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決寒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麽不放下的早一點,隻要早一點,他就可以帶孟一一起離開,而不是再一次把他留在原地,被飛來橫禍折磨到命都快沒了。手指突然被捏了一下,抬眼就看到縮在病床上的人已經半睜開眼,正艱難地啟開唇:“哥……”眼淚瞬間衝出眼眶,傅決寒握住他的手,眨了眨殷紅的眼眸,開口時聲線顫抖得厲害:“乖乖……”“如果你醒不過來,我可能隻能跟著你去了。”孟一的眼睛睜大一些,用了全身的力氣卻隻發出一聲:“嗯?”傅決寒俯身湊到他麵前,溫熱的唇瓣吻上他鼻尖,柔聲道:“這一次,哥不會再讓你孤孤單單一個人了。”滿是血印的眼睛瞬間濕潤,孟一也想哭,但他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了,蒼白的嘴唇顫顫巍巍地擠出幾個字:“原諒我……了嗎……”“是你要原諒我。”即便拋下你那麽多次,還願意跟在我身後。傅決寒的吻向下,把他的唇瓣舔濕,說:“爸爸想認你做幹兒子,好不好?”孟一還懵著,聞言疑惑地嗯了一聲,“認……我?”為什麽呢?我總是在傷害你們。可傅決寒卻說:“因為我一個人同時擔負爸爸媽媽哥哥和愛人的角色實在是分身乏術。”“可是我唔……”未出口的話被傅決寒的親吻封住,他輕而又輕地啄吻著孟一的唇珠,溫柔而鄭重道:“否極泰來,我們小寶會有一個新的家,就讓前二十年留在過去吧,這次哥陪著你,重新長大。”作者有話說:後麵全是甜的了,孟家的人尤其孟清疏也會向小寶靠攏的哈。第60章 “若我死了”【有副cp,介意慎】戚寒傷的太重,搶救了整整七個小時才被推出手術室,直接轉入了重症監護病房。醫生當時拿著那五張病危通知書,和傅歌說結果全在今晚,如果今晚能醒過來就萬事大吉,醒不過來,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傅歌沒告訴任何人,包括傅決寒在內,隻是默不作聲地叫來了戚寒的律師,他知道戚寒早就立好了遺囑,隻是一直沒有拿給他看。“小先生,按照先生的意思,這份遺囑的最終解釋權歸您所有,您可以隨時修改其中任何一項細則,我們無權過問,隻不過要確認先生真的……”已經離世。傅歌沒有應聲,沉默地盯著那厚厚一遝紙,光房產登記就有七十多張,其餘動產不動產更是無法計量。戚寒把打拚了一輩子掙到的所有東西分成兩份,一份留給傅歌,一份留給傅決寒,剩下的零零碎碎打發給了二叔一家。除此之外,還成立了一項為期七十年的助學基金,定點幫助有能力就讀京城美院卻無法負擔高額學費的學子。傅歌指著那項基金,問律師:“我先生有說過為什麽成立這項基金嗎?”律師愣了兩秒,第一次從這個柔軟卻冷漠的男人嘴裏聽到有關戚寒的詞匯,還如此親密,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替自己的雇主感到高興。“有的。”律師躬身道:“先生囑咐我去辦時提了一嘴,但我一直沒能理解,先生的原話是:如果當時就有人成立這項基金,我的愛人或許不會吃那麽多苦。”翻閱遺囑的手一頓,傅歌驀地紅了眼眶。京城美院就是他當年心儀的學校,可惜因為戚寒造的孽,他連大學都沒能去上。被斬斷的夢想就是一根刺,埋在他心裏很多年,疼的不僅是傅歌,戚寒也同樣未能幸免。半指厚的遺產,能買下半個江城,可最大的兩位受益人卻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一個是要離他而去的愛人,一個是沒有血緣的養子,傅決寒說的沒錯,如果他們真的登上了飛機,留戚寒無聲無息地死在那場爆炸裏,可能連屍骨都沒有人給他好好收斂。那些旁係親戚隻會迫不及待地刮分掉他最後一絲血肉,然後把作惡多端的不肖子孫從族譜裏踢出去。傅歌把遺囑翻到最後一頁,看到戚寒的簽名底下還有幾行小字。打頭一句寫著:如果有人為我料理後事,勞煩幫我把這段話刻在墓碑上我希望等我死後,有人在茶餘飯後提起我這短暫的幾十年人生,不要隻說我父母雙亡,童年悲慘,品行不端,職業生涯劣跡斑斑,還會提起我有過一個像桔梗花一樣溫柔包容的愛人。他並沒有把我推進地獄,更沒有消磨我的生命或人生,他曾經給了我最快樂的兩年零十一個月,和一個可愛勇敢的孩子。雖然他們最終還是離我而去,但我已了無遺憾。溫熱水珠涓涓成線,滴落在紙麵。傅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在淩晨五點走進病房,距離醫生給出的“今晚”的期限隻剩一個小時,戚寒依舊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傅歌把所有保鏢和陪護都叫了出去,自己守在病床前,戚寒的後背幾乎被炸爛了,隻能在床上趴著,枕頭擋著半張臉,看起來卻意外的柔軟。傅歌握住了他的指尖,像閑聊一般開口。“我設想過無數次你的死狀,從二十多歲想到現在,甚至已經成為了我的睡前必備節目。”腦海裏有數不清的片段閃過,原以為早已不在乎的過往如今卻依舊曆曆在目。“二十三歲那年重逢,我用玻璃刺穿你的雙肩,捅破你的小腹,當時我就想,你最好失血過多直接死掉。”可惜你沒有。“後來你為了救我折騰掉半條命,又被醫鬧的歹徒用砍骨刀砍傷後背,那麽深的傷口,我許願讓你死了吧,死了我們之間就一了百了了。”可惜你也沒有。“再後來你被我害的名利盡失,身陷囹圄,差點在監獄裏度過下半輩子,我以為你終於能放過我了。”可惜你依舊沒有。即便被逼到那步田地,戚寒依舊能東山再起,無所不用其極地把他抓回身邊,永遠綁在籠子裏。“我一直以為你無惡不作,無所不能,所以炸彈爆炸你的血濺了我一臉時,醫生拿著那麽多份病危通知書給我簽時,我根本不相信你會死。”可惜,這次我好像又猜錯了。傅歌說著笑起來,殷紅的眼睛濕潤婆娑,如同攬了晨霧,但並沒有哭,語調平和地像在聊一本枯燥的書。“戚哥,如果真的不行,就別再硬撐了,也別太擔心我,你等我兩年,等我把阿決和小一安頓好,我……”話音一頓,他摩挲著戚寒的指尖,散淡的笑意仿佛把所有前塵都釋懷,“我去陪你吧。”“是不是還……挺意外的?”他抿了抿唇,溫熱的水蔓延到眼尾,很快伸手抹了,“我這幾十年,沒有多少光景是為自己活的,十八歲到二十五是為你,再之後是為恨,然後就是為了阿決。”“你鬆口放我走的那天,我甚至不知道我該去幹嘛,後來阿決被小一傷了,我就想那就全都留給兒子吧,把缺失的童年補給他。可現在小一回來了,你卻掉隊了,咱倆好像注定不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既然命運總是不由人,那就讓我自己決定吧。”他把遺囑拿出來放在戚寒床頭,隨手翻了翻,小聲說:“遺囑我已經幫你改好了,全都留給阿決,你再等我兩年,我得看著他和小一成家,把日子過安穩了,我才能了無牽掛。”“死了之後是不是就能放下所有仇怨了,真到那時候你還會那麽想要我嗎?”他垂眸去看戚寒,揶揄似的問,又自言自語地答:“如果要的話,你托夢告訴我,我再陪你走最後一段。”病房裏滿是儀器的滴滴聲,戚寒的呼吸也愈發微弱,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距離“今晚”結束隻剩最後半小時,傅歌起身拉開窗簾,準備迎接晨光。在門外站了半個小時的傅決寒扭頭離開,等待命運的審判。他回了孟一的病房,床上的小木乃伊剛醒沒兩分鍾,發現他不在正要按鈴,艱難移動的手指就被握住了。“……哥?”房裏暗,孟一看不清是不是他。“在這呢。”傅決寒打開燈,坐到他床邊,“疼醒了?”“沒,不疼,好多了,我都覺得我可以下床了。”“瞎說。”傅決寒嗔怪地捏了捏他的鼻尖,用棉簽把他的嘴唇沾濕,故作輕鬆道:“不舒服了就說,醫生交代了血不能給你,但擁抱和吻管夠。”孟一眨了眨眼,學著他的腔調道:“不舒服了就說,命不能給你,但小孟同學的擁抱和吻也管夠。”傅決寒愣了下:“什麽?”孟一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了,開口時帶著哽咽:“哥,你到底怎麽了啊……”怎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一半精氣神一樣,如同被一口氣吊著的行屍走肉。傅決寒垂著眼:“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他的愛人剛剛脫離生命危險,親人就又站到了懸崖邊,可傅決寒隻能站在一旁束手無策,因為和他搶人的,一個是死神,一個是爸爸的意願。這還是孟一第一次看到他這幅樣子,脆弱又恐懼,勉強裝作風平浪靜,實則嚇到戰戰兢兢。“是戚寒……對嗎?他現在怎麽樣……”孟一還記得最後幾秒是那個男人衝過來把他們護在身下,最後被炸飛出去,血肉模糊。不管他之前對戚寒有再多憤慨和怨恨,再氣不過他利用自己設計傅決寒,輪到生死麵前,都變得微不足道了,孟一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偉大的丈夫和父親。“還有半個小時。”傅決寒雙眼猩紅,握拳抵在唇邊,乞求一般道:“隻要在這半小時裏他能醒過來,我們就會有一個新的家,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如果醒不過來……”他深吸一口氣,苦笑的聲音發顫:“我就再沒有爸爸了,一個都沒有……”孟一震驚地張著唇,半晌說不出話,剛平緩下的心髒又陡然被揪起,結巴著問:“傅叔叔他……”“我沒有權利幹涉爸爸的決定。”傅決寒說:“他已經為我撐了太多太多年,很累了。戚寒是他心裏一根刺,也是吊著他的一口氣,這口氣散了,他就很難再撐下去了……就像你對我一樣……”人命有時渺小的可憐,即便如戚寒那樣的人,竟然也會被玩弄於股掌之中。孟一閉了閉眼,指尖勾住他的胳膊:“哥,你抱抱我好嗎?”傅決寒立刻俯身把他擁進懷裏,“難受了?”“我不難受,哥難受。”他摘了傅決寒的表,放在自己手心,把他的臉按在自己懷裏:“還記得我在直播間給你唱的那首歌嗎?”“《千千闕歌》?”“對。”溫熱的氣息落在耳邊,孟一吻著他的後頸,低如蚊蚋的聲音卻蘊含著萬千力量,他說:“這是你最懼怕的半小時,把它交給我,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我發誓哥這一輩子,都有我陪著。”在逃亡中哭喊到沙啞的嗓音此刻意外的柔軟,病床上柔軟脆弱的身體卻意外的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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