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直起身,沈時卻已經摁住酒瓶,兩人本就縮短的距離頓時貼合,他瞬間安靜下來,如雕塑般僵硬的坐著。“哢噠哢噠”這場越發變了味道的真心話大冒險中,褐色酒瓶再次停下,長頸瓶口晃了又晃,正正指向一個人。沈時漫不經心的撂下酒杯,伴隨著“當”的一聲輕響,他看了眼笑容僵硬的林子遷。“等等,”對上他不帶任何情緒的黑眸,林子遷後背汗毛直豎,心髒栓了石頭似的下墜,立刻說:“……我放棄!”“我自罰五杯。”“那是你的規矩,”沈時道:“我的規矩是,放棄自罰十杯。”十杯,這是要把人往死了灌。林子遷徹底沒了聲。他臉上總是輕佻的笑容逐漸變得陰鬱,盯著沈時看了幾秒,他往後一靠,嗤笑:“行,你問吧,我沒什麽不能說的。”沈時仿佛沒聽出他聲音裏的內涵,無聲的包廂裏,隻能聽見他不鹹不淡的提問:“上周末,我看見你和一個男生在天鵝酒店開/房。”嗡林子遷的臉色幾乎是刹那間變得蒼白,血液在身體裏急速逆流,他猛地抬頭,嘴唇抖了又抖:“住、住口!我放棄……”“那個男生是誰?”沈時抬眼看著他,把話問完,“朋友?”周圍人噤若寒蟬。……臥槽。大瓜啊。先前還感慨過林子遷和梁楓情比金堅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朝他們看去,隻看見梁楓黑如鍋底的臉色,以及林子遷充血的眼睛。看林子遷這臉色,那男的肯定不是梁楓吧。上周末……葉然沒來社團活動,聽說是繪畫專業聚餐?那梁楓應該也是在聚餐。隱形人一般的梁楓在眾人同情的注視下,死死攥起了拳。他可以和林子遷糾纏,也可以忍受林子遷的執拗,唯獨不能忍的就是,在眾人麵前被扒了老底,踩了臉皮。“……林子遷,”他在林子遷難掩慌亂的眼神中,一字一頓:“天鵝酒店那晚,我們到底睡沒睡?”*接下來的遊戲依舊有序的進行著,氣氛卻一直維持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中心點。酒瓶沒有再轉到葉然身前過。他安靜的穿上外套,圍上圍巾,這一晚上的鬧劇讓他心力交瘁,他半張臉藏在圍巾下,眼瞼垂斂著,表情靜而默然。某一時刻,大家都在為副社長很冷的笑話哈哈大笑,他輕輕起了身,對另一側的女生說了句‘去上廁所’,便從黑暗中離開。女生愣愣的應了聲,看著他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一陣的難過。……都怪林子遷。她突然生氣的想。借著玩遊戲的借口,實際上心思齷齪。她收回視線,正要喝口水壓壓火氣,猝不及防便對上了沈時看過來的視線。沈時的目光沉而有力,讓人不敢反抗:“他和你說了什麽?”“他說他要去上廁所……”女生下意識回答。沈時聞言點了下頭,起身穿上衣服,“謝謝。”圓桌對麵,林子遷和梁楓早已離去,不知道去哪兒處理彼此間莫名其妙出現的“新男友”。**酒店後花園。林子遷站在走廊上,低頭抽煙。細細的女士香煙燃了一半,他知道梁楓在找他,卻一點也不想見他,能讓梁楓著急再好不過,反正他們馬上就要完了,這次梁楓肯定不會放過他了,他要想別的法子拖住。……那晚沈時居然也在天鵝酒店。想到沈時,他的表情就是一陣猙獰,幾乎暴力的碾碎了煙,神經質的盯著雨幕。該死的沈時。該死該死!走廊沒有擋雨棚,狂風暴雨盡數穿過廊簷,細細密密的染濕了他的衣服。他隻穿著風衣,馬丁靴踩著旁邊的石凳,忽然從身後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被滂沱的大雨遮掩的斷斷續續。他笑了下,竟然還有點高興。梁楓這次來的倒是快。他又抽了根煙,看著天邊黑壓壓的烏雲。烏雲層中爆發出恐怖的雷聲,“轟隆”一聲巨響,雲層如煮沸的水,變幻多端。腳步很快在背後停下,林子遷漫不經心的說:“來了啊,這次來得到是快”“砰”他瞳孔驟然放大,被一腳狠狠踹飛到走廊角落,劇痛霎時從後背傳遍全身,連骨髓裏都是針紮般的痛楚。他一口氣沒喘上來,立刻忍著劇痛轉頭。漫天大作的風雨中,沈時背著光,高大筆挺的身影壓下一片陰影,他居高臨下的站著,正像看一個死人一般,平靜幽冷的看著他。巨大的危機感頓時浮上心頭,林子遷完全沒想到總是一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模樣的沈時,居然會直接動手。他手心蹭到了地麵,火辣辣的疼,心情急轉而下,麵上還是輕佻的笑:“怎麽了?玩不起啊?”“嗯,”沈時不疾不徐的朝他走來,淡淡的說:“我玩不起。”又是一拳砸到了臉上,劇痛深深的滲進麵部每一個角落,林子遷痛苦的呻/吟出聲,身體蜷縮成一團。沈時瘋了,他怎麽敢的……?領口被粗暴的提起,廊簷外的狂風猙獰如鬼影,裹挾著黃豆大小的雨點盡數砸在兩人身上。在被碾壓式的踩著尊嚴,發狠的揍了幾拳後,林子遷才從沈時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濃鬱的、陰鷙的戾氣。他痛的渾身麻木,眼睛都睜不開,卻突然神經質的笑出了聲,聲音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你盡管打,再打下去……我要是死不了……”“我賠得起。”沈時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瞳孔黑的純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透著絲不加掩飾的涼薄:“你可以試試。”林子遷霎時打了個寒顫,慘白的臉像被抽幹了血色,從沈時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堪稱冰冷的威脅。沈時瘋了!絕對是瘋了!他終於感受到了恐懼,艱難地揮拳反擊,卻被一腳踩住小腹,沈時毫無情緒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林子遷頭一次感到後悔,為什麽要去招惹這麽一個神經病。電閃雷鳴間,兩人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你們在幹什麽!”梁楓的身影漸漸清晰,他粗喘著氣,渾身濕透了,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風雨嘩嘩刮過,他的目光從站著的沈時掃到虛弱的林子遷,“沈時?……你要殺人嗎?!”為了找林子遷,他幾乎跑遍了酒店,所有積攢的鬱氣在看到林子遷慘狀的同時,無縫轉為了怒火。林子遷確實沒幹人事,但不代表沈時能這麽囂張!他以為這是哪?他家後花園嗎!梁楓看著被沈時踩在腳下的林子遷,林子遷素來精致的穿搭已經徹底變了樣子,頭發髒亂,風衣破破爛爛,鼻青臉腫的,看見他後頓時小聲的動了動嘴,像在求救。他瞬間紅了眼睛,揮拳衝了上去:“你還不滾開!”……淅淅。天空像破了個口子,雨下得更大了。沈時在這片雨聲中,說:“我真是煩透你們了。”他聲音不大,隻有林子遷能聽見。林子遷一向恣意的臉上浮現出恐懼,掙紮著對梁楓搖頭:“別……”話還沒說完,他便聽見了一聲慘叫。“砰”梁楓被粗暴的掐住脖子,像毫無反抗之力的魚肉一樣,在飛起的塵土中,猝然倒地。他被沈時踩著小腹,麵容漲血而浮腫,嗓子卡的擠不出任何一個詞匯,連呼吸都是艱難的。這張臉正對著林子遷的方向。林子遷目眥欲裂,心髒和靈魂在這一刻痛的如同要裂開,他整個人崩潰的、扭曲的顫抖起來,五指胡亂的在空中抓住沈時的衣角,竭盡全力地想讓他停下動作。“看見了嗎?”沈時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我已經忍你們很久了。”梁楓在沙啞的痛呼。林子遷臉上的肌肉凝成一團,能看見凸起的血管:“看……看見了。”他近乎絕望的明白了沈時的意思,麻木的移開視線,卻被猛地抓住頭發,與梁楓繼續麵對麵的對視。沈時聲音平靜,骨節分明的大手蓄著強悍的力道,對他說:“看見了就好。”“再敢出現在葉然麵前,下一次你就去醫院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