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的耳朵自動過濾了“女朋友”三個字,隻留下最後半句話。他心念一動,從那種飄忽的狀態裏回籠過來,居然還真順著他們的一句調笑話生出了一點期待來。“……嗯。”裴佑語氣很輕,比起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應該的。”作者有話說:今天也沒見麵xd,明天再加更一章好了~不過見麵快了,我掐指一算,後麵的談戀愛小甜餅已經在運送途中了【感謝活在裏、人生至味是清歡、淺星眠、lgbt、shangxuan、豆沙豆沙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66章 “我希望,我們在看同一輪月亮”正在填寫物資交接單的周青柏心跳忽然短暫地停頓半拍,心裏莫名其妙地湧起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預感。他簽字的手一頓,似有所覺一般,下意識抬起頭左右環視了一圈。可惜目之所及處都是忙亂而焦急的陌生人,消毒水和膠皮手套的味道濃重地彌漫在半空,襯托著沉重而壓抑的氣氛,斷壁殘垣之中,絲毫沒有周青柏熟悉的影子。“怎麽了?”他身邊的中年男人見狀說道:“是有什麽問題嗎?”“……沒有。”周青柏匆匆回神,幾筆在交接單上簽上自己的大名,然後把皺巴巴的紙頁交還給對方,說道:“第一批物資先這樣,雖然不算太多,但應急應該夠用了。青山後續捐贈的物資會和紅十字會接洽不過如果有什麽急需品調配不過來,我也可以向總部申請。”中年男人把交接單折了折,隨手塞進自己外套的內兜裏,然後握住周青柏的手,敷衍地晃了兩下。“非常感謝,來得很及時。”男人說:“不過這條件不好,也實在太忙,咱們沒時間多寒暄這樣,您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待一會兒,我一會兒看看找人把你和記者們一起送回市裏。”男人看上去很急,說完這句話之後甚至沒給周青柏回答的時間,就匆匆招手叫了個年輕人過來,吩咐他帶周青柏往後方撤。震後的每分每秒都是救援的黃金時間,周青柏倒也沒在乎男人的敷衍,而是緊走幾步追了上去。“隊長,我不是來押送物資的,我是來申請當誌願者的。”周青柏語速飛快地說:“您隨便給我指個活兒,隻要讓我留在災區就行。”救援隊的隊長聞言愣了愣,轉過頭納悶地看了周青柏一眼。“你?”隊長的語氣裏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疑惑:“你確定?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他說著頓了頓,上下打量了周青柏一圈,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要是想宣傳企業的話,一會兒去後麵物資處那,找記者給你拍幾張照片就行了。”倒不是救援隊長存心不客氣,實在是周青柏細皮嫩肉,身上穿得幹淨又講究,腳上的運動鞋都是牌子貨,看著實在不像是能吃苦幹活兒的貨色。“我確定。”倒是周青柏非常堅持,他亦步亦趨地跟在隊長身邊,認真道:“幹什麽都可以搬物資,運送傷員,專業的我不行,體力活還能稍微幹點。”他剛剛帶了一貨車的救援物資過來,又說得這樣誠懇,男人也不好三番五次打擊他,於是腳步緩了緩,語氣也鬆動了一點。“這太危險了,條件又不好,忙起來的時候別說累,就是飯都可能吃不上。”隊長說:“你幹嘛來吃這個苦。”“實不相瞞,我是來找人的。”周青柏苦笑一聲,說道:“我也不想吃苦,但找不著他,我睡覺都閉不上眼睛。”救援隊的隊長長年累月地跟“意外”和“災難”打交道,見過的急切和眼淚數不勝數,聽了這句話,心裏反而踏實下來。他不怕周青柏心有惦念,他就怕周青柏是個嬌氣公子哥,一時熱血上頭過來幫忙,結果兩天不到就吵吵要跑。相比之下,心有惦念的人雖然藏著私心,但好在心裏有根繩牽著,不會亂來。男人見慣了生離死別和久別重逢,知道那是個什麽滋味兒,現在見周青柏大老遠地趕過來,還低聲下氣地求他收留,心裏難免也摻雜了幾分不忍,於是一猶豫,就略微鬆了口。“……那你得服從安排。”男人說:“這裏不搞特殊,要是堅持不了,你自己找車回城裏。”“行。”周青柏很幹脆地說:“你隨便安排我。”救災無非就是需要人、錢和物資,周青柏一個人占了兩樣半,最後還是成功在民間救援隊有了一席之地。裴佑失聯至今,去向不明,周青柏一邊幫著救援隊他們幹點力所能及的體力活,一邊也沒放棄尋找裴佑的蹤跡。他試過給裴佑的事務所打電話,想詢問一下裴佑他們事發之前的動向,好針對性地往那個方向找找。結果事務所那邊對員工的隱私保護非常到位,因為周青柏無法出具跟裴佑之間的有效關係證明,所以他根本沒能拿到裴佑的行程單。不過在打電話之前,周青柏就對這個情況有所預料,所以不算太過失望,隻是從備忘單裏劃掉了這一條。公司那邊問不到,裴佑本人也聯係不上,周青柏就隻能用最土的笨辦法,按照之前他和裴佑聊天提到過的信息一點一點地找過去。之後的兩天裏,南省斷斷續續又有過幾次餘震,周青柏跟著救援隊上上下下地忙,除了要幫著清理碎石斷梁之類的建築物之外,也要幫忙運送傷員。他親手從廢墟裏拖出過傷員,也親手從縫隙裏拉出過幸存者但可惜的是,每個人都不是裴佑。殘垣斷壁下埋著血肉和活生生的人,每次蓋板掀開的時候,周青柏都會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在裏麵見到熟悉的臉。說來矛盾,他既希望自己找到裴佑,又生怕自己是在這種情形下看到他。他最開始參加救援活動的時候,跟身邊的人都不太熟,平日裏也很少說話,隻是悶頭幹活。救援隊裏的老人最開始還以為他是來鬧著玩兒的公子哥,結果幾天過去,也漸漸開始對他刮目相看。說來好笑,在北京的時候,周青柏恪守“八小時工作製”的人生信條,晚上不睡白天不起,隻覺得多工作一秒都是對人生的褻瀆。但跑來災區這幾天,周青柏白天晚上連軸轉,吃了上頓沒下頓,經常啃兩口饅頭就被人叫走抬擔架,幾天下來,人看著都瘦了一圈。或許是幹活兒利索,也或許是終於發現他身上沒有公子哥那樣的驕縱氣息,幾天下來,救援隊裏的老人也終於慢慢跟他熟識起來,休息的時候,也能圍坐在一起說兩句閑話。“你也不容易。”副隊長圍著簡易灶坐下,遞給了周青柏一盒自熱米飯,隨口道:“一會兒去管隊長要點碘酒,把身上的擦傷擦擦。”災區都是石頭瓦塊,平日裏爬上爬下,又挖石頭又掰鋼筋,身上難免磕磕碰碰。周青柏皮膚還白,乍一看總是格外淒慘。“沒事兒。”周青柏說:“不嚴重。”“哎。”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幾天過去,眼見著他越來越沉默,也不知道該勸什麽,於是用胳膊拐了拐他,轉移話題道:“也別太繃著,聽說這次地震預警得很及時,傷亡沒有想象中那麽大你找的人說不定早跑出去了,就是在避難所裏而已。”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是安慰之語,但周青柏還是很給麵子地彎了彎唇角,擠出了一點笑意來。“哎,別苦著臉了。”身邊有人看不下去,強行調動了下氣氛,輕輕踹了下周青柏的腳踝,笑著從衣服內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護身符,在周青柏麵前晃了晃,說道:“這個,我媽給我從九華山求的,特靈驗借你許個願,說不定明天就成真了。”那枚紅色的掛墜在周青柏麵前晃了晃,周青柏下意識想說“平安”,但又連這兩個字也不敢提,生怕自己一開口,就難免觸及到某種他不想麵對的事實。但他知道身邊的同伴也是好意,於是端著手裏那盒溫熱的米飯,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今天是個好天氣,月明星稀,彎月高高地掛在天幕中,僅有幾絲雲縈繞在附近,被月光鍍上一層窄窄的銀邊。臨近早秋,晚上的風已經帶上了一點涼意,周青柏抓著飯盒的手緊了緊,心裏一片空茫。“我沒什麽求的。”周青柏低聲說:“我就是希望,我們現在在看同一輪月亮。”作者有話說:加更完畢,明天休息一天~以及我掐指一算,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章就能見麵了xd【感謝cliaty、卑微小婷、作壁上觀、冉冉染染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67章 他吻住了周青柏。“裴哥,你想什麽呢?”裴佑正坐在遠離避難所的一處空地上發呆,乍一聽身後有人叫他,差點嚇了一跳,下意識循聲看去,才發現出聲的是他隊裏的一個女生。“你發呆半天了,我叫你你也不理我。”年輕女孩把一碗熱水遞給裴佑,說道:“我還以為你坐在這睡著了。”塑料碗邊緣粗糙割手,裴佑把碗捧在手心裏,無意識地貼了貼碗壁,試圖從上麵汲取一點暖意。“沒有。”裴佑說:“找我有什麽事嗎?”“聽說鎮口的路又塌了好幾處,所以鎮長正到處找人組織誌願隊去疏通。”女生說:“村長看咱們一行人青壯年多,所以想讓我來問問你,願不願意去幫個忙願意的話,一會兒去避難所那邊報名。”鎮上人口少,大多數年輕人都出去打工謀生了,剩下的不是留守兒童就是老弱婦孺,就算扒拉手指頭挨個算,全鎮也找不出百八十個青壯年男性。裴佑對幫忙這種事兒沒什麽抵觸,聞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說是馬上就去。年輕女孩早知道他會答應,也沒多意外,正想回去“複命”,卻發現裴佑人是答應了,但魂兒不知道飄到哪去了,依舊捧著碗坐在原地看天,不知道在想什麽。那女孩納悶地歪了歪頭,順著他的眼神往天上看了看,卻隻看見了夾雜在烏雲裏的一點零星月光。她想了想,又猶豫地折返回去,輕輕推了推裴佑的肩膀。“裴哥?”女孩問:“在想嫂子呢?”自從上次集體八卦之後,裴佑的“情感隱私”就成了個半公開的秘密,這群年輕人口無遮攔,每次提起周青柏都是“嫂子”、“嫂子”的代指,裴佑阻止了兩次沒什麽結果,也就隨他們去了。不過他也沒想到對方能這麽一針見血地戳中自己的心事,側頭看了她一眼,猶豫地問:“……很明顯?”“是啊。”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一直沒離手的手機,誠實地說:“很明顯。”裴佑:“……”“別太擔心了。”女孩幹脆就地坐在他旁邊,安慰道:“鎮長不是說了嗎,等前麵路一挖開,咱們就能回去了。”“我知道。”裴佑摩挲了一下一直攥在手裏的“黑屏磚頭”,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隻不過我在想,這次出門之前,我答應過他要早點回去。”這段時間,他每天晚上閉上眼,總能夢見那天清晨的情景周青柏微微眯著眼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休息充足的暖意,他從被子裏伸出一條手臂,輕巧地、漫不經心地勾住他的袖口,拉起一點細微的束縛感。大片大片的陽光灑在雪白而柔軟的被麵上,空氣裏漂浮著細小的塵埃,而周青柏就在這樣的陽光裏眯著眼睛衝他笑,語氣裏都是自然又親密的味道。“早點回來。”他說。裴佑總是夢見這一幕,像是潛意識在一次次提醒他不能失約。“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裴佑像是自言自語:“這麽些天過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那麽著急。”接下來的幾天裏,周青柏一直輾轉了三個救援隊。他在一個地方不會待上太久,每次區域內的救援工作結束後,他都不會跟著救援隊往下一個任務目標轉移,而是自行脫隊,去往下一個目的地。救援隊的隊長最開始還覺得他是個三天熱度的公子哥,吃不了什麽苦,誰知道跟他共事了幾天,也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起了一點敬佩之心。於是臨分別前,那位好心的隊長還在救援隊彼此聯絡的大群裏幫周青柏聯係了下一位隊長,替他說了不少好話,幫他開了個友情綠燈。周青柏一邊走一邊找,直到抵達廣南縣城時,已經又是一周之後了。他到達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民間救援隊的接待人員從高速口接到他,也沒見外,直接領著他去了救災現場的營地。營地裏搭著幾張簡易帳篷,地上四通八達地拉著加粗電線,滿營地燈火通明,穿著救援隊製服的年輕男女來回穿梭著,偶爾從不知名的地方抬過來幾個傷員。“你來得不巧,最近正是忙的時候。”接待員說完這句話,似乎自己也覺得好笑,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看我說的,最近哪不是這樣,一個人掰成兩半使。”周青柏跟在他旁邊,聞言配合地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我知道你是來找人的。”接待員接著說:“但這的情況你也清楚,沒法分出人手單獨幫你找,你得自己留心。”“我明白。”周青柏終於開口:“您放心,我不給你們添麻煩。”他們民間救援隊平時常打交道,離得近的彼此都認識,周青柏之前走過兩個隊,風評都還不錯,所以接待員天生對他有幾分好感。“那就行,不過你放心,我們也幫你留意著。”接待員說著把他領到帳篷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兩句:“現在信息這麽發達,遲早會找到的。”“借你吉言。”周青柏笑了笑,衝他點了點頭,然後掀開簾子進了帳篷。厚實的軍用帳篷裏拉著電線,撿漏的燈泡顫巍巍地懸掛在半空中,正好能照亮帳篷最中心的那一塊辦公區。一個穿著製服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張瘸了腿的書桌前,正支著下巴唉聲歎氣,見到周青柏進來,勉強打起幾分精神,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王隊。”周青柏說:“我是趙隊介紹來的。”“對對對,我知道。”王光說:“我聽老趙說了你的事兒,你放心,我們的工作內容都差不多,一會兒你出去找一下副隊長,讓他隨便給你編個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