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太慣著他。”葛興目送著周青柏的背影遠去,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笑著說:“他屬貓的,順杆爬,你對他越好,他越會撒嬌。”裴佑收回手,也抿了口自己的酒。無酒精的莫吉托是蘇打水做底,青檸的味道爽口回甘,帶著一點輕微的酸。“沒關係。”裴佑淡淡地說:“撒嬌就撒嬌吧,他不過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關係比之前好了不少。”葛興支著腦袋,遠遠地看向周青柏離開的方向,隨口道:“我還挺意外的。”跟周青柏那種紙上談兵的“戀愛講師”不同,葛興閱盡千帆,眼睛又尖又毒,誰和誰的適合長期發展,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脾性相合不見得緣分相合,周青柏和裴佑到底是生長環境和性格都相差太多,葛興之前雖然有意撮合他倆,但也確實沒報太大希望。“嗯。”裴佑默認了這句“關係好”,他點了點頭,輕聲說:“他最近在教我談戀愛。”“嗯?”葛興像是生怕聽錯了,納悶地問了一遍:“教你什麽?”“談戀愛。”裴佑說。葛興:“……”葛興無語了一瞬,心說這不純粹誤人子弟,周青柏長這麽大,連曖昧對象都沒有,小男孩的手都沒拉過一個,他上哪能知道怎麽談戀愛,也就糊弄糊弄裴佑這種大齡青澀男青年。“就因為這個?”葛興憐憫地看著裴佑,活像在看一個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的傻孩子。“你怎麽不早說?”葛興痛心疾首地掏出手機,二話不說地解開鎖屏,開始在屏幕上飛速滑動:“他那麽個大齡處男知道什麽談戀愛,你等著,我給你找個靠譜的戀愛導師。”“不用了。”葛興還沒來得及翻到目標的聯係方式,就聽裴佑忽然極短地笑了一下,低聲說:“他教得挺好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眼神下意識垂落些許,像是在回憶什麽東西。裴佑的尾音無意識地放輕了些許,帶上點繾綣溫和的味道,就像哪怕隻是提起了周青柏,都能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柔和一樣。葛興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什麽,於是停頓片刻,謹慎而又遲疑地問道:“你……對他?”周青柏是個遲鈍貨色,葛興對他還算了解。但裴佑這個人溫和又疏離,一看就很有自己的主意,葛興模糊間覺得他對周青柏有點意思,但又沒法徹底確定。“嗯。”裴佑很幹脆地承認了,說道:“我喜歡周青柏,所以最近在追他。”“追”這個字眼被裴佑咬得很清楚,帶著點不容搖擺的堅定,或多或少地泄露出了一點裴佑的真實意願。“……那你跟他表白了嗎?”葛興問。“還沒有。”裴佑很認真地說:“我覺得現在還不到時候我想等我們的關係再好一點,穩定一點,再跟他表白,這樣比較保險。”葛興回憶了一下周青柏那個反常的德行和恨不得把裴佑當成掛件一樣走哪帶哪的占有欲,忍不住沉默了一瞬,然後十分誠懇地說:“我是說啊,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啊,他或許不需要你追呢。”“為什麽不需要?”裴佑十分不解地反問道:“因為是成年人嗎?我知道圈子裏的其他人可能覺得彼此合適了就在一起,但就算是gay也有被追求的權利。”裴佑說著頓了頓,認真地補充了一句:“何況他很好,我覺得應該給他選擇的權利。”葛興:“……”這是重點嗎?葛興忍不住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倆抓重點的能力倒是都有得一拚。葛老板見多識廣,見過的情侶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愣沒見過這種能把成年人都市戀情談成小學暗戀故事的。成年男人葛老板對這種小學生戀愛十分不能理解,心說他之前隻聽說過戀愛笨蛋,沒成想今天能見到倆活的。……也算是長了見識,葛興想。作者有話說:加更完畢~明天休息一天xd,不過我掐指一算,不出意外的話小周下一章就要開竅了!【野蜂飛舞.jpg】我等這一天好久了(bushi),以及可以來無獎競猜一下,他們倆到底是誰先表白233333【感謝淺星眠、cliaty、蘿卜兔、一口赫蘿、萌到被砍、豆沙豆沙、冉冉染染、日常睡不醒、活在裏、陳陳陳陳陳陳啊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58章 他過界了。葛老板對這種小學生戀愛沒法評價,隻能在心裏歎了口氣,心說正經配遲鈍,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那也挺好。”葛興幹咳一聲,誠懇地說:“戀愛嘛,兩個人舒服就行。”裴佑看起來對這個觀點十分讚同,微微勾起唇角,點了點頭。“我不太擅長跟人相處,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跟人開展親密關係。”裴佑微微垂著眼,看著手裏那杯晶瑩剔透的液體,輕輕笑了笑,說道:“是他在一點點教我。”葛興說周青柏“順杆爬”,裴佑不否認,因為周青柏確實就是這麽一個人。他像貓一樣一點點試探人的底線,被縱容了就會更加放鬆一點,但他又神奇地進退有度,從沒有真的越過“任性”、“自私”的那條線。裴佑承認自己對周青柏格外耐心,但仔細想想,這種耐心本身就是周青柏把控尺度的結果。他更像是通過這種“要求”和“試探”來一點點拉進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讓裴佑即不需要絞盡腦汁地琢磨怎麽和他相處,也能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地一點點跟他親近起來。他們之間相處的主動權其實一直都掌握在周青柏手裏周青柏開放“權限”給他,然後默許他、教導他不斷向自己靠近,最終把他從一個寡淡無趣的普通人打磨成了現在的模樣。他開始能感受到相處的奇妙,感受“喜歡”的魅力,然後順理成章地學會表達,學會該怎麽窺探自己的心。“他確實是個好老師。”裴佑忍不住笑了笑,說道:“雖然……可能教學方法有點奇怪。”說起周青柏時,裴佑臉上的表情向來是溫柔的,葛興在旁邊看著他,心裏頗有些感慨。葛興跟裴佑的母親是關係不錯的忘年交,很早之前就正麵側麵地認識過麵前這個人。相比起當初剛認識時候的模樣,裴佑現在整個人都鮮活了許多,他之前也溫和有禮,但那看起來更像是家教養成的“外殼”,溫和有餘,親密不足,再加上不常笑,整個人像一朵高嶺之花,第一眼看上去冷淡又疏離,讓人望而卻步。但現在,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不知道是不是跟周青柏混久了被他同化了,裴佑身上那層疏離的殼像是被人平白打磨下去一層,漸漸露出底下溫柔笨拙的底色來。他說起周青柏時總是會無意識地彎彎唇角,仿佛春水化凍,周身的氣場瞬間就緩和下來。葛興先前就覺得裴佑和周青柏的脾氣秉性會很相合,現在看他們兩個相處融洽,心裏或多或少感到一點欣慰。談戀愛可真好啊,葛興忍不住想,連裴佑這種內斂的人都變得好起來了。“那就好。”葛興笑著說:“其實緣分這種東西就是這麽奇妙,全天下普羅大眾那麽多人,看著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但其實細想想,適合自己的,也就那麽零星幾個。”“確實。”裴佑說:“我也很慶幸。”正說著話,裴佑兜裏的手機忽然毫無征兆地震起來,於是他暫且收住話頭,衝著葛興略一頷首,做了個失陪的手勢。葛興笑了笑,示意他自便,於是裴佑從兜裏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葛興的座位就在他旁邊,動作間餘光不小心瞄到了他的手機屏幕,在上麵看到了一個“媽”字。是何萍打來的?葛興心念一動,不動聲色地抿了口酒。裴佑走遠了一點去接電話,酒吧裏太過嘈雜,離得三步遠就聽不見人說話,葛興隻能看到裴佑側對著他,微微擰著眉,正對著電話裏說些什麽。他臉上的笑意微收,看起來有些嚴肅的模樣,不知道是聊到了什麽。過了三五分鍾,裴佑掛斷電話回到吧台前,衝著葛興歉意地笑了笑。葛興沒過問他的電話,但也沒接續方才的話題,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閑話,谘詢了一點投資問題。但裴先生今晚好像格外忙,剛說了沒兩句,擱在台麵上的電話就又震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提示,微微皺起了眉。這次電話好像更為重要,裴佑隻短暫地說了兩句就折返回來,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然後匆匆給周青柏發了條微信。“我有點急事兒,要先走一會兒。”裴佑匆匆說道:“麻煩您也跟青柏說一聲。”“唔,好。”葛興擺了擺手,說道:“拜拜。”裴佑看起來是真的有點著急,於是略一點頭,就匆匆沒入人群中離開了。說來也巧,他前腳剛走沒多一會兒,去擺台子的周青柏就回來了,他雙手揣兜,晃晃悠悠地從卡座區那邊繞回來,視線往吧台邊一掃,人就微微一愣。“裴佑呢?”反正暫時沒有點單,周青柏幹脆也沒進吧台裏麵,而是順勢坐在了裴佑之前的位置上:“去廁所了?”“沒有,他有點事先走了。”葛興說。“這麽晚了還有事?”周青柏臉上的輕鬆瞬間褪去幾分,變得興致缺缺。他百無聊賴地撥弄了一下裴佑留下的空酒杯,隨口吐槽道:“哎,不是我說,他們這行的就是愛加班也不知道加班有什麽樂趣。”“誰說人家是去加班的?”葛興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備注,施施然抿了口酒,說道:“人家親媽打的電話,說不定是叫他去相親呢。”相親這倆字也不知道戳中了周青柏哪根敏感的神經,他下意識直起腰,轉頭看向了葛興。“不可能。”周青柏語氣有些猶疑:“哪有這個點臨時相親的。”“那不一定。”葛興語氣輕鬆地說:“我上次跟阿姨見麵的時候,還聽她說給裴佑找了新的相親對象年輕活潑,是科技大的研究生,今年二十五歲。”葛興說著頓了頓,接著說:“小年輕大晚上不睡覺泡酒吧不是太正常了,你管人家幾點呢。”周青柏的臉色變了變,他像是被這句話刺到了,眉頭緊皺,下意識就摸出手機要給裴佑打電話。自從上次“教學第一課”之後,裴佑幾乎從沒錯過周青柏任何一條消息,但今天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什麽,這通電話遲遲沒播出去,一直沒有人接。周青柏心裏忽然沒來由地翻湧出一種不安,他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團點著的棉花,鼓脹又滾燙,燒得他心口疼。他迫切地想給這種情緒找個出口,又像是下意識想阻攔這件事,於是握著手機翻了翻,從聯係人裏點開一個新的對話框發了條消息,隨口道:“我找個朋友來你這頂班,十分鍾他就能到,我有點事兒。”周青柏發完了消息,長腿一邁從椅子上下來,伸長胳膊從吧台裏取走了自己的外套。“你要去找裴佑?”葛興明知故問道。“你管我。”周青柏下意識回嘴道。“這是人家的私事兒吧。”葛興一點不生氣,幽幽地說:“你去幹嘛?”“你懂什麽?”周青柏語氣不善地說:“我都說了他的事兒我來把關,他上次就在酒吧被人擠兌了,現在還找這樣的?還不跟我說一聲?”周青柏說著,語氣突兀地停頓了一瞬,再開口時,聲音都顯得有些艱澀:“我、我……我不在,他被人欺負怎麽辦?”周青柏像是不耐煩跟葛興再繞下去,說完這句話就匆匆要走,隻是剛走出幾步,就被葛興叫住了。“周青柏。”葛興忽然叫了他的全名,語氣莫名地說:“裴佑的私事兒到底和你有什麽關係?”葛興這句話說得很奇怪,他刻意在“你”字上咬了個明顯的重音,聽起來不像是在質問周青柏多管閑事,而是在刻意暗示他什麽一樣。“而且人家自己的事兒,憑什麽跟你說?”葛興又問。周青柏腳步猛然一頓。他忽然反應過來,其實葛興說得是對的相親、戀愛、尋找另一半,這是每個人隱秘至極的私事兒,與其他任何人都無關。別說一個普通朋友,就是親爹親媽,也沒法強硬至極地插手。裴佑相不相親,找不找另一半,跟一個“普通朋友”確實沒關係,這是他自己的事兒,他沒必要跟自己報備,更沒必要征得自己的同意。“我……”周青柏心裏混亂不已,下意識狡辯道:“我是擔心他。”“那你怎麽知道人家找的人不好呢。”葛興托著下巴看著他,非常誠懇地問:“萬一那是個不錯的人呢學曆高,性格好,說不定跟裴佑也很聊得來。”周青柏被他問住了,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他心裏好像正在掀翻一場風暴,雷雨劈裏啪啦地落下來,被洶湧的海麵吞沒,化作更多無聲無息的東西。那些東西潛藏在極深的海底,周青柏看不清它們,卻又清晰地感覺到它們的存在。普通朋友不會在意對方的婚戀情況,更不會插手彼此認識新朋友的機會,周青柏微微垂下眼,心裏忽然突兀地冒出一個清晰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