夢衣不在——這個新世界就沒有任何意義。
「……對我們說這個也沒用」
蓮次壓低聲音說道。
而紙箱房子依舊保持沉默。
02
和醉鬼基斯訓練完後，蓮次馬上開始下一項工作。
騎上心愛的山地車，前往千葉縣郊外。
這是一係列新任務中必須最先完成的一個。
穿過市區，在田野比住宅還多的鄉下下車。
裝作檢查車胎氣壓，偷偷從口袋裏取出小望遠鏡。
「……還好，似乎沒被人動過」
確認周圍安全後，觀察了一根古舊的電線杆。
那隨處可見的電線杆腳下閃出一道光。
那是微型攝像頭的鏡頭。
超小型攝像頭能將自動拍攝通過電線杆近旁的物體，然後通過發信器傳到服務器上。蓮次拿出接收端。比手機還小的畫麵上映出的東西沒什麽特別的，比如拿著農具的當地居民以及稍大一點的青蛙。
「no.1 畫麵無異常」
蓮次說完，再跨上自行車通過電線杆。
大型的車輛——比如說裝著救務廳調查部隊的大車，想要去前方的小山必須經過這條路。不過攝像頭並沒有拍到類似的車輛。
故意藏得很蹩腳的相機似乎也沒被誰擺弄過。
「no.2 畫麵無異常」
一邊通過同樣藏著攝像頭的自動販賣機，一邊用接收端確認拍攝下來的畫麵。
「no.3 畫麵無異常」
隻要相機被稍稍動了位置，警報就會被送到指定的地址去。這一台攝像機的價格能趕上一輛中古汽車，而周圍設置了二十多台。
「——no.9 畫麵無異常」
山坡上到一半，蓮次拐進了竹林裏。
沿著羊腸小徑往上走，看來到一片小空地。空地中間是個小屋。
乍一看就是個用來采竹筍的儲物間，實際上也確實是拿來幹這個的。裏麵放著農具和工具，還被拿來當作休息室。
但是對蓮次來說，不，對蓮次和葉方來說，這並不是單純的儲物間。
他們最後的希望，就在這裏。
「……」
蓮次從車上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小屋的門。
陰暗的室內沒有人的氣息。在蓮次接近小屋時，也沒感覺竹林中有什麽人在蠢蠢欲動。
這裏的攝像頭比以前增設了很多，警戒範圍也擴大了。
慎重到這種地步，才能敢放鬆警惕。
「——安全」
點燈之後，小屋內部的構造明晰起來。
大部分的物品已
經搬走了。用來開作戰會議的白板以及攝像的大屏幕也都撤走了。備用的匕首和十字弓，醫療器械，都不見了。
隻剩下小房間深處的詭異光景。
那是浮在和蓮次頭差不多高的地方的紫色濃霧。
這個深不見底，沒有固定形狀的團塊被稱為<spot>。
通過它能出入被紫色境界線包圍的臨界區域。
想要入侵那個異界，必須通過這樣的小洞。
「……」
光是麵對<spot>，就有種想要馬上跳進去的衝動。
兩年來一直是這樣。
濃霧的對麵，有大鄉夢衣。
蓮次也無數次通過這裏潛入都心。幾乎每次都是在那邊差點丟了性命，又是幾乎每次都奇跡般地生還。
但是，這樣的時光也一去不複返了。
現在眼前的<spot>拉著無數電線。
隻要誰碰到這個封印，他們就會收到警報。
「——得快點找到下一個<spot>啊」
兩年來一直使用的<spot>已經沒法用了。
人工衛星himawari，木村阿爾忒彌斯——知道這個<spot>的那兩人不知何時會將消息報告給救務廳。
蓮次打開改造了一部分地板製作的暗門，掏出裏麵的東西。是特殊部隊用的戰鬥服和背心，各種武器和急救用品，防風鏡和通信電纜——
這是保存到最後的，侵入臨界區域的裝備了。
將剩下物資回收，完全撤離這個<spot>。
這就是蓮次第一個任務。
「……」
把裝備全部塞進一個大背包後，蓮次再回一次頭。
很難說是感慨萬分。這裏沒給他留下什麽好的回憶，相反的，大部分的記憶都是『為了逃離死亡而從那塊霧中摔出來』
而且，現在也顧不上感傷。
蓮次他們必須奪回重要的人。
這個地方，不過是——他們途徑的一站。
「……呼」
結束最初的任務，跨上自行車準備返程時。
看到竹林間升起一縷煙。
「那邊應該是……」
應該是管理這塊竹林的老婦人的家。
蓮次思索了片刻，把手放開自行車，在自己從未走過的小路上奔跑著。
這應該不是什麽陷阱。
「我這樣擅自行動肯定會被葉罵吧……但這應該不是陷阱，想要抓我們的話，這種做法太顯眼了。反倒會引起我們的戒備」
嘀嘀咕咕地說著借口穿越竹林。
「而且，如果引發火災的話——我良心不安」
聽葉方說這個山頭的所有者年事已高，而蓮次從沒見過。
據說還是一個人住。如果發生了什麽事，不忍心不去幫她。
他馬上找到了老婦人的家。
麵對竹林而建的日式老屋，屋頂上有一枚瓦片翹了起來。家主人似乎是不打算修了。
「……咿」
庭院裏的老婦人看到蓮次突然從竹林中出現，嚇了一跳。
「啊——」
竹林的區域突然走到了盡頭。因此他才毫無防備地在老婦人麵前暴露了自己——葉方看到的話或許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對，對不起，我不是什麽可疑人物……」
蓮次狼狽地解釋著，然後用手捂住臉。
驚訝的老人麵前就是他尋找的火源。
原來隻是單純的柴火。
「那，那個……我隻是擔心會發生火災……」
說完就想離開，但還是停下腳步。
「那個，我，真的不是什麽壞人，隻是和葉……呃，那個，那個小屋——」
低著頭防止對方看到臉的同時，煩惱著該怎麽說才能獲得她的信任。
「所以，請別報警……」
「……啊，原來是你麽」
老人像是理解了似的舒了口氣——因為不想產生無謂的人際關係，與她的交涉都是由葉方負責的。蓮次還是第一次見她。
「那孩子所說的，愚笨的搭檔就是你啊」
這說明真有葉方的風格。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因為從現狀來看，葉方的說明一點都沒錯。
「多謝你關心了」
說著，老婦人沒有再看蓮次。
「如你所見，隻是在燒樹葉而已。明白的話就快走吧」
雖然是得到了小屋的使用許可，但並不算得到她的歡迎。葉方這麽說過。
在老婦人眼中，蓮次他們不過是比可疑人物更加可疑的東西。
「啊，好」
本想趕快撤退，但又停下了。
反正都已經暴露了，還是留下這句話再走吧。
「那個……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他對老婦人深深低下了頭，將至今為止都想對她說的話說出口。
「正因為您讓我們使用了那個地方，我……我們才能參與戰鬥」
被各種各樣的人厭棄，還不斷背叛著他人。
這樣的自己上一次心懷感激地低頭——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沒有那裏，我們什麽都做不到……隻能束手無策並痛苦著……最後變成隻會向周遭發泄的人渣……」
「……」
「雖然現在好像也沒多大差別……但我這條命，還能用來戰鬥。還能——做個人類。真的非常感謝」
犧牲了自己中珍視的人，厚著臉皮活在這個安全的世界。
這種令人發瘋的日子要是再多持續一個月——
自己恐怕就無法保持正常了。
「恐怕，我們……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現在狀況有些糟糕……我們的身份不知何時被暴露，所以隻能逃跑，尋找別的地方」
他低著頭繼續說。
「至今為止真的承蒙照顧了……啊，說照顧好像不對啊。如果救務廳來的話，請說與我們毫無關係……」
「那孩子的弟弟，找到了嗎？」
老人有些冷淡地問道。
蓮次沉默片刻。關於弟弟的事算是她藏得很深的秘密，他很意外葉方會向眼前的老人吐露這個秘密。
「……在之前生還的那幾百人中沒有他」
「……」
「我……想找回的人也是」
老人絕不回頭看抬起臉的蓮次。
「我也跟那孩子說了同樣的話……這件事，非你們去幹不可麽？」
「咦？」
「交給救務廳什麽的不就好了。他們之前不也救回了不少人麽？安心等著他們把弟弟或者什麽人救回來不就好了？」
「……」
「戰鬥，這種事……已經不是那個時代了。小孩子竟說出『非去不可』那種話——又不是當年打仗的時候」
「——不」
本來想悶聲離去的。
聽到這話，蓮次——忍不住想要反駁為自己著想才這樣說的老人。
救務廳根本就不打算去拯救失蹤者。
而且，根本沒有人類能與<吹笛手（hameln）>抗衡。
能奪回消失的人們的，隻有身懷與<吹笛手（hameln）>一樣是eom的<暴怒（angry）>的蓮次，以及能把他指引向宿敵身邊的葉方。
「除了我們以外，絕對辦不到……！」
老人用燒火棍捅了捅火堆，沒有看握緊拳頭的蓮次。
「除了你們之外辦不到，麽……那也就是說，之前能救回那些人，都是多虧了你們？」
蓮次表情僵住了。
「不，不是……」
拚命克製著衝動。
「不是，我們。那是——救務廳幹的」
「是麽」
不行，不論如何都無法掩飾自己的感情。
還是趁露出馬腳之前趕快離開吧。
「那，我先告辭了……」
「謝謝」
老人對轉身打算離去的蓮次這麽說了。
蓮次呆呆地站了幾秒，回頭。
「……嗯？」
「像你們這樣的人，就算救了別人也不會承認吧？不論何時，都偷偷摸摸的，就算救了別人，別人也不會向你們道謝吧」
「……」
「但是，你和那孩子都說了——絕對要去救他們」
老人專心地擺弄著火堆，看也不看蓮次。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為什麽老人不想正視他。
她並不是討厭蓮次他們。
因為她知道蓮次和葉方不想被別人看到相貌。
「所以，假如你們救了人……我就替他們說一句」
「——」
「謝謝」
老人又說了一次。
老人和失蹤者毫無關係。
蓮次根本不求任何人對感謝他，恐怕葉方也是如此。
然而，他感覺胸悶——
隻能笨拙地行禮，然後快步離開這裏。
「——不對」
按著自己的胸口在竹林中狂奔的自己，現在到底作何表情呢。
就算咬緊牙關，也壓抑不住竄上胸口的衝動。
「我……才不是，那樣……！」
感覺自己眼角發熱。
——謝謝。
想起自己還是小學生時，看到的大鄉夢衣的笑臉。
「我，隻要夢姐回來就行……救下其他的人，不過是……」
偶然，對，隻不過是偶然。
不論被誰嫌棄，不論欺騙誰，隻要自己的青梅竹馬大鄉夢衣得救，就沒問題。
其餘的人根本無所謂。
「被其他的人道謝……」
果然蓮次精神還不夠強韌。
不過是老婦人的一句話，就讓他如此狼狽。
不想察覺到這件事。
不，一直都沒想過這個多餘的事實。但現在終於發現了。
「因為，隻有我才能救夢姐……」
根本不需要感謝，根本不需要名譽。
蓮次隻要能救到大鄉夢衣就滿足了——
「……除了夢姐以外的人，也隻有……我才能救……嗎……？」
在竹林中狂奔的蓮次心亂如麻。
也沒發現眼淚不停地從自己雙眼流出。
03
既然至今為止使用的<spot>不能再用，下一步該幹的事就顯而易見了。
必然，並且最重要的任務。
得到新的<spot>
「這裏的話好歹還能一天內往返，好在不是北海道之類的地方」
暑假前的最後一個周末。
蓮次騎著自己的愛車遠行到埼玉縣。
在離目的地最近的車站的停車場放好自行車。將最低限度的裝備放進斜挎包裏，戴上易容用的眼鏡。眼鏡邊框上還有偽裝成裝飾的超小型攝像頭。有種b級間諜電影的感覺。據說這還真是海外的間諜組織使用的最新型道具。
「嗯，真是北海道或是衝繩的話，倒也還想去觀光一下……」
蓮次偽裝成當地居民，朝某個住宅區走去。
這是個參雜著老房子，新房子，翻新房子的傳統鬧市區。因為離車站近，這裏有住了很久的居民，也有為了上班才剛在這裏買房的新居民。
「……」
與買完東西準備回家的母子擦肩而過，動作自然地撇開臉。
到處亂看會引起注意。蓮次動眼不動頭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平房比較多，這對蓮次來說很有利。
緊急時刻可以從房子的平頂上逃跑。雖然不想遭遇這種事態，但在被救務廳追捕時，至少能多一條逃生路。
「目前為止還沒發現像是救務廳的人……差不多到了」
蓮次在十字路口的人行橫道上走著，觀察著左右的情況。
「rec」
在麵朝左邊的時候說一句，然後馬上轉向前方。
「stop」
說完這句再往前走。
在重複了好幾次這樣的動作後，掏出手機。
裝成一邊走在人行道上一邊看手機的年輕人，確認剛才用偷拍眼鏡拍下的視頻。
「……房子還挺好。木村其實是個大小姐麽？」
這是之前在十字路口上拍的。通道前方是一幢大房子。
殺人狂，木村阿爾忒彌斯的家。
蓮次之所以來這裏，是為了調查木村阿爾忒彌斯這個少女。
想要找到她的家並不困難。光是在網上搜搜她那特殊的名字，就找到了某個教會高中合唱隊的表演視頻。
「那名字是真名……這才是最讓人驚訝的事吧」
據蓮次的搭檔說，木村阿爾忒彌斯還藏著很多變身shot。她認為在臨界區域中的秋葉原ud當作誘餌的上百根shot也不過是她的部分藏品。
狡兔三窟，那個女人絕不可能隻有一個<spot>。
雖然用普通的方法很難找到<spot>，但有一個方法絕對可行。
那就是找到使用那個<spot>的入侵者，並與其交涉。
交涉方法各有不同，而那個殺人狂一定會——
至少不會是笑嘻嘻地去拜托人家吧。
「——她都殺了那麽多人，搶了那麽多shot了」
蓮次一邊操作視頻一邊低聲說。
「<spot>肯定也有好幾個備用的」
從其他的入侵者手中奪走。
這就是絕對能找到<spot>的方法。
也是蓮次和葉方絕對無法采用的方法。因為他們當時已經有了絕佳的<spot>，並且不必要額外樹敵。
但是現在不同。
他們唯一的<spot>等於是被封印了。而且是來奪走那個殺人狂的東西。
所以，搶她的<spot>不會讓蓮次有任何猶豫。
「隻要奪走木村保存的<spot>就算完成任務。雖然這樣依舊會被木村知道地點，但也能多儲備點shot——」
對入侵者來說，<spot>就是生命線。
所以就算是她，也不可能輕易坦白<spot>的位置。至少從連通秋葉原ud的那個<spot>來推測，她還留有很多沒被發現的殺人等惡行的證據。她不可能無故去增加自己的罪證。
而她的<spot>近旁——一定會存有變身shot。
蓮次和葉方現在最想要的東西，就是<spot>和變身shot。
如果有機會獲得這兩樣東西——冒再大的風險都值得。
「車庫的拉閘門緊緊關上了看不到裏麵，這很危險。大門也打掃得很幹淨，從這個構造來看，隻要潛入進去應該就不用擔心周圍人家懷疑的目光。最可能有<spot>線索的，應該就是木村自己的房間了吧……」
木村對外公開的資料他早已知曉。
除了本人以外家人全部失蹤的，不幸的優等生。
周圍的人應該還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凶惡無比的殺人狂魔。
「——？」
臨界區域內的木村勇猛無
敵。她或許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會輸給別人。正因為她有這種自信，所以她應該還留有有關入侵者活動的線索。
抱著這種期待的蓮次察覺到了畫麵中的蹊蹺之處。
「這條路最深處的麵包車……」
擴大畫麵，觀察停在路邊的大型運輸車輛。
「車體沉下去很多，裏麵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兩個……」
蓮次突然醒悟，馬上翻看其他的錄像。
「能看到木村家的高層公寓的幾個房間……有望遠鏡鏡頭一樣的東西——而且還是隔著同樣距離設置的……！難道是有誰埋伏在這裏？也就是說，那輛車是可移動的小基地——」
邊走邊看手機的蓮次全身噴出冷汗。
「救務廳麽！」
若不是國家機關，絕對無法實現這麽大規模的監視。
「好，好險……！要是在那附近多逗留幾秒的話，肯定被抓住了……！」
蓮次佯裝平靜，下意識地加快了離開木村家的腳步。
「冷靜，冷靜，這也是意料之內的……木村是罪犯，調查封鎖她老家也很正常……」
單手捂住嘴，如此說服自己。
「但那到底是什麽意思？肯定不是單純的調查——明顯是埋伏。是預料到除木村之外的某人會來？到底是在埋伏誰？木村的同伴？但是據葉的分析，木村應該沒有同伴……沒錯，根本沒人敢和那種心血來潮就想殺人的家夥組隊」
嘀嘀咕咕的蓮次腦海中響起葉方的話。
——那個女人……知道蓮身體裏有eom！
想到了木村和救務廳聯手的可能性之中最壞的一種。
「——是……我？」
木村阿爾忒彌斯對蓮次異常執著。
救務廳也在尋找可能會破壞境界線的入侵者。
而他們都在尋找的人——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這裏。
「是木村把我的消息捅出去了？而救務廳信了。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監視架勢……？」
木村和救務廳的配合比想象得還要快。
「葉——」
本想打電話尋求搭檔少女的幫助，但還是沒按下通話鍵。
「不，不行，葉現在……」
和蓮次一樣，正在完成自己的任務。
而且那還是比蓮次這邊更加危險的任務。至少這一天都沒辦法和她聯絡了。
「可惡……！這樣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靠近木村的家了！」
事到如今，向木村的親朋好友——就算她真有親朋好友——聽取線索也是危險的。他們很可能早就被救務廳盯上了。
任務，失敗。
頂著風險出動的蓮次他們完全被救務廳搶占了先機。
「還是說，要找機會潛進去呢？衝進去拍攝木村的房間，在被抓到之前逃出來……不，我傻麽。救務廳肯定早就調查過她的房間了。所以不可能有任何線索。而且這樣也太莽撞了……」
蓮次千裏迢迢來這不是來打醬油的。
也不可能就說句『任務失敗了』了事。
如果放棄，蓮次他們恐怕就再也沒機會進入臨界區域了。
為此，蓮次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找到能通向未來的道路。
「可惡……就沒有什麽小路——不，接近她家已經沒意義了吧？」
蓮次反複確認自己拍到的東西。
這時，在他身旁。
人行道旁邊的電線杆上被塗了本應沒有的顏色。
紅色。
「但是，除那裏以外我又能找哪呢……要不去趟學校吧？」
沒怎麽在意，繼續走。又發現了塗有藍色的電線杆。
這次，蓮次有些懷疑地瞥了一眼。
好像隻是淡出你的塗鴉。對治安較好的這塊地區來說屬於比較少見的。
「學校肯定不會有吧……是我的話，我最不想在學校留下蛛絲馬跡——」
又走了幾步，發現有塗了不同顏色的電線杆。
這次蓮次直勾勾地看著它。它是綠色的。
紅藍綠。
正因為和三種變身shot同色，所以他才會有意無意地發現這些塗鴉。
「……兔？不，鹿麽？」
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標誌，似乎是用簽名筆直接塗的。
「還是說……頭蓋骨？」
空洞的眼窩和兩根彎曲的角。
雖說是畫得略卡通，但應該就是鹿的頭蓋骨。
真是個惡趣味的塗鴉啊——蓮次的想法僅僅如此。他馬上把視線移回手機屏幕。
「鹿……的頭蓋骨？」
突然想起搭檔少女的話。
「木村使用shot時長出的角，記得是……」
人在臨界區域內使用變身shot，外觀也會變化。
使用者的腦袋上會長出一對角。
而按照目擊過木村本性的葉方的說法——木村使用力量長出角時——就像是閃亮的鹿的頭蓋骨。
「……」
停下腳步。看了一下人行道前後的電線杆。
紅，藍，綠三個顏色隔著一定距離不斷排列下去。
蓮次嘴角浮出苦笑。
「這，反正……也是陷阱吧？」
就算緊張的汗水流到了脖子。
蓮次還是決定前往車站取自行車——因為他別無選擇。
04
身為救務廳一員的證據——白色製服。
兩年前她就想著要穿著這件製服戰鬥。
然而因為年齡問題被吃了閉門羹——也因此成為了入侵者。
「直到大門前的路都空出來了吧？保鏢呢？別讓圍觀群眾湧進來哦」
「相機準備就緒，會場準備就緒」
「還有一分鍾進場」
身為罪犯的自己，現在竟穿上了這曾一度被拒絕穿上的製服。
非常諷刺，非常不甘——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她其實真的很想堂堂正正地，接受國家的支援，與大批同伴一起挑戰臨界區域。
她絕不是仇恨救務廳，她對救務廳的感情是很複雜的。
「不要忘記微笑哦？要表現得比平時更開朗！」
麵色緊張的女性經紀人急切地叮囑著。
不，光是開朗可不行。
經紀人不會明白失蹤者家屬的心情。在救回數百個失蹤者的現在，大家期望的不是嗲聲嗲氣的偶像。
這種隻會傻笑和揮手的偶像會平添民眾的不滿。
國民想要的，是能回應他們期待的，強韌的象征。
「倒計時開始。10,9,8——」
工作人員開始了倒計時。女經紀人趕緊撤到後頭。
「3,2……kanata小姐，請吧！」
與此同時，光芒的奔流將視野染白。
然後——她助跑了一段距離，跳了起來。
「什……！kanata！」
經紀人驚訝的喊聲飛入了光芒之中。
她跳過了供人上台的小坡。救務廳的白色製服與她的長發隨風飄揚。
她落到了平整的瀝青路上。這和臨界區域裏破敗的路麵大不相同。
名副其實地——『降臨』在了被大批圍觀群眾填滿的廣場中。
她從平常用來做移動式live會場的大型拖車上跳出來。
降臨在了救務廳本部前的大廣場。
失蹤者的家屬，圍觀的人，電視台和政府宣傳部門的攝像師都屏住呼吸看著她穩穩著地。
挺直身子往前看。
「——」
歡呼和相機的閃光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來。
與人類寄予希望的救務廳扯上關係的人，必須是特別的。
不然無法奪回失蹤者。
他們的家屬會這麽想也是理所因當。
更重要的是，她就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快攔住圍觀群眾！不然會被擠成肉餅的！」
保鏢們包圍在他四周，工作人員們拚命搭起人牆，將熱情的圍觀群眾們推開。
她——弓家葉方微笑著登上了簡易搭建的長平台。
現在的她不是淡出你的女高中生。
也不是入侵者，葉。
經由一流的化妝師和服裝師雕琢的，水靈靈的大眼睛。顯得自然而又散發光澤的嘴唇。經發油處理後閃閃發光的黑發。
——而是在年輕人之中特別有人氣的小提琴演奏家，是同時擔任時尚模特，參加綜藝節目的藝術家，kanata。
「歡迎來到救務廳」
救務廳廳長出來迎接沿著平台走到救務廳大門的她。
廳長旁邊是電視上經常見到的鍵小野發言人。還有戴著掛鏈眼鏡的女性職員——葉方單方麵認識的麵孔還有好幾個。
「非常感謝您願意出任救務廳的宣傳大使。您的存在對職員們也是一種鼓舞」
「我才要道謝，這是我的榮幸。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忙的盡管說」
用力地握個手，然後一起對著攝像機群露出笑容。
在相機的閃光燈之中，廳長向她介紹陪同成員。
「他是鍵小野發言人，也是現在宣傳科的科長代理。探索科也是他負責的。」
「初次見麵請多指教，我是鍵小野，非常榮幸能見到您」
「我也非常榮幸，您就是那個電視上發言的那個人吧？」
葉方用營業式微笑，營業式口吻回應，並與他握手。
「她是在宣傳科負責處理問詢的職員——」
長官笑眯眯地介紹自己的職員，而葉方則露出標準微笑與他們一一握手。一旁的攝像師們一個勁兒地拍著這和平的一幕。
時下人氣火爆的藝人kanata出任了救務廳的宣傳大使——
幾天前公布這條消息後，引起巨大反響。
通過視覺係和音樂活動獲得年輕世代的支持的她，與穿露出度較高的衣服跳舞的那種不同。因為身為小提琴家而兼具嚴肅莊重品質的她在年長者的眼中印象也不壞。對渴望一改死板僵硬印象的救務廳來說，她是不可多得的好宣傳材料。
「他是人事部的——」
這也是成為國民級偶像的好機會。所以事務所方麵對此非常積極。
然而葉方本人至今都沒敢下手。
拒絕的理由很簡單。
因為她是入侵者——這對事務所也是保密的。
對非法入侵臨界區域的她來說，救務廳這個組織是她的天敵。
在臨界區域，看到eom就要躲著跑。
在這邊世界，看到救務廳要躲著跑。
這是入侵者存活下來的絕對條件。
「接下來這個年輕人。呃，雖說是年輕，但還沒kanata那麽年輕呢。你自己做自我介紹吧」
但是現在情況有很大不同。
救務廳和木村阿爾忒彌斯聯手，想要使用壓倒性的戰鬥力把入侵者趕盡殺絕——這樣一來，入侵者將在臨界區域毫無戰鬥力。
而葉方和蓮次也不例外，想要奪回失蹤者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以，必須在這時出手，化解救務廳的這步險棋。
哪怕是要深入敵陣。
「您好，我是總務科的秋月翔一」
戴著眼鏡的二十五六歲青年苦笑著向葉方伸出手。
「我不過是個被應急找來撐場子的跑腿小工，不過自認為擅長處理雜事。有什麽要幫忙的請盡管提」
是個戴著微笑麵具的男人。雖說是初次見麵，但葉方能認出他。
這個人，就是蓮的哥哥……他是被拉來撐場麵的吧。
雖說是搭檔的親屬，但葉方不可能動搖。
然而
「我家弟弟是您的大粉絲，以前回了一趟家，發現他房間裏還貼了您的海報」
「……」
突如其來的震撼事實讓葉方完美的營業微笑僵住了。
蓮……明明叮囑過他就算是偽裝也不能這樣幹的！居然在房間裏貼海報……這樣不就是不管睡著還是醒著都要被那家夥看了麽——！
「是，是麽。麻，麻煩向您弟弟轉達一句……非常感謝支持」
「啊還有，能拜托您簽個名嗎？」
很好，下次碰頭的時候直接簽在他弟弟臉上吧。
「握手……是不是有點久了？」
秋月翔一身旁一個高挑的女性低聲說道。
那是個有長長黑發和白皙肌膚的美人，白皙的肌膚反射著陽光，讓她顯得更年輕了。雖然她氣場穩重，但實際上或許非常年輕。
「失禮。初次見麵請多指教，我是kanata」
葉方笑嘻嘻地把手伸出來。
雖說是『初次見麵』——但葉方知道她是誰，而且也不是初次見麵了。
「她是探索科的魚瀨鞠緒。救務廳裏當然是安全的，不過以防萬一，讓同為女性的她擔任kanata小姐的保鏢」
鍵小野介紹完後，魚瀨鞠緒禮節性地握住了葉方的手。
「人不可貌相，她可是非常優秀的探索員，是劍術高手」
「啊，是嗎，真厲害呢~」
她當然清楚魚瀨鞠緒的實力。
前幾天葉方才差點在臨界區域裏被她殺掉。
「這麽漂亮，還這麽強……果然救務廳人才濟濟呢」
就算葉方誇她，她還是直勾勾地凝視葉方的臉，一語不發。
難道這麽快就暴露了？
不，不可能。在臨界區域的時候自己戴著護目鏡，還用圍脖擋住了臉。在當『藝人kanata』的時候，還小心地把自己的體味都換了一種。她兩年來練習的變聲術和易容技巧不可能蹩腳到讓一個人一天內就能識破。
「有您在我很放心，那就拜托您咯，魚瀨小姐」
居然一開始就讓正規隊伍的成員盯梢……麻煩了——
她對一直不肯鬆開手的魚瀨露出微笑，心中卻在這樣說。
葉方潛入救務廳的目的，暨她現在最優先的任務——就是發掘救務廳內部的協助者。
「各位打擾了，我想拍一張大家的合照」
「啊，好好好。我們站成一排吧，kanata小姐請站中間」
是誘惑自己的粉絲呢，還是接觸似乎有什麽弱點的職員呢。
被金錢趨勢的人可能還更好控製。
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木村的情報。必須了解那個殺人魔在救務廳是什麽待遇，她是否吐露了秘密。
如果可以的話——還有人工衛星himawari的情報。
和蓮次一樣擁有<暴怒（angry）>身體的少女。她也是從<吹笛手（hameln）>手中奪回失蹤者的鑰匙，是必不可缺的重要人物。
「好，拍咯~」
閃光燈過後，拍下了一張照片。
暫且不論隻要有什麽重大事件發生就會更迭的廳長——疑似探索科領頭人的鍵小野，搭檔的親哥哥，還有正規隊員之一的魚瀨。
還沒進到救務廳大樓呢，就碰上了這群麻煩人物。
這也凸顯了葉方任務的困難程度。
還有在拍照片的時候，魚瀨用手肘戳
了戳葉方側腹——
「……別想勾引翔一，我可盯著呢」
真是，太難了。
這之後，葉方被帶到了本部大樓入口前的記者招待會會場。
和自己事務所的經紀人一起坐在長桌後頭，救務廳的廳長和鍵小野也一字排開。身為保鏢的魚瀨站在葉方背後，還用腳尖踢著葉方椅子。
「…………」
『那麽現在開始kanata小姐擔任救務廳宣傳大使的記者招待會』
司儀一開腔，相機的快門聲就響個不停。
救務廳和事務所高層先做了自我介紹，並簡單介紹了一下請kanata擔任宣傳大使的準備過程。
然後鍵小野詳細闡述了請kanata擔任的具體效果。
葉方完全不在意冗長的說明和執拗地踢著椅子的魚瀨，保持著招牌微笑。
『非常感謝鍵小野發言人。現在進入提問環節』
最先舉手的記者得到了發言的機會，站了起來。
「首先，祝賀kanata小姐擔任救務廳的宣傳大使」
「非常感謝」
葉方湊近話筒，說出慣例的台詞。
「之前都是救務廳進行的說明，能不能聽聽kanata小姐自己的就任感想呢？」
「我個人非常尊敬救務廳的各位。我很榮幸能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也深感自己責任重大」
「這次的就任或許也會讓您的人氣得到進一步提升吧。至今為止您也參加過很多次與東京厄襲有關的賑災活動，這次也屬於其延伸嗎？」
突然來了個辛辣的問題。
她該不會在利用東京厄襲這個悲劇來提升自己的人氣吧？
一直有一小部分人是如此評論她的。
「還是說有什麽接受這次邀請的契機呢？」
平常的話，她一定會用『我隻是想為遭遇悲劇的人們出一份力』這句話帶過。
事務所也提醒過讓她這麽回答。
「契機的話……兩年前就有」
但是這次和以往的演藝活動目的完全不同。
她現在不過是作為一個入侵者突如敵方大本營。
「我的弟弟也是在東京厄襲中消失的失蹤者」
記者會場滿是驚訝嘈雜的聲音。
葉方轉動眼球觀察著這一瞬間大家的反應。
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們因為葉方說出了預料之外的話——說出了連事務所都不知道的秘密而感到很震驚。
屏住呼吸的記者們也一樣。憑他們的情報網絡是無法知道這件事的——因為雙親根本沒有正式提出失蹤調查請求。
因為不治之症，葉方的弟弟已時日不多了。雙親認為與其把他救回來讓他繼續煎熬，還不如讓他安穩地死去……
但是葉方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
在去世之前，希望聽聽葉方最快樂的演奏。
他弟弟的願望，一個人類的尊嚴，被無情地奪走了。
如果把他從eom手中奪回來，他或許還會抱怨自己多此一舉。這種擔心一直沒有消失——
但葉方還是無法拋棄自己獨一無二的弟弟。
這也是在弟弟生前一件事都沒為他幹的，無能透頂的姐姐唯一能做的補償。
「名叫奏汰（kanata）。父母說過，如果較早出生的我是個男孩子的話，就會給我起這個名字。我現在的藝名也是這個意思」
葉方突然的告白——並沒有讓救務廳感到驚訝。
果然……宣傳大使的底細早就摸清了麽……
既然早已暴露，藏著掖著不說反倒會引起懷疑。在逼問之下才坦白也不合適。
隻要有家人失蹤，就有了成為入侵者的動機。
想要公開這個信息，隻能趁現在了。
「這個……至今為止都沒有公開對吧？救務廳的各位知道kanata小姐有這樣的秘密嗎？」
「不，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感到非常震撼」
鍵小野不動聲色地回答。
既然來救務廳不是保身而是進攻——那這裏就是戰場。
就連這一問一答，細微的反應，都是葉方與救務廳的較量。
「至今為止為什麽沒說呢？為什麽現在突然又想說了呢？」
「之所以之前都沒說……是因為這並不是什麽特別的事」
葉方嚴肅地盯著記者的眼睛。
「兩年前的悲劇讓數百萬人消失了。包括失蹤者本人及其親朋好友——沒被東京厄襲顛覆了人生的國民反倒是少數吧。而我不過是那其中的一員。作為藝人站在被公眾注目的舞台上的我……一直在煩惱是否該坦白這個事實」
「是不想將失蹤者家屬的立場利用在演藝活動上嗎？」
「對」
「那，為什麽現在又突然……」
「因為前幾天，失蹤的人們有一部分回來了」
葉方看向鍵小野，以及自己背後的魚瀨。
「——這都是救務廳的各位的功勞」
完成這個偉業的，是耗費了兩年時間挑戰臨界區域的葉方和蓮次。
而他們救務廳，倒不如說是在礙事。
當然，心中沒有功勞被搶的憤恨，也不求被什麽人感謝。
但是看著依舊麵無表情的魚瀨和鍵小野，自己無法忍耐憤怒之情。
他們背叛了期望著他們找回失蹤者的人們的期待。
做出了不想貿然刺激臨界區域，防止引起次生災害波及餘下十幾億人的——必然，而正當的結論。
「生還者之中很遺憾沒有我的弟弟，但我很感動。是救務廳的各位將我心中那種擔心永遠見不到失蹤者們的不安抹去了。救務廳一定會再奪回更多的人！」
葉方按捺著自己越調越快的心演戲。好幾台攝像機在集中拍攝她。
「這樣一想，我就忍不住了！我也想戰鬥……微不足道的我一定也能做些什麽！和在這裏的救務廳成員一起——和至今為止，以及今後也會為了奪回失蹤者而戰的人們一起！」
聽完葉方繞彎子的責備，鍵小野他們還是從容冷靜。
「正是這種想法……驅使我接受了這次的邀約」
說完，葉方再度坐回座位上。
嘈雜的會場漸漸安靜下來——或許是葉方的演技很到位吧。甚至還有攝像師感動得哭了，那可能是她的粉絲。
「——非常感謝，我的問題問完了」
最初的提問記者坐下了，恐怕是察覺到滿場彌漫著的對kanata的同情。
這之後的問題基本上都是意料之內的，葉方也流暢地回答了問題。
『時間差不多了。記者提問環節到此為止』
沒有任何一個問題會暴露出疑點。也感覺自己獲得了廣大國民的支持。
第一關，突破——正當她這麽想時。
『接下來，請鍵小野發言人說明一下救務廳職員招募規章的變更』
葉方的手指顫了顫。
招募規章的改變——她根本不知道有這種安排。
「一般來說這種事應該在例會上說，不過畢竟要重視效率，望大家理解。因為救務廳要進行大規模強化，所以也打算更新招募職員的要求和限製。至今為止除了特別推薦渠道以外，我們的職員年齡下限是18歲。現在我們將下限改為16歲。隻要滿足年齡限製，即可參加測試加入救務廳」
「——」
隻有一毫米。
葉方的眼睛下意識地睜大了一毫米——不知有沒有被攝像機拍到。
「重申一次，關於年齡限製的降低
，是為了得到年輕而有才能的人支持，當然也會有意見認為不應該錄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因此作為限製——」
應該沒被他們發現。
自己其實非常猶豫。
兩年前，葉方就打算加入救務廳，但是因為年齡太小被拒絕了。想要正式提出申請，必須等到十八歲。而現在——
葉方現在已經十六歲了。
——自己也能成為救務廳的一員？
隻要現在馬上消滅作為入侵者的證據，斷絕與搭檔和讚助商的聯係，把一切行跡抹消——
就能堂堂正正地代表國民——
而不是作為罪犯偷偷摸摸地——
「——以上便是我要補充的」
鍵小野收尾的一句話讓葉方回過神來。
結束說明的鍵小野往這邊瞟了一眼，同時也感覺到了背後魚瀨的視線。
在打量對方的並不隻有葉方這邊。
救務廳一直在警戒<入侵者（raider）>——
『記者見麵會全部結束。請各位在職員的引導下退場』
「非常感謝」
葉方麵帶微笑站起來。
雖然吃了出其不意的一拳，但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任務不可能輕鬆。
隻要接下來躲過所有的攻擊，博得信賴就行。
在博得完全信賴的基礎上——找到能充當協助者的人。
從外麵看堅如磐石的救務廳，內部肯定有一兩個弱點。
「廳長和我就先告辭了。接下來就讓部下帶您參觀本部大樓吧」
鍵小野說完，趕快和廳長一起離開了。
剩下的隻有葉方以及貼身采訪的記者，還有秋月翔一和魚瀨。
「參觀帶路也是總務科的工作，不才在下經常跑腿，所以比誰都要熟悉本部的建築哦」
露出社交笑容的翔一，和用冰冷的視線盯著葉方的魚瀨。
「……非常感謝，那就請您帶路吧」
搭檔的親哥哥，還有前幾天才交戰過的強敵。在這奇妙的兩人組陪同下，參觀各個部門的辦公室。
「——接下來就是食堂，菜肴非常美味，甚至被稱為廳內最優秀的食堂。要我告訴您推薦的菜品有哪些嗎？」
「哇，觀眾們一定也很感興趣吧。秋月先生真是可靠——唔嘎」
不斷忍受著從死角襲來的魚瀨的肘擊，順利地逛著本部。
魚瀨鞠緒這個女性似乎對秋月翔一有好感。而且還是那種特別愛吃醋的那種。她將女劍士的性格特質印在腦海中。
魚瀨鞠緒真的知道秋月翔一還有一個正牌戀人麽？
葉方知道。
但這並不是從翔一的弟弟蓮次那裏聽說的。
「——好了，這下逛完了，您辛苦了」
「咦？」
在看完食堂和休息處以後，翔一站住不動了。
「探索科的，還沒逛過吧……？探索科的人，就是去臨界區域內部進行調查的人吧？」
翔一對裝作困惑的葉方露出苦笑。
「啊，不好意思，探索科在別棟開發啊進行分析啊之類的——總之機密特別多，禁止拍攝。所屬於其他部門的職員也是禁止靠近的」
意料之內。但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木村阿爾忒彌斯和人工衛星himawari。
葉方最想了解的這兩個人的情報，都被探索科掌控。必然的，葉方尋求的協助者也必須是能夠接觸探索科秘密的人——
「咦？您這樣說隻會讓我更好奇啦，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嗎~」
曾經心血來潮對蓮次試過結果效果拔群的電眼，也對他這個擅長應付女人的哥哥沒有用處。
「啊哈哈哈，饒了我吧，機密泄露的話我要掉腦袋的」
魚瀨在傻笑著的翔一旁邊，用恨不得砍掉葉方腦袋的目光瞪著她。
翔一雖然看起來輕浮，但對工作非常忠誠。纏著他求情似乎沒用，而且也不想被擔任保鏢的那個女劍士背後捅一刀。
看來隻能暫且罷休了。
「是嗎，那真遺憾」
「接下來還要體驗接待員的工作吧？現在還有空餘時間，先帶您到休息室吧。之後我會給您帶來總務科秘藏的高級咖啡，要對大家保密哦？」
「哇，好高興，秋月先生真是溫柔——唔咕」
葉方他們和一大群記者一起走過救務廳的走廊。
然後途中，和三個穿著西裝的男性職員碰頭了。
「咦？又是那件事麽？那確實是我負責的事沒錯啊……」
翔一和男職員們說了些什麽，然後回頭看向葉方。
「對不起，突然出了點麻煩，我要先告辭了。接下來就由這幾位負責帶路吧。不過，關於咖啡的事，很遺憾……」
「啊，沒事的，不用在意」
他對嘻嘻笑著的葉方行一禮，慌忙地跑開了。
然後男性職員們這次又跟魚瀨交頭接耳。
「——那個女人……？」
魚瀨的聲音和表情——完全進入了戰鬥模式的姿態讓葉方動了動眉毛。
就連魚瀨這樣的高手都麵目嚴肅的『那個女人』
這種級別的危險人物可沒多少個。
「我也，要失陪了……真是遺憾」
魚瀨說完不走心的敬語離開了。
看來『那個女人』比護衛身為vip的葉方的任務更加重要。
如果那就是木村或是人工衛星himawari的話——
或許是發生了什麽。
本部發生混亂的話，葉方就有機可乘了。
「真是見笑了。請跟我們一同前往休息室吧」
葉方他們在男性職員的帶領下往前走
「各位新聞工作者請往這邊」
記者們被引去了一個大房間。
「kanata小姐的休息室在這邊」
貴為大使的kanata有單獨的房間也並不奇怪。房門上還像是電視台的準備室那樣貼了一張寫有『kanata小姐』的字條。
「請吧。時間到了的話我們會再來通知您」
「非常感謝」
一邊道謝一邊打開門進去的同時——
葉方想到。
如果自己有搭檔秋月蓮次那樣快的反應速度的話——
「——」
或許就不隻是彎下腰躲開從門背後竄出來的手。
「……！」
不隻是揮開男性職員的手，把他推開
「唔——」
終究被人擒住手背在背後的狀況——或許也不會發生了。
但是葉方也沒有蓮次那樣強的臂力。
五個刺客將葉方困住，並用浸滿藥品的布捂住了她嘴巴。
05
踩著自己心愛的山地車，跟著電線杆上畫著的鹿角圖案騎了十幾分鍾。
「仔細想想，就算這些標記是陷阱——」
一邊在住宅區狂飆一邊自言自語。
「至少應該不是針對我或者葉的陷阱——葉也是在抓住木村前一刻才知道知道她的角像鹿角的」
必須小心被埋伏。以防萬一，還從車站的存包櫃裏拿回了裝了戰鬥裝備的背包。
「也就是說，這些標記都是很久以前畫的。如果這是木村本人畫的話，就是針對知道那人真麵目的某人的陷阱……」
電線杆上的標誌很小，不注意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目前為止似乎都沒有除了蓮次以外的人注意到它。
「或者說——是木村向自己的同伴傳達到的
某種信息」
蓮次並不認為那個殺人魔會有同伴，但這也不一定。
「如果是這樣，標記的盡頭一定會有線索……想要交給同伴的東西，很可能就是<spot>」
從可能性來講——
最可能是『單純的塗鴉』
其次是『陷阱』。
可能性最小的——才是與木村有關係的某個地點。
但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蓮次都必須緊抓著不放。
「……」
對，隻能往前進。
蓮次突然脫離了畫著鹿標記的道路。
轉到拐角處，確認沒人盯梢後，進入了一幢空宅。因為老齡化問題以及海外避難問題日益嚴重，國內的空宅越來越多。
把自己的車和背包藏在圍欄旁邊後，在十秒之內離開。
然後以隻背著斜挎包，戴個眼鏡的狀態回到之前的道路上。
「這裏是必經之路麽……」
乍一看隻是條普通的小路。但是——
「被大型建築物夾在中間的直路——如果是在臨界區域裏，這種路是盡可能不想走的……在這裏遭遇敵人的話連逃都沒地方逃」
對埋伏者來說，這裏再合適不過了。
視野很差，左右都被封死。被前後夾擊的話就完蛋了。
「雖然應該不會有人在這種有平民居住的地方發動襲擊……」
一邊與疑似居民的母子擦肩而過，一邊沿著電線杆繼續往前。
小聲說句『rec』，然後看看手機屏幕。
拍攝這塊老建築群的情況，並馬上檢查結果。
似乎沒有人監視進入小巷的蓮次。
「……」
騎自行車太快。可能會在沒發現埋伏的狀態下過度深入。
所以才慎重地選擇了步行——不過似乎是杞人憂天。
讓自己無比擔心的小巷裏，沒有任何埋伏或是陷阱
這時，前方的標記發生了變化。
「……紫色」
目前為止都是紅藍綠三色交替的，現在卻出現了紫色。
變身shot隻有紅藍綠三種顏色。在臨界區域中使用對應shot的人也隻可能長出對應顏色的角。
要說例外的話，隻有身懷eom<暴怒（angry）>的蓮次——以及有暴怒另一半身體的人工衛星himawawri。
隻有他們兩個，能長出和eom一樣的，紫色的角。
「……！」
仔細一看，發現電線杆旁邊的土塊有一塊是鼓起來的。
蓮次小心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在路過電線杆時踢了一腳土。
土塊中竄出來一個——帶有鑰匙扣的鑰匙。
裝作係鞋帶把鑰匙撿起來後繼續往前走。
「——西浦greencity 501」
鑰匙扣上麵寫著的地址，正好屬於蓮次所在的這片建築群。
這條路很危險，而房間內，特別是高層建築的房間就更危險了。
蓮次猶豫了片刻——做好覺悟，走進了建築物裏。
「都到這一步了，怎麽可能退縮……！」
盡可能地把周邊建築物的構造和人能通過的路徑記在腦海裏。
看到小孩子們在玩抓鬼遊戲後，他也稍微放鬆了一些。
「至少救務廳應該不會在這設埋伏。他們好歹是公務員，不可能讓小孩子接近可能會發生戰鬥的現場……」
走進建築物後，通過逃生樓梯而非電梯上樓。
一邊觀察周圍情況一邊迅速上樓，轉眼間就來到了五層。
麵朝建築群中庭的走廊。
雖然搭檔少女不在這，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口述了一遍附近的情況。
「501號室在距樓梯最遠的地方，周圍沒有人影，上下左都是鋼筋混凝土，無法逃竄。右邊是中庭花園，但是距地麵有十多米高」
如果這是在臨界區域內，葉方肯定會透過通信電纜對他說：
——太危險了，撤退吧。
而現在不是在區域內，他也做好了冒險的心理準備。
「……go」
給自己下達了行動指令後，從包裏取出圍脖和護目鏡。
摘下攝影眼鏡，把圍脖纏到脖子上，戴上護目鏡。將攝影眼鏡放到包中後，壓低身子進入臨戰姿態。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麵貌，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這種可疑的舉動。
所以必須迅速，而且慎重地對目標房間進行調查。
快步地朝501號房走去。走廊上似乎沒有監視攝像頭。
「到達目標地點，無監視攝像頭，無陷阱——安全」
終於來到501號房門前。輕輕把耳朵貼到門上。
「無聲音，電表也不走」
看了看牆上的電表。從地上仰望這間房時就已經發現所有窗戶是緊閉的。現在天氣炎熱，不開空調或是電風扇就埋伏在房裏會很不好受。
所以應該沒人。以防萬一還是按了個門鈴。
「……門鈴也沒反應」
蓮次將剛才撿到的鑰匙掏出來，插進了鎖孔裏。
鋁製的鑰匙順暢地插了進去——然後慢慢轉動。
哢嚓。
「……」
繃緊全身神經。
沒有任何事發生。
似乎沒有設置一開門就爆炸之類的陷阱。
那麽下一步自然是——
「……」
頂著滿頭大汗微微打開門，從門縫窺視內部的情況。
突然，腳下似乎響起了細小的聲音。
切裂風的聲音，與一閃而過的影子。
「——」
木村阿爾忒彌斯——不，『twister』。
在臨界區域內幾次被那個殺人狂追殺後，蓮次對風的聲音變得過度敏感。她那能通過氣流瞄準並擊碎目標的能力曾讓蓮次受過心髒差點停止的重傷。因此也造成了心理陰影。
而蓮次頭腦和臂力都一般——唯有反應速度特別優秀，在受過著重提高反應能力的訓練後，他的身體能下意識地動起來回避危險。
兩年間積累的訓練經驗，以及『twister』恐懼症。
這兩樣東西——拯救了他的腳。
從打開的門內側飛出來的是幾根細細的線。
是設計能將開門的人腳切斷的絲線陷阱。
「……！這什——」
發出驚呼的時候，自己已經扒在天花板上了。
感覺到危機的瞬間，蓮次為了躲避腳下的陷阱撲向了吊燈。
「這什麽……！陷阱……？瞄準我的腳——」
然後，五樓通道上所有的門一齊打開了。
人影從502到509，五樓所有的門中湧出來。
合集十人以上的男人們——穿著白色的製服。
「救，救務廳——」
這怎麽可能——
至今為止根本不覺得自己被盯梢了，也沒發現攝像頭。
而救務廳應該是在埋伏木村阿爾忒彌斯的老家。
就算那邊是佯動，這邊才是大部隊——也不可能不讓這個建築群的普通居民避難。救務廳一般絕不可能做出讓普通市民遭遇危險的事。
「……！」
蓮次落回地麵，將圍脖拉起來罩住嘴巴。
「抓住他！」
聽到後麵傳來的命令聲，衝在前頭的男人朝蓮次揮下了電擊棒。
不帶警告直接上武器。
果然，很奇怪。這就像是——
「<吹笛手（hameln）>已經不在天空樹了！？」
周末的中午時分，在某個河岸邊。
蓮次的聲音在別說是人連車輛都鮮少經過的橋下響起。
「你確定麽，葉？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穿著沾滿汗水的t恤，對手機喊話。
『讚助商給的。他除了我們以外還資助了別的入侵者』
「怎麽會……明明從那以後才過了兩周不到。這不會是騙人的吧？明明兩年以來它都在淺草」
『我還拿到了用長鏡頭拍的照片。正因為是天空樹那種很高的地方，才能從遠處拍攝。確實，展望台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蓮次無言以對。
在汗流浹背的他身後，還有一個拿水桶往河裏打水的人。他將水倒到自己頭上，清洗邋遢的金發和胡茬。
『它隻是不在展望台，或許還在淺草。但我覺得它更可能移動到了別處。從eom特有的『徘徊』行動來推測，它或許是進入了『遷徙』的階段』
「……eom的領地意識非常強，特別是那些強大的eom。平常隻會在一定範圍內移動或是一動也不動——」
『如果大規模的戰鬥之類的原因導致周圍環境劇變的話，可能會移動到別處。如果<吹笛手（hameln）>也是那種類型的話……我不認為它還留在淺草』
「是因為我們攻擊了它麽……！」
果然，那時候就該完全打倒<吹笛手（hameln）>。
正因為當時不可能成功，局麵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很不甘。
知道目標的所在地，變身shot有很多，沒有人來妨礙，蓮次和人工衛星himawari合二為一的<暴怒（angry）>——
毫不誇張地說，那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那我們……又要從尋找<吹笛手（hameln）>開始做起了麽」
在知道目標在淺草的前提下，還花了兩年時間才到達。
如果要從零開始尋找的話——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為了防止這種事態發生，才有了我這次的任務』
葉方說道。她低沉的口吻暗示了任務的困難度。
『救務廳一直在監視<吹笛手（hameln）>。現在肯定也在追蹤，所以知道它的下落。我一定要連通救務廳的情報網』
「但這還是太危險了吧？」
『不是你說要行動的麽。說實話——要行動隻能趁現在了。隻能在救務廳企圖強化軍備的這個空擋混進去打通關係。新部隊的部署一旦穩定下來，就不好潛入了』
「……說的也是，那你小心吧」
『你也是，要好好幹』
通話結束後，蓮次仰望天空。
「<吹笛手（hameln）>，不在了……」
這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這樣的話，就連侵入臨界區域的意義都沒有了。
就算能穿越<spot>進入臨界區域——也不知道該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走。
「完了麽？」
金發的白人男性用英語對走投無路的蓮次搭話。
「趕快搞定……我想睡了」
長而雜亂的劉海間隙中，露出一雙藍黑色的凶狠的雙眸。他身長接近兩米，所以不知從哪裏撿來的破爛夾克衣擺顯得不夠長。從他那赤手空拳搖搖晃晃的架勢來看，今天也喝高了。
「o……ok，keith」
蓮次用蹩腳的英語回應。他彎下腰，身體往前傾，雙腳像相撲一樣張開，左手的拳頭擋在要害喉嚨前，右手拿著模具匕首。
「哼……」
金發男子基斯，也略微搖晃著潛下身。
雖然搖晃，但這架勢和蓮次一模一樣——不，他那邊的才是原版。
蓮次和葉方在原傭兵基斯的手下學習近身格鬥和求生術。
葉方說這是讚助商中一個搞黑社會的人介紹來的。他原本是雇基斯當保鏢，但因為『問題』太多所以很困擾。
「——！」
一陣暴風吹過蓮次頭頂。
像大炮發射出來一樣凶猛的踢擊。基斯往前跨一步就縮短了與蓮次的距離，如果完全吃下這一擊，蓮次的臉就徹底破相了。不僅如此，還會頸椎斷裂當場死亡。
雖然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他厚重的靴子，但恐怖才要開始。
基斯的手伸向了身體失去平衡的蓮次。
「嗚哇啊……！」
蓮次狼狽地避開像蛇一樣襲來的粗壯手臂。
被那手臂抓住也是即刻gameover。
會被強行拉到他身邊，然後唰，唰，唰——用本來應該拿著匕首的右拳連續攻擊要害。
或者被按倒，然後用厚重的靴子踩爛臉。
蓮次至今為止遭受的這種打擊不下百次。就算如此蓮次還活著。他知道這個醉漢一直都是手下留情的。
或者該說是，當他是個用不著拿出真本事對付的小屁孩吧。
「……你，還真是個沒才能的小鬼呢」
基斯並沒有追擊在地麵上翻滾拉開距離的蓮次。
「不能用槍，不要拿槍，射擊是習慣性動作。而你再怎麽訓練都沒有那種不論發生任何情況都能穩定射擊姿勢的天賦……和另一個小鬼不同。看到敵方和你距離還遠，就逃，藏起來。你沒有勝算」
基斯嘰裏咕嚕地說著英語，蓮次幾乎連一半都理解不了。
雖然名義上是師傅，但基斯這人基本上什麽都不教。蓮次他們隻是在不斷躲避他的攻擊，模仿他的動作。
「哼……！」
呼出一口氣，主動接近基斯。
「近身的時候不要防禦，不要被打中」
虛晃一槍後攻擊其喉嚨，但還是被輕鬆化解。
仰過身子躲避基斯的反擊。然後跳起來，躲避瞄準自己失去平衡的腳襲來的踢擊。被仿佛站在高鐵旁邊一樣的風壓席卷後，蓮次淩空踢向了基斯的肩膀。
目的並不是造成殺傷，而是通過踢擊接力與對方拉開距離。
體重差距太明顯，在蓮次看來對方簡直就是灰熊。他不得不用雜耍般的動作躲避基斯的攻擊。
「反正沒人會比你體重還輕。就算防守或是接下攻擊，你也會失去平衡。對手還是很有利，會把你打倒無法還手。並且，沒人會比你體力還差。所以持久戰對你也不利」
蓮次和基斯拉開距離對峙。
「刺拳和勾拳也沒必要修煉。戰場上不可能有你這種小鬼一拳就能打倒的敵人」
努力學習了英語的蓮次勉強能明白這句話。
正如基斯所說。
在那個世界，不可能有能一拳搞定的敵人。異形和敵對的入侵者是不可能一拳打倒的，eom更是如此。
「柔弱的你能幹的事很單純，就是躲。不要被對方打中」
基斯輕鬆避開了蓮次揮來的匕首。伸手去抓那個一瞬間沒站穩的男人——但還是被避開了。
「躲避，然後抓住，唰，唰，唰」
反倒差點被基斯抓住的蓮次也勉強避開。
「躲避，然後抓住，唰，唰，唰——就算匕首刺中對方一次，憑你的力道恐怕也不能一擊製勝。抓住對手，瞄準好，攻擊要害」
本以為避開了，沒想到那是假動作。
蓮次醒悟過來時，已經被基斯另一隻手抓住了衣襟。
「咕啊……！」
根本不是『唰，唰，唰』能形容的。
像霰彈槍一樣凶猛的連續
攻擊打在蓮次左胸上。雖然在前一刻用手擋住了胸，但是力道穿透了手臂，貫穿了胸——不，仿佛貫穿了整個身體。
「然後迅速麵向下一個敵人。戰場上很少出現一對一戰鬥的局麵」
基斯言出必行，將蓮次像垃圾一樣扔開。
「咕……唔……！」
肺部產生痙攣，呼吸困難。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基斯又說中了。
在臨界區域內，異形，特別是犬型的異形是集體行動的。他不止一次被這個醉漢教官的教導所拯救。
「你們別來了。我對那個丫頭也說過了。把酒和飯留下，趕快消失吧」
往常的話，今天的訓練就這樣結束了。
但是——蓮次盯著男子的後背，緩緩站了起來。
「……」
因為受傷膝蓋有些顫抖，但還不是動不了了。他架起匕首。
「——想要突襲也得先藏起來再說」
輕鬆察覺到他氣息的基斯回過頭來。
「真纏人，你就這麽想死麽」
「沒錯，我，還活著呢……」
蓮次正麵回應男子灌滿殺意的目光。
「而且——今天你的廢話真多」
「……」
「我還是第一次見。今天的你不是平常那個你——所以我能贏」
基斯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而且剛才的攻擊也稍稍比以往的要溫柔。平常他的攻擊總會讓蓮次被打得缺氧昏倒。
雖然是個酗酒狂魔，品行還很差。但很強。
男子這種微小的變化——一定是可乘之機。
蓮次蹬地而出，左右交雜著假動作與基斯縮短距離——
「——救務廳的人，來找過我了」
突然。
基斯的一句話，讓蓮次身體僵直了一瞬間。
原傭兵沒有放過這個空擋。
回過神來，自己的視野已經像是坐在電車上一樣橫向平移了。基斯的橫踢命中了自己的側腹部——雖然是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截，但還是被踢飛了數米遠。
「嗚嗚嗚嗚……咕咕……！」
蓮次捂著自己疼痛的肋骨叫喚著。基斯冷淡地俯視著他。
「不要被敵人查清底細。你的弱點太多，包括精神層麵。如果有誰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遲早——會被殺」
救務廳這個詞，不過是為了讓蓮次大意的幌子。
——才怪。
基斯完全切斷了和社會的聯係，他也從沒聽說過蓮次和葉方請他做戰術指導的理由。當然，也不知道蓮次和救務廳這個組織的關係。
「救，救務……廳……為什麽，來找……你……」
「和你們一樣。似乎是來請我當戰鬥訓練的教官。他們說是通過nato找到我的簡曆和業績的……但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蓮次忘記了腹部的疼痛，凝視基斯。
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態。
基斯這個男人的本領確實高強。有了他的指導，救務廳將會強的可怕。更重要的是，蓮次和基斯的架勢一模一樣。
察覺到這一點的救務廳如果讓基斯提供蓮次他們的麵貌信息的話——
他和其他教官不同，對錢不感興趣，所以封口費是沒用的——
「……看來，你們和救務廳那幫人，有某種關聯呢」
基斯俯視著他說。
「你這眼神是想……如果情況不妙，就和另外一個小鬼聯手把我殺了？想封口？」
「……」
蓮次無法回答。
但是，有一瞬——腦中確實想象過自己和葉方全副武裝來到這裏畫麵。
「你真是沒才能。無能得慘不忍睹。你唯一的才能就是瘋狂——隻有在一個瘋狂的世界裏，你的才能才會派上用場」
「……」
「我不會說漏嘴，你們放心吧。我已經厭惡了人與人之間的仇恨與痛苦了」
基斯沉重地歎了口氣，背對蓮次。
「麻煩的事變多了。恐怕是時候收手了……」
「咦……你，你不會再呆在這了嗎？」
「我在那可恨的戰場中，隻學會了一件事」
蓮次忍住疼痛站起來。基斯頭也不回地說。
「就是知道什麽時候該撤」
基斯不滿地說完，進入了自己用紙箱堆成的家中。
這就是厭倦了殺與被殺，逃離了戰場，如行屍走肉般活下去的原傭兵的話。
這或許也是對蓮次和葉方的警告。
救務廳已經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而教了他們將近兩年的教官也將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世界正在漸漸變化——
「收手……」
蓮次表情扭曲地盯著紙箱。
不管世界如何變化，隻要沒有他所期望的東西——
隻要心上人，大鄉夢衣不在——這個新世界就沒有任何意義。
「……對我們說這個也沒用」
蓮次壓低聲音說道。
而紙箱房子依舊保持沉默。
02
和醉鬼基斯訓練完後，蓮次馬上開始下一項工作。
騎上心愛的山地車，前往千葉縣郊外。
這是一係列新任務中必須最先完成的一個。
穿過市區，在田野比住宅還多的鄉下下車。
裝作檢查車胎氣壓，偷偷從口袋裏取出小望遠鏡。
「……還好，似乎沒被人動過」
確認周圍安全後，觀察了一根古舊的電線杆。
那隨處可見的電線杆腳下閃出一道光。
那是微型攝像頭的鏡頭。
超小型攝像頭能將自動拍攝通過電線杆近旁的物體，然後通過發信器傳到服務器上。蓮次拿出接收端。比手機還小的畫麵上映出的東西沒什麽特別的，比如拿著農具的當地居民以及稍大一點的青蛙。
「no.1 畫麵無異常」
蓮次說完，再跨上自行車通過電線杆。
大型的車輛——比如說裝著救務廳調查部隊的大車，想要去前方的小山必須經過這條路。不過攝像頭並沒有拍到類似的車輛。
故意藏得很蹩腳的相機似乎也沒被誰擺弄過。
「no.2 畫麵無異常」
一邊通過同樣藏著攝像頭的自動販賣機，一邊用接收端確認拍攝下來的畫麵。
「no.3 畫麵無異常」
隻要相機被稍稍動了位置，警報就會被送到指定的地址去。這一台攝像機的價格能趕上一輛中古汽車，而周圍設置了二十多台。
「——no.9 畫麵無異常」
山坡上到一半，蓮次拐進了竹林裏。
沿著羊腸小徑往上走，看來到一片小空地。空地中間是個小屋。
乍一看就是個用來采竹筍的儲物間，實際上也確實是拿來幹這個的。裏麵放著農具和工具，還被拿來當作休息室。
但是對蓮次來說，不，對蓮次和葉方來說，這並不是單純的儲物間。
他們最後的希望，就在這裏。
「……」
蓮次從車上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小屋的門。
陰暗的室內沒有人的氣息。在蓮次接近小屋時，也沒感覺竹林中有什麽人在蠢蠢欲動。
這裏的攝像頭比以前增設了很多，警戒範圍也擴大了。
慎重到這種地步，才能敢放鬆警惕。
「——安全」
點燈之後，小屋內部的構造明晰起來。
大部分的物品已
經搬走了。用來開作戰會議的白板以及攝像的大屏幕也都撤走了。備用的匕首和十字弓，醫療器械，都不見了。
隻剩下小房間深處的詭異光景。
那是浮在和蓮次頭差不多高的地方的紫色濃霧。
這個深不見底，沒有固定形狀的團塊被稱為<spot>。
通過它能出入被紫色境界線包圍的臨界區域。
想要入侵那個異界，必須通過這樣的小洞。
「……」
光是麵對<spot>，就有種想要馬上跳進去的衝動。
兩年來一直是這樣。
濃霧的對麵，有大鄉夢衣。
蓮次也無數次通過這裏潛入都心。幾乎每次都是在那邊差點丟了性命，又是幾乎每次都奇跡般地生還。
但是，這樣的時光也一去不複返了。
現在眼前的<spot>拉著無數電線。
隻要誰碰到這個封印，他們就會收到警報。
「——得快點找到下一個<spot>啊」
兩年來一直使用的<spot>已經沒法用了。
人工衛星himawari，木村阿爾忒彌斯——知道這個<spot>的那兩人不知何時會將消息報告給救務廳。
蓮次打開改造了一部分地板製作的暗門，掏出裏麵的東西。是特殊部隊用的戰鬥服和背心，各種武器和急救用品，防風鏡和通信電纜——
這是保存到最後的，侵入臨界區域的裝備了。
將剩下物資回收，完全撤離這個<spot>。
這就是蓮次第一個任務。
「……」
把裝備全部塞進一個大背包後，蓮次再回一次頭。
很難說是感慨萬分。這裏沒給他留下什麽好的回憶，相反的，大部分的記憶都是『為了逃離死亡而從那塊霧中摔出來』
而且，現在也顧不上感傷。
蓮次他們必須奪回重要的人。
這個地方，不過是——他們途徑的一站。
「……呼」
結束最初的任務，跨上自行車準備返程時。
看到竹林間升起一縷煙。
「那邊應該是……」
應該是管理這塊竹林的老婦人的家。
蓮次思索了片刻，把手放開自行車，在自己從未走過的小路上奔跑著。
這應該不是什麽陷阱。
「我這樣擅自行動肯定會被葉罵吧……但這應該不是陷阱，想要抓我們的話，這種做法太顯眼了。反倒會引起我們的戒備」
嘀嘀咕咕地說著借口穿越竹林。
「而且，如果引發火災的話——我良心不安」
聽葉方說這個山頭的所有者年事已高，而蓮次從沒見過。
據說還是一個人住。如果發生了什麽事，不忍心不去幫她。
他馬上找到了老婦人的家。
麵對竹林而建的日式老屋，屋頂上有一枚瓦片翹了起來。家主人似乎是不打算修了。
「……咿」
庭院裏的老婦人看到蓮次突然從竹林中出現，嚇了一跳。
「啊——」
竹林的區域突然走到了盡頭。因此他才毫無防備地在老婦人麵前暴露了自己——葉方看到的話或許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對，對不起，我不是什麽可疑人物……」
蓮次狼狽地解釋著，然後用手捂住臉。
驚訝的老人麵前就是他尋找的火源。
原來隻是單純的柴火。
「那，那個……我隻是擔心會發生火災……」
說完就想離開，但還是停下腳步。
「那個，我，真的不是什麽壞人，隻是和葉……呃，那個，那個小屋——」
低著頭防止對方看到臉的同時，煩惱著該怎麽說才能獲得她的信任。
「所以，請別報警……」
「……啊，原來是你麽」
老人像是理解了似的舒了口氣——因為不想產生無謂的人際關係，與她的交涉都是由葉方負責的。蓮次還是第一次見她。
「那孩子所說的，愚笨的搭檔就是你啊」
這說明真有葉方的風格。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因為從現狀來看，葉方的說明一點都沒錯。
「多謝你關心了」
說著，老婦人沒有再看蓮次。
「如你所見，隻是在燒樹葉而已。明白的話就快走吧」
雖然是得到了小屋的使用許可，但並不算得到她的歡迎。葉方這麽說過。
在老婦人眼中，蓮次他們不過是比可疑人物更加可疑的東西。
「啊，好」
本想趕快撤退，但又停下了。
反正都已經暴露了，還是留下這句話再走吧。
「那個……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他對老婦人深深低下了頭，將至今為止都想對她說的話說出口。
「正因為您讓我們使用了那個地方，我……我們才能參與戰鬥」
被各種各樣的人厭棄，還不斷背叛著他人。
這樣的自己上一次心懷感激地低頭——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沒有那裏，我們什麽都做不到……隻能束手無策並痛苦著……最後變成隻會向周遭發泄的人渣……」
「……」
「雖然現在好像也沒多大差別……但我這條命，還能用來戰鬥。還能——做個人類。真的非常感謝」
犧牲了自己中珍視的人，厚著臉皮活在這個安全的世界。
這種令人發瘋的日子要是再多持續一個月——
自己恐怕就無法保持正常了。
「恐怕，我們……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現在狀況有些糟糕……我們的身份不知何時被暴露，所以隻能逃跑，尋找別的地方」
他低著頭繼續說。
「至今為止真的承蒙照顧了……啊，說照顧好像不對啊。如果救務廳來的話，請說與我們毫無關係……」
「那孩子的弟弟，找到了嗎？」
老人有些冷淡地問道。
蓮次沉默片刻。關於弟弟的事算是她藏得很深的秘密，他很意外葉方會向眼前的老人吐露這個秘密。
「……在之前生還的那幾百人中沒有他」
「……」
「我……想找回的人也是」
老人絕不回頭看抬起臉的蓮次。
「我也跟那孩子說了同樣的話……這件事，非你們去幹不可麽？」
「咦？」
「交給救務廳什麽的不就好了。他們之前不也救回了不少人麽？安心等著他們把弟弟或者什麽人救回來不就好了？」
「……」
「戰鬥，這種事……已經不是那個時代了。小孩子竟說出『非去不可』那種話——又不是當年打仗的時候」
「——不」
本來想悶聲離去的。
聽到這話，蓮次——忍不住想要反駁為自己著想才這樣說的老人。
救務廳根本就不打算去拯救失蹤者。
而且，根本沒有人類能與<吹笛手（hameln）>抗衡。
能奪回消失的人們的，隻有身懷與<吹笛手（hameln）>一樣是eom的<暴怒（angry）>的蓮次，以及能把他指引向宿敵身邊的葉方。
「除了我們以外，絕對辦不到……！」
老人用燒火棍捅了捅火堆，沒有看握緊拳頭的蓮次。
「除了你們之外辦不到，麽……那也就是說，之前能救回那些人，都是多虧了你們？」
蓮次表情僵住了。
「不，不是……」
拚命克製著衝動。
「不是，我們。那是——救務廳幹的」
「是麽」
不行，不論如何都無法掩飾自己的感情。
還是趁露出馬腳之前趕快離開吧。
「那，我先告辭了……」
「謝謝」
老人對轉身打算離去的蓮次這麽說了。
蓮次呆呆地站了幾秒，回頭。
「……嗯？」
「像你們這樣的人，就算救了別人也不會承認吧？不論何時，都偷偷摸摸的，就算救了別人，別人也不會向你們道謝吧」
「……」
「但是，你和那孩子都說了——絕對要去救他們」
老人專心地擺弄著火堆，看也不看蓮次。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為什麽老人不想正視他。
她並不是討厭蓮次他們。
因為她知道蓮次和葉方不想被別人看到相貌。
「所以，假如你們救了人……我就替他們說一句」
「——」
「謝謝」
老人又說了一次。
老人和失蹤者毫無關係。
蓮次根本不求任何人對感謝他，恐怕葉方也是如此。
然而，他感覺胸悶——
隻能笨拙地行禮，然後快步離開這裏。
「——不對」
按著自己的胸口在竹林中狂奔的自己，現在到底作何表情呢。
就算咬緊牙關，也壓抑不住竄上胸口的衝動。
「我……才不是，那樣……！」
感覺自己眼角發熱。
——謝謝。
想起自己還是小學生時，看到的大鄉夢衣的笑臉。
「我，隻要夢姐回來就行……救下其他的人，不過是……」
偶然，對，隻不過是偶然。
不論被誰嫌棄，不論欺騙誰，隻要自己的青梅竹馬大鄉夢衣得救，就沒問題。
其餘的人根本無所謂。
「被其他的人道謝……」
果然蓮次精神還不夠強韌。
不過是老婦人的一句話，就讓他如此狼狽。
不想察覺到這件事。
不，一直都沒想過這個多餘的事實。但現在終於發現了。
「因為，隻有我才能救夢姐……」
根本不需要感謝，根本不需要名譽。
蓮次隻要能救到大鄉夢衣就滿足了——
「……除了夢姐以外的人，也隻有……我才能救……嗎……？」
在竹林中狂奔的蓮次心亂如麻。
也沒發現眼淚不停地從自己雙眼流出。
03
既然至今為止使用的<spot>不能再用，下一步該幹的事就顯而易見了。
必然，並且最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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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話好歹還能一天內往返，好在不是北海道之類的地方」
暑假前的最後一個周末。
蓮次騎著自己的愛車遠行到埼玉縣。
在離目的地最近的車站的停車場放好自行車。將最低限度的裝備放進斜挎包裏，戴上易容用的眼鏡。眼鏡邊框上還有偽裝成裝飾的超小型攝像頭。有種b級間諜電影的感覺。據說這還真是海外的間諜組織使用的最新型道具。
「嗯，真是北海道或是衝繩的話，倒也還想去觀光一下……」
蓮次偽裝成當地居民，朝某個住宅區走去。
這是個參雜著老房子，新房子，翻新房子的傳統鬧市區。因為離車站近，這裏有住了很久的居民，也有為了上班才剛在這裏買房的新居民。
「……」
與買完東西準備回家的母子擦肩而過，動作自然地撇開臉。
到處亂看會引起注意。蓮次動眼不動頭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平房比較多，這對蓮次來說很有利。
緊急時刻可以從房子的平頂上逃跑。雖然不想遭遇這種事態，但在被救務廳追捕時，至少能多一條逃生路。
「目前為止還沒發現像是救務廳的人……差不多到了」
蓮次在十字路口的人行橫道上走著，觀察著左右的情況。
「rec」
在麵朝左邊的時候說一句，然後馬上轉向前方。
「stop」
說完這句再往前走。
在重複了好幾次這樣的動作後，掏出手機。
裝成一邊走在人行道上一邊看手機的年輕人，確認剛才用偷拍眼鏡拍下的視頻。
「……房子還挺好。木村其實是個大小姐麽？」
這是之前在十字路口上拍的。通道前方是一幢大房子。
殺人狂，木村阿爾忒彌斯的家。
蓮次之所以來這裏，是為了調查木村阿爾忒彌斯這個少女。
想要找到她的家並不困難。光是在網上搜搜她那特殊的名字，就找到了某個教會高中合唱隊的表演視頻。
「那名字是真名……這才是最讓人驚訝的事吧」
據蓮次的搭檔說，木村阿爾忒彌斯還藏著很多變身shot。她認為在臨界區域中的秋葉原ud當作誘餌的上百根shot也不過是她的部分藏品。
狡兔三窟，那個女人絕不可能隻有一個<spot>。
雖然用普通的方法很難找到<spot>，但有一個方法絕對可行。
那就是找到使用那個<spot>的入侵者，並與其交涉。
交涉方法各有不同，而那個殺人狂一定會——
至少不會是笑嘻嘻地去拜托人家吧。
「——她都殺了那麽多人，搶了那麽多shot了」
蓮次一邊操作視頻一邊低聲說。
「<spot>肯定也有好幾個備用的」
從其他的入侵者手中奪走。
這就是絕對能找到<spot>的方法。
也是蓮次和葉方絕對無法采用的方法。因為他們當時已經有了絕佳的<spot>，並且不必要額外樹敵。
但是現在不同。
他們唯一的<spot>等於是被封印了。而且是來奪走那個殺人狂的東西。
所以，搶她的<spot>不會讓蓮次有任何猶豫。
「隻要奪走木村保存的<spot>就算完成任務。雖然這樣依舊會被木村知道地點，但也能多儲備點shot——」
對入侵者來說，<spot>就是生命線。
所以就算是她，也不可能輕易坦白<spot>的位置。至少從連通秋葉原ud的那個<spot>來推測，她還留有很多沒被發現的殺人等惡行的證據。她不可能無故去增加自己的罪證。
而她的<spot>近旁——一定會存有變身shot。
蓮次和葉方現在最想要的東西，就是<spot>和變身shot。
如果有機會獲得這兩樣東西——冒再大的風險都值得。
「車庫的拉閘門緊緊關上了看不到裏麵，這很危險。大門也打掃得很幹淨，從這個構造來看，隻要潛入進去應該就不用擔心周圍人家懷疑的目光。最可能有<spot>線索的，應該就是木村自己的房間了吧……」
木村對外公開的資料他早已知曉。
除了本人以外家人全部失蹤的，不幸的優等生。
周圍的人應該還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凶惡無比的殺人狂魔。
「——？」
臨界區域內的木村勇猛無
敵。她或許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會輸給別人。正因為她有這種自信，所以她應該還留有有關入侵者活動的線索。
抱著這種期待的蓮次察覺到了畫麵中的蹊蹺之處。
「這條路最深處的麵包車……」
擴大畫麵，觀察停在路邊的大型運輸車輛。
「車體沉下去很多，裏麵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兩個……」
蓮次突然醒悟，馬上翻看其他的錄像。
「能看到木村家的高層公寓的幾個房間……有望遠鏡鏡頭一樣的東西——而且還是隔著同樣距離設置的……！難道是有誰埋伏在這裏？也就是說，那輛車是可移動的小基地——」
邊走邊看手機的蓮次全身噴出冷汗。
「救務廳麽！」
若不是國家機關，絕對無法實現這麽大規模的監視。
「好，好險……！要是在那附近多逗留幾秒的話，肯定被抓住了……！」
蓮次佯裝平靜，下意識地加快了離開木村家的腳步。
「冷靜，冷靜，這也是意料之內的……木村是罪犯，調查封鎖她老家也很正常……」
單手捂住嘴，如此說服自己。
「但那到底是什麽意思？肯定不是單純的調查——明顯是埋伏。是預料到除木村之外的某人會來？到底是在埋伏誰？木村的同伴？但是據葉的分析，木村應該沒有同伴……沒錯，根本沒人敢和那種心血來潮就想殺人的家夥組隊」
嘀嘀咕咕的蓮次腦海中響起葉方的話。
——那個女人……知道蓮身體裏有eom！
想到了木村和救務廳聯手的可能性之中最壞的一種。
「——是……我？」
木村阿爾忒彌斯對蓮次異常執著。
救務廳也在尋找可能會破壞境界線的入侵者。
而他們都在尋找的人——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這裏。
「是木村把我的消息捅出去了？而救務廳信了。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監視架勢……？」
木村和救務廳的配合比想象得還要快。
「葉——」
本想打電話尋求搭檔少女的幫助，但還是沒按下通話鍵。
「不，不行，葉現在……」
和蓮次一樣，正在完成自己的任務。
而且那還是比蓮次這邊更加危險的任務。至少這一天都沒辦法和她聯絡了。
「可惡……！這樣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靠近木村的家了！」
事到如今，向木村的親朋好友——就算她真有親朋好友——聽取線索也是危險的。他們很可能早就被救務廳盯上了。
任務，失敗。
頂著風險出動的蓮次他們完全被救務廳搶占了先機。
「還是說，要找機會潛進去呢？衝進去拍攝木村的房間，在被抓到之前逃出來……不，我傻麽。救務廳肯定早就調查過她的房間了。所以不可能有任何線索。而且這樣也太莽撞了……」
蓮次千裏迢迢來這不是來打醬油的。
也不可能就說句『任務失敗了』了事。
如果放棄，蓮次他們恐怕就再也沒機會進入臨界區域了。
為此，蓮次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找到能通向未來的道路。
「可惡……就沒有什麽小路——不，接近她家已經沒意義了吧？」
蓮次反複確認自己拍到的東西。
這時，在他身旁。
人行道旁邊的電線杆上被塗了本應沒有的顏色。
紅色。
「但是，除那裏以外我又能找哪呢……要不去趟學校吧？」
沒怎麽在意，繼續走。又發現了塗有藍色的電線杆。
這次，蓮次有些懷疑地瞥了一眼。
好像隻是淡出你的塗鴉。對治安較好的這塊地區來說屬於比較少見的。
「學校肯定不會有吧……是我的話，我最不想在學校留下蛛絲馬跡——」
又走了幾步，發現有塗了不同顏色的電線杆。
這次蓮次直勾勾地看著它。它是綠色的。
紅藍綠。
正因為和三種變身shot同色，所以他才會有意無意地發現這些塗鴉。
「……兔？不，鹿麽？」
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標誌，似乎是用簽名筆直接塗的。
「還是說……頭蓋骨？」
空洞的眼窩和兩根彎曲的角。
雖說是畫得略卡通，但應該就是鹿的頭蓋骨。
真是個惡趣味的塗鴉啊——蓮次的想法僅僅如此。他馬上把視線移回手機屏幕。
「鹿……的頭蓋骨？」
突然想起搭檔少女的話。
「木村使用shot時長出的角，記得是……」
人在臨界區域內使用變身shot，外觀也會變化。
使用者的腦袋上會長出一對角。
而按照目擊過木村本性的葉方的說法——木村使用力量長出角時——就像是閃亮的鹿的頭蓋骨。
「……」
停下腳步。看了一下人行道前後的電線杆。
紅，藍，綠三個顏色隔著一定距離不斷排列下去。
蓮次嘴角浮出苦笑。
「這，反正……也是陷阱吧？」
就算緊張的汗水流到了脖子。
蓮次還是決定前往車站取自行車——因為他別無選擇。
04
身為救務廳一員的證據——白色製服。
兩年前她就想著要穿著這件製服戰鬥。
然而因為年齡問題被吃了閉門羹——也因此成為了入侵者。
「直到大門前的路都空出來了吧？保鏢呢？別讓圍觀群眾湧進來哦」
「相機準備就緒，會場準備就緒」
「還有一分鍾進場」
身為罪犯的自己，現在竟穿上了這曾一度被拒絕穿上的製服。
非常諷刺，非常不甘——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她其實真的很想堂堂正正地，接受國家的支援，與大批同伴一起挑戰臨界區域。
她絕不是仇恨救務廳，她對救務廳的感情是很複雜的。
「不要忘記微笑哦？要表現得比平時更開朗！」
麵色緊張的女性經紀人急切地叮囑著。
不，光是開朗可不行。
經紀人不會明白失蹤者家屬的心情。在救回數百個失蹤者的現在，大家期望的不是嗲聲嗲氣的偶像。
這種隻會傻笑和揮手的偶像會平添民眾的不滿。
國民想要的，是能回應他們期待的，強韌的象征。
「倒計時開始。10,9,8——」
工作人員開始了倒計時。女經紀人趕緊撤到後頭。
「3,2……kanata小姐，請吧！」
與此同時，光芒的奔流將視野染白。
然後——她助跑了一段距離，跳了起來。
「什……！kanata！」
經紀人驚訝的喊聲飛入了光芒之中。
她跳過了供人上台的小坡。救務廳的白色製服與她的長發隨風飄揚。
她落到了平整的瀝青路上。這和臨界區域裏破敗的路麵大不相同。
名副其實地——『降臨』在了被大批圍觀群眾填滿的廣場中。
她從平常用來做移動式live會場的大型拖車上跳出來。
降臨在了救務廳本部前的大廣場。
失蹤者的家屬，圍觀的人，電視台和政府宣傳部門的攝像師都屏住呼吸看著她穩穩著地。
挺直身子往前看。
「——」
歡呼和相機的閃光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來。
與人類寄予希望的救務廳扯上關係的人，必須是特別的。
不然無法奪回失蹤者。
他們的家屬會這麽想也是理所因當。
更重要的是，她就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快攔住圍觀群眾！不然會被擠成肉餅的！」
保鏢們包圍在他四周，工作人員們拚命搭起人牆，將熱情的圍觀群眾們推開。
她——弓家葉方微笑著登上了簡易搭建的長平台。
現在的她不是淡出你的女高中生。
也不是入侵者，葉。
經由一流的化妝師和服裝師雕琢的，水靈靈的大眼睛。顯得自然而又散發光澤的嘴唇。經發油處理後閃閃發光的黑發。
——而是在年輕人之中特別有人氣的小提琴演奏家，是同時擔任時尚模特，參加綜藝節目的藝術家，kanata。
「歡迎來到救務廳」
救務廳廳長出來迎接沿著平台走到救務廳大門的她。
廳長旁邊是電視上經常見到的鍵小野發言人。還有戴著掛鏈眼鏡的女性職員——葉方單方麵認識的麵孔還有好幾個。
「非常感謝您願意出任救務廳的宣傳大使。您的存在對職員們也是一種鼓舞」
「我才要道謝，這是我的榮幸。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忙的盡管說」
用力地握個手，然後一起對著攝像機群露出笑容。
在相機的閃光燈之中，廳長向她介紹陪同成員。
「他是鍵小野發言人，也是現在宣傳科的科長代理。探索科也是他負責的。」
「初次見麵請多指教，我是鍵小野，非常榮幸能見到您」
「我也非常榮幸，您就是那個電視上發言的那個人吧？」
葉方用營業式微笑，營業式口吻回應，並與他握手。
「她是在宣傳科負責處理問詢的職員——」
長官笑眯眯地介紹自己的職員，而葉方則露出標準微笑與他們一一握手。一旁的攝像師們一個勁兒地拍著這和平的一幕。
時下人氣火爆的藝人kanata出任了救務廳的宣傳大使——
幾天前公布這條消息後，引起巨大反響。
通過視覺係和音樂活動獲得年輕世代的支持的她，與穿露出度較高的衣服跳舞的那種不同。因為身為小提琴家而兼具嚴肅莊重品質的她在年長者的眼中印象也不壞。對渴望一改死板僵硬印象的救務廳來說，她是不可多得的好宣傳材料。
「他是人事部的——」
這也是成為國民級偶像的好機會。所以事務所方麵對此非常積極。
然而葉方本人至今都沒敢下手。
拒絕的理由很簡單。
因為她是入侵者——這對事務所也是保密的。
對非法入侵臨界區域的她來說，救務廳這個組織是她的天敵。
在臨界區域，看到eom就要躲著跑。
在這邊世界，看到救務廳要躲著跑。
這是入侵者存活下來的絕對條件。
「接下來這個年輕人。呃，雖說是年輕，但還沒kanata那麽年輕呢。你自己做自我介紹吧」
但是現在情況有很大不同。
救務廳和木村阿爾忒彌斯聯手，想要使用壓倒性的戰鬥力把入侵者趕盡殺絕——這樣一來，入侵者將在臨界區域毫無戰鬥力。
而葉方和蓮次也不例外，想要奪回失蹤者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以，必須在這時出手，化解救務廳的這步險棋。
哪怕是要深入敵陣。
「您好，我是總務科的秋月翔一」
戴著眼鏡的二十五六歲青年苦笑著向葉方伸出手。
「我不過是個被應急找來撐場子的跑腿小工，不過自認為擅長處理雜事。有什麽要幫忙的請盡管提」
是個戴著微笑麵具的男人。雖說是初次見麵，但葉方能認出他。
這個人，就是蓮的哥哥……他是被拉來撐場麵的吧。
雖說是搭檔的親屬，但葉方不可能動搖。
然而
「我家弟弟是您的大粉絲，以前回了一趟家，發現他房間裏還貼了您的海報」
「……」
突如其來的震撼事實讓葉方完美的營業微笑僵住了。
蓮……明明叮囑過他就算是偽裝也不能這樣幹的！居然在房間裏貼海報……這樣不就是不管睡著還是醒著都要被那家夥看了麽——！
「是，是麽。麻，麻煩向您弟弟轉達一句……非常感謝支持」
「啊還有，能拜托您簽個名嗎？」
很好，下次碰頭的時候直接簽在他弟弟臉上吧。
「握手……是不是有點久了？」
秋月翔一身旁一個高挑的女性低聲說道。
那是個有長長黑發和白皙肌膚的美人，白皙的肌膚反射著陽光，讓她顯得更年輕了。雖然她氣場穩重，但實際上或許非常年輕。
「失禮。初次見麵請多指教，我是kanata」
葉方笑嘻嘻地把手伸出來。
雖說是『初次見麵』——但葉方知道她是誰，而且也不是初次見麵了。
「她是探索科的魚瀨鞠緒。救務廳裏當然是安全的，不過以防萬一，讓同為女性的她擔任kanata小姐的保鏢」
鍵小野介紹完後，魚瀨鞠緒禮節性地握住了葉方的手。
「人不可貌相，她可是非常優秀的探索員，是劍術高手」
「啊，是嗎，真厲害呢~」
她當然清楚魚瀨鞠緒的實力。
前幾天葉方才差點在臨界區域裏被她殺掉。
「這麽漂亮，還這麽強……果然救務廳人才濟濟呢」
就算葉方誇她，她還是直勾勾地凝視葉方的臉，一語不發。
難道這麽快就暴露了？
不，不可能。在臨界區域的時候自己戴著護目鏡，還用圍脖擋住了臉。在當『藝人kanata』的時候，還小心地把自己的體味都換了一種。她兩年來練習的變聲術和易容技巧不可能蹩腳到讓一個人一天內就能識破。
「有您在我很放心，那就拜托您咯，魚瀨小姐」
居然一開始就讓正規隊伍的成員盯梢……麻煩了——
她對一直不肯鬆開手的魚瀨露出微笑，心中卻在這樣說。
葉方潛入救務廳的目的，暨她現在最優先的任務——就是發掘救務廳內部的協助者。
「各位打擾了，我想拍一張大家的合照」
「啊，好好好。我們站成一排吧，kanata小姐請站中間」
是誘惑自己的粉絲呢，還是接觸似乎有什麽弱點的職員呢。
被金錢趨勢的人可能還更好控製。
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木村的情報。必須了解那個殺人魔在救務廳是什麽待遇，她是否吐露了秘密。
如果可以的話——還有人工衛星himawari的情報。
和蓮次一樣擁有<暴怒（angry）>身體的少女。她也是從<吹笛手（hameln）>手中奪回失蹤者的鑰匙，是必不可缺的重要人物。
「好，拍咯~」
閃光燈過後，拍下了一張照片。
暫且不論隻要有什麽重大事件發生就會更迭的廳長——疑似探索科領頭人的鍵小野，搭檔的親哥哥，還有正規隊員之一的魚瀨。
還沒進到救務廳大樓呢，就碰上了這群麻煩人物。
這也凸顯了葉方任務的困難程度。
還有在拍照片的時候，魚瀨用手肘戳
了戳葉方側腹——
「……別想勾引翔一，我可盯著呢」
真是，太難了。
這之後，葉方被帶到了本部大樓入口前的記者招待會會場。
和自己事務所的經紀人一起坐在長桌後頭，救務廳的廳長和鍵小野也一字排開。身為保鏢的魚瀨站在葉方背後，還用腳尖踢著葉方椅子。
「…………」
『那麽現在開始kanata小姐擔任救務廳宣傳大使的記者招待會』
司儀一開腔，相機的快門聲就響個不停。
救務廳和事務所高層先做了自我介紹，並簡單介紹了一下請kanata擔任宣傳大使的準備過程。
然後鍵小野詳細闡述了請kanata擔任的具體效果。
葉方完全不在意冗長的說明和執拗地踢著椅子的魚瀨，保持著招牌微笑。
『非常感謝鍵小野發言人。現在進入提問環節』
最先舉手的記者得到了發言的機會，站了起來。
「首先，祝賀kanata小姐擔任救務廳的宣傳大使」
「非常感謝」
葉方湊近話筒，說出慣例的台詞。
「之前都是救務廳進行的說明，能不能聽聽kanata小姐自己的就任感想呢？」
「我個人非常尊敬救務廳的各位。我很榮幸能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也深感自己責任重大」
「這次的就任或許也會讓您的人氣得到進一步提升吧。至今為止您也參加過很多次與東京厄襲有關的賑災活動，這次也屬於其延伸嗎？」
突然來了個辛辣的問題。
她該不會在利用東京厄襲這個悲劇來提升自己的人氣吧？
一直有一小部分人是如此評論她的。
「還是說有什麽接受這次邀請的契機呢？」
平常的話，她一定會用『我隻是想為遭遇悲劇的人們出一份力』這句話帶過。
事務所也提醒過讓她這麽回答。
「契機的話……兩年前就有」
但是這次和以往的演藝活動目的完全不同。
她現在不過是作為一個入侵者突如敵方大本營。
「我的弟弟也是在東京厄襲中消失的失蹤者」
記者會場滿是驚訝嘈雜的聲音。
葉方轉動眼球觀察著這一瞬間大家的反應。
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們因為葉方說出了預料之外的話——說出了連事務所都不知道的秘密而感到很震驚。
屏住呼吸的記者們也一樣。憑他們的情報網絡是無法知道這件事的——因為雙親根本沒有正式提出失蹤調查請求。
因為不治之症，葉方的弟弟已時日不多了。雙親認為與其把他救回來讓他繼續煎熬，還不如讓他安穩地死去……
但是葉方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
在去世之前，希望聽聽葉方最快樂的演奏。
他弟弟的願望，一個人類的尊嚴，被無情地奪走了。
如果把他從eom手中奪回來，他或許還會抱怨自己多此一舉。這種擔心一直沒有消失——
但葉方還是無法拋棄自己獨一無二的弟弟。
這也是在弟弟生前一件事都沒為他幹的，無能透頂的姐姐唯一能做的補償。
「名叫奏汰（kanata）。父母說過，如果較早出生的我是個男孩子的話，就會給我起這個名字。我現在的藝名也是這個意思」
葉方突然的告白——並沒有讓救務廳感到驚訝。
果然……宣傳大使的底細早就摸清了麽……
既然早已暴露，藏著掖著不說反倒會引起懷疑。在逼問之下才坦白也不合適。
隻要有家人失蹤，就有了成為入侵者的動機。
想要公開這個信息，隻能趁現在了。
「這個……至今為止都沒有公開對吧？救務廳的各位知道kanata小姐有這樣的秘密嗎？」
「不，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感到非常震撼」
鍵小野不動聲色地回答。
既然來救務廳不是保身而是進攻——那這裏就是戰場。
就連這一問一答，細微的反應，都是葉方與救務廳的較量。
「至今為止為什麽沒說呢？為什麽現在突然又想說了呢？」
「之所以之前都沒說……是因為這並不是什麽特別的事」
葉方嚴肅地盯著記者的眼睛。
「兩年前的悲劇讓數百萬人消失了。包括失蹤者本人及其親朋好友——沒被東京厄襲顛覆了人生的國民反倒是少數吧。而我不過是那其中的一員。作為藝人站在被公眾注目的舞台上的我……一直在煩惱是否該坦白這個事實」
「是不想將失蹤者家屬的立場利用在演藝活動上嗎？」
「對」
「那，為什麽現在又突然……」
「因為前幾天，失蹤的人們有一部分回來了」
葉方看向鍵小野，以及自己背後的魚瀨。
「——這都是救務廳的各位的功勞」
完成這個偉業的，是耗費了兩年時間挑戰臨界區域的葉方和蓮次。
而他們救務廳，倒不如說是在礙事。
當然，心中沒有功勞被搶的憤恨，也不求被什麽人感謝。
但是看著依舊麵無表情的魚瀨和鍵小野，自己無法忍耐憤怒之情。
他們背叛了期望著他們找回失蹤者的人們的期待。
做出了不想貿然刺激臨界區域，防止引起次生災害波及餘下十幾億人的——必然，而正當的結論。
「生還者之中很遺憾沒有我的弟弟，但我很感動。是救務廳的各位將我心中那種擔心永遠見不到失蹤者們的不安抹去了。救務廳一定會再奪回更多的人！」
葉方按捺著自己越調越快的心演戲。好幾台攝像機在集中拍攝她。
「這樣一想，我就忍不住了！我也想戰鬥……微不足道的我一定也能做些什麽！和在這裏的救務廳成員一起——和至今為止，以及今後也會為了奪回失蹤者而戰的人們一起！」
聽完葉方繞彎子的責備，鍵小野他們還是從容冷靜。
「正是這種想法……驅使我接受了這次的邀約」
說完，葉方再度坐回座位上。
嘈雜的會場漸漸安靜下來——或許是葉方的演技很到位吧。甚至還有攝像師感動得哭了，那可能是她的粉絲。
「——非常感謝，我的問題問完了」
最初的提問記者坐下了，恐怕是察覺到滿場彌漫著的對kanata的同情。
這之後的問題基本上都是意料之內的，葉方也流暢地回答了問題。
『時間差不多了。記者提問環節到此為止』
沒有任何一個問題會暴露出疑點。也感覺自己獲得了廣大國民的支持。
第一關，突破——正當她這麽想時。
『接下來，請鍵小野發言人說明一下救務廳職員招募規章的變更』
葉方的手指顫了顫。
招募規章的改變——她根本不知道有這種安排。
「一般來說這種事應該在例會上說，不過畢竟要重視效率，望大家理解。因為救務廳要進行大規模強化，所以也打算更新招募職員的要求和限製。至今為止除了特別推薦渠道以外，我們的職員年齡下限是18歲。現在我們將下限改為16歲。隻要滿足年齡限製，即可參加測試加入救務廳」
「——」
隻有一毫米。
葉方的眼睛下意識地睜大了一毫米——不知有沒有被攝像機拍到。
「重申一次，關於年齡限製的降低
，是為了得到年輕而有才能的人支持，當然也會有意見認為不應該錄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因此作為限製——」
應該沒被他們發現。
自己其實非常猶豫。
兩年前，葉方就打算加入救務廳，但是因為年齡太小被拒絕了。想要正式提出申請，必須等到十八歲。而現在——
葉方現在已經十六歲了。
——自己也能成為救務廳的一員？
隻要現在馬上消滅作為入侵者的證據，斷絕與搭檔和讚助商的聯係，把一切行跡抹消——
就能堂堂正正地代表國民——
而不是作為罪犯偷偷摸摸地——
「——以上便是我要補充的」
鍵小野收尾的一句話讓葉方回過神來。
結束說明的鍵小野往這邊瞟了一眼，同時也感覺到了背後魚瀨的視線。
在打量對方的並不隻有葉方這邊。
救務廳一直在警戒<入侵者（raider）>——
『記者見麵會全部結束。請各位在職員的引導下退場』
「非常感謝」
葉方麵帶微笑站起來。
雖然吃了出其不意的一拳，但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任務不可能輕鬆。
隻要接下來躲過所有的攻擊，博得信賴就行。
在博得完全信賴的基礎上——找到能充當協助者的人。
從外麵看堅如磐石的救務廳，內部肯定有一兩個弱點。
「廳長和我就先告辭了。接下來就讓部下帶您參觀本部大樓吧」
鍵小野說完，趕快和廳長一起離開了。
剩下的隻有葉方以及貼身采訪的記者，還有秋月翔一和魚瀨。
「參觀帶路也是總務科的工作，不才在下經常跑腿，所以比誰都要熟悉本部的建築哦」
露出社交笑容的翔一，和用冰冷的視線盯著葉方的魚瀨。
「……非常感謝，那就請您帶路吧」
搭檔的親哥哥，還有前幾天才交戰過的強敵。在這奇妙的兩人組陪同下，參觀各個部門的辦公室。
「——接下來就是食堂，菜肴非常美味，甚至被稱為廳內最優秀的食堂。要我告訴您推薦的菜品有哪些嗎？」
「哇，觀眾們一定也很感興趣吧。秋月先生真是可靠——唔嘎」
不斷忍受著從死角襲來的魚瀨的肘擊，順利地逛著本部。
魚瀨鞠緒這個女性似乎對秋月翔一有好感。而且還是那種特別愛吃醋的那種。她將女劍士的性格特質印在腦海中。
魚瀨鞠緒真的知道秋月翔一還有一個正牌戀人麽？
葉方知道。
但這並不是從翔一的弟弟蓮次那裏聽說的。
「——好了，這下逛完了，您辛苦了」
「咦？」
在看完食堂和休息處以後，翔一站住不動了。
「探索科的，還沒逛過吧……？探索科的人，就是去臨界區域內部進行調查的人吧？」
翔一對裝作困惑的葉方露出苦笑。
「啊，不好意思，探索科在別棟開發啊進行分析啊之類的——總之機密特別多，禁止拍攝。所屬於其他部門的職員也是禁止靠近的」
意料之內。但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木村阿爾忒彌斯和人工衛星himawari。
葉方最想了解的這兩個人的情報，都被探索科掌控。必然的，葉方尋求的協助者也必須是能夠接觸探索科秘密的人——
「咦？您這樣說隻會讓我更好奇啦，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嗎~」
曾經心血來潮對蓮次試過結果效果拔群的電眼，也對他這個擅長應付女人的哥哥沒有用處。
「啊哈哈哈，饒了我吧，機密泄露的話我要掉腦袋的」
魚瀨在傻笑著的翔一旁邊，用恨不得砍掉葉方腦袋的目光瞪著她。
翔一雖然看起來輕浮，但對工作非常忠誠。纏著他求情似乎沒用，而且也不想被擔任保鏢的那個女劍士背後捅一刀。
看來隻能暫且罷休了。
「是嗎，那真遺憾」
「接下來還要體驗接待員的工作吧？現在還有空餘時間，先帶您到休息室吧。之後我會給您帶來總務科秘藏的高級咖啡，要對大家保密哦？」
「哇，好高興，秋月先生真是溫柔——唔咕」
葉方他們和一大群記者一起走過救務廳的走廊。
然後途中，和三個穿著西裝的男性職員碰頭了。
「咦？又是那件事麽？那確實是我負責的事沒錯啊……」
翔一和男職員們說了些什麽，然後回頭看向葉方。
「對不起，突然出了點麻煩，我要先告辭了。接下來就由這幾位負責帶路吧。不過，關於咖啡的事，很遺憾……」
「啊，沒事的，不用在意」
他對嘻嘻笑著的葉方行一禮，慌忙地跑開了。
然後男性職員們這次又跟魚瀨交頭接耳。
「——那個女人……？」
魚瀨的聲音和表情——完全進入了戰鬥模式的姿態讓葉方動了動眉毛。
就連魚瀨這樣的高手都麵目嚴肅的『那個女人』
這種級別的危險人物可沒多少個。
「我也，要失陪了……真是遺憾」
魚瀨說完不走心的敬語離開了。
看來『那個女人』比護衛身為vip的葉方的任務更加重要。
如果那就是木村或是人工衛星himawari的話——
或許是發生了什麽。
本部發生混亂的話，葉方就有機可乘了。
「真是見笑了。請跟我們一同前往休息室吧」
葉方他們在男性職員的帶領下往前走
「各位新聞工作者請往這邊」
記者們被引去了一個大房間。
「kanata小姐的休息室在這邊」
貴為大使的kanata有單獨的房間也並不奇怪。房門上還像是電視台的準備室那樣貼了一張寫有『kanata小姐』的字條。
「請吧。時間到了的話我們會再來通知您」
「非常感謝」
一邊道謝一邊打開門進去的同時——
葉方想到。
如果自己有搭檔秋月蓮次那樣快的反應速度的話——
「——」
或許就不隻是彎下腰躲開從門背後竄出來的手。
「……！」
不隻是揮開男性職員的手，把他推開
「唔——」
終究被人擒住手背在背後的狀況——或許也不會發生了。
但是葉方也沒有蓮次那樣強的臂力。
五個刺客將葉方困住，並用浸滿藥品的布捂住了她嘴巴。
05
踩著自己心愛的山地車，跟著電線杆上畫著的鹿角圖案騎了十幾分鍾。
「仔細想想，就算這些標記是陷阱——」
一邊在住宅區狂飆一邊自言自語。
「至少應該不是針對我或者葉的陷阱——葉也是在抓住木村前一刻才知道知道她的角像鹿角的」
必須小心被埋伏。以防萬一，還從車站的存包櫃裏拿回了裝了戰鬥裝備的背包。
「也就是說，這些標記都是很久以前畫的。如果這是木村本人畫的話，就是針對知道那人真麵目的某人的陷阱……」
電線杆上的標誌很小，不注意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目前為止似乎都沒有除了蓮次以外的人注意到它。
「或者說——是木村向自己的同伴傳達到的
某種信息」
蓮次並不認為那個殺人魔會有同伴，但這也不一定。
「如果是這樣，標記的盡頭一定會有線索……想要交給同伴的東西，很可能就是<spot>」
從可能性來講——
最可能是『單純的塗鴉』
其次是『陷阱』。
可能性最小的——才是與木村有關係的某個地點。
但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蓮次都必須緊抓著不放。
「……」
對，隻能往前進。
蓮次突然脫離了畫著鹿標記的道路。
轉到拐角處，確認沒人盯梢後，進入了一幢空宅。因為老齡化問題以及海外避難問題日益嚴重，國內的空宅越來越多。
把自己的車和背包藏在圍欄旁邊後，在十秒之內離開。
然後以隻背著斜挎包，戴個眼鏡的狀態回到之前的道路上。
「這裏是必經之路麽……」
乍一看隻是條普通的小路。但是——
「被大型建築物夾在中間的直路——如果是在臨界區域裏，這種路是盡可能不想走的……在這裏遭遇敵人的話連逃都沒地方逃」
對埋伏者來說，這裏再合適不過了。
視野很差，左右都被封死。被前後夾擊的話就完蛋了。
「雖然應該不會有人在這種有平民居住的地方發動襲擊……」
一邊與疑似居民的母子擦肩而過，一邊沿著電線杆繼續往前。
小聲說句『rec』，然後看看手機屏幕。
拍攝這塊老建築群的情況，並馬上檢查結果。
似乎沒有人監視進入小巷的蓮次。
「……」
騎自行車太快。可能會在沒發現埋伏的狀態下過度深入。
所以才慎重地選擇了步行——不過似乎是杞人憂天。
讓自己無比擔心的小巷裏，沒有任何埋伏或是陷阱
這時，前方的標記發生了變化。
「……紫色」
目前為止都是紅藍綠三色交替的，現在卻出現了紫色。
變身shot隻有紅藍綠三種顏色。在臨界區域中使用對應shot的人也隻可能長出對應顏色的角。
要說例外的話，隻有身懷eom<暴怒（angry）>的蓮次——以及有暴怒另一半身體的人工衛星himawawri。
隻有他們兩個，能長出和eom一樣的，紫色的角。
「……！」
仔細一看，發現電線杆旁邊的土塊有一塊是鼓起來的。
蓮次小心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在路過電線杆時踢了一腳土。
土塊中竄出來一個——帶有鑰匙扣的鑰匙。
裝作係鞋帶把鑰匙撿起來後繼續往前走。
「——西浦greencity 501」
鑰匙扣上麵寫著的地址，正好屬於蓮次所在的這片建築群。
這條路很危險，而房間內，特別是高層建築的房間就更危險了。
蓮次猶豫了片刻——做好覺悟，走進了建築物裏。
「都到這一步了，怎麽可能退縮……！」
盡可能地把周邊建築物的構造和人能通過的路徑記在腦海裏。
看到小孩子們在玩抓鬼遊戲後，他也稍微放鬆了一些。
「至少救務廳應該不會在這設埋伏。他們好歹是公務員，不可能讓小孩子接近可能會發生戰鬥的現場……」
走進建築物後，通過逃生樓梯而非電梯上樓。
一邊觀察周圍情況一邊迅速上樓，轉眼間就來到了五層。
麵朝建築群中庭的走廊。
雖然搭檔少女不在這，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口述了一遍附近的情況。
「501號室在距樓梯最遠的地方，周圍沒有人影，上下左都是鋼筋混凝土，無法逃竄。右邊是中庭花園，但是距地麵有十多米高」
如果這是在臨界區域內，葉方肯定會透過通信電纜對他說：
——太危險了，撤退吧。
而現在不是在區域內，他也做好了冒險的心理準備。
「……go」
給自己下達了行動指令後，從包裏取出圍脖和護目鏡。
摘下攝影眼鏡，把圍脖纏到脖子上，戴上護目鏡。將攝影眼鏡放到包中後，壓低身子進入臨戰姿態。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麵貌，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這種可疑的舉動。
所以必須迅速，而且慎重地對目標房間進行調查。
快步地朝501號房走去。走廊上似乎沒有監視攝像頭。
「到達目標地點，無監視攝像頭，無陷阱——安全」
終於來到501號房門前。輕輕把耳朵貼到門上。
「無聲音，電表也不走」
看了看牆上的電表。從地上仰望這間房時就已經發現所有窗戶是緊閉的。現在天氣炎熱，不開空調或是電風扇就埋伏在房裏會很不好受。
所以應該沒人。以防萬一還是按了個門鈴。
「……門鈴也沒反應」
蓮次將剛才撿到的鑰匙掏出來，插進了鎖孔裏。
鋁製的鑰匙順暢地插了進去——然後慢慢轉動。
哢嚓。
「……」
繃緊全身神經。
沒有任何事發生。
似乎沒有設置一開門就爆炸之類的陷阱。
那麽下一步自然是——
「……」
頂著滿頭大汗微微打開門，從門縫窺視內部的情況。
突然，腳下似乎響起了細小的聲音。
切裂風的聲音，與一閃而過的影子。
「——」
木村阿爾忒彌斯——不，『twister』。
在臨界區域內幾次被那個殺人狂追殺後，蓮次對風的聲音變得過度敏感。她那能通過氣流瞄準並擊碎目標的能力曾讓蓮次受過心髒差點停止的重傷。因此也造成了心理陰影。
而蓮次頭腦和臂力都一般——唯有反應速度特別優秀，在受過著重提高反應能力的訓練後，他的身體能下意識地動起來回避危險。
兩年間積累的訓練經驗，以及『twister』恐懼症。
這兩樣東西——拯救了他的腳。
從打開的門內側飛出來的是幾根細細的線。
是設計能將開門的人腳切斷的絲線陷阱。
「……！這什——」
發出驚呼的時候，自己已經扒在天花板上了。
感覺到危機的瞬間，蓮次為了躲避腳下的陷阱撲向了吊燈。
「這什麽……！陷阱……？瞄準我的腳——」
然後，五樓通道上所有的門一齊打開了。
人影從502到509，五樓所有的門中湧出來。
合集十人以上的男人們——穿著白色的製服。
「救，救務廳——」
這怎麽可能——
至今為止根本不覺得自己被盯梢了，也沒發現攝像頭。
而救務廳應該是在埋伏木村阿爾忒彌斯的老家。
就算那邊是佯動，這邊才是大部隊——也不可能不讓這個建築群的普通居民避難。救務廳一般絕不可能做出讓普通市民遭遇危險的事。
「……！」
蓮次落回地麵，將圍脖拉起來罩住嘴巴。
「抓住他！」
聽到後麵傳來的命令聲，衝在前頭的男人朝蓮次揮下了電擊棒。
不帶警告直接上武器。
果然，很奇怪。這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