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庭艱澀的組織語言,在消息欄打打刪刪。-是這樣的,剛才沈時跟我說,他也彎了。他歎了口氣,繼續打字。-我懷疑他應該是受刺激太大,然後有點性取向紊亂。-你是沈時最好的朋友,我沒見過沈時像對你這樣對待其他人,他或許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所以催眠自己成為和你一樣的人,這樣你們就能繼續平靜的相處下去。-但是我想了想,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催眠彎了的話,對你來說不算一件好事。-你不用因為取向的事情覺得對不起他,沈時說,他對你的取向隱隱約約有過一點猜測,但他即使知道,還是願意和你做朋友。-所以我想請你去勸一勸他,或許他現在隻聽得進你說的話。-他現在在後花園的長廊,但具體在哪裏我不太確定。…………雨下的越來越大。天空是翻滾的陰沉。沈時坐在長廊的台階上,漫不經心的看著珠子般串聯成線的雨幕。他長腿鬆鬆弓起,半濕的頭發淩亂的朝後捋去,露出冷淡又暗含戾氣的眉眼,他現在心不靜,回別墅的話可能會撞到葉然。雨勢滂沱,狂風漫卷。又一陣雨灑在身側,沈時看了眼,便移開視線。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在近處停下,被風雨掩蓋的音調不齊。他沒回頭,聽著來人輕輕走到身側,靜了幾秒,蹲下了身。於庭可算識眼色了一回。他隨意的想。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廊簷外的雨勢終於不再被狂風吹得亂晃,而是劈裏啪啦的重重砸向地麵。沈時逐漸察覺到不對。於庭沒這麽安靜。他側過頭,眼皮漫不經心的撩起,對上了一雙微微低垂著的,清澈而溫吞的眼眸。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操。舌尖也點了點臉頰,下意識調整角度,遮住下頜的傷。葉然頭發微濕,羽絨服外套沾了水,顏色很深。他眼周有些泛起的薄紅,眼尾細細的淚痣垂墜著,隨著眼睛垂斂的弧度,輕輕向下落,黑色的高領毛衣遮住了他的下頜,他聲音很安靜,沒有再與他對視,而是慢慢的說:“……對不起。”“我騙了你。”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風雨聲。雨水如屏障阻隔出這不受打擾的氛圍。沈時喉結上下滑了滑,黑眸緊盯著他有些懨的眼睛,低聲說:“我也騙了你。”葉然抬眸看他。沈時平靜的與他對視,“我知道你的秘密。”葉然不受控製的眨了下眼,許久,才小聲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他自認為掩飾得很好,從沒有在沈時麵前談論過任何和同性有關的話題。沈時靜了幾秒,目光垂下,似乎是在回憶,片刻後,他對葉然道:“有一天晚上,你說你願意和林飛鵬一起洗澡。”葉然一懵,這不就是在他說自己是直男後的第二天。沈時說:“在林飛鵬提出各種建議後,你都很積極的回應。”葉然吞了口口水,仔細回憶那天具體的事,情緒錯亂下,他想不起更加細節的片段。沈時仿佛看出了他的慌亂,語氣更加平和,淅淅瀝瀝的風雨中,隻能聽見他的聲音。“你不是這樣的性格,一切變化都是因為我說了我不喜歡同性戀,”沈時輕聲愈輕:“葉然,對不起。”葉然手指蜷了蜷,心跳的莫名有些快:“沒有,每個人性取向自由,你不需要因為我……改變自己。”沈時緩緩抬眸,漆黑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葉然想到剛剛從於庭那裏聽到的話,心跳漸漸平複,愧疚如潮水般湧來,他想不到沈時會因為他是彎的,而在潛移默化中認為自己也是彎的。……沈時果然一直這麽好。有這個朋友,值了。“沈時,我們還可以當朋友的,”葉然說,“朋友之間不需要一方遷就另一方。”他薄薄的丹鳳眼斂著柔軟的水光,睫羽細而長,沈時沉沉的看著他,幾秒後,他移開視線,隨意的問:“於庭找你了?”葉然沒說話。沈時點了下頭:“那他應該和你說了,我彎了。”葉然心跳的越發快,他抿了下唇,認真反駁:“你沒有,你隻是……有點認知混亂。”沈時也很耐心的對他說:“我確實彎了。”葉然搖頭,看他的眼神越發無奈:“你沒有。”親手將自己變成以前最討厭的樣子,沈時應該也很混亂。“葉然,”沈時叫著他的名字,一字一頓地說:“我彎了。”“沒救了。”烏雲從四麵八方漫過來,穿不透任何光線。豆大的雨滴從堆積的雲中降落,隨著大作的寒風,重重打在花園的小水坑裏,濺起接連不斷的水聲。葉然愣住,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有些僵,黯淡的光線中,沈時眸色極深,黑沉沉的,看不見底。葉然與他對視,幾秒後,固執的垂下眼,繼續說:“你沒有,沈時,你是直的。”沈時沒再說話,隻是神情淡了些。長廊之外風雨交加。內裏卻昏沉而寂靜。葉然安靜的蹲在沈時身後,許久,沈時忽然出聲,聲音混合著雨聲,冷淡而平靜:“葉然,我就是彎了。”“我和你一樣,也是同性戀。”葉然啞然,心跳的莫名有些急促,這一次他忽然說不出什麽話,隻低著眸,蹲在沈時身後想辦法。沈時似有所覺,側過頭,他不鹹不淡的,像要加深葉然的記憶和認識,再次重複:“葉然,我是同性戀,我是彎”你是個什麽同性戀!你知道什麽!葉然咬咬牙,閉著眼睛,橫衝直撞般撞上沈時的側臉,嘴唇不知道印到了哪裏,觸感柔軟而溫涼。他耳朵很熱,立刻站起身遮擋自己的不自在,寒風拂麵,降低了他唇上的溫度。他低頭看著坐在原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沈時,也一字一頓的跟他說:“沈時,我這樣的才是同性戀。”而沈時,依然是直男。或許會因為他而暫時性的對同性戀抱有寬容的心,但時間越久,這種寬容也會隨之消失。直男和gay之間天生有壁。無法打破。葉然說完,又一陣愧疚和落寞,沈時應該會感覺很惡心,希望這樣能讓他真的清醒過來。到此為止,才是為他們這段友誼畫上的、最圓滿的句號。“你這樣的?”出乎意料的,沈時緩慢出聲,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他臉上:“是哪樣的?”葉然硬著頭皮:“就是能和同性接……接吻的。”“哦,”沈時點頭,“我也可以。”葉然看他一眼,震顫不安的心髒卻緩緩平穩下來。你怎麽可以?你氣的耳朵和脖子都紅了。沈時膚色蒼白,五官之上眉眼最為出眾,猶如濃墨勾染,黑沉沉的,狹長而深邃。於是其他色彩也會顯得很明顯,比如憤怒時,脖頸和耳朵升起的薄紅。此時此刻,他耳廓和頸側的薄紅極為明顯,神情雖還是冷淡且漫不經心的,但這點顏色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葉然不再反駁他,嗯了聲,“我還可以和同性做很多親密的事。”沈時搭在膝蓋上的指尖撚了撚,“我也可以。”葉然看著他更紅的頸側。……光想一下,就這麽生氣嗎?他深吸一口氣,看沈時強撐著不示弱的模樣,狠了狠心,忽然蹲下身,再次飛快地親了下他的側臉,唇瓣的觸感比之剛才更加柔軟,是有點熱的溫度。他心跳的砰砰作響,鼓膜都在顫動。有了準備後的親吻,即便他刻意去忽視,感官依舊被無限放大,他直起身,耳朵紅的發燙,忍下恥意,插在口袋裏的五指已經緊張的攥了又攥。“這次呢?”他問。沈時一時沒說話,表情照舊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