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下——世界也要改變了。


    搭檔少女這麽說過。


    他也有這樣的預感。


    兩年前,東京厄襲襲擊了日本。


    東京都心被紫色的境界線隔離開,裏麵的數百萬人消失。當然,國內也陷入大混亂。至今還想逃往國外的日本人依舊很多。


    耗費了兩年時間大家才冷靜下來。在國際社會的幫助下,沒有被悲劇波及的國民也正在恢複到原來的生活中。


    而在近日,失蹤的一部分人回來了。


    雖說隻是幾百萬人之中的幾百人。


    但在救務廳公布生還者名單以後,整個世界都炸鍋了。


    這也是當然。


    這是無法解釋東京厄襲,無法解釋<臨界區域(critical·area)>這一事態的人類第一次成功的『反擊』。


    而完成這一偉業的救務廳至今還沒公開詳細信息。


    但是他——秋月蓮次知道。


    奪回數百生還者是事實。但奪回他們的人並不是救務廳。


    他知道這個事實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奪回他們的人正是他。


    準確地說,蓮次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他是和與他搭檔的少女,一個與他共享秘密的人一同完成的。


    如果這個事實暴露的話,他們一定會被當作英雄。


    但是蓮次他們對名譽不感興趣。而且未經允許進入area是犯罪,在亮出自己名號的同時肯定會被逮捕問罪。


    話雖如此,『成就』不會因此而消失。


    身為英雄的他現在——


    「學姐,休學典禮結束後,我們倆去哪裏玩玩吧?」


    正在撩同個社團的學姐。


    映像文化研究部。


    在三年前,這還是個正經研究電影曆史的社團。


    但現在社團被趕到社團活動樓最陰暗的一個角落,活動室裏也被大量的動畫海報,漫畫雜誌,和美少女手辦埋沒。


    「我,有些私事……想跟你說」


    窗玻璃上映出了正假裝讀漫畫的自己的右半身。


    他身上的白色t恤因為暑假前夕的高溫而滿是汗水,身高和體型都是高一學生的平均水準,頭發是能幹的妹妹幫剃的。唯一的特征就是那萬年反抗期的眼神。


    已經看膩了的自己的右半身。


    但這實際上並不是自己——並不是人類。知道這件事的除了他自己以外隻有極少數人。


    「……學姐?」


    因為沒回話,所以蓮次從漫畫本上抬起頭。


    一個女生坐在他斜對麵的椅子上。穿著用熨鬥熨平的校服,可以看出家教良好。她是高二的學姐。


    現在社團活動室裏隻有他和學姐兩人。


    「難難難難」


    「啊,嗯?」


    「難,難得見你來趟部室,卻突然說這種話,怎麽了?」


    前半句先不提,後半句話確實擁有年長者的穩重——因為頭發盤起來,所以紅到耳根子的臉無處遮攔,所以那話也白費了。她操作著智能機的手指速度異常加快。


    「也不是突然了吧。我的心意……你還沒察覺到嗎?」


    沉默。


    「不過,有一個請求……希望這成為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


    女學生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


    她雙眼含淚看著蓮次,睫毛微微顫抖著。


    「怎麽了?」


    蓮次不解地看著她。她又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


    ——糟糕,和自己中意的後輩(♂)在活動室獨處!


    ——我該說什麽??????


    ——不好了不好了,剛剛好像被撩了啊啊啊啊啊!


    ——回答說『好』就行嗎?行吧?


    「…………」


    這是初中高中生經常使用的社交軟件,她的頭像連續吐出了幾條信息。她的頭像是露出度很高的cosy照片的一部分。


    瀏覽這些信息的人,也就是她的粉絲——極多。


    「……當我沒說吧。還有,今天我請假」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蓮次擺脫了哭喊著的她,走出了社團活動室。


    她平常沉默寡言,在社團成員中算是比較正常的人。但今天知道了她不為人知的一麵。如果和她發生了什麽的話,感覺瞬間就會被全世界知道。


    「切,學姐也不行麽」


    不悅地咂嘴。自己這種表情毫無疑問是能被評價為人渣的。


    但是不論被誰的責難什麽,現在他都需要一位女性。


    這位女性必須是能保守秘密的人。


    「——怎麽,秋月」


    「老師,那個……」


    蓮次對被叫來體育倉庫的女性體育老師說。


    「如果是我自作多情的話,那先道個歉……那個,我感覺老師對我比對其他的男生好……其實,我也對老師……」


    「你先脫了吧」


    「……啊?」


    「秋月其實肌肉緊致,體型很不錯吧。如果想要我疼你的話,先把衣服脫了」


    「夠了。抱歉打擾您了」


    他追求的女性必須是有一定社會信用的。


    並不是這種厚著臉皮對學生伸鹹豬手的犯罪預備軍。不,別說是預備軍了,感覺這個女教師已經徹底沒救了。


    「啊,秋月君?找,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字呢」


    「啊……」


    「明明班級不同還從沒說過話,虧你能記得我呢。這難道……」


    「對不起!我,其實非常憧憬秋月君的哥哥,如果可以的話想讓秋月君幫我介紹一下……!」


    「啊,那家夥可能死了吧,我反正不清楚。那再見」


    成為救務廳職員的蓮次的哥哥以前就很受歡迎。


    而蓮次從沒受歡迎過。


    作為一個麻煩製造者,在厭惡之中活過來的他沒什麽社交經驗。


    直到上了離自家非常遠的高中後,才終於過上了和平常人沒啥區別的高中生活。


    所以在現在這所高中裏,姑且還有一些『有可能性』的女生……


    「——嗚,葉打來的……」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周圍有人嗎』


    按下通話按鍵後,一個少女說道。


    正在前往自行車棚的蓮次,與回家的學生們分開了。


    「沒問題」


    『任務進行得如何了』


    「……我搞不定啊」


    『不許示弱。今天為了任務還特地取消了訓練。你一定要弄出結果來』


    「別說那麽簡單啊……」


    『我們至今為止幹的事情沒一項是簡單的。但我們還是挺過來了,今後也一樣』


    蓮次很明白。他和搭檔少女至今為止偷偷幹的事,今後打算幹的事情是非常重大的。


    「……沒興致」


    『啊?』


    「我,喜歡夢姐……但偏偏要我去勾搭別人」


    對方沉默了。


    就算她不出聲也知道她生氣了。


    兩年前,蓮次失去了自己珍重的人。


    當時還是初中生的他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離家出走,目的地是東京都心。而他的青梅竹馬陪他一起去了。


    大鄉夢衣,比蓮次年長兩歲。當時讀高一。


    夢姐為了保護他,消失在了都心——當時站在境界線上的蓮次也失去了半身。


    這樣死了倒還痛快,但他似乎


    被一隻襲來的怪物看中,讓怪物補足了失去的半身,所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我們不信用任何人,不向任何人透露秘密。不管被誰記恨,仇恨,詛咒……都發誓奪回自己重要的人,對吧』


    他的搭檔弓家葉方也和他一樣。


    兩年前她失去了自己的親弟弟。


    蓮次和葉方打算聯手奪回他們。


    包括非法入侵<臨界區域(critical·area)>在內,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能冒的風險都冒了。


    他們這樣的人被稱為<入侵者(raider)>,這是在國內被從重處罰的犯罪者。


    『蓮你也不想被你哥哥懷疑吧?所以才要尋找能幫做不在場證明的假冒戀人……現在,找到能幫這個忙的女性才是蓮的最優先任務』


    「我知道啊。雖然提不起勁——但還是會幹的」


    他的哥哥,翔一懷疑蓮次是入侵者。


    按照東京厄襲後確立的特別法,一般市民入侵area是重罪。如果他的事情被在救務廳上班的哥哥知道,遲早要被逮捕。


    蓮次如果被逮捕,就永遠沒法奪回大鄉夢衣了。


    絕對不是誇張。


    因為除了蓮次,沒人能奪回失蹤者——這是有理由的。


    而救務廳——根本不會善意地看待這個理由。


    『我們不在『這邊』的時候需要有人幫忙作偽證。而且還要是絕對保守秘密的人,擁有社會信用的人。越是這樣偽證就越可靠。雖然人選問題交由你負責了,但最好是心懷好意幫助我們的,而不是想要握住我們弱點撈便宜的』


    「我知道,我知道……」


    『你真的沒問題麽』


    「好囉嗦啊。既然如此你幹嘛不來當我戀人啊」


    『……笨蛋,你也知道我根本當不了吧』


    他的搭檔是有名的藝人,這也為了儲備資金而爭取到的身份。如果傳出緋聞,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總之如果不完成現在的任務,沒法安心進行下一步行動』


    「……」


    『救務廳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我們必須搶在他們前麵』


    東京厄襲兩年後,大家漸漸認為隻要不發生新的災害,就不應該去觸及臨界區域這個潘朵拉的盒子。


    但是,在奪回一部分生還者之後,大家的觀念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既然能救回失蹤者,那就應該盡全力去救——這種呼聲越來越高。


    救務廳這個政府機關一定會遵循大家的意願,計劃新的舉措——


    這是弓家葉方的預測。


    『如果遲了一步,我們可能就再也沒法去『那邊』了』


    「……我盡量麻利點吧」


    『三天內必須出結果。但是晨練不能缺席』


    和葉方的通話在這時結束了。


    「不想被搶先,麽……我也不是不理解啊」


    蓮次歎了口氣。


    「我們不得不戰鬥的對象,難道不是eom麽……」


    他踏著自己心愛的山地車,離開了學校單車棚。


    穿過住宅區,來到國道。感覺擦肩而過的行人和車輛漸漸少了。打算前往海外避難的日本人依舊有很多。


    蓮次看向東京曾經在的那個方位。


    在晴朗的日子裏,就算是從千葉的上學路上看也能清晰看到。


    呈半球形的巨大紫色罩子。


    <臨界區域(critical·area)>


    兩年前的那一天,蓮次就站在境界線上。


    ——夢姐啊啊啊啊啊!


    在眼前化作煙霧消失的青梅竹馬。


    站在線上的蓮次身體也被切成兩半,左半邊身體還在,右半邊也和青梅竹馬一樣化成煙霧,被某個怪物吸收了。


    被吸入了擁有像陶器一樣的皮膚的紫色美女口中。


    蓮次將這個eom稱為<吹笛手(hameln)>。


    數百萬人類都被這個像人偶一樣的東西吸收了。


    知道這個事實的,隻有通過失去了的『右眼』看到這一場景的蓮次——以及他身旁那個同樣因為站在境界線上而被切掉腦袋的少女了。


    他們兩人在那時應該都死了。


    而蓮次現在活得好好的,沒有缺胳膊少腿。然後又在前幾天確認到那個無頭少女還活著。


    原理不明。


    但他大概能想到當時是發生了什麽。


    蓮次失去半身的瞬間,紫色的世界那邊飛來了一個不定形的團塊——依舊是紫色的。那東西分成兩塊,分別進入了蓮次和少女的身體裏,補足了他們失去的肢體。至今還假扮著人類寄生在他們身上。


    秋月蓮次這個人,早在那一天就消失了。


    在這裏的是秋月蓮次這個人類和那個紫色的不明物體——eom的混合體。


    就算如此也無所謂。他並不留戀被<吹笛手(hameln)>吸走的另一半身體。


    但是,唯有那個少女。


    唯有當時還是高一的青梅竹馬,大鄉夢衣不行。


    就算將剩下的這一半身體全部犧牲掉,也一定要奪回她。


    懷著這樣的想法持續戰鬥了兩年。


    現在蓮次已經和消失的夢衣同歲了。


    「下一次……下一次。絕對要成功」


    盯著<臨界區域(critical·area)>下意識地說道。


    「等著我吧,夢姐」


    ——嗯,我等著。


    大鄉夢衣知道愣頭愣腦的蓮次對自己的心意,還笑著說要等他長大。


    唯有她是絕不能放手的。


    ——蓮君真是溫柔呢。


    就算不被任何人所愛也無所謂。也不會喜歡上其他任何人。


    除了那個長發飄飄麵帶微笑的少女——


    「——啊」


    在馬上回到自家的時,走在小路上的少女發現了他。


    「歡迎回來,蓮君!」


    是個長發飄飄麵帶微笑的少女。


    如果那略微有些下垂的眼角配上微笑一定能讓任何人動容。她穿的衣服是很漂亮,但有些跟不上潮流,畢竟是傳下來的舊衣服。擁有那迷人微笑的她就算被印在時尚雜誌裏也會很出眾。


    夢姐——


    自己的心上人難不成是回來了。


    一隻看不見的的拳頭打向了自己因為錯覺狂跳的心髒。


    「——真愛」


    蓮次下了自行車。這時,少女撲向了他的手臂。


    那雙和自己消失的心上人大鄉夢衣一模一樣的眼睛盯著蓮次。還在不斷發育的胸部緊緊貼著他的手。


    「馬上就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啊~不要嘛~我還不想回家」


    大鄉真愛——大鄉夢衣的親妹妹。


    「對了,我送蓮君回家,然後我再自己回去。如何?」


    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攥住了自己行將分崩離析的心髒。


    小時候,蓮次經常離家出走。還記得去找他的夢衣說著剛剛真愛說的那句台詞,將蓮次帶回家。


    「……我知道了,拜托你了」


    照理來說,真愛應該也已經成為被同學們憧憬的美女初二學生了——就像她的姐姐夢衣那樣。


    但現在她隻是個不上學的怪胎。


    或許是失去最愛的姐姐對她打擊太大。以淚洗麵的日子過去後,她打扮得和姐姐一樣,不去學校,而是在附近徘徊。當初對她感到同情的周邊居民,現在也都以她舉動太異常唯由裝作沒看見她。


    蓮次讓家鄉中最受寵的夢衣失蹤,自


    己卻厚著臉皮生還。


    不用說,真愛最有理由仇恨罪孽深重的他。


    「呐,蓮君,你今天怎麽在這種半吊子的時間回來了?社團活動呢?」


    「……翹了」


    「咦~這可不行哦~蓮君,要好好參加社團活動呀」


    真愛像個小惡魔似的鼓起臉頰,教訓蓮次。


    「好不容易犧牲了姐姐才活下來的」


    「……」


    「你學習也不好,運動也不行對吧?那至少得快樂地活下去啊。姐姐可是什麽都做不到哦」


    「……」


    「相反的,救務廳的人真是靠譜呢。雖然之前回來的那群人中沒有姐姐……不過,下次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說的也是」


    「啊哈哈哈,你真的這樣想麽?蓮君也太樂觀了吧?」


    蓮次隻能任憑少女刁難。


    這兩年來,同樣的對話上演了很多次。她舉止打扮和姐姐一樣也都是用來找他麻煩的。而蓮次絕對無法習慣她的苛責,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剜心的刀。然而他不抵抗,不生氣,也不逃避。


    現在,他們互相成為了對方除自家人外,周邊唯一能說上話的對象。


    「呐,又有新聞了。救務廳抓了很多『入侵者』呢。明明蓮君連那些罪犯都不如」


    「…………」


    「入侵者(raider),就是擅自進入<臨界區域(critical·area)>的人吧?那我就在想啊,如果我也成為入侵者的話——」


    「——不行」


    反射性地。


    下意識地用尖銳的口吻打斷了真愛。


    真愛嚇了一跳,表情僵住了。肯定是沒想到會被他怒喝吧。又或許是因為現在他的表情太凶狠了。


    「……」


    真愛眼角浮出了淚花,然後回過神來狠狠瞪著蓮次。


    「抱歉,對不起」


    蓮次抑製住感情,重現愚蠢男高中生的表情。


    「非法入侵area是犯罪……真愛決不能幹那種事」


    「因為是犯罪,所以不行嗎?」


    「……」


    「蓮君害怕被逮捕嗎?所以才什麽都不幹?」


    不能說。


    論誰都知道侵入那個紫色的世界是重罪。


    但是隻有少數人知道——那個世界非常危險。


    被稱為<異形(cryptid)>的生物在荒廢的東京都心徘徊。


    還有人類無法匹敵的人類之敵——eom。


    還有好戰的<入侵者(raider)>。


    不小心轉角碰上強敵就會輕易喪命。


    蓮次自己也有很多次差點喪命了。手腳斷裂,遍體鱗傷也不止一次兩次——但他還活得好好的。如果不允許用『奇跡』來形容的話,就都全靠搭檔弓家葉方和那個『殺手鐧』了。


    他不能讓真愛也遭遇他所見證的地獄。


    因為,她是他喜歡的人——的無可替代的妹妹。


    「姐姐還在的時候,蓮君是絕不可能害怕的」


    「……」


    「……而且,對我也很溫柔」


    「嗯?」


    在蓮次發出不解的聲音時,兩人已經來到了蓮次家門口。


    真愛離開了他,背對他說道。


    「還是說,那裏——<臨界區域(critical·area)>裏有什麽東西呢?」


    蓮次表情僵住了。


    「蓮君在東京厄襲之後說過對吧?說那裏有怪物」


    想起來了,東京厄襲發生後不久,他不小心對真愛說出了事實。


    ——大家,都被紫色的怪物吸進去了……


    那時還沒有任何人知道<異形(cryptid)>和eom的存在。


    畢竟真愛當時還是小學生,說這話也是在悲劇發生後不久,蓮次以為她早就忘了——


    「呃,不……」


    「——那我先走了,拜拜,蓮君」


    真愛回頭看來他一眼,走開了。


    「……」


    一種無法言喻的不安竄上心頭。


    現在真愛已經初二了。已經成長到了和蓮次剛成為入侵者那時的年紀。


    這兩年來,大鄉真愛發生了怎樣的變化。當初那個隻會哭著責罵蓮次的少女,現在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光是自己的戰鬥就快應付不過來的蓮次根本沒工夫去推敲。


    「……我回家了」


    或許今後要多注意一下真愛的行動。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跨入家門走向起居室。


    「歡迎回來~」


    蓮次的妹妹,旭坐在沙發上。她回頭看向蓮次。


    她也是初中二年級,身高有170。雖然和真愛是同級生,但她個子和態度都漸漸變得尊大,成了個窩裏橫。


    「怎麽了,真稀罕,你居然會對我說歡迎回家」


    「嗯,感覺,挺能幹的」


    穿著平常那件背心的妹妹指向電視屏幕。


    蓮次皺起眉頭看向電視。


    『——關於生還者的詳細信息還不能公開。但救務廳很理解全社會對救出失蹤者的訴求與呼聲。為了回應各位,救務廳決定強化探索臨界區域的規模』


    這是每天的例行報告。


    那個座位救務廳發言人的眼帶男鍵小野也已經是常客了。


    『強化,具體是要做些什麽呢?』


    『擴充參加實地調查的人員,並進一步地招兵買馬。趁此機會,向大家展示一下強化過後的調查團隊成員』


    「…………!」


    還好自己是站在妹妹背後。


    看到鍵小野背後的男女,蓮次非常驚訝。


    『他們就是現在代表救務廳,站在最前線的人們』


    救務廳層層選拔出來的精銳——正規隊伍的成員們都露臉了。


    不僅有在臨界區域裏與蓮次對峙的軍人風貌的隊長,還有差點把蓮次殺掉了的女劍士魚瀨。


    『救務廳在此宣言。我們一定會采取前所未有的積極態度應對臨界區域,並加快速度完成對整個區域的部署』


    讓蓮次驚訝的並不是正規團隊在攝像機前的全明星秀。


    『也就是——臨界區域的完全鎮壓』


    他看到了站在正規隊伍最後的那個人——


    「什——」


    不禁發出了驚呼。妹妹回頭。


    「怎麽了?」


    「……沒什麽」


    他捂住嘴離開了起居室,一邊走上樓梯一邊掏出手機。


    「為什麽——為什麽啊……!」


    如果繼續呆在起居室,他沒有自信能夠保持冷靜。


    「為什麽,那個人……那家夥會在那裏……!」


    在撥通搭檔的號碼時,還覺得這是什麽玩笑。


    「這就是葉所說的救務廳的新動向麽……?不,再怎麽說也太——不可能。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蓮次熟知的麵龐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救務廳所謂經過強化的正規團隊最末尾。


    但是,那可是這世上最不應該站在那裏的人。


    因為,那個人和蓮次他們一樣——是入侵者。


    而且還是殺了大量人類的殺人狂魔,救務廳的職員她恐怕也殺了不少。蓮次也差點被殺,後來據說是葉方在與她的單獨較量中勉強逮捕了她。


    「『twister』……怎麽會加入了救務廳!」


    最恐怖的殺人魔——


    畫麵中的木村處女神(阿爾忒彌斯)像個英雄一樣挺胸抬頭。


    02


    快餐店『aries』。


    蓮次現在在這家日本各地連鎖的餐館內。


    「到底怎麽了!?」


    與往常一樣坐在最深處的坐席上。周圍的桌上都放著餐具,防止其他的客人靠近。這裏也是監視攝像頭的死角。


    「那個真的……是那個人對吧?應該不是我看錯了吧!?」


    剛一坐下蓮次就探出身子。


    「請問要來點什麽?」


    「和平常一樣來杯鮮果汁!!」


    「好的,請稍等」


    過來點單的女服務員行了一禮後走了。她也是蓮次他們的協助者之一,這家店的老板也是。


    「聲音太大了,蓮……!」


    四人用的桌子對麵——蓮次正麵還坐著另一個人。


    「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控製感情啊。枉費我花大價錢雇這方麵的教官了……」


    少女自己也皺著眉頭顯得很暴躁。


    她的名字是弓家葉方。雖說現在穿著那件見慣了的風衣,用兜帽蓋住臉,但那強韌的視線和美麗的麵龐的魅力毫無減退。她和蓮次同歲,而在蓮次的同學中沒人有她這樣漂亮的臉蛋與完美的身材。


    超凡的地方不隻是外表。


    她在上名門私立學校的同時,以人氣偶像kanata的身份不斷演出,用掙來的錢籌措<臨界區域(critical·area)>裏的戰鬥,自己還要進行戰鬥的訓練。


    這全能而意誌堅強的少女就是蓮次的搭檔。


    沒錯,是搭檔,不是朋友。


    不是家人,更不是戀人。


    奪回消失在<臨界區域(critical·area)>的重要的人——


    他們是為了這僅有的一個目的奮鬥的命運共同體。


    「唯有這次想冷靜都冷靜不下來吧」


    他盯著少見地喝著咖啡的葉方說道。


    她的搭檔很不習慣喝香味較濃的飲料,所以這不過是用來抑製感情的一種方式。


    不光是食物的喜惡,他們熟知對方各種各樣的習慣。


    因為不這樣的話,在那個世界一定會死。


    那個名為<臨界區域(critical·area)>的世界。


    「久等了~請慢用~」


    女服務員在四目相對的兩人旁邊放下一杯飲料後走了。


    不光是開作戰會議,從<臨界區域(critical·area)>探險回來時,他們也經常來到這家店找回日常生活的精神狀態。


    「……確實,可以說情況緊急」


    葉方語氣很沉穩,但表情很嚴峻。


    「救務廳正規隊伍本來就是超人遍地跑,現在再加上那個人」


    「『twister』……!」


    光是說出那個名字,蓮次就不禁顫抖。


    木村阿爾忒彌斯。對那個怪物感到恐懼,並不是一件羞恥的事。


    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能力的人都以為那是eom。


    與eom相近的,壓倒性的戰鬥力。


    遭遇=死亡。


    「如果她真的和救務廳聯手的話,<臨界區域(critical·area)>內的勢力平衡就要被顛覆了。那個誇張的戰鬥力,加上救務廳的組織能力——」


    葉方頓了一秒。


    「救務廳所說的<臨界區域(critical·area)>完全鎮壓——或許可能實現」


    「……!」


    「說是完全鎮壓,當然也不可能打得過eom。但是<入侵者(raider)>在他們麵前將會變得毫無威脅,異形也是。這樣一來,會怎麽樣呢?」


    葉方將熱氣騰騰的杯子放到一旁。她額頭上也浮出了汗滴。


    「區域內的變身shot——會被救務廳獨占」


    變身shot。


    是在臨界區域裏徘徊著的未知的怪獸,<異形(cryptid)>身上偶爾會掉落的三種注射器。人類使用的話,運動能力或感觀可以得到強化,或是能瞬間治好致命傷。


    雖然稀少,但那是在那個世界中存活下去的必需品。


    同時,也是蓮次他們使用殺手鐧時的必需品。


    恐怕蓮次是世界上唯一的,隻要使用大量shot就能和eom抗衡的人。


    「shot的獨占——」


    如果這事真的發生,蓮次他們就束手無策了。


    別說是使用殺手鐧了,連在area裏存活下來都不可能。


    也就不可能奪回消失的大鄉夢衣。


    「這哪是被搶先了一步啊——根本就是被突然將了一軍。能感知並攻擊數百米外的物體的『twister』的能力是犯規的……一般入侵者和異形絕對會被秒殺,擁有實體的eom也會被她察覺到,然後避開。然後無法感知的房間就由正規隊伍去探索。像這樣推進下去的話,area內持有shot的人就隻會剩下救務廳的人了」


    因為她蓋著兜帽,所以現在才看出來。


    搭檔少女的臉色慘白。


    「——對不起,這完全,是我的失誤……」


    葉方緊握的拳頭微微有些顫抖。


    「當時就應該把她殺掉的。那時她還低估我們放鬆了警惕,明明那是唯一的機會了……」


    連葉方都慌了。或許她比蓮次更慌。


    「那家夥絕對不會再大意了。沒想到——真沒想到救務廳會和『twister』聯手……」


    「葉」


    蓮次用自己的手抱住少女顫抖的拳頭。那細皮嫩肉讓蓮次無法想象她與他一樣接受了同樣充分的戰鬥訓練。


    「葉已經盡最大努力了。殺死木村這事已經超越葉的能力範疇了」


    葉方抬起頭,回望蓮次的臉。


    「葉殺不了人,這和我們不能飛上天一樣理所當然。為這種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感到後悔才奇怪吧」


    「……也是。但是,如果——是蓮的話」


    蓮次也一樣,根本不敢殺任何人。


    ——無法如此斷言的自己確實有些可怕。


    如果為了奪回大鄉夢衣一定要殺掉別的什麽人——那時候自己會怎麽辦呢?


    蓮次和葉方雖然是搭檔,但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葉方是正常人——而蓮次絕對不是。


    正因為如此,蓮次會在葉方打算刹住車時往前再走半步。


    另一方麵,葉方會在蓮次將要過線之前停下腳步。


    這兩年間,他們就是這樣在地獄中存活下來的。


    「……對不起,當我沒說」


    「我……甚至沒發覺木村是『twister』」


    雙方苦笑著看對方。看了足足有一分鍾。


    然後葉方動作流暢地把手伸向桌角的叉子。


    「話說,你打算一直握到什麽時候啊」


    「啊,抱歉,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在手背被紮出洞之前趕緊把手收回來。


    「應該的。想握女孩子手的話,還是趕緊找個能當你『戀人』的人吧?」


    無奈地歎了口氣的葉方也稍微冷靜了一點。


    蓮次和葉方都沒有過戀人。也不是簡簡單單能勾搭上別人的人,幹了這種事的話,就不可能一心一意在area裏探索了。


    正因為是舍棄了常人的生活,才對異性毫無免疫。


    「回到正題吧,關於『twister』」


    「啊,嗯,回到正題」


    光不是嘴上這麽說,連腦中的雜念都清零了。思考模式的切換是在出生


    入死的戰鬥中漸漸掌握的。


    「呐,葉……幹脆直接從頭說起吧,電視上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木村啊?我確實是看見了……但,但這不可能吧?」


    「嗯,不可能。因為入侵者的身份本來就是罪犯,而她還是手握無數條人命的殺人狂。恐怕救務廳的人她也殺了不少」


    要是放在人類社會這邊,絕對是個能遺臭萬年的殺人魔。


    因為是在臨界區域裏犯下的罪行,所以無法追責——是不可能的。


    「我一開始也懷疑是看錯了,但仔細觀察後……應該是本人」


    「你確定嗎?」


    「直播畫麵上並沒有所謂的後期處理。如果是整形或是碰巧相似的話,又和我記憶中的本人骨骼相差太小。從表情上看也不像是被洗腦了。能做出那麽像的假貨的,也隻有eom那種怪力亂神的東西了」


    葉方的記憶力和洞察力是不容置疑的,既然她都那麽說了,那一定是對的。


    「eom不是無法離開area麽。<暴怒(angry)>也是,在這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蓮次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右邊臉頰。


    「嗯,eom哪怕是出來一隻,都是人類存亡的大危機」


    「那如果真是本人的話……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救務廳和入侵者——而且還是和那麽糟糕的人聯手,可能麽!?」


    「——三種」


    回到原點的蓮次的問題讓葉方表情變得嚴肅。


    「因為情報不足,所以以下都隻是推測……我能想到三種可能性。第一種已經說了,她可能是假貨」


    「但不是否定了麽?第二種是?」


    「『twister』——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救務廳職員」


    蓮次的呼吸一瞬間停止了。


    「啊……不,不,這也太——」


    「就像是便衣警探一樣。她隻是扮作入侵者的工作人員,單獨執行任務……現在隻是完成任務,或是放棄任務後回到原來的部署,救務廳。因為在area內,救務廳鎮壓入侵者並不違法。隻要聲稱是自衛,殺多少人都行」


    「但,但是,那家夥——」


    「我知道,她殺得太多了。而且還是殺了很多救務廳的人。這樣一想,實在無法認為她是救務廳的一員」


    「對呀……」


    蓮次鬆了口氣。


    再怎麽說那也不可能是國家賦予的公務。


    「那,第三種是?」


    「……」


    葉方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在蓮次開始皺眉頭的時候她才開口。


    「——陷阱」


    「陷阱?」


    「她很強,但是她殺了太多人……如果這其中有某種交易的話呢?如果『twister』手握某種甚至能讓她的大量殺人罪行變得不那麽嚴重的重要信息呢?」


    「重要信息,是什麽啊?還能抵消如此嚴重的罪行?」


    「我抓住『twister』的時候,她說過。如果我放她一馬的話,她就將eom和shot的秘密都告訴我……她說她已經快要弄明白了」


    這次輪到蓮次沉默了。


    不是驚訝,怎麽說呢——是完全沒有實感。


    「啊?什麽意思?」


    「那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呢——會這麽想才正常。她說的話太跳躍,我才沒有相信。救務廳肯定也一樣」


    「那既然救務廳也不信她的話……」


    「她還知道另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她倒是真的知道」


    「什麽嘛,為什麽你能這麽確信啊」


    「因為,秘密就在我眼前啊」


    葉方直勾勾地盯著蓮次的臉說。


    「<暴怒(angry)>」


    蓮次醒悟了。


    「那個女人……知道蓮身體裏有eom」


    沒錯。


    蓮次身體中潛藏著人類之敵。


    蓮次和葉方命名為暴怒的那個東西,在這邊世界完全無害。但是在area內同時使用三根強化shot的話,就能顯出真身。


    蓮次在木村麵前使用過暴怒的能力。


    「但,但是我隻是給她看過能力,她應該還不知道暴怒是eom……」


    「那個殺人魔對蓮有異常的興趣,和我們一起行動也是為了調查暴怒的真相……雖然『暴怒是eom』這個事實可能還沒完全暴露,但她已經確信蓮擁有特殊的能力了。並且,在我們的目的地淺草,還發生了至今為止從未發生過的事」


    「那是?」


    「從eom手中——奪回了失蹤者」


    「……!」


    「如果人類贏不了eom,那雙方都是eom的話或許能勢均力敵。我們一直是這樣想的,而事實證明這並沒有錯」


    花了兩年時間才實現了這個悲願。


    就算沒能將自己的,蓮次和葉方重要的人奪回來。


    「能與eom較量的,隻有eom——或許木村已經通過這次的事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


    「救務廳也是。這才更現實。將寄宿著暴怒另一半身體孩子稱為『人工衛星himawari』並藏起來的正是救務廳。他們肯定早就知道那孩子體內的東西是eom了」


    人工衛星himawari也是救務廳正規隊伍中一員。


    那個少女擁有和蓮次的心上人大鄉夢衣一樣的麵龐——在東京厄襲發生時,和蓮次一樣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


    「救務廳應該也察覺到蓮和奪回失蹤者的事件有關聯。話雖如此,他們恐怕不會把蓮當作奪回失蹤者的英雄吧」


    葉方的表情越來越險惡。


    「木村和救務廳恐怕還在遠處——看到了<暴怒(angry)>打算破壞境界線的一幕」


    「那,那——」


    不對,那不是我的意願——


    葉方用視線示意蓮次別說出口。


    「<暴怒(angry)>或許正是為了破壞<境界線(border·line)>而存在的eom……雖然下這種定論為時尚早,但救務廳不會放過這種可能性,不可能放過這種隱患」


    蓮次和葉方打算將人類的希望托付於<暴怒(angry)>。


    但是蓮次和擁有另一半<暴怒(angry)>的himawari共鳴之後,就有一種止不住的想要迫害境界線的衝動。


    如果隔離兩個世界的境界線被破壞——


    eom會被解放出來,人類世界的毀滅倒計時將要開始。


    「救務廳和木村有唯一的共同目的。前者想要排除對剩餘的幾十億地球人造成威脅的eom,後者對那個eom感興趣,想要再度接觸它」


    葉方筆直地盯著蓮次。


    「說的就是你,蓮」


    蓮次吞了口唾沫,緊握的雙拳滲出汗水。


    「……意思是說,救務廳和木村為了抓我而聯手了?」


    「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他們會做出讓正規隊員們拋頭露麵這種一點好處都得不到的事情。這是在利用全國播放的消息擾亂我們」


    「……」


    「木村肯定提出了交易——以與我們有關的情報為籌碼,加入正規隊伍之類的……隻要有救務廳的情報收集能力,要找到蓮並不是——」


    「那我們必須趕快行動!」


    蓮次探出身子。


    「現在我們的身份還沒暴露!我也不認為木村會那麽輕易把掌握的情報吐出來,趁現在——」


    「笨蛋!我剛剛不是才說過嗎,這是陷阱!」


    葉方也探


    出身子。


    「對方正等著我們行動!不小心行事的話很快就會被抓住!蓮如果被抓住的話,我要怎麽辦?雖然境界線被破壞的危機或許是沒了……但這樣你就沒辦法奪回喜歡的人了!我的弟弟也是!」


    蓮次呻吟了一聲。


    但是——


    「……不,還是應該馬上行動,立刻」


    這對蓮次他們來說是極端嚴峻的狀況。


    正因為如此,他根本無法止步不前,呆呆考慮別的選項。


    「就這樣按兵不動的話,我們又有什麽好處呢?葉不是剛說過這樣下去area裏的shot會被救務廳獨占麽?」


    這次輪到葉方低吟了。她咬緊了嘴唇。


    「至今為止我們都是涉險過關,事到如今還縮手縮腳的,真不像你」


    「……你是想說我慫了?」


    「有錯麽?葉是負責慎重行事的,這沒問題。但平常的葉一定會這樣說——『我已經想好計劃了,行動吧』」


    「……!」


    「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都不幹』這個選項啊!」


    葉方咬著大拇指陷入沉默。


    在連續不停戰鬥著的這兩年,他們甚至沒有考慮過停下步伐。


    雖說沒達成心願,但他們還是奪回了一小部分失蹤者。這個事實也讓搭檔少女行事更加慎重了。


    「而且,不快點行動的話……<吹笛手(hameln)>不一定一直都呆在天空樹吧!」


    「……!」


    這就是致命一擊。


    為了接近宿敵<吹笛手(hameln)>的所在地,他們花了兩年時間。


    如果那個人偶消失的話,下次再碰上不知道得什麽時候了。


    蓮次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再來,一擊。


    或許當時再多打一拳——大鄉夢衣就會回來了。


    「……我去征求一下讚助商的意見」


    葉方掏出了手機。


    讚助商是支持著蓮次和葉方的入侵活動的援助者。多虧了他們的資金,葉方和蓮次才得到了探索area所必須的裝備和訓練環境。


    他們不同於意在達到宣傳目的的企業讚助,而是尋求更明確的回報。消失的親人的線索,有關area內的重要情報——總之尋求的回報各不相同。


    「……好,知道了」


    和幾位大佬打完電話後,葉方歎了口氣。是長長的歎息。


    「他們怎麽說?」


    資助者們的意見並不是絕對的。


    但是在蓮次和葉方意見不相同時,他們總會尋求資助者們的意見。


    「……蓮,尋找戀人的任務暫時終止。我現在開始擬定別的任務」


    少女的目光驟變了。


    「那也就是說——」


    「嗯,基本都和蓮一樣,覺得應該在<吹笛手(hameln)>消失之前動手」


    蓮次和葉方,不是單純高中生,不是單純的藝人的他們——


    臉上浮出自願跳入有eom縱橫跋扈的的死亡世界的入侵者的眼神,朝對方點頭。


    「go」


    03


    『——以上便是對直到昨天為止救務廳收到的問題的回答。更新的問題將會在下次回答』


    在被媒體人擠滿的記者招待會現場。


    『救務廳將會持續向全國人民尋求area的非法侵入者以及<spot>的情報。還請各位公民協助維持國內秩序』


    救務廳發言人鍵小野說完這句話,行了一禮。


    然後背對著相機的閃光等和記者的提問聲離去了。靠牆排成一排的正規隊伍成員們也跟著他出了門。


    在通過走廊,進入準備室的瞬間——


    「——把她拿下」


    正規隊伍的成員們在鍵小野的號令下一同行動。


    目標是大搖大擺地站在隊伍最後尾的女性。


    「啊哇?」


    巨漢將女性的頭按下去,強製讓她坐在金屬製的椅子上。


    椅子上竄出手銬和腳銬封住她的行動。別的男性成員拿出機械的拘束道具瞬間將女性的手指,腰,喉嚨鎖住。


    「嘎!」


    金發的女性將帶電線的針刺入女性身體,透過衣服刺入左胸,喉嚨,手腕,以及腋下。像插秧一樣毫不留情。


    坐到椅子上之後,被戴上了金屬製的頭盔。裏麵裝有能觀察瞳孔活動的攝像機,錄音用的耳機和話筒,用來投入藥物的,伸向鼻腔的導管。


    最後,魚瀨鞠緒還拔出刀,把那蝮蛇狀的長刀緊緊貼在女性的喉嚨上。


    「完成」


    頭發中混雜著白絲的隊長機械地說。


    這是偽裝成準備室的特殊審問房間。


    這個寬敞的空間裏有各種各樣的機械,屏幕,和攝像頭。中間是銬著女性的鐵椅子。醫生,記錄員,警探等人遲一步進場。救務廳的高層人員也在通過視屏觀察情況。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另一個會場。


    而身為主角的女性正在合金製的椅子上淚流滿麵。


    「嗚嗚嗚……!太,太過分了!為,為什麽要這樣呀~」


    不知道這間準備室被改造成審問房間的隻有她一個。


    這是個除了會哭會喊以外沒什麽特色的土女孩。她戴著眼鏡,身高體型均屬中等。硬要說的話——甚至讓人覺得她很愚笨。


    「我們不是救務廳的同伴嗎!」


    女性的話讓室內的氣氛驟變。


    鍵小野不是士兵,但他也能明確感受到。


    充滿著整個房間的——是殺氣。


    「你不是我們的同伴」


    退伍軍人風貌的隊長說了。


    「我們是戰士,而你隻是罪犯——木村阿爾忒彌斯」


    「怎,怎麽能這樣呢……小鞠緒也是,別這樣啊!我們年級不都一樣大麽!應該都是高三對吧!好好相處吧!」


    木村處女神,原入侵者(raider),現在姑且是救務廳的一員。


    銳利的刀刃壓入她纖細的脖子,一絲血流了出來。


    「別再直呼我的名字,真是令人反胃。還有——」


    長長的黑發,白皙的肌膚。像是水墨美人畫的原型的魚瀨鞠緒脖子上也出現一絲——汗。


    「你——為什麽你知道我的名字和歲數」


    包圍她的正規隊伍的成員們紛紛緊張起來。


    「嗚嗚嗚……好過分,全身上下都好痛……血,血……」


    木村哭喊著,但沒有回答問題。


    大家都緊張地沉默著,隻有鍵小野非常從容。


    她讓人覺得她擁有一般的罪犯無法入手的情報,而另一方麵她卻閉口不提。她的性癖是真的麽,還是說這隻是她的挑釁?這種說話方式不斷刺激著人的反感。


    對至今為止一直在審問她的鍵小野來說這已經是看膩了的發展。


    「魚瀨以外的成員中應該還有第一次見她的人吧」


    鍵小野坐在與木村隔著一個桌子的,正對麵的椅子上。


    「木村阿爾忒彌斯,十八歲。是位於埼玉縣的教會高中的學生。家裏除雙親外還有一兄,一姐。父親是秋葉原某個公司的正式職員,母親開設過手工製品學習班。現在雙親都與別人私奔,下落不明。兄長和姐姐也都留下字條離家出走了。被家人拋棄的她一個人住在獨棟房子裏」


    「為什麽要把這種事情捅出來啊……爸爸,媽媽……」


    「——現在救務廳和警察廳正在合力尋找她消失的家人,但完全找不到痕跡。她哥哥和姐姐的筆跡經過鑒定後確認是


    他們本人的,但寫這字條的時候似乎精神高度緊張」


    「嗚嗚……哥哥,姐姐……好想你們……」


    「她周圍也發生過好幾起教師與同學失蹤的事件,都分別提出了去向不明調查單,這些案件沒有一起是得到解決的」


    「老師,大家……嗚嗚……我好傷心」


    有種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的錯覺。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氣。一個年輕的隊員攥住了木村的喉嚨。


    「這家夥,在這邊你的世界也——在東京厄襲開始前就……?」


    「唔……好,好難受……住,住手……!」


    『對象呼吸困難。體溫,脈搏均有上升,是興奮狀態』


    牆壁上掛著的擴音器傳來了檢察官的聲音。


    「沒用的,她是能將痛覺轉化為性興奮的感觀障礙者,令人驚訝的是連精神上的痛苦也包括在內。利用疼痛進行的審問隻會起到反效果」


    「不,不要……別說出來嘛……」


    天生的殺人狂,木村麵紅耳赤地抗議道。


    「被這麽一大群人觀察自己高潮的樣子……我太羞射了!」


    這種令人生厭的言行,也都是在嗾使別人給予她快感——也就是攻擊吧。也不知道這是故意的還是出於本能。


    拷問沒有效果。


    不僅如此,有自白效果的藥物也沒什麽效果,原因尚且不明。總之還發現用於治療的一般藥物也較難湊效。


    本該對人類通用的藥物沒什麽效果。相對的,如果與木村戰鬥過的魚瀨鞠緒的話屬實,在area內的木村異常地擅長使用變身shot。


    就像是,木村阿爾忒彌斯這個人類——正在漸漸變化成並非人類的什麽東西。


    「木村阿爾忒彌斯,你的要求我們已經滿足了」


    鍵小野對眼前被死死固定住的人形物體說。


    「加入正規隊伍,並且通過電視台向全國宣傳——關於你為什麽這麽做,我暫且不過問。先來說說你之前打算提供給我們的情報吧」


    「唔……幫我擦擦臉……全是眼淚,濕濕的……」


    沒有任何人回應木村的請求。


    「和你一起行動的那個二人組,特別是那個少年——他們是什麽人?」


    救務廳非常重視這件事。


    救出失蹤者對人類來說是可喜可賀的事,這也是對eom這一強大敵人的初次勝利。


    這到底是怎麽實現的。


    很遺憾,救務廳還沒有掌握確切的情報。


    那一天,救務廳正忙著實施第三次大規模搜索作戰。與過去前兩次相同,打著尋找失蹤者線索的旗號,實際上是在掃清危險的入侵者。一切都是按計劃行事的。


    但是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


    其中一件就是麵前的狂人,木村阿爾忒彌斯的大屠殺。


    還有一個——


    「和你在一起的那個耍匕首的少年。那個少年和我們正在尋找的重要證人應該是同一個人」


    那對用通信電纜聯絡的男女二人組入侵者。


    特別是那個少年。


    隻要他一出現,總會發生奇怪的事。


    將eom引向正規隊伍自己逃跑,又和木村這個殺人魔一起行動與救務廳戰鬥,又責備正規隊伍不和那個紫色的人偶一樣的eom——『可疑的eom』戰鬥。


    還有,人工衛星himawari的暴走。


    救務廳依靠的臨界區域探索用兵器人工衛星himawari。


    那個外表是個中學女生的家夥其實並不是人類。知道這個事實的隻有救務廳高層以及正規隊伍的成員。


    至今為止一直老實聽從指令的himawari居然暴走了。


    它將一起行動的同伴都打倒,把那個少年運向了天空樹——不,運向境界線的近旁。


    最終結果——奪回了數百個失蹤者。


    不,換個冷酷點的說法——奪回失蹤者恐怕也隻是事件的副產物。


    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境界線發生的異變。


    響徹整個區域的大聲響,以及像是要撕裂境界線一般的紫電。


    籠罩整個都心的境界線似乎差點被破壞了。


    「我想要關於那個少年的準確情報」


    境界線是eom侵入東京都心的悲劇的象征。


    但從另一個角度說,那也是關住人類之敵的牢籠。


    eom無法跨越那條境界線。


    如果它被破壞的話——整個地球都要變成臨界區域了。


    人類文明會崩壞,人類隻能過上不斷逃竄躲避eom的生活。


    必須避免這種事態的發生。


    「你說你知道他的事。所以我們才答應了你的條件」


    人工衛星himawari從未引發過那樣的混亂。


    理所當然的,原因應該在那個使用匕首的少年身上。


    「那個……我這種狀態……也能說是正規隊伍的一員麽?」


    木村用博得同情的目光看著鍵小野。但鍵小野內心毫無波動。


    「是附帶了『一天審問五小時,其餘時間必須被束縛與監視』這一條件的。而就算如此你還是如假包換的隊員。官方的文件也都齊全」


    「但是,隻要我一把情報吐出來,這種東西就會被輕易抹消吧?反正這次的交易也是迫於聯合國的壓力才成行的」


    除了鍵小野以外的人都皺起眉頭——鍵小野並不想讓他們這種老實的反應被木村看到。然而為了防止木村逃跑,必須要有戰鬥能力的隊員在場。


    「姑且,問一句——你還有其他要求嗎?」


    「什麽其他不其他的——我可是救務廳的精銳,正規隊伍的一員哦?當然是想和在場的各位一起,進入<臨界區域(critical·area)>進行探索啊!」


    之前還哭成淚人的女性突然兩眼發光。


    「當然,人工衛星himawari小姐也要一起!」


    再次——除鍵小野以外的隊員們緊張起來。隊員們中有資格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也有被授予勳章的軍人,都是強大的戰士,但也都是『交涉』的外行。


    himawari才是她的目的麽?


    雖然沒有顯露出來,但鍵小野內心也在疑惑。


    根據魚瀨的報告,使用匕首的少年極及其搭檔雖然是和木村一起行動,但似乎不知道她的真麵目。應該也和虐殺行為沒有關係。


    為什麽木村不惜隱藏身份也要和他們一起行動呢。


    鍵小野認為,木村可能是想查明兩人組的——不,匕首少年的特殊性才這樣做的。因為在至今為止的審問中她說過類似的話。


    但是——如果她的真目的是himawari呢?


    這就不得不更加慎重了。


    那個少女對救務廳,對整個人類世界來說,是一把雙刃劍。


    「himawari狀態不好,現在還在治療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嘿嘿,那真是遺憾……幫我轉達一句『請保重』吧」


    「你是想說不能和himawari同行就沒意義麽?」


    「不不不,這樣說不就像是在說我的目的是himawari小姐了麽。真是那樣的話我早就直接請求你們讓我和她見麵了」


    這不是個單純的殺人魔。木村非常聰明,所以才特別棘手。


    「那,和正規隊伍一起進入臨界區域就能讓你滿足了?當然,我是不可能允許你使用shot的哦?」


    「我能派上用場的啦。畢竟我知道很多秘密」


    「我們要的就是你那些秘密。你也是時候攤牌了吧」


    「說的也是,那就先給我搞個歡迎會什麽的……」


    她愉悅地環顧著現在快要氣炸了的成員們——


    「然後再,慢慢等嘉賓到場」


    露出了目中無人的微笑。


    04


    結束和弓家葉方的作戰會議之後啟程回家。


    「……」


    蓮次詛咒著自己的判斷失誤。


    和葉方分開後,他猶豫過是該進行一下鍛煉再回去,還是直接回去盡可能地打消雙親的懷疑。


    結果還是選擇了後者——然而這是極其錯誤的決定。


    因為門口放的鞋子比往常要多。


    「哦,歡迎回來」


    一個正在擦濕頭發的青年從浴室出來,和他碰個正著。


    「你也早點去洗澡吧。今天人比較多」


    蓮次的哥哥,三人兄妹中的長男——秋月翔一。


    在學生時代是個讓職業球隊都伸出橄欖枝的運動健將,後來不惜拒絕一流企業的offer進入救務廳。他社交能力很強頭腦靈光,不光是秋月家,周圍的居民都很信賴他。自己沒用的兄長也就隻有這點優點了。


    「……」


    「怎麽,你這表情。像是看到臭蟲了一樣」


    就算蓮次很厭煩地皺起眉頭,翔一還是從容不迫。這笑容如果被附近的他的忠實女粉絲看到,她們一會狂喜亂舞吧。


    「歡迎回來,蓮次君」


    一個穿圍裙的女性從起居室那邊走過來。


    「本來是被招待來吃飯的,結果還要順勢在這裏住下來……」


    像是某本時尚雜誌上出現的長裙模特一樣高雅的女性。


    實際上她好像真的是出身高貴的大小姐。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明天早上我會趁早離開的」


    家人公認的翔一的戀人,五條島鬆子。她還是個女大學生。


    「……你好」


    從這圍裙來推測,她應該是在幫忙做晚飯吧。肯定是發現蓮次和翔一碰麵的雙親強行把她搬出來的。


    蓮次和翔一獨處的話肯定會吵架。


    這種關係是在兩年前的東京厄襲發生後確立的。


    「『你好』是什麽意思嘛……你對客人都什麽態度,稍微有點誠意行麽?」


    「唉,好了好了,翔一的。對了,蓮次君,能幫我去叫一下小旭嗎?」


    鬆子勸阻了抱怨起來的翔一,抬頭望向二樓。


    「她今天也來朋友了,幫我去問問她要不要請朋友一起吃晚飯吧?」


    吃晚飯。


    蓮次不是很會對付哥哥的這個戀人。


    「……好」


    並非討厭她。她人長得好很有氣質,明明家境與一般庶民不同,但沒有任何架子,盡可能降低自己的身份和普通人交往。


    翔一和鬆子在周圍的人看來是理想的情侶,但蓮次不那麽認為。


    甚至覺得這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愛上個花花公子是非常悲哀的。或許是因為蓮次不像旁人那樣認為翔一是個大善人。


    「旭,人家問你晚飯要怎麽辦」


    蓮次上了二樓,敲響妹妹房間的門。


    今天客人真多。聽到旭和誰說話的聲音後,門被打開了。


    「歡迎回來,蓮君」


    看到和妹妹旭一起走出房門的少女,蓮次嚇了一跳。


    「今天多謝你了,小旭,拜拜」


    是大鄉真愛。


    幾個小時前才分別過少女不知為何又出現在妹妹的房間裏。


    「呃……為什麽,真愛會……」


    因為太過意外所以思考停止了。如果他是在臨界區域裏這樣的話,下一瞬間就會被異形吃掉或是被eom虐殺。


    「打擾了~」


    「啊喂……等,等一下,我送你——」


    「謝了,不過沒問題。反正,我家就在旁邊」


    真愛微笑著與蓮次擦肩而過。


    這夢幻而獨特的感覺——她真是比外表看起來的要更像姐姐。


    她輕快地走下樓,迅速穿過大門消失了。


    「——旭」


    蓮次轉向自己的妹妹。


    「真愛……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們都說了什麽?」


    旭和真愛是同級生,從小就玩在一起。她經常來蓮次家玩


    但這也隻到兩年前為止。


    「咦~蓮君居然會好奇女孩子之間的秘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蓮次狠狠抓住打馬虎眼的妹妹的肩膀。旭嚇了一跳。


    「難道真愛發生了什麽事麽?那家夥沒大事的話是不會來這邊的吧?」


    「……你就這麽在意麽,咦~」


    「旭!」


    「畢竟你以前就對真愛很溫柔呢,比對自己的親妹妹還要——」


    蓮次瞪著依舊在東拉西扯的妹妹。


    「啊?我沒工夫跟你說這個」


    「——至少不是什麽壞事哦,我認為」


    旭無奈地笑笑。


    「真愛她想重新開始上學。但是又有些不安,所以來找我商量了」


    「重新……開始上學?」


    因為姐姐失蹤的打擊而放棄上學的真愛居然要重回學校了。


    居然要回到日常——回到現實之中。


    「真,真的麽……?」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沒發現這種苗頭,所以難以置信。


    但自己並沒有懷疑事情真假的理由。


    「是嗎……真愛她……是嗎……」


    眼角酸酸的。很驚訝自己會有這種表現。


    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也不想知道。


    隻是純粹感到開心。


    真愛是蓮次引發的又一個悲劇。


    根本原因在於東京厄襲和eom。但是蓮次確實製造了她親愛的姐姐被奪走的契機。


    因為那一天的慘劇人生崩潰的少女——正打算重振旗鼓。


    「看起來很高興呢,蓮君」


    「我當然高興啊」


    對不知為何撅起嘴巴的妹妹露出了不知多久沒露出過的笑容。


    「這兩年來……第一次,有好事發生了」


    不是誇張,真的是這樣。


    在被周圍的人責備,逃到遠處的高中上學之後,每天都製造在外放浪的印象,家人也早已不對他抱有期待了。而事實上蓮次是日夜都在訓練,非法入侵臨界區域不斷與怪物戰鬥。


    持續殺伐的生活中,突然冒出個好消息。


    不可能不高興。


    「旭」


    蓮次一本正經對妹妹說。


    「你……要好好幫幫真愛」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她嘟著嘴說完,嘻嘻笑了。


    「和蓮君這種貨色不同,我是優等生,還是真愛的閨蜜」


    窩裏橫的妹妹的笑容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天使的救贖。


    和被人厭惡的笨蛋次男不同,妹妹旭和長男翔一差不多優秀——不,比自以為是兄長的那家夥要更大方。有她幫忙,事情一定會順利。


    「嗯,那就拜托你了」


    放開妹妹後,蓮次回到自己的房間換衣服。


    下次見麵時也和葉方說說這件事吧——


    說這種和臨界區域無關的事或許隻會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吧。


    但是,她一定會傾聽到最後。


    「……!」


    麵帶笑容回到自己房間後,表情又突然僵住了。


    一眼就看出房間有不對勁。床上毛毯的擺放位置和出門前不同。散


    落在地上的漫畫雜誌還有鬧鍾的位置也微微有所變化。


    在蓮次不在的這段時間,有誰進了他房間。


    而且——還打算掩藏其入侵痕跡。


    會幹這種事的應該隻有一個人。


    「那,那個臭老哥……」


    他狠狠瞪向在一樓的長男那邊。


    能偷偷潛入房間的隻可能是家人。父親不可能來自己房間,母親則會光明正大地把所有東西清幹淨。妹妹也把這個房間稱作『地獄』不想靠近。那犯人隻剩下一種可能。


    在救務廳工作的翔一似乎懷疑蓮次是入侵者(raider)。


    明明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麽敗露行跡的事,卻莫名其妙地被懷疑了。


    雖然房間裏本來就沒放什麽證據,但還是覺得很惱火。


    「總算是,做到這一步了麽……」


    突然說要帶著戀人回來吃飯肯定也是為了尋找蓮次的破綻。


    總覺得就那個自信心膨脹的混蛋來說,這做法有些陰險——但這也證明自己被懷疑的程度很深。


    拚命想衝下去打人的衝動。


    尋找幫忙做偽證的戀人的任務暫時擱置了。


    比起避免被翔一懷疑,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完成。這是剛剛才決定的。


    「現在我才沒有功夫管你啊……!」


    裝作收拾東西,確認一下有沒有偷聽器或是攝像頭。


    為了下一次臨界區域侵入而開展的任務——是人物調查。


    調查木村阿爾忒彌斯的家,以及她使用過的<spot>.


    這是最優先事項,要盡可能迅速地執行。


    趕在那個紫色的人偶——<吹笛手(hameln)>從斜塔上消失之前。


    05


    時間是稍稍過正午,但這個世界沒有太陽也沒有芸。


    一個女性站在被毀壞的巨大設施頂端。


    她正在曾經被稱為東京的區域,更準確地說是在墨田區,腳下是兩國國技館。


    兩年前還是。


    這個見證了無數光輝曆史的會館已經屋頂半塌,麵目全非。


    不光是國技館,眼中的任何東西都腐朽破敗了。沒有人的氣息,地麵也風崩離析。像是被與人類文明隔離了數百年。


    隻為攻擊人類而埋伏起來的猛獸,<異形(cryptid)>。


    隻為虐殺人類而存在的人類之敵,eom。


    這裏的人類消失後,那些怪物大搖大擺地取代了人類。


    被東京厄襲這一悲劇蹂躪之後,這裏被稱為<臨界區域(critical·area)>。


    「……」


    她在兩國國際館的屋頂上,忠實地完成著自己的使命。


    她帶來的東西,並不是危險的導彈發射器,而是附帶粗壯三腳架的相機。用大炮一樣的長鏡頭對準北北西的方位。


    無言地調整相機角度的她比相機本身更加異常。


    她穿著緊身衣,外麵裹著大量皮帶,這種有伸縮性的皮帶是學人體運動工學的她自己研究出來的輔助器材。這種可以說是人工肌肉的東西能輔助肌肉不足的她運動,強化她的力量。


    蓋住肩膀的小披風上有小小的口袋,那是用來裝變身shot的。改裝過的頭盔不僅有可活動的麵具以及變聲器,還貼著幾隻黑白色的孔雀羽毛。


    擁有完美體型的,鳥人。


    旁人看到這個異樣的身姿一定會詫異無比。


    這就是目的,暫且不說異形和eom,遭遇敵對入侵者時,這一瞬間的猶豫就能讓她逃走,或是使用shot先發製人。


    「……指定地點觀察完畢」


    她操縱著相機,將一個小棒湊近嘴巴。


    那是裝飾有很多彩色小珠的ic錄音機。鳥人將自己的話錄入那個和女高中生手機掛墜一樣花哨的錄音機中。


    「指定地點——天空樹」


    鏡頭對麵是在荒地上聳立的斜塔。


    那是曾經被稱為天空樹的信號塔。


    她一邊拍攝尖端被折斷,整個傾斜到一邊的高塔,一邊說。


    「目標失蹤,重複一遍,目標失蹤」


    拍攝和錄音必須迅速完成。


    幸好順利到達了這個拍攝地點。


    運氣不好的話可能沒法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身為入侵者的經驗豐富,但畢竟是人類。在這裏呆越久,生還可能性就越小。


    這就是臨界區域裏的法則。


    「『可疑的eom』——<吹笛手(hameln)>已經不在了」


    鳥人架起的攝像機鏡頭對準塔的中部。


    什麽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被破壞的展望台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吹笛手(hameln)>已經不在天空樹了」


    鳥人機械性的聲音在拒絕著人類的世界響起,並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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