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冷不丁聽見有人報信說找到了,群裏人都有點惦念。周青柏困得有些反應遲鈍,回完了消息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的手機鎖屏上還掛著裴佑的照片。不過看都看見了,現在遮掩顯然是晚了,於是周青柏把手機往裴佑手裏一放,自己主動“交代”起來。“之前偷拍的,本來第二天就想跟你說,結果忘了。”周青柏含含糊糊地小聲說:“後來我出來找你的時候,在相冊翻保存的截圖,偶然間翻到這張照片,才又想起來。”“後來我總找不到你,就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屏保,休息時候拿出來看看。”周青柏說。看到這張照片時,正是裴佑剛剛失聯不久的時候,那時候周青柏心裏焦慮不安,活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烤,冷不丁看見這張照片,差點沒當場情緒失控。周青柏和裴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一起吃過飯,一起出過差,彼此交換過生活中許多瑣碎又日常的隨手抓拍,但正兒八經的照片,居然隻有偷拍時留下的這一張。那時候周青柏心態有點不穩定,總覺得他和裴佑之間隻剩下了這點縹緲單薄的聯係,就好像隻要這張照片一消失,裴佑在他生活裏存在的痕跡也會一起消失一樣。這樣的心態顯然不正常,於是後來周青柏幹脆就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屏保,幹幹活兒就拿出來看兩眼,一邊緩解思念,一邊“穩定軍心”。一提起那段彼此失聯的日子,裴佑的心情就有點複雜,他下意識握住周青柏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才問道:“所以救援隊的那些人才認識我?”“嗯……應該是。”周青柏想了想,說道:“我沒給他們發過你的照片,如果他們認得你,應該就是從我這看來的。”那得看了多少次,才能讓這些人全都眼熟我,裴佑想。他心裏酸酸澀澀的,忍不住撈起周青柏的手,輕輕碰了碰他手上的淤青。“其實我也……”裴佑頓了頓,似乎是在心裏措辭,停頓了半晌才說道:“我也很急。我聯係不上你的時候總做噩夢,夢裏我回北京去找你,想跟你談談我們之前說好的那個話題,結果夢裏的你跟我說,擔驚受怕的日子過一次就行了,過多了沒意思,所以不準備跟我在一起了。”“是嗎?”周青柏撲哧一樂,忍不住逗他:“我在你夢裏這麽小心眼?”“不是。”裴佑沒聽出他在打趣自己,連忙解釋道:“我就是……覺得讓你著急了,我答應過你,會第一時間接你電話,不再失聯,但我沒做到。”好學生總是對“承諾”、“約定”一類的東西相當看重,周青柏撲哧一樂,勾住了裴佑的手指。“沒事。”大約是看裴佑是真的在自責,於是周青柏罕見地沒有順杆往上爬,反而溫聲說:“這又不是你的問題。”“不過最好還是下不為例。”周青柏笑著說:“我心髒比較脆弱,經不起打擊,風浪多了,會碎成一片一片的。”裴佑低低地嗯了一聲,他垂著眼沉默了幾秒鍾,忽然說:“剛才我收拾你行李箱的時候,看到你的計劃表了。”周青柏微微一愣,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於是唔了一聲,一邊擺弄著裴佑修長的手指,一邊說道:“怎麽了?寫得亂嗎?”周青柏願意為了裴佑奮不顧身,但如果裴佑發現了他的努力,他也不會假扮賢惠地藏著掖著,而是幹脆地承認了:“那也沒辦法,當時太著急了,隻能什麽可能性都往上胡寫一頓。”“不亂,很好。”裴佑一說起這件事,心情就變得有些低落,搖了搖頭,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辛苦了。”“確實。”周青柏半合著眼睛哼哼了兩聲,含糊地說:“等回了北京,你得好好補償我多補償一點。”周青柏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也不想裴佑鑽這個牛角尖,他話音剛落,攬在裴佑腰間的手就微微一緊,帶著他一起倒回了床上。“累了。”周青柏打了個哈欠,說道:“不說這個了,快睡覺。”“等等等。”裴佑成功被他轉移了注意力,下意識掙紮了一下,說道:“我還沒給你上完藥。”“不上了。”周青柏困得不行,二話不說地“鎮壓”了他,振振有詞地說:“肉體傷害不重要,你還是先撫慰我受到的精神傷害吧。”裴佑:“……”看得出來,小周總受到的“精神傷害”確實不輕,他手腳並用地把裴佑摟在了懷裏,活像抱住了個大號抱枕,裴佑輕輕掙動了一下,居然沒掙開。“好吧。”裴佑退而求其次地說:“那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哪裏不舒服?周青柏心說他哪都不舒服,腰酸背疼手臂發軟,腿也疼得有點發木,一跳一跳地發脹。不過周青柏這段時間習慣了不舒坦,隻以為是肌肉拉傷,也沒當回事兒,於是在床邊蹭掉了鞋子,含糊地說了句沒有。周青柏心大不裝事兒,表完白無事一身輕,摟著裴佑沒幾息的功夫就睡了過去,倒是裴佑頭一次在他清醒的時候跟他同床共枕,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僵硬。他本以為這會是個無眠之夜,但或許困意也會傳染,裴佑聽著耳邊周青柏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居然不知不覺地放鬆了身體,也和衣靠在他身邊睡著了。十來天以來,這也是裴佑睡過的第一個好覺,他一夜無夢,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被帳篷外的吵鬧聲叫醒。大概是救援隊的人也知道周青柏的習慣,所以沒貿然掀開簾子進門,隻是站在門口喊他,說是救援隊今天要進鎮了,喊他去集合點卯。但周青柏睡得極熟,被人這麽喊也毫無動靜,裴佑從他懷裏脫身出來,正想推推他的肩膀叫他起床,結果上手一摸,才猛然發現他身上燙得嚇人。作者有話說:非常抱歉,昨晚原定的加更因為出了點臨時情況,最後寫到三點多還是沒能寫完orz,我在置頂評論裏請了假,但好像還是有讀者沒有看見……orz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明天會補一章更新的。【ps:昨晚點外賣,結果外賣一打開,裏麵單裝的炸雞塊是被人咬過的,裏麵還有塑料繩,氣得我去找店家理論,結果因為沒有開盒視頻,說不過人家,折騰了好幾個小時還是理論輸了orz,把我氣得不行。大家以後點外賣一定要留個心眼,外賣到了先打開看看,確定都沒問題了再吃,否則不好售後。】【感謝卑微小婷、蘿卜兔、豆漿炒米粉、忄曼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72章 末了還咬了下對方的指尖。裴佑臉色一變,幾乎立刻就清醒了。他先是用手背貼了貼周青柏的額頭,緊接著用手指勾著衣領探了探他頸側的體溫,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人如果神經繃得太緊,驟然鬆懈下來之後確實有可能生病,但周青柏燒得太厲害了,連眼尾都蔓延出了一層薄薄的紅,看起來不像是單純疲勞導致的。好在昨晚拿來的醫藥箱還放在帳篷裏,裴佑從裏麵翻出了電子體溫計,對著周青柏的額頭輕輕一碰,查看了下電子屏幕上的度數。39.1°,算是高燒了。裴佑皺著眉幫他掖好領子,沒敢貿然動他,而是起身掀開門簾,出了帳篷。救援隊來通知情況的年輕人還站在門口,裴佑走上前,歉意地衝他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不好意思。”裴佑說:“青柏可能沒法繼續隨隊了他病了,燒得有點嚴重。”那年輕人聞言微微一愣,探頭往裏看了看,納悶道:“怎麽會突然病了的?”“不太清楚,昨晚還好好的,但現在突然就燒起來了。”裴佑臉上蒙上一層憂慮之色,說道:“我測了一下,溫度有點高,所以想盡快帶他去就醫。”“啊……應、應該的。”那年輕人顯然也有點擔心,踮著腳往帳篷裏又看了兩眼,才收回目光,好心提議道:“正好救援隊要送傷員轉院去市裏,你們可以跟車一起走。”有出去的渠道總比一個人亂轉強,裴佑微微鬆了口氣,感激道:“那就麻煩了。”那年輕人很快折返回去幫忙協調用車,裴佑重新回到帳篷裏,半跪在床邊,輕輕拍了拍周青柏的臉。“青柏。”裴佑擔心地皺著眉,小聲喚道:“青柏?”周青柏模糊間聽見了他的聲音,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累還是困,隻覺得渾身發沉,眼皮也像粘了漿糊似的睜不開,整個人活像是泡在了瀝青裏,剛一動就天旋地轉地發暈。但裴佑的聲音聽起來太過急切了,於是周青柏擰緊了眉,努力了半晌,還是勉強從高燒的昏沉裏掙脫出了一點神誌來。“……怎麽?”周青柏眯著眼睛,嗓子幹澀得厲害:“出什麽事兒了?”“你發燒了,自己沒發現嗎?”裴佑又用手貼了貼周青柏的額頭,憂心道:“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哪不舒服?這個問題昨晚裴佑也問過一次,隻不過那時候周青柏困得稀裏糊塗,一心隻想睡覺,所以也沒太在意。直到現在他又問了一次,周青柏才皺了皺眉,把手背搭在了額頭上,迷迷糊糊地仔細感覺了一下。“好像……是有點疼。”周青柏輕聲說。“哪裏?”裴佑問。周青柏沒有回答,隻是很輕地動了動右腿膝蓋,示意了一下。裴佑繞到了行軍床另一邊,掀開他的褲腳看了一眼,才猛然發現周青柏右腿上有一道很長的劃傷,從小腿側麵一直蔓延到腳踝上方,傷口既深且長,因為沒有及時處理,邊緣已經開始泛紅發腫了。裴佑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掀著他褲腿的手都微微一抖,拉不敢拉,放也不敢放。周青柏見他好像不太對勁,這才意識到了什麽,開口問道:“怎麽了?”“你受傷了。”裴佑說。周青柏思緒遲緩地回憶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昨晚處理塌方的時候,好像確實一不小心踩進了一處積水的深坑裏。當時臨近半夜,那深坑裏又都是雨水,他一腳踩下去隻覺得冷,壓根沒反應過來疼這回事兒。救援隊製服的麵料韌性極強,褲腳劃破了也很難察覺,再加上他沒過多會兒就遇上了裴佑,一來二去,就把這件事兒忘了。裴佑又急又心疼,語氣裏罕見地帶了幾分嚴厲:“這麽長的傷口,你自己都不知道嗎,我昨晚問你的時候,你怎麽都不知道說?”周青柏從認識裴佑那天開始他就是和風細雨的,好像再大的事兒都不值得他翻臉,周青柏習慣了他溫柔體貼的模樣,現在乍一挨訓,居然還覺得有點新鮮。他被裴佑縱容慣了,倒不覺得害怕,反而睜開眼睛,饒有興趣地撥了一下裴佑的手。“生氣了?”周青柏驚異地說:“你剛是不是訓我了?”裴佑:“……”裴佑對他這種反應頗為無語,他生氣又著急,偏偏又不舍得衝周青柏說狠話,於是幹脆閉上嘴,二話不說地把周青柏扶起來,沉默不語地開始給他套衣服。倒是周青柏,燒得雲裏霧裏還不老實,忍不住想逗他,時不時就順勢往裴佑肩膀上一靠,黏黏糊糊地問他:“怎麽不理我了?真生氣了?”裴佑招架不住他這種搗亂法,偏偏又忙著給他係扣子脫不開手,最後隻能心一橫,偏頭吻住了他。周青柏唔了一聲,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不過送上門的不吃白不吃,周青柏很快被安撫下來,溫順地跟他交換了一個溫柔的吻。“好了,青柏。”裴佑把他的衣領撫平,扶著他從床上站起來,輕聲說:“別讓我著急。”他聲音又低又輕,仔細聽還能聽出裏麵不易察覺的顫抖,周青柏心裏一軟,含糊地嗯了一聲,沒再鬧了。好在周青柏現在充電倆小時通話五分鍾,沒過一會兒就徹底斷電。裴佑和自己的同事們打了招呼,又交代他們通知了事務所,然後和救援隊的人一起連扶帶抱地把周青柏帶上車,跟著他一起去了市裏。周青柏腿上的傷是在汙水區被碎石劃傷的,又一宿沒處理,現在有感染發炎的趨勢,需要進行抗感染治療。但南省這邊的各大醫院最近都在收治災區傷員,醫療資源有些緊張,於是在進行完緊急處理之後,裴佑就直接帶著周青柏轉院去了隔壁省。好在離開災區,接下來的一切就順利多了。在醫院安頓下來之後,裴佑借用了住院部的電話給事務所和何萍各自打了個電話報平安,然後才回到病房,等著周青柏從昏睡中醒來。傍晚的時候,周蒼山給周青柏打了兩個電話,當時周青柏還睡著,裴佑猶豫了一下,怕周蒼山聯係不上周青柏著急,所以還是替周青柏接了電話,三言兩語地把他的現狀說了。“醫院?”周蒼山愣了愣,沒想到周青柏還能把自己折騰病了,有些急切地說:“嚴重嗎?”“還好。”裴佑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人,伸手替他掖了下被子,隨口說:“要清創、消炎、抗感染,大約得住幾天院。不過不用擔心,情況不算嚴重,已經控製住了,多輸幾天液就好。”“那就好。”周蒼山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什麽,問道:“你們現在已經從災區出來了?”“嗯,現在在重慶。”裴佑說:“等青柏好一點,我們就回北京。”周蒼山哦了一聲,沒有接話。他對周青柏拚死拚活要去找裴佑這件事還是有點納悶,連帶著對裴佑的態度都微妙起來,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隔著電話,裴佑倒是沒發現他的不自在,隻是聽他半天不說話,忍不住問道:“現在情況就是這樣……周總,您還有事兒麽,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先掛了?”“嗯。”周蒼山恍然回神,下意識道:“沒事了。”“那我掛了。”裴佑禮貌道:“等青柏醒了,我讓他給你回電話。”裴佑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周蒼山看了看通話結束的手機頁麵,隻覺得心裏那種微妙的別扭感忽然就變得清晰了起來。他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周蒼山想。明明他和周青柏才是親兄弟,但裴佑言語間卻顯得跟周青柏更加親近似的。他的語氣自然而熟稔,好像無知無覺地就把自己和周青柏自然地劃成了一體,這通電話打完,周蒼山忽然有種自己才是外人的錯覺。是我想多了嗎?周蒼山納悶地想。這種微妙的別扭感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周青柏大概是情況穩定了,於是主動給他打了個視頻電話。視頻裏,周青柏看起來氣色還好,他大爺似地靠在床頭墊高的枕頭上,手裏捧著一碗晶瑩剔透的小葡萄,正在調整夾著手機的支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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