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裴佑難得跟他開了句玩笑:“我的性向你又不是不知道,別把你妹子往火坑裏推了。”周青柏隻是感慨一句,也沒當真,聞言笑了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原地活動了一下。“其他人呢。”周青柏問:“怎麽就剩你自己了?”“他們吃晚飯去了。”裴佑說。“那你怎麽不去?”周青柏問。“不著急,我寫完這點底稿就去。”裴佑說:“倒是你,已經下班時間了,走嗎?”周青柏的上下班時間從來都相當精準,如果周蒼山對他沒有要求,他早上恨不得一秒也別早來,晚上一秒也別晚走,頗有點新世紀反內卷社畜的模樣。裴佑不知道他下班時間都去幹什麽,隻知道他一到下班就如遊龍入海,半個影子也摸不到。周青柏睡了半個下午,人還迷糊著,被他一提醒才猛然想起了什麽,哎喲一聲,連忙上上下下地開始摸手機。還沒等他把身上的兜摸個遍,就見裴佑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把一個什麽東西塞進了他手裏。“你睡到一半的時候電話掉出來了。”裴佑說:“我就給你放旁邊了。”這個場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識,但周青柏暫時無暇顧及,因為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跳過了六點十五,他跟人約了七點半的場,現在已經快來不及了。“謝謝。”周青柏抓起手機,風卷殘雲般在屋裏轉了一圈,飛速道:“我真得走了,明天請你喝咖啡。”“等等。”裴佑叫住他:“外套。”周青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抓著人家的衣服不放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外套塞回了裴佑手裏。“我真得走了,來不及了。”周青柏說:“等明天,明天我給你帶栗子蛋糕啊。”他話音剛落,人已經竄出了辦公室,腳步飛快地往電梯間去了。裴佑目送著他出門,然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把外套重新穿回身上,心裏琢磨著該怎麽告訴周青柏他其實並沒有多喜歡栗子蛋糕這件事。他琢磨了一會兒,沒想出個一二三,於是幹脆決定不說了,反正他也不討厭吃蛋糕。辦公室一時間隻剩下裴佑一個,他最後檢查了一邊今天的底稿,然後看了看時間,關上電腦,鎖上辦公室門,帶著文件資料去了周蒼山的辦公室。明明是親兄弟,周蒼山和周青柏的脾性天差地別,一個踩點下班,一個是事業狂魔。裴佑上樓的時候,周蒼山辦公室房門大開,業務部的主管剛剛離開。“裴先生。”周蒼山見他進門,客氣地衝他打了聲招呼,問道:“有什麽事嗎?”“想問一下關於東江公司的事。”裴佑把文件放在周蒼山的桌上,說道:“他們的財務資料遲遲沒傳過來,我的組員催過了,但沒什麽結果。周總,您要不要幫忙催一下。”周蒼山愣了愣,接過文件翻了兩頁,有些為難地捏了捏鼻梁。“先坐。”周蒼山擺了擺手示意裴佑坐下,然後頓了頓,似乎在措辭。“其實這公司……有點特殊。”周蒼山說:“這家公司的法人是我父親戰友的兒子。”周建國年輕時曾在陝甘線當過兵,那個年代的感情質樸而純粹,隨便拉出一段來就能讓人記一輩子。東江公司的前老總劉建成是周建國當時一個班上下鋪的兄弟,他們倆一波入伍,又分在了同一個班組,白天一起拉練,晚上一起站崗,搭著夥地在風沙裏過了好幾年。後來他們這一波服役期滿複員轉業,劉建成也沒去安排好的工作,轉而做起了生意,隻可惜他事業運沒周建國那麽好,公司一直就徘徊在行業中下遊,隻能算作是個當地企業。“現在市場經濟變化這麽快,幾年前,他們公司跟不上發展,眼瞅就要破產,所以找上了我爸,想讓他幫幫忙。”周蒼山說:“他們當兵的那幾年,有一次出去救災,我爸踩空了石頭,差點跌到洪水裏,是劉叔拉了我爸一把他救過我爸的命,所以我們也不能真看著他不管。”周蒼山跟周建國一樣是從部隊裏摸爬滾打過的,對戰友情極其看重,所以當初劉建成走投無路過來求幫忙的時候,他就鬆了口,決定全資收購了他們公司。當時青山剛獨立不久,財務運作起來也比周建國他們方便,於是周蒼山幹脆就把東江落到了青山名下,自己留著了。劉建成為人良善,人品一直很好,周蒼山隻當自己替親爹還個人情,一直沒把東江當回事。不過五年前,劉建成因病去世,臨終前把公司轉給了自己的親兒子劉新,從那之後,事情就有點不對勁了。“東江的控製權雖然在青山手裏,但是礙於他爹的麵子,當初我們也沒重新指派管理層。”周蒼山說“但是最近幾年,他們每年的年報都是一塌糊塗。我早就想找個機會,去探探東江的底了。”裴佑聽懂了周蒼山的意思,他沉吟片刻,說道:“其實也不是不行,我回去跟事務所說一聲,你們這邊方便時,我也可以出趟差。”東江是青山全資控股的企業,如果賬目做得一塌糊塗,對青山未來上市也有影響,裴佑要做內部審計,總不能放著這麽大個炸彈不管。“那就最好了。”周蒼山聞言鬆了口氣,說道:“那我研究一下,盡快給你答複這次去需要多少人?”東江的體量不大,用不著一個組去,裴佑心算了一下工作項目,說道:“我一個人就行。”“那好。”周蒼山說:“我盡快給你們安排,爭取這周之內能過去。”“可以。”裴佑點了點頭,然後抬腕看了看時間,說道:“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我今晚還有點事,得提前走一會兒。”“不留下來吃個便飯嗎?”周蒼山邀請道:“正好也細聊聊東江的事。”“今晚不了。”裴佑禮貌地婉拒道:“今晚約了人,要解決一點私人問題。”作者有話說:一些小彩蛋:年輕小周的物理卷子滿分是一百五233333【感謝看到請叫我去學習謝謝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9章 “ck bar。”暮色四合,北京城被籠罩在一片燈紅酒綠中,紅綠燈前的車隊堵成一條長龍,正緩慢地向前挪動。出租車停在三裏屯的街口,周青柏把身上剩下的一百塊錢遞給司機,然後拉開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七點剛過,酒吧街人頭攢動,到處都是下班過後來找樂子的年輕人,絢爛的霓虹燈牌交錯閃爍著,在昏暗的燈光下交織成大片大片的光汙染。出租車艱難地掉頭離開,周青柏卻沒著急走。他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圈,沒見到什麽危險信號,這才稍稍豎高領子,轉身沒入了人群中。他腳步匆匆,眉眼低垂,側身從一對情侶身邊擦肩而過,然後拐入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這條巷子位於酒吧街後街,巷子兩旁堆滿了一人多高的垃圾桶,周青柏側身避過布滿油汙的垃圾容器,腳步輕快地躍過地上一塊髒兮兮的塑料袋,走到巷子深處一個花裏胡哨的鐵門前,伸手按響了門鈴。“誰啊。”門內很快有人問。“我。”周青柏回答道。鐵門內很快傳來一陣艱澀的摩擦聲,幾秒過後,鏽跡斑斑的鐵栓被人從內拉開,從門縫處露出兩隻晶亮亮的眼睛。“周哥!”開門的年輕男人興奮道:“還以為你不來呢!”“我不來誰來?”周青柏嗤笑一聲,說道:“就憑你們強哥那個水平,上了台還不得把酒瓶子砸客人腦門上。”周青柏說著大咧咧地伸手一推門,鐵門摩擦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被他推開了一條可容一人經過的空隙。那年輕男人被他推得連連後退,但也不惱怒,笑眯眯地側身貼在欄杆上,給他讓開了路。“哎,別提了,周哥。”年輕男人說:“你不來這段時間,酒吧好多人找你呢,天天問我們你啥時候過來站台,強哥都被他們問煩了,恨不得在吧台旁邊貼個你的日程表。”“什麽叫站台,你怎麽不說我出台呢。”周青柏好笑道。“口誤,口誤。”年輕男人笑著說:“這不是對您的敬仰之情嗎。”“那是。”周青柏忍不住挑了挑眉,得意道:“我這技術,你們這些小崽子再學三年也趕不上。”鐵門下是一段陡峭的鐵質樓梯,周青柏三步並兩步地從樓梯上跳下去,穿過酒吧的後廚往前走。ck bar隻做晚場生意,現在還沒正式開門,大堂裏燈光明亮,服務生正在檢查各個角落,為一會兒的營業做準備。周青柏進了酒吧,簡直如魚得水,從後廚一路過來,收獲了一疊聲的招呼。“周哥”“周哥好!”周青柏挨個跟他們點頭示意,一邊走一邊把領帶從襯衫裏抽出來,團吧團吧塞進了褲兜裏。他腳步輕快,走動間,肩背向後舒展開一點細微的弧度,周青柏歪了歪頭,活動了一下頸椎,居高臨下地垂著眼打量著不遠處已經架好的舞台。短短的幾步路,他的步態氣質和精氣神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的腰背無聲無息地挺直了一點,好像從某種透明的膜中掙脫出來,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周青柏被這身西裝板了一整天,現在一刻也穿不住,直到走到吧台前,他白天那種光鮮亮麗的社會精英模樣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外套被他胡亂地掛在臂彎裏,襯衫領口解開了兩粒紐扣,看起來皺皺巴巴的。“青柏!”吧台前,已經有人提前等在了那,男人手邊放著一杯水割威士忌,笑眯眯地揚手衝他打了個招呼。周青柏見狀訝異地挑了挑眉,三步兩步地跳上吧台,在他身邊的高腳凳上坐下來。“怎麽是你在這?”周青柏問:“強哥呢?”“他臨時有事。”葛興胳膊支在吧台上,托著腦袋笑眯眯地說:“所以二老板來鎮場子怎麽,你閉關這麽長時間,今天怎麽舍得出來了。”“別提了,在家憋死我了。”這家店有葛興一半的份額,周青柏一到這就從來不客氣,探著身子,不見外地從吧台裏夠了個杯子出來,給自己開了聽蘇打水,隨口道:“最近我哥看我看得死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同意我做調酒師。”周家大哥思維古板,潔身自好,視風月場所如洪水猛獸,自己不來,自然也不許周青柏多踏足。葛興知道他家的情況,也知道周青柏在外麵不願意談論這些掃興的話題,聞言笑了笑,沒再說什麽,撚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杯。“今晚什麽場啊?”周青柏問。“自由表演。”葛興說:“你隨意發揮,隻要場子熱了就行。”“那感情好。”周青柏挑了挑眉,興奮地打了個呼哨,然後把手裏的西裝外套順勢往吧台裏一扔,踩著高腳凳轉了半圈,衝著舞池那邊的服務生們拍了拍手。“孩兒們!”周青柏呼哨一聲:“把大王的寶貝兒呈上來!”周青柏一進了酒吧就興奮,脫下白天那層“社會精英”的皮囊,他簡直是個人來瘋。酒吧裏的服務生跟他也大多熟識,願意陪他瞎鬧,聞言哈哈大笑,有個年輕人屁顛屁顛地跑上來,繞到吧台裏,彎腰從下麵的儲物櫃裏拿出一個一米見方的皮革箱。“這呢,大王。”他說著打開箱扣,把箱子往周青柏麵前推了推:“您過目。”剝開那張高級白領的皮,周青柏其實是個資深的調酒師,曾經背著家裏拿過花式調酒中國場的冠軍。他技術好,但怪癖也多,從來不肯用酒吧現成的器具,隻肯用自己單獨的一套。酒吧老板也知道他的習慣,每次他來之前,都會找人把他的東西拿出來拾掇一遍。皮箱子裏墊著柔軟的海綿墊,金屬質感的器具已經被洗刷幹淨,在燈下折射出漂亮的碎光。周青柏滿意地吹了聲口哨,然後把箱子一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我去洗澡換衣服。”周青柏把自己喝完的空杯往吧台裏一放,隨口說:“東西先拿上去吧。”ck bar定期會做活動主題日,花式調酒表演是保留的開場節目,一應流程周青柏熟得不能再熟。他繞到吧台後麵的更衣間飛速地衝了個戰鬥澡,然後換掉了身上那身挺括又死板的西服,頭發也沒吹,就那麽濕淋淋地走了出來。大堂內的大燈逐個熄滅,後台在最後一次調試氛圍燈,周青柏從吧台裏撈走一聽冰鎮的可樂,一邊用毛巾擦著微濕的頭發,一邊走到主控台旁邊,退開唱片盒,換了張自己喜歡的碟。dj眼尖,隔著台麵看見了他的動作,笑著趴在混音台上跟他搭話。“周哥,今天興致不錯嘛。”dj說:“來這麽狂野的嗎?”“在家憋瘋了。”周青柏說:“需要點感官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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