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走了啊”
目送飛走的直升機，湊漏出了失望的聲音。
原本希望直升機能夠回收訓練生的，但事與願違。
那直升機是可以收容十名左右遇難者的大型機體，但是它卻徑直飛走了。
是沒看到漂流者嗎？
這不可能，湊想。
直升機的飛行高度不是很高，考慮其飛行路線的話操縱者肯定應該看到湊等人的。隻能認為他們故意視而不見了。為什麽會這樣還無法確定。可能是他們也確認到了怪物的存在，為了自身的安全第一所以才這樣。又或許他們有什麽緣由，不方便就住湊他們。
無論如何，推論下去都是沒用的，無法改變被扔下的事實。
“……要找艾修教官啊。”
星野夏香腫著眼睛嘟囔道。櫻色的領域不安定地抖動著。
這個性格純真的青梅竹馬比起自己未來，更加擔心別人的安危。
“她一定，很害怕。快點找到她，一起回去吧。”
結果，這成為了生存者們共同的意見。
湊也不希望拋下艾修瓦林。
但是另一方麵，考慮訓練生的安全，湊也希望先將她們送回人工島，這讓湊有些猶豫不過很明顯她們是不會同意這麽做的。與其長時間爭論“回去”還是“不回去”，團結一致行動反而更安全。
所以就尊重她們的意見，決定大家一起回海底設施。
◇◆◇◆
回到海底。
水路的入口處還留著艾修瓦林帶到設施內部的紅纜繩和為她留下的海中用留言板。
終於要進去了。
隧道的構造本身很狹小，大概是兩個人勉強能並肩前進的程度。
但是並沒有勉強的必要，所以他們決定排成一列前行。順序是最前是湊，之後是米歇爾，夏香，梅花，最後是科洛。姑且算是考慮到與怪物遭遇的可能性的隊形。
“那個，湊教官？”
艾修瓦林的紅纜繩全長是五百米。在走到大約一半距離，在第二個拐角處往右拐時候，配置上必然在湊背後遊泳的米歇爾很明朗地來搭話了。真是讓人佩服，這種情況下她仍然保持著一貫的開朗，聲音就像往常一樣慢吞吞。
“怎麽了？”
“這個水路，真的能通到裏麵嗎？”
單純隻是疑問而已。
“雖然不確定，但是有這個可能。”
“但是啊，按照我的想法，不是有水壓相關的問題嗎？應該不會直通的。因為水會入侵到設施裏去啊。這方麵你怎麽想的？”
“如果這個設施是按照理論正常建設的話，裏麵應該有多層閥門之類的設備的。”
“那是什麽？”
聲音中能感受出她的好奇心。這個給人感覺是隻愛時髦的女孩子，沒準很意外的對這種理科係的話題也有興趣。
“大概是用門把水路分成幾個水槽，定期重複排水和給水的過程這種感覺吧……實際看一下理解起來應該比較快。”
不久隊員們就遇到牆壁無法繼續前進。
大概是鋼製的金屬牆壁。
這是多層閥門的第一道門。看來紅纜繩就是在這裏被一切為二的。
身後傳來夏香的事實描述。
“咦，死路？”
“大概稍微等會兒就會開了。——啊，想起來件事。門開的時候水會流進下一個水槽所以吸引力會很強，大家最好用領域固定一下位置。稍微離遠點吧。”
不久之後嘎吱嘎吱的聲音回響在水路中。
如湊預想的那樣，第一道門升了起來。那是厚度在五米左右的鋼鐵大門。為了抬起這個大門的超強力馬達和消費的巨大電量，是海底設施即使在二一四五年的現在也被認為是不經濟不現實的緣由。
門打開的同時，被深海一千五百米的水壓壓擠的海水一下子衝進了空著的下一個水槽。如果禦水師的領域中沒有水中控製能力的話，會被卷進去被水輕鬆地攪得稀爛吧。深海中水的重量是駭人聽聞的。
隨後最初的水槽被海水充滿，激烈的奔流漸漸平息下來。
“走吧。不快一點的話門要關上了。”
湊等人進入到水槽裏後，最初的大門開始緩緩地下降。
剛才為止都很狹小的水路一下子變寬，天花板也變高了，整體變得寬廣了。善於測量的湊目測了一下，儲水量為五千噸。打比方的話就是十個二十五米的遊泳池大的空間。
稍微等了一會以後，這次換第二道門打開了，海水開始朝湊等人所在的第一水槽的下一個區域移動。
而且，第二水槽像滑梯一樣是傾斜的。從這裏開始是利用重力讓水落到下麵。
“要、要掉下去了！”
明明已經事先提醒過要抓緊紅纜繩了。
那個有點運動白癡嫌疑的夏香還是漂亮地開始下落。這種情況倒像是藝人出演的綜合節目的企劃裏會有的內容，湊一邊從容地這麽想著，一邊在青梅竹馬急劇滑過身邊的瞬間抓住她的手。
有點沉。
由於不可抗力，而將全身體重吊在了湊身上的她，臉上露出苦笑。
“……謝謝，湊。這個，那個……”
“沒關係。比之前要輕一點了。”
夏香的臉瞬間紅的像蘋果一樣。啊，失敗了啊。
◇◆◇◆
那之後又穿過了五個水門，終於來到了設施的內部。
艾修瓦林留下的紅纜繩已經在最初的水門處切斷了。之後隻能老老實實靠兩腿去尋找她的行蹤了。
爬上鐵製的簡易樓梯，從設備室進入走廊。
最初映入視野的是白的讓人難以置信的純白。
簡直就像b級sf電影中登場的宇宙飛船內部一樣，有種讓人覺得是故弄玄虛的寬廣走廊。天花板和牆壁，就連地板都統一成清潔的白色，再加上強光照明的反射甚至讓人覺得眼睛痛。但是要說方便的話也很方便。因為沒有多餘的顏色，假如有怪物潛伏的話應該也很顯眼的吧。
在走廊上雖然發現了幾道門，但都安裝了讀卡器房門緊鎖。敲門或是呼喊也全無反應。
沒辦法隻能繼續深入前進。
“結果，這裏到底是什麽係的建築啊？”
也就是說，是為了什麽目的而建造的設施呢。對於米歇爾提出的問題，當然無人能夠回答。
但是雖然無人出聲，但應該有幾個人腦中浮現出同樣的想象。
把將其明確說出來的是梅花。
“預測是，製造怪物的工廠，之類的”
沉吟之後，湊也點頭同意。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麽考慮才是最合理的吧，所以說情況很糟糕。”
突發的未確認生物的橫行。
存在於同一海域的目的不明的海底設施。
認為這兩個有關聯是自然的想法。
但是，米歇爾還是沒有完全接受這個說法。
“唉？但是，造出來那樣的，不可愛的東西誰會獲利啊？”
“希望戰爭的窮國”——回答人也是梅花。“簡單的說也就是生物兵器。很有可能的事情。”
生物兵器的開發自然是違法的，但如果實現的話就能產生龐大的金錢利益。
所以才是最適合在這種不經濟的海底設施進行的研究，要避開世人的耳目推進研究，深海正好是最合適的空間。
湊他們大概是運氣太壞被牽連進去了。
“——噓。不要說話，危險。”
臨近l字路口。
正當大家在為走左邊還是右邊猶豫不決停下腳步的時候。
梅花突然用手指貼在嘴唇上，要求大家保持沉默。湊趕緊閉上半張開的嘴，倉促環顧了下四周。那裏還是隻有那個沒有存在感的白色走廊。不清楚她到底察覺到了什麽。
梅花放低聲音，把自己感知到的異常說了出來。
“有聲響。”
話雖如此，湊豎起耳朵聽也仍然沒有聽不到任何動靜。
“這節奏……應該是腳步聲。但是不是鞋子的。噗嗒、噗嗒的。有點濕濕的聲音。”
湊感到了自己的胃仿佛被什麽東西抓緊的感覺。
走廊上依然沒有任何東西。但是梅花卻說聽得到腳步聲。
在哪裏？
是什麽？
世上再沒有比無法確定本質的現象更恐怖的東西了。在搞清梅花聽到的聲音的來源之前，這種內心的慌亂大概不會平複吧。
“……”
誰都不敢出聲，隻是自發地湊到了一起。
之後馬上湊也終於聽到了那聲音。
——啪嗒、噗嗒。
像是水滴滴落的聲音。
噗嗒，噗嗒，可疑的聲音那之後也回響在走廊上。
貌似是現在所在的l字路口往左拐的方向傳來的。
噗嗒，噗嗒。聲音漸漸變大，逐漸清晰——噗嗒，噗嗒，噗嗒噗嗒噗嗒，嗒，嗒嗒嗒嗒！——間隔也漸漸變小。
就像腳步聲的主人開始跑起來了一樣。
到此湊終於意識到了其“異常性”。
聲音和視覺的不一致。
“……難道說？”
那家夥應該早就處在視野範圍內才對。
“大家，退後！”
——看不見的敵人。
如此判斷的之後湊立刻拔出小刀一邊啟動mai。
《mai》※確認有不可視移動物體。※對應困難。※推薦逃跑。
《mai》※以步行音為基準生產假想物件。※不推薦過分信賴。
就像聲納利用音波那樣，聲響是有效的索敵手段。
通過回響在走道上的腳步聲大致推斷出對方位置的mai，在湊的視野裏展現出隻有他看得到的圖像。
那是很像會在古老的3d遊戲中出現的，正八麵體物體。
指示了敵人可能存在的大致位置。
——幾乎就在眼前了。
“唔哇！？”
嚇的心髒快要跳出來的湊在mai的催促下就這樣扭身避開了和八麵體的衝突。
在做回避動作的同時還刺出了小刀。在這個過程中已經幾乎與湊的意誌沒什麽關係，接近是mai的全自動反擊動作了。也不知道對方的頭部在哪個位置，總之先瞄準假想物件的中央刺了出去。
手上傳來刺中的感覺。
下一瞬間異常的慘叫向湊的鼓膜襲來。類似野獸的，但是跟這個世上的任何一種動物都沒有相似性的聲音。
伴隨著衝擊。
“——啊！？”
即使知道大致位置，也無法把握它的具體動作。可能是敵人掙紮的時候撞到了它身體的一部分，側頭部被強大的力量打中導致湊的意識有點渙散。回過神來湊已經躺倒在地上，手上也已經沒有了小刀。脖子沒有斷掉大概就算是幸運了。
但是狀況仍在持續。
就在耳邊，就傳來了噗嗒的聲音。
無機質的八麵體過來覆蓋了湊的整個視野。
《mai》※預測對象急速接近。※優先回避。※回避困難。※注意衝擊。
“唔……”
腳動不了。大腦還沒有從衝擊中緩和過來，短時間內大概無法正常行動。
這時疾風掠過。
血液四散。
但是那並不是湊的血。大概是眼前的這個“看不見的某個東西”的體液。像是被用水衝淡過一樣，淡粉色的血液。
回旋的青龍偃月刀。收回武器的梅花有點缺乏自信的歪頭問道。
“…………ok？”
“ok，雖然不太確定。不過我想剛才那招擊應該結果了它。”
無疑是結束了。突然出現的看不見的敵人被梅花一刀斬殺。
證據就是，在眼前逐漸浮現出兩塊白色肉塊一樣的東西的輪廓。
跟在海中看到的那些不同，完全是新種。
怪物整體上甲殼類的特征比較明顯，就像龍蝦強行弄成人型一樣的樣子。死後數秒，它從白色變色成深綠色。這大概是它原來的體色吧。
湊鬆了口氣。
“……得救了，梅花。好厲害啊，靠感覺砍的嗎？”
“我看到了教官的小刀。所以覺得，大概是那兒。”
“原來如此。”
之前刺出的湊的小刀殘留在怪物身體上，看來起到了標誌的作用。
剛碰上就打倒真是太好了。
看了一下其他訓練生的樣子，大家像是不理解發生了什麽的樣子，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不久後科洛開口道。
“……有，怪物嗎？兩人還真能及時對應啊。”
梅花挺起胸。
“腳步聲很大。難得的透明化就沒意義了。應該學習下肉食動物。”
“抱歉潑個冷水，叫我再做一次同樣的事情可沒信心做到啊。”
像這樣的家夥要是出來兩隻、三隻那絕對麻煩得要死。
這裏比想象的更危險。現在馬上離開設施比較好吧。內心深處明白這是賢明的判斷。
“湊。”
夏香湊到身邊。有點擔心的抬頭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
“變紅了啊，痛嗎？”
她指的剛才和怪物接觸到的頰骨附近。與其說痛，不如說已經沒有感覺了。明天大概會變成頭部震顫症吧。
但是當然要裝成沒事的樣子。
“有點點。隻是擦到罷了。”
找到艾修瓦林的話一定要這麽挖苦她。
托你的福我臉腫了哦。
透明化怪物的存在告訴了湊一個事實。
剛才的怪物移動時，肉眼連輪廓的陰影都看不到。這種程度的保護色能力不存在於自然界。
不，就算以人類目前的科學水平也還無法實現的“完全的光學迷彩”。
也就是說是不科學的。物理的矛盾。
但是，雖然似乎物理上難以實現，現代社會卻有讓其成為可能的要素存在果然還是，索拉利斯。
超脫於世間常理的新時代的力量。
現在，世上也存在擁有類似透明化能力的禦水師。
由此湊開始思考，至今為止出現的怪物，“莫非是一種禦水師嗎”？這樣的話它們是實驗生物這個說法也更有說服力了。
索拉利斯的異能雖然是也可能被各種惡用，但因為是難以量產的稀少存在，在靠量說話的戰爭中無法成為大的威脅，這是當前的現狀。比如就算科洛有切開萬物的能力，讓他與一百個經過訓練的士兵為敵的話贏麵也不大。因為他們所有人都可以使用量產的遠距離步槍及迫擊炮。而這個人數可以不止於百人，可以增加到千人，萬人。量產性一直是對於兵器的重要要求之一。
但是另一方麵，成為禦水師的適合率非常低。隻有0.1%以下。
要想顛覆這個數字所需要的人類的被實驗者，和隨之發生的費用是駭人聽聞的。
——那麽。
從一開始製造適合索拉利斯的生命不是更快嗎？
◇◆◇◆
它好似野狗一樣啃食著屍體，用不帶感情的眼睛望著天空。
湊一瞬間藏了起來，身旁好像有人屏住了呼吸。夏香用手捂住了嘴。不知是被怪物登場嚇到了呢，還是說看到了那家夥牙下之人，分崩離析慘不忍睹的下場呢。雖然在湊看來像是個穿著白衣的男性，不過說真的，都被啃成那樣誰也不能確認了。與其說是人類，還不如說是人的一部分更準確。
通過走廊之後，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空間。
是數據中心，或者類似的什麽地方吧。四周被玻璃板圍住，從外麵也能看到裏麵。擺放著台式機和顯示器之類的各種各樣的器材。
那裏有三隻怪物，和數倍的人類屍體。
一看就知道這裏發生過血腥的慘劇。
玻璃間裏的那些，就是在海上襲來的慘白的人形怪物。靠著發達的前足，在室內漫無目的地徘徊著。
就算想繞著走也就這麽一條路了。若要再往裏走無論如何也得從那間玻璃屋的旁邊走過。
怎麽做最好？
在湊躊躇的那一瞬，某個少女開始行動了。
是科洛。
黃金色的領域卷起漩渦。
“你這是白費時間。有必要一次次停下來嗎？”
“不，等會兒……”
晚了。
她的攻擊快得可怕。
寶石一般飛舞而起的領域用線連接描繪出數個三角形和四邊形的平麵。在那個二次元的限定空間內產生了天體級別的高壓，並以高速射出。
厚度壓縮到0.1毫米以下大質量的領域，無聲又毫無抵抗地通過物質。穿過玻璃切削著怪物們的輪廓。
和遊艇上那次戰鬥一樣，壓倒性地蹂躪著對方的生命。
總算理解為何出色的禦水師會被喻為兵器了。
即便在他們之中，若將科洛的能力用在破壞上也是無與倫比的。無論是僵屍也好怪獸也罷都能一網打盡。
然而，因自信而導致的獨斷專行也算是一種惡習。
“你看，多輕鬆。”
圓滿地驅除了全部的怪物之後，帶著一股得意勁轉過來的那臉蛋也確實可愛。
話音剛落，玻璃被她的領域切得脆弱不堪，撐不住自重一口氣崩塌了。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所以說讓你等一會兒的嘛。
“喵嗚。”
因為有著時間差所以她本人都嚇得縮起了肩膀。
“……這、這玻璃真脆啊。倒是做點防碎的處理啦。”
“別一個人衝太快。弄這麽大動靜搞不好又會摸過來一批。”
“到那時我會負起責任打倒的啦。來吧，快點去找艾修瓦林教官吧。我一秒都不想在這血腥味撲鼻的地方多呆。”
少女舉起手來，好似為自己親手開拓的道路而自豪一般。
無論何時她都是那麽積極向上。
走進玻璃間，裏麵散落著曾經是”人”的東西。
“……嗚啊，真難受——”
太過刺激的場麵與氣味讓米歇爾不禁捂住了嘴。屍體中有天靈蓋大開、腦漿四濺躺在地板上和散落著的文件一起睡覺的，也有上半身打成肉醬、揉成一團趴在辦公桌子上的。但米歇爾和科洛感覺還是比較剛強，臉上帶著心酸的表情直麵這一切。即便是湊這個大男人看了這慘狀也差點失去意識。
夏香臉上不見一絲血色，隻盯著腳邊往前走著。包裹著夏香的領域變得相當不安定，混亂到有些異常，注意到這些的湊拉著她的手在前麵引導，好讓她不被絆到。
搞不好今天早上開始的精神負荷已經浮到了表麵。
“感覺怎樣？沒事吧？”
“……嗯。我能自己走。沒關係的，繼續前進嗎？”
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笑容。太不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勉強，這可不行啊。
從屋子的入口到出口也就十米距離，卻給人十倍於此距離的感覺。
在走到七米的地方，湊從腰間抽出匕首。
“都停下。”
在桌子的死角處傳來玻璃被踩到一樣的微微聲響。
差不多與此同時，比湊聽覺更敏銳的梅花好像也聽到了似地，從領域中將青龍偃月刀具現化，擺好了架勢。
“右邊。放著塑料模型的桌子後麵。好像有什麽。”
隻晚了一瞬，科洛也展開了領域。
好在這次在攻擊前先確認了。
“連障礙物一起轟掉嗎？不過，要是有生還者的話……”
“我來確認。”
“很危險……要不我——”
“死角多的地方我比較擅長。沒事，你在這裏守護好大家。”
不是逞能，而是事實。
如果說科洛走的是”確認攻擊對象””準備攻擊””發動攻擊”這樣的思考步驟，湊的能力mai則是把這些進行”批處理”的。
因此在被奇襲的時候進行緊急回避或反擊方麵特別厲害。
不過，湊自己也明白。
這個能力守護自己倒是出色，但是用在守護他人時就不一定了。
正因為如此，危險的任務自己應當率先接手。
把訓練生們留在原地，湊去偵查聽到的聲音的真相。
慎重地在桌子密集的空間裏前進，馬上就窺到了懷疑的那個藏身地。
《mai》※確認已知敵對生物。※預測此生物發動攻擊。
與它對上了眼。
果然麽。怪物張著那走型的嘴，應該是趴在地板上抬頭看著湊吧，馬上就流著口水飛撲了過來。明顯是在埋伏——難道說是製造聲音來引誘獵物？也許是想多了，但如果是事實的話這玩意也夠狡猾的。
不過，有九成都在預料之內，湊並沒怎麽動搖。
根據現狀，就不用匕首了。效果不好。以湊現在的裝備，要給對方造成傷害有點難。湊可沒有打無謂持久戰的意思。
解決這種家夥最實際的方法是交給科洛的擴張能力。
也就是說，當前條件下需要湊做的就是個”前戲”。
如何給少女們製造出容易攻擊的狀況，這是他必須專心去做的。
怪物的牙就在眼前。
湊等到怪物衝到離自己最近的距離時才側過身子躲開它的頭部，——與此同時用自己的手臂鎖住怪物的頭部，如同之前那次一樣用合氣道的要領把它扔飛出去。
和職業摔跤裏麵使用的腦部炸彈摔差不多，把怪物仰天扔在了桌子上。
之後就交給科洛，用領域連同桌子一起轟掉即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湊這才發現，猛地大喊道：
“在你們背後！”
正好和湊戰鬥這一帶的方向相反。
訓練生們都在關注著這邊，但她們的背後，又有兩隻怪物從陰影中現身。
是佯攻。
以一隻為誘餌，其他個體偷襲。獅子一般的狩獵方式。
湊的提醒話音剛落，打埋伏的一隻馬上就向少女們開始了襲擊。科洛也好米歇爾也罷都慢了半拍，沒有時間來確認偷偷摸過來的敵人。
然而，有一名訓練生察覺到了。
五感敏銳的梅花?李比湊的警告更早一步轉過身去，高高舉起青龍偃月刀——
用盡渾身的力氣從正上方砍倒了它。
異形的頭部裂成兩半落到了地上。刀劍狀的領域深深地陷入了地麵。腦袋瓜被開了瓢的怪物兩隻胳膊抽搐著。這些都隻發生在一瞬間。
科洛她們察覺到背後的異常已經是在此之後了。
還有一隻。
“——該死！”
科洛明顯動搖了。
現在是被湊的對手和梅花的對手，前後兩邊的怪物夾擊的狀態。少女好像是在為該先打哪一隻而猶豫，連帶著攻擊也變慢了。
《mai》※確認敵人a恢複行動。
同樣在交戰的湊咂了咂舌，急忙反手握住本沒打算使用的匕首。
被投技扔到桌子上的怪物爬了起來，用它那熊一般粗大又如人一般發達的手臂準備捕殺獵物。站在地上的湊低下身子躲過，朝著它的喉部將匕首捅了出去。不過隻是杯水車薪……它們旺盛的生命力比什麽都恐怖。
比起這些，訓練生們也更令人擔心。
——三秒後，科洛終於將黃金色的領域展開到最大。
少女煩惱之後得出的答案，是決定以湊正在對付的那個為目標，作出高壓平麵——但湊和怪物之間距離沒拉開，她又猶豫是否該攻擊了。又一秒之後，湊從怪物的頭部拔出匕首，向後一個大跳。這時候科洛的討伐射擊才到。將怪物所在的桌子徹底破壞。以上需要五秒。
這段時間，梅花不得不一直集中對付背後的敵人……
勝敗完全得交給擅長武術的中國少女左右。
在第二隻行動之前，她衝上前去，青龍偃月刀畫了個弧，切斷了敵人的前足。在破壞了它的平衡以後，又一個提刀，毫不留情挑飛了腦袋。
科洛、梅花和湊三人，在同一時刻各自都有行動。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就是這三人的”真空期”。
“——上麵！”
米歇爾驚喝一般的聲音傳來。
玻璃屋的天棚。
那裏出乎意料地高，在這個瞬間，成為了最隱秘的死角。直到此時也沒有人知道，怪物的前足好像有強力的吸盤般的東西，哪怕是在牆壁或者天花板上都能高速爬行。
這奇襲戰術簡直就是在無聲地教你事無三不成的道理。玩到這個程度甚至能使人感受到了對方的智商。湊他們一處被動處處被動，空檔被完全抓住。
盤踞在天花板上的第四隻怪物，張開能輕易吞下人頭的嘴，衝著下方五米處的訓練生落下。
它的目標是——科洛。
她正好是處在發出了最初的一擊的當口上。
這時候雖然米歇爾發出了警告，但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了。
之後科洛會被兩米長的龐大身軀摁倒在地，那脆弱的頭蓋被啃個粉碎——那幾乎是必然發生的狀況。
由於怪物的身體在空中停住了，她才逃過一劫。
“哎”
正確來說不是停住，而是”延遲下落”。
這個情形看上去像是操縱時間一般，但實際上是對動能的吸收。比方說，在硬凝膠上方扔下彈珠的話，彈珠的下落會停止或減慢。就是和這相同的原理。
怪物是陷入了高質量的領域裏麵。
星野夏香竭盡全力生成的”櫻色領域”。
“在上麵，科洛！”
明明和科洛一起特訓的時候是那麽不得要領。
這一瞬努力收到了回報，救回了朋友的性命。
“哎喲喂！”
發現腦袋上方緩緩下落的怪物，科洛嚇得直翻白眼，趕忙生成高壓平麵，連夏香的領域一起將最後的怪物破壞得連渣都不剩。
二十秒左右的戰鬥讓人覺得額外地長。
◇◆◇◆
通過了玻璃間，腳下變成了中心和大廳一樣寬廣的丁字路。
看上去是某種休息區。
沙發貼著牆邊擺放著，也放置了觀賞植物和煙灰缸。而道路可以就這麽筆直走，也可以左拐，跨過一條短走廊，可以看到類似會議室的空間。當下沒有敵人的氣息。
於是，在完全確認了四周的安全之後，大家一個不落地癱坐當場。
……實在是對心髒不好。
“剛才那也太險了。光是在那看著，米歇爾的小心髒就撲撲亂跳。”
米歇爾一個人站在那裏，按著胸口說道。
不過就像她說的那樣，這些人裏哪怕缺了一個，搞不好就真的會死人。
特別是科洛。她難得地露出了消沉的神情。
“……如果沒有星野的話，我就……”
顫抖著嘴唇低語道。
一直以來，怪物什麽的不足為懼這種自信產生了動搖。
看來是明白了，稍稍的大意或背運，直接就會轉化成死亡。
看著戰戰兢兢的後輩，夏香浮出了笑容。依然是那麽不自然。
“剛才真嚇人呢。科洛沒事真是太好了。”
科洛也還了她一個不自然的笑容。
“……幫大忙了。其實星野你像是在動真格的時候很厲害的那種人呢。”
“是，這樣嗎？”
“質量那麽濃密的領域，訓練中可從來沒見過呢。不管怎麽說，欠你個人情了呢，會盡快還你的。”
“這種事不用放在心上的啦。”
“不，話不能這麽說……”
“說這麽見外的話反而會更傷人呢。我啊，可是擅自當科洛你是好朋友哦？”
“好朋友嗎？”
“嗯。所以說，即便不還什麽人情，我也想當科洛的夥伴。如果以後也能好好相處的話，我就滿足了。我們……不能成為好朋友嗎？”
“呼啊——”
顯然是害羞了。
明明她的臉一下子就像開水壺似地變得通紅，扭扭捏捏的卻還要掙紮一下子。
“——好、好吧，我考慮考慮。”
深思熟慮之後下定決心，傳達給訓練生們。
“我打算停止搜索艾修教官。”
因為這番發言，每個訓練生都驚訝地看向教官。
特別是作為她的學生的梅花的表情有些動搖。
“這就結束了？”
“我也知道這很殘酷。然而繼續前進很危險。剛才那場是大家運氣好所以才沒出事，但一個搞不好就會出現犧牲者。”
隻有這個是必須由湊獨自判斷並決定的，一定要這樣。
選擇舍棄同伴這種事，不能讓她們來做。
實際上，這些孩子們既有能力也有勇氣。
以吃人的怪物為對手，也幫忙戰鬥過來了。
所以才說，不能有個萬一。她們必須一個不落回到學院。
那些怪物屬於未知。既有透明能力的個體存在，又能配合行動威脅湊他們一行。再往前真無法預測還能發生些什麽。
而且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的話那就晚了。
就當那景仰的前輩已經死掉了。
即便會被貼上膽小如鼠的標簽。
湊依然認為守護她們才是當務之急。
“回學院去。這是命令。反抗的話，哪怕動用武力也要帶你們回去。”
從未用過如此強烈的語氣下令。訓練生們都陰沉著臉沉默不語。
或許她們聽到這不講人情的決定，心中都充滿了憤怒與失望。
即使這樣也無所謂。
即便此生都被人鄙視，也絕不後悔。
即便後悔——
——也要後悔太晚做出這個決定了。
眼角橫飛過一個影子。
“！”
什麽危險啦、快逃啦之類的話，一個都沒說出來。
在湊反射性地擺好架勢的時候，那家夥就已經逼了上來。
毫無生氣，慘白。簡直像是模特人偶一樣的臉。
突然衝到腦袋裏的緊張讓聲音消失了。
雖然速度比之前那些都要快，但幸虧湊啟動mai之後立刻得出的判斷是“可以反擊”，自動地、機械地，湊抽出匕首護住身旁的夏香，朝著沒什麽肉、麵具一般的臉刺了過去。
《mai的判斷》※敵對生物向設施天花板移動。
——落空了。
咂了咂舌，湊終於能發出聲音：
“上麵！”
“嗚啊，那是什麽！”
看著對方那異樣的外貌，米歇爾皺起眉頭不爽道。
它倒懸著趴在那裏，從天花板上俯視湊等人。
不，正確來說沒有眼球。
與之前隻有前足類似人類型的怪物不同，這家夥存在四肢，有著更像人類的外形，全身塗了蠟一樣白，所以第一印象才是白得刺眼的模特人偶。
不過仔細一看，說是瘦削的溺屍更接近。
沒有眼睛鼻子，但那存在感很強的嘴裂得大大的，伴隨著大量的唾液，裏麵長長的舌頭垂在那裏。
紫羅蘭色與金黃色，梅花和科洛同時將領域擴張到最大限度。
“獵奇。惡心。死刑。”
“總之是揍個稀爛對吧。”
幸好敵人隻有一隻。
少女們要是有誰遭到攻擊的話，湊一個人也能護得周全。
隻是，這個該死的溺屍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
然而，發生了與之前的怪物們完全不同的變化。
——斑紋。
刺眼的變色。發白的全身浮現出了好似紅色閃電一般鮮明的斑紋。
僅此而已，沒什麽其他的。某些烏賊之類的種族，在遇敵的時候也會換上警戒色，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到底有沒有意義呢。
“注意小心！不知道要來什麽！”
“幹掉它就都解決了！”
擅長中距離攻擊的科洛展開了速攻。
也許是上次的戰鬥還殘留在腦內，表情依舊緊張，卻無絲毫大意與破綻。
投射出一個瞬間做成的切斷平麵。
雖然有充分考慮到對建築的損壞，這一擊隻是個小小的三角形，但切斷這個大小的怪物還是足夠了，然後從其他角度再給一擊，再來一擊。做成一個包圍網切斷敵人的退路。
沒錯，那個怪物就應該在最初的一擊予以解決。
如若不然——
“——誒？”
科洛的領域在即將擊中的時候蒸發了。
不止是她。
梅花的青龍偃月刀也全都溶在了空氣中一般消散。
看到這一幕，湊終於明白了敵人的真相。
他知道的——
“誒，誒？為什麽？停下，無法理解。”
“為什麽，領域會？”
“……快跑！”
——存在著。
在禦水師不長的曆史上，確實存在著一模一樣的能力者。
屬於秩序獨裁型的侵蝕係能力——領域病毒。
如果和他是同樣的話，隻要它發動，外部展開型領域毫無例外都會失去效果。
也就是能殺死領域的領域。對禦水師來說是最壞的能力。
帶斑的怪物依然在天花板上一動不動。
然而，像是瞅準了這個時機一般。
潛伏在左邊道路上的幾隻異形爬了出來。
實在是很高明的狩獵法。
“——快逃！”
湊用盡全力喊了出來，馬上抓起身邊夏香的手。
側麵又殺出了新的怪物。隻能朝反方向跑。雖然這樣會離進來時通過的設備室越來越遠，不過現在沒工夫在意這個了。
將夏香推著領到了道路深處，湊才鬆開了手。
祈禱著這前麵不會再有怪物。也隻能祈禱了。
“跑起來！別回頭！”
“但是大家還！”
“我來想辦法！你快跑！”
湊的心髒仿佛要爆炸一般，讓夏香先走，自己返回了絕境中。
響起了聽慣了的聲音。
《mai的警告》※確認敵對生物有四隻……訂正為五隻。訂正為六隻。訂正為七隻。
果然。
看來mai這樣在身體內部擴張的領域不會受到影響。這方麵和知識裏的領域病毒一樣。湊的能力沒有死掉。
話雖如此，好像也沒什麽力量能挽回眼下這絕望的狀況。
“真是的！這一會兒是怎麽回事啊！”
距離最近的情況。莫名其妙逃出來的米歇爾正在猛跑。
她的背後就有一隻。
隻有前足的怪物像猛獸一般襲來。
“走你！”
湊咆哮著和她擦肩而過，猛地衝追過來的怪物刺了一匕首。說是刺，其實更像是用利器打上去一樣。
這還打不倒。不過，為了爭取到讓米歇爾逃跑的時間，能拖它一陣子就足夠了。
怪物好像轉而把湊當作獵物一般，難看地張開大口轉換了身體的朝向。
“這才對嘛。放馬過來！”
雖然拉到了仇恨，不好意思沒時間和它打了。確認了敵人注意力在自己這，湊又跑了起來。還有少女們依然身陷絕境。
梅花的身姿出現在視野裏。
站在通道上的她被前後兩隻怪物夾擊了。
怪物動了起來。當然比湊能趕到的要早。
“梅——”
乍看是命懸一線了，否定這個的不是別人正是梅花自己。
撲進猛漢一般張開雙臂的怪物懷裏，好似野貓一樣從對方的腋下溜了過去。沒錯。這些人當中她比誰的身體能力都優秀。
生還。匯合。
然後來到湊麵前的時侯，梅花低著頭。
擠出沙啞的聲音。
“——對不起。”
“誒？”
梅花就這麽用滑步的要領躲開了追著湊而來的怪物，朝著夏香她們逃跑的方向跑去。
為何她要道歉？
湊理解這點是在兩秒鍾後。
看向科洛所在的地方之時。
“啊……”
那個沒來得及跑掉的少女，完全被包圍了。
被帶斑的怪物奪走了力量的少女，留在了那裏。
前後左右，無處可逃。就是說——沒救了。
因此湊應當立刻逃離。
已經沒用了。那孩子會死的。必須立刻離開這裏，刻不容緩。
即便如此，他到最後都沒能瞥開視線。
因為透過怪物之間的空隙，湊與一臉扭曲表情的她四目相對。
“……不……不要，我……”
賴以依存的能力被奪走了。
眼球在抽搐著。
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大概是無法相信自己會這樣死吧。
“救救我……”
就在科洛用顫抖的聲音絞出那句話的瞬間。
興奮的怪物們一個接一個地撲了上去。
露出了牙齒。將手臂、肩膀、腹部，雙腿，小小少女身上的肉，被銳利的牙一點點剜下來。
被那些家夥襲擊了，最後也沒法指望有個優美的死法吧。
被活生生撕掉肉的劇痛，讓人無法自持。壯絕的慟哭聲毫不留情地擊打著湊的耳朵。
“————我……”
判斷失誤了。
應當更早就回頭的。
不，說到底，就不該返回這個海底設施。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古話雖是這麽說的，但世上也有絕對不能犯的錯誤。沒法彌補。也沒法道歉。
最後非但沒找到艾修瓦林，湊的學生還失去了原形。
episode.5?human licence
——在那之後，到底是怎麽和夏香他們會合的，湊已經完全沒有記憶。
隻不過，梅花恢複了能力。
斑這怪物所持有的領域病毒的效果範圍好像是消失了似的。
揮動起青龍偃月刀，把追纏過來的怪物砍倒之後，總算是能夠喘口氣了。
“大概是不行了……”
室內。
昏暗的屋子裏有一個鐵製的大門，沒有鎖。
梅花探出頭來向通道裏張望，確認是否還有追兵。
最後，還是決定固守不出。
“……米歇爾，來幫幫忙。來把這門給關上。”
“嗯。”
“我說‘一二’然後拉。——一、二！”
門重得要命。兩個人一起拉總算是動了起來。
湊隻是一直站著，注視著少女們幹著體力活。視覺信息沒有傳輸到思考上。這時候，他什麽也沒有想。
記憶是從聽到夏香的聲音開始清晰的。
“……湊。”
她抽著鼻子，眼睛又紅又腫。
“冷靜下來了的話。大家一起逃走吧？”
“……逃，走？”
對了，必須要逃走。
湊想要點頭，但是腦袋卻不聽使喚，全身都在顫抖，就連思考都覺得困難，幾乎要放棄思考。
但還是硬組織出了語言。
“——說得，對。就這麽辦吧。”
就算毫無建設性也沒關係。總之現在必須得說點什麽。
不這麽做的話，就會墜落到更深的地方，墜落到最深處，再也回不來。有這種感覺。
“……這個房間，到底是什麽呢。”
想想就一目了然了。果然應該說出口來。
就是所謂的”人工區”，通俗的說就隻是個倉庫。
eu的海底設施裏也有著和這個一樣的東西。
為防萬一，當設施的電力中斷時，為保存必要工具與食物等緊急用品而設置了這個手動開關的庫房。常設置在大部分安全係統依賴電力的建築物裏。
找找看應該能發現很多。
所以決定拚命去找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為了不去思考——
簡單的查看了一下四周。
結果上來說算是幸運，陰影裏沒有藏著怪物，但是橫著好幾具人類的屍體。
沒有一具遺體是完整的，明顯不是人類下的手。雖然和湊他們一樣逃到了這裏，但是大概因為意外還是別的什麽，讓怪物侵入，然後被襲擊了吧。
湊注意到，即使淒慘的遺體就在眼前，自己也並沒有什麽感覺。也許感覺也差不多麻痹了吧。
但是，發現屍體時夏香的行動卻令人驚訝。
“……門卡，有沒有啊？”
這麽說著，她打算搜查屍體。表情紋絲不動，向著應該被稱作肉片的慘狀伸出手去。雙手馬上就被別人的血染紅了。
“喂，別亂來。我來做。”
“沒關係的，就讓我做這點事情吧。”
專心致誌地翻找著屍體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喪失了感情一般。
但是，額頭上馬上就滲出了油膩的汗水——她吐了出來。湊把手扶在她背上安撫她，她哽咽著重複著同一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道歉。她也是，向著無人的空中不停地道歉。
看到她馬上就擦擦嘴角打算再次搜查屍體，湊出麵阻止了。青梅竹馬流著眼淚，拚命摸索著保護朋友的方法。
她即使勉強自己，也想要變強。這才令人悲傷。
——因為夏香連科洛的名字都沒說出口。
現狀令心地善良的少女連沉浸於悲傷的時間都沒有，這才是湊恨之入骨無法忍受的地方。
這次由湊來搜查屍體。
真的在男性遺體上，發現了一張門卡。
“這可是大功一件啊，夏香。”
雖然麵對需要同時輸入密碼的房間是沒用的，但公共的空間總是能進去的吧。行動範圍也能擴大，拿著沒有損失。
探索繼續進行。
成果有長期保存食品、油壓式千斤頂之類的各種工具、手電筒和電池等等，果然發現了很多緊急時用的備品。
然後，還有轉盤鎖型的堅固的金庫。
鎖本身好像已經被設施裏的人解除了，厚重的門半開著。尺寸和家用的大型冰箱差不多大。
怎麽可能有人把巨額現金運到這海底設施裏麵呢。裏麵是什麽玩意也大概能想到了。
拉開已經沒有鎖的大門。
“哇”
確認內部的時候，夏香發出了低聲的驚呼。
——槍。
和預想的一樣。
金庫裏麵裝著幾支槍。
“好厲害啊”
湊點頭讚同夏香單純的感想。
“給人以確實能除掉怪物的感覺呢……”
根本不用摸，威力一看便知。怎麽看都已經遠遠超過防身用的水平了。
這五支全部都是同種類的突擊步槍。這本身沒什麽特別的。
但是，使用的彈藥是12.7 mm的規格，特殊地大。說白了就是.50的口徑。這時候真想懷疑一下”這真是突擊步槍？”了。就威力來說，恐怕把怪物當做對手也剛剛好。但略顯無奈的是，無法推測後坐力有多強。這種使用反器材彈藥的短射程武器，要沒有怪物的存在，就完全不明白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這東西雖然給人很多不安的感覺，不過即使如此也比匕首要可靠吧。希望如此。要是一開始就有這個的話……也會有不同的未來吧。
湊從金庫裏借來了一支槍，還有一整個收納包的備用彈匣。
然後，偶然間一回頭，與夏香的視線相交。
她一下子像是掩飾般地笑了。明顯是在勉強自己。
所以湊也勉強著自己，向著青梅竹馬笑了一下。
炫耀了一下肩上背著的槍。
“……怎麽樣？”
“嗯，很帥氣。世界第一。”
“吹得有的過了。”
這對話太揪心了。
沒想到現在跟青梅竹馬說話都要這麽小心翼翼的。
明明現在就想要痛哭一場，但不能允許。還不能哭。
至少湊不能再露出更多的軟弱之處。
因為必須要安慰的女孩，現在正默不作聲。
◇◆◇◆
還沒有怪物的動靜。
成員們決定暫時在倉庫裏觀察動向。
“教官、教官。”
梅花偶爾會悄無聲息地靠近，對心髒很不好。
注意到的時候，靜謐的瞳孔在身邊目不轉睛地仰視自己。
“怎麽了？”
湊一開口詢問，梅花稍微沉默了一下。
然後又沉默。沉默。然後突然開始嘟囔道。
“廁所。”
“……哦？”
“都說了，廁所。便所。洗手間。噓噓。放尿。小號。”
“嗯ok我懂了。stop快停下。”
想想的話也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
她也是人。生理現象又不會管你什麽情況，該來的還是會來。
為什麽沒在海裏的時候偷偷解決掉呢，還是先別問了。實際上已經感到尿意了的話，也沒有辦法。而且，即便是一瞬間，隻要有單獨行動的需要，向隊友報告一下總沒有錯。
所以湊一點也沒有動搖的必要。
“陪我一起來。”
這個還真得動搖一下。
“我嗎？”
嗯嗯，梅花點了點頭。
“上廁所，等於，我沒有防備。可怕。害羞也是事實。但是現在沒有辦法。”
那樣的話怎麽不找夏香，又是同性，關係又很好，也沒有顧慮不是嗎？
但在疑問之外，從另一個方麵思考，既然對湊如此依賴，大概也是她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但是，可但是。
她的潛水服是上下相連的分離式，要想解手應該隻能從上麵開始脫。也就是說，會變成接近全裸的狀態。當然，雖然沒打算盯著看什麽的，但怎麽和她一起去還得有點心裏準備。
“快點。要尿了。”
結果，半拉半拽地被迫答應了。
室內倉庫裏不可能有廁所。
但出去到走廊裏也不能考慮。和其他成員拉開距離是很危險的。
“就在這。”
所以，就決定在堆放著保存食品的櫥櫃的陰影處解決。這裏的話，夏香她們那邊如果發生什麽麻煩也能迅速應對吧。
……那，我轉身了啊。
但是，在湊開口之前，梅花搶先開口了。
“……為什麽，不說？”
低沉的聲音。對梅花來說這是帶著感情的聲音了。
“不說？是指什麽啊。”
梅花轉過身來，朝向眉頭緊鎖的湊。
表情非常地僵硬，並且顫抖著。
眼睛也是，嘴唇也是。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抖動著。
冷不防地吐露真情。
“是我，害死了科洛。”
“…………”
確實。科洛臨死之前，是她在身邊。
“……為什麽不和大家說是我的錯啊？如果我更加，可靠一點的話，好好抓住科洛的手的話，那孩子，說不定還活著。能一起回來。明天，說不定還能笑著……可是，我，隻有我自己……”
“不對。”
“……還沒死。”
大滴的眼淚。
淚珠從少女的臉頰劃過，落到了地上。
“她是個好孩子。回到學院的話，一定能變得要好的。但我還是太害怕，隻有自己逃跑了……對她見死不救。我……我、我，做了無法挽回的事。”
“梅花。”
看不下去了。
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重到讓人發疼。
悵然若失的梅花皺起眉頭。
“……疼。”
“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聽得到我的話嗎？”
哭泣的梅花在湊的凝視下，用嘶啞的聲音點著頭。
“……嗯。能聽，見。”
“聽好了，你——”
湊告訴她。
就像是也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你可以悲傷，可以自責，但是不準自暴自棄。給我向前看。逞逞強。梅花你，還有要守護的東西呢。所以，打起精神來。”
湊也是，梅花也是。
應該一生都會為科洛留下的陰影所苦吧。
聽到了死前痛苦的哀號，看到了滿是絕望的神情。這份記憶，絕不是能夠抹去的東西。
但是，雖說如此就要裝聾作啞停止戰鬥的話，在那一瞬間就萬事皆休了。不再是人類而是單純的肉塊。
這不是什麽漂亮話。
即使在科洛慘死的現在，湊還是祈盼著活下去。為了幸存下來，要給梅花以動力。所以，不能在這裏灰心喪氣。
兩個人都話說到一半就停了。
被寂靜包圍之後，湊確實是聽到了梅花波濤一般的心跳聲。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與少女的身體貼得如此緊密，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因為是梅花先靠過來的，不知不覺中到了能感受到她的體重和體溫的地步。
湊一點點開始動搖。透過潛水服能感覺到緊貼著的胸部。
“……喂，梅花？”
“借給我。人的體溫。”
直截了當的要求。像是平常的她會說的話。
“就一會。一分鍾。大概一分鍾。然後，就恢複從前。……謊言也好，會恢複的。”
“是嗎。”
“……謝謝你，教官。腦袋稍微，冷靜下來了。”
我才是……
正因為梅花的懺悔像是在為湊的心情代言一樣，湊的感情才得到了平複。
雖然不是說悲傷得到了治愈，但在哭泣之前還有事情要做。
在生還之前隻能逞強下去。
“稍微休息一下就逃出去吧。然後還有，梅花。”
最後，湊隻向埋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問了一個問題。
湊很好奇。
“我說，不上廁所沒問題嗎？”
“這是性騷擾。”
“早就有準備了。”
雖然已經知道那個是借口，但還是很重要所有確認一下。
要是從這個倉庫裏出去，下次可就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停下來了。
◇◆◇◆
一個悠然自得的聲音。
“喂～喂～湊教官？”
米歇爾發現了某樣東西。
“這個啊，不是這裏的示意圖嗎～？”
這可是比世紀大發現還更有價值的東西。
還以為她之前一直默不作聲隻管休息呢，膝蓋上攤開了厚厚的業務文件。她取出其中的一張高舉過頭頂。
突然來這麽一下，湊嚇了一大跳。
“那玩意是怎麽來的。”
“隨手一撿？”
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掉在剛剛那個，有很多電腦的房間裏了。在米歇爾看來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資料……這感覺吧？”
“你可真是，能幹的孩子啊……”
湊一直專注於與怪物的戰鬥，根本無暇收集設施內的信息，對於她這種精彩表現，湊打心裏給予表揚。反正沒有意義的信息扔掉就好，先收集起來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而且，米歇爾撿到的東西簡直就是中大獎了一般。
“那個文件，稍微給我看下。”
“ok”
湊的能力不僅在速讀上也能有效應用，過目的數據也不會再忘記。詞典一樣厚的文件，讀完也沒有花很多時間的必要。
看起來是關於設施裏設備的說明書。
根據書上寫的，設施出入用的路徑有兩條。
一條是湊等人進入時經過的供水路。
另外一條，是潛艇用的對接門。
現在，以湊他們所在的倉庫為原點的話，這兩個在正相反的位置上，不管選擇那個都必須要移動200米左右的距離。
“頭疼。”
前者的話，因為走過一次所以了解狀況，比較好製訂計劃。
與此同時，也確定了這條路線很危險。那個，斑的怪物留在附近的可能性很高。可能的話，還是想盡量避免遇到它們。
另一方麵後者，選擇潛艇用門的情況，這邊是完全未知的路線。可能比從供水路回去要安全得多，也可能危險得多。是無法預測的道路。
不久湊就在心裏得出了結論，在那之前先征求下大家的意見。
“我覺得……向前走比較好，吧？”
“我也是。”
幾乎全員一致，訓練生們選擇了潛艇門，同樣想法的湊暗中放下心來。
——原路返回。就意味著，要去麵對友人麵目全非的樣子。
雖然確實有想要帶著同伴的遺骸回去的心情，但是湊十分猶豫，是否應該再讓夏香和梅花她們看到現在的她。所以，看到夏香他們選擇了潛艇用門，湊安下心來。
以逃避殘酷的現實的手段。
◇◆◇◆
這時候，梅花?李目擊了非常令人不快的光景。
身為教官的山城湊，把手放在了身為訓練生的星野夏香豐滿的胸上。
雖說知道兩人是青梅竹馬而且關係很要好，但是該說難以理解在如今未必能活到明天的狀況下男人暴露欲望的行動嗎，微妙地受到了打擊。但是，也聽說過感到生命受威脅的時候性欲會變強的傳言，要說自然的話也挺自然的吧？不管怎麽說，身為室友的梅花非常清楚夏香的胸部又巨又美。連同性都想摸摸看，男人的話就一下子淪陷了吧。可以理解。但是不知為何很受打擊。
梅花在一瞬間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馬上湊教官又用力把星野夏香撞飛了。不是性騷擾而是暴力嗎。
不，是在救她。
那之後湊教官的胳膊上纏上了什麽。
是個又長又粗的東西。如同大蛇的身體一樣映入梅花眼簾。
但是，仔細看看就發現長著好幾個吸盤一樣的東西。
烏賊或者章魚的觸手。這是正確答案吧。
一眼就能看出是新種類的怪物。那家夥，發揮著出奇的怪力。
“……咕”
慌張的梅花擴張了領域，創造了青龍偃月刀，但是已經遲了。
雖然說不上魁梧，但是身為男性的湊教官的身體被輕易地舉了起來。
迅速而粗暴地。
“湊！”
星野夏香用接近悲鳴的聲音叫喊著的時候，他以肉眼難以追趕的速度被帶到天花板附近。汗毛倒豎。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吧。
——緊接著響起了槍聲。
他拿著稍早之前在倉庫深處發現的步槍。
那比梅花想象的開槍聲還要遠遠響得多。砰，的一聲。簡直讓人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耳朵一般。過了一會，聽到了三發槍響。
好像把觸手打斷了。
看到了被投到空中的湊教官，梅花趕快繞向落下來的地方幫他著陸。
“……教官，沒事吧？”
“幫大忙了！”
生還的他，立刻舉起突擊步槍，再次開槍。
因為第二根觸手已經逼近到眼前。
到了這回，梅花總算是開始理解狀況了。
那個，像是烏賊的觸手一樣的怪物，貌似是利用這個倉庫上方配備的通風管道侵入內部的。是為了讓建築整體的空氣進行循壞的通風口。這在倉庫內部有四個，從其中兩個各伸出了一根白色的觸手。
湊教官的射擊準得嚇人。至少著地之後的全部都命中了。前幾天，梅花也聽說了，他的測量和計算猶如機械般正確。眼下也是利用了那個能力吧。
也因為步槍的威力，觸手一發兩發就被打碎一半。
但是，受了傷就縮回去，替換新的觸手進來。
“從這裏出去！把門打開！”
聽到教官的號令最先行動的是，各種意義上身體都很輕的米歇爾。
“啊啊，米歇爾一個人不行的吧！”
明顯是不行。第一個把手搭上鐵門，但是無能為力。這時候夏香，然後是梅花也去幫忙。
沉重的門開始一點點滑動，總算是開到能勉強過去一個人的程度。
這時候，正在迎擊觸手的湊也退到了入口。
“聽好了？出去了之後就全體向左……”
“嗚啊？！”
旁邊的少女突然從梅花的視線裏消失了。
“夏香！”
少女被拉倒在地板上。她的腳踝上纏著同種類的觸手。
比之前的不起眼得多，正因如此細得能夠從小的排水管道進來。從倉庫深處穿過地板伸了過來。
湊好像也注意到了身後發生的異樣，但是，那些家夥仍舊從天花板上襲來，無法采取行動。
拿著趁手武器的梅花也來不及采取行動，夏香的身體從地板上被舉起，一瞬間被舉到誰也夠不到的倉庫上空。
被倒吊著的少女呼叫著。
“……大家，快逃！”
少女要大家把她丟下快跑。這種事，怎麽可能做得到。
梅花無法忍受再出現更多犧牲者，更不用說夏香是室友是摯友。即使死也要救她。
湊也連忙舉著槍口開了槍，但是一槍沒能完全擊碎觸手，沒能解救夏香。而且，剛才子彈好像用盡了，他一邊扔掉彈夾一邊罵道。
“混賬！”
必須爭分奪秒。
一定要救出被帶到天花板上的同伴。
“米歇爾，拜托了。”
“o～k！抓住米歇爾！”
僅憑一句話就成立了，梅花自己也有些驚訝。
這孩子解讀的能力真是厲害呢。
◇◆◇◆
和湊把槍的彈匣扔下幾乎是同一時刻。
淡紫菖蒲色領域的擴張突如其來。
那是訓練生其中一人，米歇爾?奧利弗發動了能力的證據。
作為限定活動型領域所有者，她的擴張能力是”表麵滑行”，就算是在牆麵或者是天花板，隻要有能夠落腳之處即可滑行自如的立體移動能力者。
一言蔽之就是飛簷走壁。
有這個特性的緣故，這個能力在被六麵包圍的室內才真正能發揮出本領來。
發動能力的目的連想都不用想。
現在的情況下，能達到在頭頂上方被抓住的夏香位置的人隻有她了。
“要飛了哦。”
宣言後，滑行了出去。
簡直是飛空之鳥的氣勢。就像腳下就是溜冰場一樣開始滑行，撞上倉庫邊就沿著牆壁急速上升。雖然米歇爾外表看起來像個洋娃娃，能力自身卻宛如忍者。而且她也是和梅花、科洛並列為遠征演習推薦訓練生之一，說到使用領域進行移動的能力的話在學院裏也是屈指可數的少女。
正是湊替換好了彈匣的時候。
米歇爾隻用一瞬就把自己和夏香的高低差變為了零。
“梅梅、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
“那是誰啊！”
全都是為了把抱在自己腰間的梅花?李運送上來。
為了不用再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去。
湊把做好發射準備的步槍架好，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們急中生智而成的團隊合作的走向。
被米歇爾運送上來的梅花猛地踢著牆壁跳了起來。
身體能力高超的中國血統少女在空中翻了個身，她的紫羅蘭色領域馬上放出強烈光輝，青龍偃月刀被構築完成握在手裏。
然後，平常冷酷的她，火熱而尖銳的聲音響徹倉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切斷了。
這條觸手被攔腰斬斷，失去拘束力的夏香成了一個自由落體。湊把來複槍扔下接住了她。
配合完美。夏香得救。這幫孩子們真厲害啊。湊打心底被感動了
就這樣，湊一行人沒有落下任何人，成功逃出了倉庫。
◇◆◇◆
就設施文件的資料來看，現在湊他們所在的區域好像是被名為總務中心的部分，示意圖的中心則存在著名為”中央管製區”的，說不定是管理著設施全體係統的巨大空間。
然後，雖然中間還夾著麵積略小的資料室，但為潛艇出入所設的對接口大致位置就在中央管製室前。
最先走進的是掌管大門的開關的控製室。
充其量五平方米的四方形空間。牆壁的一麵設置著監視潛艇錨地所用的巨大玻璃窗。
監視窗的正下方是帶操作係統的數字式操作麵板。
看到這個，梅花像眩暈發作似的扶著額頭。
“什麽啊這個，機器。好詭異。”
梅花口中的”詭異”應該是”有好多按鈕”的意思吧。
也不像她說得那麽複雜。因為大部分是二進製數字控製，和直升飛機的操作比起來肯定算簡單的類型了。再加上好像支持編程處理，貌似也能指定時間讓大門打開。
湊鬆了口氣。事實上已經想象過為了操作大門而必須在其中留下一人（也就是湊）的展開了。但現在這樣的話全員一起從大門逃出去也是可能的。
“出去的時候。”
趁著敲打著鍵盤這會，為訓練生們說明撤離時的情況。
“基本上和侵入時用的水路是一樣的。雙重出入口在前麵一個接一個，隔著一定時間差打開。設定的是十分鍾後——”
就在這時照明突然消失，湊閉上了嘴。
不僅僅是照明。就在剛剛，正在操作著的麵板上的電腦畫麵也同時變暗。
完全被黑暗包圍了。
但是，電力又迅速恢複過來了。應該是切換到了預備電源吧，電腦也開始重啟。
“真，真是嚇死人了——”
“真是糟糕的時間點啊”
因為已經沒有人的緣故，或許發電機某部分已停止運行。
拜此所賜，還沒設好的大門開關設定丟失了。
隻能從頭再來。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還算好的。
“——真是，糟糕啊。”
看到顯示器畫麵顯示出的信息，湊漏出了厭惡的聲音。
——請輸入密碼——
貌似稍微斷電就會導致係統登出的樣子。但湊他們不可能會知道密碼。
這時，一直安靜地呆著的米歇爾來到湊身邊，看了看顯示器然後說道。
沒想到她居然對電腦相關的東西很了解。
“切換到安全模式如何？”
“剛剛試了下，不行。這和市麵上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但是但是啊，連程序都是完全原創的也不可能吧。蘋果的mac也好，linux也好，都是能遠程啟動的說？主機還活著的話對米歇爾來說還是可能辦得到的呢。”
“你還真是厲害呢。不管怎麽說，隻能去一趟隔壁了嗎”
中央管製室。如果說還有希望殘留下來的話隻能是這裏了。
雖然不過是湊的臆測，如果這裏是個研究設施的話，關於研究的大多數數據理應在那裏被共享著。
那麽，就算是切換到預備電源的時候，優先對那邊供電以防止數據消失的可能性很高。
盡管是接二連三的不走運，但悲歎也毫無意義。
湊一行人轉移到了設施的中心場所。
◇◆◇◆
總務中心，中央管製室。
這裏是階梯狀一排一排堆起來似地構造，讓人聯想到大型的音樂廳。湊他們就站在最高的地方，往下一看，那電腦的數量就連擅長計量的湊也懶得去數。
不僅如此。
“好過分。”
這裏也有人類的殘骸。層層疊疊似的散亂著。
肉片和血痕。它們顯示著在此失去性命的人們的數量。
視線投向管製室最下方。那裏密布著小型顯示器，擺成了蜂巢一樣的形狀。顯示器所映出的是抽出液體的培養管、染滿鮮血的手術台、關著怪物的密室等等，看來是監視器。
然後，在它們旁邊剛好有一台和人一般高的巨型電腦。這大概就是主服務器吧。一目了然真是幫了大忙。
發現目標物之後，湊帶著訓練生們沿著緩坡走了下去。
走到主機旁，米歇爾摸了摸操作用鍵盤。
“看吧果然嘛—、不就是老古董的unix係嘛—。這樣的話對米歇爾而言說不定沒問題呢—”
“那就拜托你可以嗎？”
“ok—、音速解決掉吧。”
能讓她恢複係統真是不勝感激。
因為另一麵湊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剛剛動起來，夏香就不安地說道。
“湊？要去哪裏？”
“看能不能揪出老鼠尾巴來。”
盯著手邊開著的電腦，湊開始收集信息。
為了揭露這個設施的真麵目，要盡可能地找一些線索。
馬上就發現奇妙的地方了。
“怪了啊。”
下意識的喃喃自語讓背後的夏香有了反應。
“怎麽了嗎？”
“好像有人把服務器的安全措施破壞了。”
“嗯？好難聽懂的話啊。”
“就是說，明明是重要的情報，卻變得無論是誰無論何時都能自由看到了。”
“那個就是赤裸裸的意思嗎？”
正是如此。
打開共享文件夾時，一開始是需要輸入密碼的，但在湊有所反應之前就已經自動解除了。這就像是被病毒感染的操作一樣。
這樣的話，應該是和這設施敵對的人幹的好事吧。
為了盜取研究內容而破壞服務器的話倒是合情合理。
拜此所賜就算是湊也能迅速閱覽重要的內容了。
看到顯示器上映出的一張照片，能感到背後的夏香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
——安達。
這好像才是對它們的正確的稱呼。
安達?control?of?the?索拉利斯。索拉利斯的支配者。
雖然像是論文一樣極為龐大的文本量，用湊的能力卻是像看完報紙一樣十秒都不用，瞬間就將關於怪物的記載全部讀完了。
“真是腐爛。”
就內容而言湊把唾棄毫不掩飾吐露了出來。
人體實驗、武器化運用之類的記載像是理所當然似地出現了。簡直像是恐怖電影裏的邪惡研究所。不知道是不是要在現實中將其重現。
“”
最需要的情報是這些家夥們的弱點，但偏偏不湊巧沒有寫上十分有效的擊退方法。非要說的話也隻有”身體有了顯著的損壞就會停止活動”、這十分曖昧的一句話而已。
看來要打倒它們除了徹底破壞別無他法。
“湊教——官——”
傳來了米歇爾的聲音，湊抬起頭。
她和湊對上視線，點了點頭。
“結束了嗎？”
“結束了—。連賬號都改寫了。到控製室的電腦那裏輸入【0000】就好。這樣就能重啟了。”
“真是幫大忙了。謝謝你啊。”
“ok——”
笑著做出握拳動作。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那麽陽光。
“反正靠米歇爾的力量是幹不掉那些惡心東西的呢。這點小事自然樂於效勞”
還沒搞明白惡心東西是什麽，大概是指怪物吧。
現在應該叫它安達嗎。
總之靠她的力量把問題解決了。
隻想著快點打開潛艇門，必須回到控製室去。
天花板的一部分發生了大爆炸。
◇◆◇◆
台階的中段。大量的瓦礫崩落下來。
在粉塵飛舞、煙幕覆蓋的一帶。有一個蠕動著的影子。
“來了。”
已經厭煩的語氣。緊接著，梅花的領域一口氣擴張起來。
湊也把身後背著的步槍端在手上，把槍口對準天花板崩塌的地方。
視野依然不明朗。
雖然煙幕中的影子還沒有活動的預兆。
“——”
突然，湊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身。
然後扣動扳機，保持站立連續發射了兩發子彈。從背後接近的怪物頭部被漂亮地打碎了。
但是湊的臉上表情僵硬。
“——被，包圍了。”
不知是打一開始就潛伏在這的呢，還是悄悄地摸過來的呢。
簡直就像是在告訴你，天花板上來的那個是誘餌一般，湊回頭一看，怪物一個接著一個地蹦出來，不光前後，左右還有，真是可惡。
仔細一看是隻有前足的類型。
等級d的無能力體。雖然是連領域的擴張能力都沒有，對於這個研究所來說是垃圾一般的東西，即使如此，成群結隊地過來也是足夠大的威脅了。
萬幸的是沒見到那種有斑的類型。
被射殺的一隻周圍，剩下的安達們動作活躍起來。
它們發出怪聲，撞倒室內的機器，向湊他們襲來。彈匣裏還剩兩發子彈。湊後悔起半路上沒裝填子彈了。
視線另一端，紫羅蘭色領域一閃。
一聲歎息。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
“梅花，一身是膽。”
狹路相逢勇者勝——或許是想為自己壯膽吧。
嬌嫩的身體自言自語著，衝向了死地。
少女的身體與青龍偃月刀一起回旋起來，將逼近而來的怪物斬成兩段。
馬上調整姿勢把兵器作盾擋開迫近的一隻的尖牙，然後刀鋒一轉，突刺向另一隻的喉嚨並把頭部斬落。
然後
“快點！”
梅花高喊。
“趁現在！”
不容片刻猶豫。
湊槍口對準出口，向夏香和米歇爾發令道。
“、要出去了！”
“但是，梅花她！”
“怎麽會見死不救！但不能浪費梅花爭取到的時間！”
抓住夏香的手，硬拽著她跑。米歇爾也跟了過來。
朝著出口全力奔跑。
大半的怪物都聚集到了擴張開領域的梅花那裏，但阻擋在湊他們前行路上的還有二隻左右。一隻被引誘過來後用槍打穿了腦袋。但是，隻剩下半個頭部了仍然在動。又來了一發把頭部完全打飛，為了節省時間連打光的彈匣都沒扔直接拔出了匕首，迎戰剩下的安達。
這時，夏香發動了領域。
雖然起不了什麽作用，但櫻色的粒子作為障礙使安達的動作變得遲緩了。趁著機會裝填完子彈的湊把鉛彈打進了它的身體。
安心也隻是一刹那，從後方又出現了新的追兵。
“卡、卡片鑰匙！”
“這個！”
湊從口袋裏拔出卡片鑰匙遞給夏香，重新架起槍，緊接著把追來的怪物射穿了。
背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夏香！”
悲鳴。
回頭一看，夏香打開的門對麵有怪物。
怎麽會——湊想著。
我是笨蛋嗎？
為什麽要讓夏香開門？
真是太急了，完全忘記確認路線的安全。
後悔為時已晚。來不及了。
安達張開血盆大口，壓到夏香的身上。
但在這一瞬，旁邊的米歇爾?奧利弗把夏香撞飛。
“——米歇爾！”
米歇爾的胳膊被尖牙咬住。從胳膊到後頸，她的右肩膀被整個剜去了。
鮮血四濺。被撕咬得破破爛爛的少女的手在地上打轉。
直到湊把安達射殺之時，肉體被削得已經傷到肺部的米歇爾無力地倒下，被夏香擁抱似的接住了。
悲痛的叫聲響起。
“米歇爾、為什麽要這樣！”
“啊嗚、”
直到最後，少女依然笑著。
“被幹掉、了失、敗了的樣子呢”
把附近的安達全部擊破的湊放下槍，把傷痕累累的米歇爾雙手抱起。
“別說話！”
“不會讓你死喲。米歇爾、一定會得救的！”
可是，大腦卻無情地理解了。這種傷勢不可能還有救。
即便如此，湊仍不忍丟下一息尚存的她，把她往走廊裏運。帶著體溫的鮮血噴湧而出。湊整個人都因為對自己的厭惡而痛苦著。五官也好呼吸也好都那麽痛苦為什麽不確認一下路線的安全呢。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就差一點點，要是湊能冷靜一點那她應該就沒事兒的。不管怎麽道歉，不管受什麽懲罰，湊都想挽回剛才的失敗。米歇爾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手中消逝。
勉強活動著想要放聲大哭而快要支撐不住的腳，湊和夏香一起把失去右肩的米歇爾搬進了控製室。
進入控製室，湊把全體的安全確認了個遍才放下米歇爾。
可惜的是，湊連目送米歇爾臨終的時間都沒有。
“夏香……你待在米歇爾身邊吧。”
連答複都不聽，湊就前往了梅花所在的中央管製室。
以那個數量的安達作為對手，她還能活下來嗎？
希望和不安並存。
但隻有一樣是確認無疑的。
那就是那時梅花的眼神裏，半點“要輸的意思”都沒有——
中央管製室——命運之門打開了。
那個瞬間。
“——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湊盡全力大聲吼叫出來，將三十米開外的一隻安達用來複槍打飛了。
這三十秒間，梅花?李還活著。
還很好……啊還不能樂觀麽。剛才也是差點被包圍的狀態下，她踩著桌子翻了個筋鬥。躲過一劫。但四肢還齊全這點沒有改變。
突然恢複生機的湊一瞬間計算著室內的狀況。
安達有七隻。視野良好。周圍已經安全。要狙擊的話剛好是合適的位置。離目標最遠不超過四十米。瞄準鏡之類完全不需要。
立刻把第二隻的頭部擊破。
之前一直沒有表達感想的空閑，但這杆槍的性能相當高。不僅擁有能將直升機擊落的威力，而且射擊的後座力非常柔和。生物兵器那種無聊玩意快點停止開發算了專心研究這方麵的技術比較好，認真的。
這之後接連破壞了第三隻，第四隻，雖然打光了一個彈匣，但追捕者減少這正是梅花發揮本領的時候。在湊再裝填完的時候，她已經斬斷了兩隻在地上。
然後，湊一發子彈把當前最後的目標打個粉碎。
“——狀況結束。”
終於說出了令人興奮的詞句，但湊仍然沒放下槍，就這樣端著槍走下台階，迎接梅花。
梅花也警戒著四周，走了上來。
二人匯合後，自然地背靠著背，像是在守護對方的背後一樣交換著話語。
“生還了。自己也覺得意外。不知為何有種全能感。”
“讓你亂來真是對不住了啊。托你的福……”
夏香沒受傷就結束了。
但是，反倒是米歇爾倒下了。
那是完全因為湊的麻痹大意所招來的後果。再怎麽感謝梅花的勇氣都不為過。
“米歇爾的事……好可惜。”
看來她也看到了那一幕。
“我、詛咒命運。從今天早上開始，一直都是噩夢。好可怕。好難受。好悲傷……但是。因為這樣、才明白。教官的存在、拯救了我。有教官在、真是太好了。”
“梅花。”
“每當誰受了傷，教官說不定就會責備自己。但是，有教官在，我才活了下來。所以，不要做出這樣痛苦的表情……”
“……謝謝。”
我們沒有向後看的空閑。
這就是梅花對湊所表達的意思。
在這深海海底，太陽是絕不會升起的，噩夢將永遠持續下去。
所以一定要逃離這裏。
作為一個人，為了找回那太陽。
◇◆◇◆
米歇爾?奧利弗仿佛睡著了一般停止了呼吸。
“真的，好不甘……”
夏香十分珍重地抱著那曾經是自己的學妹的少女的屍骸，淚流滿麵。
湊他們回來之後，她啞啞地低語道。
“米歇爾和科洛，我還有好多話要跟她們說的啊……等到了明天，還想再看到她們啊。但是，她們就這麽死了，好不甘啊，真不甘心啊……”
朋友一個個的離去。
夏香的情緒有些混亂，這也是人之常情。領域的輪廓仿佛洶湧的波浪劇烈搖晃著，仿佛要散架了。
她的好朋友梅花靠了過去，抱住了她。
“我的心情……和你一樣。但是，現在忘了吧。為了能活下去。”
湊也一樣，也無法原諒造出這個設施的惡棍，也很想做點什麽，將科洛她們所受的痛苦加倍奉還。
但是，現在，也隻能拚盡全力於讓大家活下去。
他打開了米歇爾修好的大門控製係統然後輸入密碼。
這次沒有停電，設定順利完成了。
“十分後大門就會打開，我們下去。”
在控製室邊上，有個通往潛水艇池的樓梯。
“夏香，能走嗎？”
“……嗯。我可以，自己走。”
湊一邊關心著憔悴的青梅竹馬，一邊帶頭走下階梯。
潛水艇有四艘，分為工作用和巡邏用。一個用纜繩吊著，其餘三個都浮在水池裏。
打開著的艙門邊上還有屍體，但現在這些對湊來說也沒必要去關注了。
生還的三人默默地，在海水池的邊上走著。
水池的盡頭是關閉著的拱形閘門，十分後那道門就會打開，調整完水壓之後通向外界的門也會打開。
“呐，教官，夏香，”
馬上就能逃脫的此時梅花卻開口了。
剛開始想她會說什麽，結果：
“肚子餓了。”
說來也是，差不多也到中午了。之前在倉庫裏雖然有些應急食品，湊卻沒有吃，而其他兩人也是一樣。
少女繼續著她那平和的話題。
“人工島上，機場南口的沙灘，有個叫做港畔六弦琴的食堂。”
“哦，我知道那個。”
湊也一起聊著。
“我去了很多次了。那裏的海鮮咖喱，很好吃哦。”
“我最喜歡紅燒蝦。”
“紅燒蝦？那裏應該不賣中國菜的吧。”
“你要點才會做。大多是內部菜。”
“我居然輸在了情報上……”
“我是熟客，刷臉能打折。帶我去有好處。——我是說，帶我去有好處。”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請你。”
“很上道。那麽既然這麽定了，夏香，想吃什麽？”
大概，梅花是為了給朋友打氣才開聊的吧。
然後，夏香也意識到了。
所以，梅花問她的時候她便使勁地做出笑容，然後認真地想著，明天去吃什麽。
“想吃的東西啊。”
我們互相遷就，為了能夠對活下去這件事情，不再絕望。
“我啊——”
然而就像嘲笑他們一樣。
那東西出現在了湊他們麵前。
◇◆◇◆
水池中的波紋瞬間擴散開來，最終變成了白色的巨浪。
它的巨大身軀僅僅是上浮，就掀翻了一艘潛水艇。
也許，它把設施下麵的水管當做通道來用了。
對湊來說這是第二次看到它了。
第一次是在倉庫被襲擊的時候。那時候隻見到了它的觸手，不過在中央控製室電腦的數據庫裏有它的全體圖像。
等級a的安達。
知覺特化型成體02號。
像鯨魚一樣大的軀體，無數蠕動著的觸手。
研究所稱其為“大王烏賊”。
但是，它的上半身卻看起來像是人類女性，除了有軟體動物特有的觸手外，還有一對長著發達手指的手臂。接著，它的腦袋從不斷溢著水的水槽裏抬起來，用那雙空洞的毫無情感的眼睛盯住湊他們。
為何，就不能再等上十分鍾呢。
就算現在打開閘門，也不可能馬上出去。還有在第一道門和第二道門之間注水，調整水壓的時間。要是那時它混進來了就全完了。
即使想要回頭，它登陸的位置也擋在控製室前。所以，總歸是要在這裏幹掉它的。
“……真是，不合時宜啊。”
梅花仿佛一隻遇到了狗的野貓一般縮起身體，迅速展開了領域。
她旋轉著淡紫色的青龍偃月刀。
“——是大家夥，但是，砍掉頭的話，也會死。”
“梅花，等等！”
發覺少女似乎立刻就要衝出去，湊趕忙一把抓住了她。
“教，教官？”
“那家夥所有的觸手都是有視覺和聽覺的！也就是說，它沒有死角。隨便進攻的話，肯定會被反擊的。”
烏賊的腳，看上去像是吸盤的那東西其實是高敏感度的傳感器。實際上，那家夥的視野有三百六十度，哪怕是想趁它不注意發起突襲，也肯定會被抓住。
跟這家夥打不講點策略的話太危險了。
“不過斬首倒是個好主意。隻是，為了達到目的要先分配任務，分散觸手的注意力。總之，先不要上。”
“知，知道了。不過。”
不知為何，梅花白了我一眼。
“那啥……你的手。”
“手？”
這麽一說湊才注意到，他抓的是那個地方。真是太遺憾了。對於一流的性騷擾大師而言，身體上的接觸是最大的禁忌啊。
他努力裝作平靜。
“抱歉。”
“……沒事的。”
不過，沒有時間和她說話了。
大王烏賊這隻安達，發現了人類獵物，把多根觸手同時伸出了水池。
其中有六根襲向了我們。
“夏香，用你的領域能做個牆吧！”
“——嗯”
在說出詳細的指示之前，她展開了櫻色的領域，在我們前方做出了厚實的牆壁。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她領域的質量比以前要增大了。
估計是不斷的實踐讓她成長了吧。
這著實是個可喜的意外啊。
感官敏銳的觸手也察覺到了這牆壁，動作慢了下來——在那瞬間，湊用步槍從靠近根部的地方將它打斷。備用的衝鋒槍還有兩支，加上彈夾裏的，步槍子彈隻剩下三十二發而已。
而相對的，安達的觸手則是多於一般烏賊的十八根，打掉一根觸手就要兩三槍，即使用盡子彈也難以全部破壞。
何況，根據研究所的數據，那觸手是可以再生的。
也就是說，這樣下去隻會是子彈不斷減少，漸漸陷入不利。
隻能速戰速決。
湊把槍口對準頭部，朝著那跟人一樣的臉開了兩槍。
“……真難搞。”
那裏果然比觸手要結實，就算打穿了也沒有碎裂的痕跡。這樣的話不管怎麽打都趕不上對方再生的速度的吧。
那麽，隻能靠僅剩的法子賭一把了。
頂著壓迫而來的觸手，湊說出了當初的方案：
“梅花，能在我給出信號的同時鎖定它的頭部嗎？”
“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構想已經完成，完美無缺。”
“——很好。周圍的觸手，就由我和夏香來搞定，絕不會讓它們靠近的。最後一戰了，大餐就留給你了。”
“梅花。”
夏香露出了祈禱般的神情。
“要是覺得危險的話，逃走也沒關係哦？不管要花多久，隻要梅花沒事的話……對我來說，這點才是最重要的。”
“沒問題，我，會贏的。”
梅花?李笑道。
這姑且是湊第一次見到她露出，作為這麽大的女孩子所應有的表情。
“不可能會輸，因為我身邊有夏香和教官。那麽，現在的我就是——最強的。絕對，不可能輸的。”
那是完全看不出在逞強的，颯爽的笑容。
她的眼神，將湊心中僅剩的恐懼也一並祛除了。
為了贏得最後的戰鬥。
時候到了。
“我數三下。”
“嗯。”
“三、二、一——”
湊把槍口對準了最近的觸手。
“——go！”
與此同時湊開槍打碎了一隻觸手。
梅花往地上一踏。
一瞬，她的才能便完全凸顯，堅韌的肌肉讓她在蹬踏的瞬間便加速到最快速度，一往無前地衝向那有著頭部的本體。
可是，有著將近二十隻觸手的安達簡直就像個要塞，要全部躲過完全不可能。
湊自己舉槍前行，同時對在後方支援的夏香做出指示。
“夏香，在梅花左側張開牆壁！”
“看我的！”
“剩下的我來！”
同時擊落所有觸手不太現實，但夏香靠能力把敵人的一部分攻擊限製住之後總算還能應付。就算不行，也要行。
絕對不會讓你死的，就這樣全神貫注，把迫近梅花的觸手一個個擊落。
mai也火力全開。
《mai的判斷》※將對象按照h、m、b的順序進行牽製射擊，※清掃友軍的前進路線，※狀況、優勢。
眼前展現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
能結束這噩夢的道路。
信任著同伴的梅花的腳步一刻不停，接近了巨大的怪物之後，便用附近的纜線器材作為踏板向上跳躍。
高空中，仿佛童話中所描述的討伐巨人一般，梅花的領域，青龍偃月刀那淡紫色的光輝劃出一道大大的弧線。
——但是。
惡魔之手也同時伸了過來。
那不是觸手，而是殘留著人的特征的，那巨大胳膊的其中一隻。
“切。”
湊的後背一陣發寒。
剛才，那家夥的胳膊，仿佛保護觸手一般地擋住了湊的子彈。
就像有著智慧一樣，因此雖說隻有一瞬，但援護有了空檔——
糟糕的聯想一發不可收。
浮在空中的梅花，毫無發力點。
存留的一根觸手抬起，如同鋒矢一般伸向少女的後背。
時機很微妙，不，在躍起的她的刀刃砍掉本體的腦袋之前，觸手或許能更快一點刺穿她的身體。
盡管如此。
“——破噢噢噢噢！”
梅花卻連這奇襲都貫穿了——
她的動作超越了湊的想象。
她扭動身軀用青龍偃月刀刺入了完全位於背後的觸手，將它拽向自己，把敵人的攻擊作為自己的“落腳點”再次跳了出去。
那個瞬間，湊估計能記一輩子吧。簡直就是神技。
是奇跡麽——
不。
那是她結合勇氣和執念所誕生出的必殺一擊。
而她終於，對著完全放空的安達的腦袋，用盡全力斬下。
——勝負，已定。
如果。
如果，青龍偃月刀沒有發生“突然就消失了”這種現象的話，估計就是她的完全勝利了。
但是現實是，她喪失了所有的力量，梅花的手臂隻是無力地砍了一下空氣。
本應是名利雙收的一擊。
但卻不受命運的親睞。
直到最後的瞬間，少女估計都沒能理解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狀況了吧。
“…………咦？”
在發出了仿佛呆掉的一個音節之後，落下的她，便被滿覆而來的觸手撕裂了。
不斷地，執拗地，肉片仿佛切割水球一般地四散，而地上僅剩的少女的雙腳依然在一陣陣的痙攣，就像被碾過的青蛙一般。而安達則把沾有血肉的觸手伸進水池劃動著，估計是有潔癖吧。記得蒼蠅也有與其給人的印象相反很注重自身清潔的習性，這安達有這種習性也不難接受。但是不管多愛幹淨這家夥也是比蒼蠅更糟糕的混蛋。
梅花?李，死了。
“……啊—”
忽然，湊抬頭看去，看向大王烏賊的正上方。
天花板。
那裏，貼著一隻帶紅色斑點的安達。
湊自言自語似的問。
“——就是你幹的嗎？”
那家夥保持沉默，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隻有被研究所稱作“斑”的這一個體擁有奪走禦水師能力的領域病毒。不知道它是一直都在，還是途中混進來的。不管是哪種情形，要是它能早點現身的話，這邊就能及時應對，但卻一直藏到最後，在關鍵時刻出來搗亂。這還真是。
“哈哈哈，太過分了吧？”
湊輕笑了一下，便抬起槍口對著天井就射了起來。敏捷的斑雖然避過了這一槍，但因為天井板被打壞而掉了下來，於是湊便朝著落點開著槍，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要讓它粉身碎骨般地，十分認真，毫不客氣。要讓這家夥死了又死，死了再死，徹底的死得不能再死。
“等等。”
突然，湊回到了“太浪費彈藥了”這一正常的思維模式上來。
他發現了自己的異常，從而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而讓他回神的契機，則是注意到了身後哭倒的星野夏香。
“……梅花，梅花！梅……——梅花，嗚”
她像崩潰了似的不斷重複著朋友的名字。不，實際上是已經崩潰了吧。
湊也有點想要放棄一切圖個安樂的想法了。太累了，要是剩下的最後一人不是星野夏香的話，說不定早就放棄了。
但是，非常“遺憾”的是，他現在還留有戰鬥的意誌。
大王烏賊還活著。
毫不在意人類的慟哭，那殺害了梅花的觸手伸展開來。
湊站起來把青梅竹馬藏在身後，扔掉空了的彈藥盒，給步槍裝上了最後的彈藥。無論如何，子彈隻剩十發了，最後的活路就靠它們了。
mai記錄著經過時間。
距離大門開啟還有五分鍾。
要是錯過這個機會，那就真是山窮水盡了。但是，隻靠步槍根本不可能打到那隻怪物。
那隻剩下一條路。
趁大門打開的瞬間，把這家夥擋住。把這個體型巨大的安達，至少阻擋兩分鍾……雖說希望極其渺小，不過橫豎是個死好歹也拚一拚。
最大的問題，就是那隨時會襲擊過來的觸手。那可不是一支步槍能壓住的數量。
湊下定決心，打算躲到水池裏去。
因此，他伸手去抱起夏香。
“去死 ”
聽到這有些陌生的話語，湊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接著，視野便充滿了可怕的“櫻色”。
——擴張到極限，而且，這時候領域的變化比起膨脹更像是爆炸，瞬間就覆蓋了方圓十幾米。
淚水依舊未停，她盯著敵人叫嚷著：
“去死！給我去死！……死啊——死啊啊啊”
這激烈的言辭和嘶啞的聲音完全不像平時的夏香，而且領域的範圍還在增大，質量也在增加。簡直就像是體現了少女的憎惡一般。
這時湊才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青梅竹馬的“問題”。
非同尋常的毫無才能，以及異常紊亂的領域
從一開始星野夏香作為禦水使就是一種有“病”的狀態。
這時非常稀有的特例，但是，確實以前也有。
硬質特化型、知覺特化型、秩序獨裁型、限定活動型——完全不屬於這幾種。能力隨著精神的變化而變動，非常難以控製，作為禦水使是致命的缺陷。
——感情依賴型。
俗話說的暴走係。
這是最能證明人類的精神和領域相關論的例子。說白了就像王道少年漫畫一樣，夏香的悲傷或者憤怒能解放體內的真正力量。作為代價，平時則處於平均以下。所以，在和平的學院生活中她成績不佳，而到這個海底設施之後由於緊張以及悲傷才使力量得以開始發揮。
然後現在恐怕是，接近100%。
那擴張能力的真正形態也顯現出來。
——碾壓。
是完全靠“量”取勝的暴力。
“我受夠了！”
距離最近的一根觸手，被櫻色吞入之後，一瞬間就跟意大利麵一樣被壓扁，扭斷。
用大質量壓縮物體，就跟黑洞差不多。
那是幾乎能和科洛?奈特莉相媲美的，純破壞用的能力。就算是給她吃再多的興奮劑，估計也很難使出這種程度的力量吧。
耀眼的櫻色風暴，簡直就像是在燃燒著自身的生命一樣。
“我啊，已經什麽都可以不要了！我把我的全部，都給你，所以——求你了，救救湊吧，哪怕隻能救他也好……”
領域的波浪泛濫似的繼續擴張，漸漸破壞著大王烏賊的身體。
估計過不了多久那巨大的軀體就會整個完蛋了。就是這麽的強大。就是如此的強勢。相對的——對她的身體的破壞也非常的快。
……噗嗤……噗嗤！
比如這種，仿佛血管和肌肉正在被撕裂的聲音。
聽到了那聲音，湊便立刻阻止了他的青梅竹馬。
他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別這樣，夏香！夠了！”
明明再撐一會兒也許那可恨的安達就要死了——但這也不過是些小事情。
這樣下去，她恐怕就要殺掉自己了。於是湊拚命地去阻止著。
可是，感情一旦爆發就很難平複。
“不夠，完全不夠！”
她在湊的懷抱中掙紮著，繼續輸出著生命力。
“我沒有湊那麽聰明！也沒有梅花那麽強，電腦也一竅不通！一點忙都幫不上。但是……為什麽，最後隻剩下了我——大家，大家都，先一步……一次，哪怕就一次也好——我也想，保護湊啊——現在這樣，完全不夠。要是我一直留著這種遺憾的話，我寧願死！”
這已經不單單是對殺死同伴的安達的憤怒了。
現在對夏香侵蝕最深的感情是——後悔。
自己如果能做點事情，說不定就能改變未來，但卻已經無法挽回的自責念頭，就跟最近一直困擾著湊的感情一樣。她最不能原諒的不是安達，而是自己吧。
感同身受。
但是，即便如此，這也不足以讓夏香把命也搭進去。
所以，這句話，肯定不是她的真心。
“——那麽，就一起死在這裏吧”
“唔。”
動搖了。
那櫻色的物體就像被大風吹散似的一下子崩塌，擴張暫時停止了下來。
她一臉愕然地回過頭。
“……為，為什麽？湊為什麽要一起死？你說什麽呢，別開玩笑了”
“要是你死了的話，我活著也沒有意義。”
“別這樣，別瞎說！”
她換了一個角度繼續發火。
“要死啊什麽的……不能輕易說出口的吧！打你哦！”
湊真心覺得幸好這家夥是個笨蛋，她自己估計都不太明白剛才說了什麽吧。
一句話便回到了平常的模樣。
然後，櫻色的領域也像雨過天晴一樣消散了。雖然是稀世罕見的能力，但估計也不會再次出現在這世上了吧。
可是，那肇事者卻完全沒在意那裏。
“要是湊死掉的話，我不就白幹了。就像是不賣糕點的西點店一樣”
“說話別這麽繞圈子。那麽就互相妥協一下，一起活下去吧。”
“……嗯。這樣最好。”
“好的，交給我吧。”
現在山城湊不再是以教官的身份。
而是以星野夏香的青梅竹馬的身份，再次確認起了現狀。
都到了這份上，也隻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要是從一開始就用如此輕鬆的情緒來麵對的話，也許最後的結果也會不一樣吧。
不過現在，先不去想那些。
堵上生死的行動再度展開。
◇◆◇◆
幸好，他們已經通過了最大的難關。
——時間。距離大門打開還剩一分鍾。
另外，夏香那失控般的能力雖然沒能打死大王烏賊樣子的安達，但也給大部分的觸手造成了嚴重的傷害，隻有很少一部分保住了原本的形態。
似乎也因此從剛才起完全沒有攻擊的跡象了。恐怕它是在優先自我再生。
雖說為趁現在打倒它而進行了準備，但對方複活得比預想的要快。
那家夥再生完幾隻觸手之後，開始了活動，為將湊與夏香逼入絕境而進入了水池中。
湊從浮在水池中的潛水艇艙口中探出身子，確認著這幅情景——
他將自己托付給引擎舒緩的聲音，慎重地調整著來複槍的瞄準。
“還有30秒門就開了。”
“……湊、湊！”
這時傳來了驚慌失措的聲音。
從潛水艇的內部。“隻是想確認一下，把這裏的手柄向前推就會前進，是吧？”
“是啊。就是這樣的哦。已經第三次了喲。現在先把手放開吧。”
“我知道了……我、我會努力的！”
沒問題吧？
雖然感到些許不安，但安達已開始行動。事到如今已經沒法改變作戰計劃。從現在開始隻能勇往直前了。
而且，那不愧是烏賊型，在陸地上時幾乎沒有移動，在水中遊泳時速度卻非常快。不采取行動的話不用十秒就會被襲擊吧。
當然要采取行動。
“去死吧！”
湊開槍了。
但是，槍口並非對著安達遊著的水麵。
不是水麵——而是天花板附近。
那裏有一艘被起重機吊著的潛水艇。
潛水艇四個支點湊事先已經破壞了三個，現在他又射穿了最後的鏈條，讓潛水艇掉到正下方的安達頭上。
雖說原本設計的是會浮起來，但畢竟是自重兩噸的鐵塊。
它化身成強有力的大炮，從上方壓製住橫穿水麵遊著的安達。並且，那艘船恰好實在檢修中，艙門全部打開，正麵玻璃也被湊用12.7厘米的子彈打的粉碎，在墜落之後船內立刻進水，開玩笑似得不停下沉。要是就這樣能把大王烏賊壓死，湊就再滿意不過了。
隻是，事情果然不會那麽順利。
有著怪力的怪物，用觸手將壓垮自己的潛水艇纏住，一下子就推開了。
“真是遺憾啊……”
算了，爭取到時間了就滿足吧。
卟——————
蜂鳴器的聲音響起，第一扇門總算要起動了。
但是，現在即使夏香開動了潛水艇最終也隻會撞牆。必須得等到它打開到某個高度才行。
“再稍微等等，我會發信號的。”
“嗯、嗯。”
逃脫了壓力的安達再次向這邊遊過來。與此同時，湊確認了門的上升狀況。
觀測著它的上升速度，在心中計算著。
三、二、一……
“——就是現在！”
湊大喊，自己也跳進了艙口中。
潛水艇全速前進。
雖說是全速，但那終究隻是深海探測艇，速度連10節都不到。不過推進這麽重機體的馬達，其輸出功率也絕對不弱。
很快，他們穿過第一扇門，一直向前推進，直至水壓調整區。
20米左右的前方是第二扇門。那扇門打開了的話就能逃到外麵去了。
隻是，在此之前，第一扇門必須得再次關上。其必需的時間為兩分鍾。
大王烏賊的安達絕不可能不作聲地看著。
潛水艇和安達遊泳速度有著壓倒性的差距，一瞬間就被追上了，幾隻觸手伸過來，緊緊地纏住了想要逃跑的船體。前進被阻止了。
湊連忙從艙口探出頭——向夏香的潛水艇呼喊。
“就這樣一直推手柄！”
實際上，兩個人分別乘著不同的潛水艇。
用兩艘潛水艇，是為了多少分散那家夥的注意力。
湊的船與夏香的船。湊希望是自己的船被襲擊，但相反的情況當然也在他的預想之內。
夏香的潛水艇已經是最大功率輸出的狀態，但即使如此還是敵不過巨大安達那可怕的力量，緩緩地被拉向了那個家夥。
湊從旁邊用來複槍破壞了一隻觸手。那家夥的牽引力被減弱，但即便如此，拔河也隻是終於變回了平局。那家夥很快就會恢複的吧。剛才用了兩發子彈。還剩下三發——那麽還能再使用一發。
所以，湊冒著危險跳到了夏香的潛水艇上。
大王烏賊的觸手全部都是感覺器官。
它察覺到了湊的接近，緊捉著潛水艇的其中一隻突然揚起了成鐮刀形，朝活靶子攻擊了過去。
但是，在極近的距離被鉛彈射中。還剩兩發，接下來一發也不能浪費了。
抓住了那一瞬可乘之機、湊迅速地坐進夏香所在的船內，將艙口牢牢地關上。
狹窄的船內。坐在座艙中，以完全不熟練的感覺掌舵的青梅竹馬，得知湊過來了後，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怎麽辦，我的心髒好像要停止跳動了。”
“很了不起哦夏香。現在門還關著，再稍微忍一下就好啦。”
在那之前，和那家夥的體力比賽決不能輸。
要是潛水艇連帶著湊他們一塊兒被拽回去了的話，就輸定了。從這裏開始就需要毅力發揮作用了。
雖說，乘務員增加到了兩個人，船也不會增大功率……
——但是。
最後的瞬間，還是想要兩個人一起。隻是這樣想著而已。
湊打開了幾個開關之後，從後麵緊貼著夏香坐下，支撐住用於前進的手柄。
她扭過身。
然後，像是要嗅湊的脖頸似得將頭蹭了過來。
“那個，湊。”
“嗯？”
“最喜歡你了。”
她用溫柔的聲音說。
“我現在，最喜歡湊了，喜歡得快要不正常了。”
這個時候，船體比之前更劇烈地搖晃起來。
也許是之前破壞掉的觸手，又有幾隻複活了。牽引力突然加強，兩人乘坐的潛水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向後倒退。倒是給我識趣點啊。
但是——蜂鳴器已經再次響起。
那是為使水壓調整室密閉，第一扇門將再次開始下降的預告。
恐怕，門的下降速度會與上升時相同，或是比那時更快吧。
那樣的話，肯定來得及。
這樣的話關閉的門就會將那家夥連同它的觸手一起壓碎，然後兩人便能順利逃脫——這樣噩夢就會結束，就能回到外麵的世界了。
湊他們的生還近在眼前。
但是，湊腹部用力大喊了一聲。
“衝啊！上啊！……這次真的是最後了！”
夏香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湊君，放手幹吧！”
就那樣僅僅逃走就好了，為什麽沒能做到呢。
再戰鬥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這是為了證明自己身為人類。
——打倒那個安達。
湊緊緊地抱住夏香的身體，毫不疑遲地用來複槍擊穿了潛水艇的前窗。強化玻璃碎成了粉末。大量的水灌了進來。
然後，迅速用背包帶纏住推進杆——
最後猛地將傳動裝置調至後退並固定。
哢嚓一聲，好強的後坐力。
緊接著，螺旋槳最大限度地向負方向回轉，潛水艇開始逆行。
大王烏賊因此大幅後退。剛才一直緊緊拉扯著的獵物突然鬆了勁兒，也難怪它會這樣。然後，那家夥剛穩住身體，就又被後退過來的潛水艇撞上，被迫繼續後退……
此時湊與夏香早已從船內逃出，從飄著異味的水麵上探出頭來。
那濃烈味道的真麵目是——汽油。
因為湊跳過來的時候，打開了作為潛水艇雙重動力的內燃機引擎的進油口開關。
持續泄露著的四公升油成了導火索，一直延伸到潛水艇主體。
“……額，那個”
湊托著還剩下一發子彈的來複槍考慮著該說什麽台詞。
像電影裏的，能流傳後世那樣給人感覺不錯的那種。
什麽都行啦。
“你還是比較適合陰暗的深海啊。”
大阪地區的海底——深度1500米。
東方聯邦學院，遠征演習，第四天。
遊艇沉沒事故發生後兩小時三十七分。
就這樣，一個噩夢破碎消失了。
◇◆◇◆
“……結束了呢。”
就像沉湎於午睡一樣。
星野夏香躺在殘存下來的唯一一艘潛水艇中，輕笑著喃喃地說。被她的腦袋枕著膝的湊也無力地點了點頭。外麵就像瀑布似的，響著大量的水落下的聲音。
正在為打開第二扇門而進行注水。
“啊，結束了呢……”
“我覺得，湊現在可以哭了。然後，我會緊緊抱著你的。”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沒法哭得那麽靈活啊……說起來，你已經在哭了。”
夏香又哭又笑地說。
“很奇怪吧……我現在還會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總覺得回到學院之後，科洛和梅花都會在，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得說著歡迎回來……啊哈哈。”
無力地笑過之後，她不住地咳嗽。
“但是呢，即使這些事這是夢，我也是真的喜歡湊……啊，有點半吊子了呢。那……能請你以結婚為前提與我交往麽？”
“好啊。”
湊幹脆地回答後，她像是被嚇到了似得睜大眼睛。
雖然想要抬起頭，結果還是保持躺著的姿勢。
“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真的。與其說作為前提，倒不如說現在就結婚吧。然後，一回去就馬上生孩子。十個左右，這樣就能組成一個釣魚迷小分隊了。”
“要生！要去哪兒才能找到鶴呢？啊，白菜田來著？“
“……你，真的會因為明知故問而在業界失去飯碗的哦，我說真的。”
“誒？但是呢……啊哈。糟了呢！糟了糟了糟了啊，我成了湊的妻子了呢！”
“慢著。現在還別開心哦。結婚申請要等回到學院之後才遞交。在那之前，說不定是結婚欺詐哦。”
“湊才——不會做那種事呢！湊是周末肯定會買玫瑰回來的非——常棒的丈夫。”
“那樣的我不管去哪個平行世界找都不存在啦。”
“啊哈哈。”
夏香似乎相當開心，她抓住青梅竹馬的胳膊，把手背貼到自己的臉頰上。
然後，陶醉地嘟囔著。
“真能這麽幸福嗎？”
那笑容也隻是一瞬。
轉眼間，那表情就因開始無止境地下落的淚水而扭曲了。
“……對不……對不起……真的。”
突如其來的賠罪之詞。
聽到這些，湊就像肺部的空氣全部被奪走了一樣，皺緊了眉頭。
“為什麽……夏香要道歉啊。”
“因為……這些，隻是我的任性、而已。讓湊君跟我交往——這樣的話湊君隻會更加難過……我明明知道的。”
“跟你結婚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也喜歡夏香啊。”
“……嗯……嗯……謝……”
本來，身為禦水師的他們沒有待在潛水艇中的必要。
但是，從剛才開始，夏香的領域就完全不能發揮作用。
原因肯定是最後那一戰中展現出的能力急劇釋放。
隻是，那僅僅是一時性的身體狀況變差了而已。於是變得脆弱，所以才會哭。稍微休息一下的話很快就會恢複——湊像這樣一直不停對自己說著。
但是。
“……我啊，很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的。”
她啜泣著坦白。
“我能感覺的到，自己的心髒，正在慢慢的停止跳動。失去了血液的話跟死去是一樣的，剛才，好像全部都用掉了。真笨呢。難得湊君拚了命地保護我……我真是個笨蛋啊！”
“別說傻話！”
不由得發出了粗暴的聲音。他隻能不分青紅皂白地否定了。
——即便如此，湊還是知道的。
在感情依存型的少許幾個病例中，的確由於同樣的事件而喪命的人較多。原因誰也不清楚。並非由於內髒或者血管的損傷，而是如同夏香說的那樣，就像是人類無法感知到的“生命力”枯竭了似的。
那又怎樣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她也屬於同一類情況。明明有得救的可能性，怎麽能放棄！
夏香是絕對不會死的。
她沒理由會死。要是，她死了的話……
“…………啊啊啊”
夏香勉強地舉起手腕，托起了低垂著的湊的臉頰。
“湊，哭了、呢……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但是，好像也安心了。湊一直都忍著、是吧？所以，稍微哭一下會好一點哦。”
“……我沒哭。”
“騙人，在哭呢。看，淚流滿麵了哦。湊有多久沒哭過了呢？”
……撲通。
“啊啊……真是的。明明很擔心湊君的，但卻困了……明明、還想再看著你的臉。”
撲通……撲通。
湊的領域捕捉到的、她的心跳聲逐漸變得微弱。
“……不行！停下來！先別睡啊！”
“嗯，醒著的哦。現在，還能聽得見呢。”
那雙眼睛的瞳孔已經開始擴大。
湊的聲音已經近乎哀求。
握著她慢慢變冷的手，為了把她叫回來而一直對她說著話。
“拜托了……在堅持一下。別睡！馬上就會好起來的……拜托了。”
“……湊。我們，雖然結婚了。”
微笑著的夏香閉上眼睛。
“但是呢，再……找一個心愛的人……”
她大大地吸了一次氣。
再次笑了。
“——說好、了哦。要好好保護，那個孩………………”
話語中斷了。
“……夏香？喂！”
自此，再無回音。
她睡著了。一絲呼吸也沒有地。
——仿佛，做著什麽幸福的夢一樣。
目送飛走的直升機，湊漏出了失望的聲音。
原本希望直升機能夠回收訓練生的，但事與願違。
那直升機是可以收容十名左右遇難者的大型機體，但是它卻徑直飛走了。
是沒看到漂流者嗎？
這不可能，湊想。
直升機的飛行高度不是很高，考慮其飛行路線的話操縱者肯定應該看到湊等人的。隻能認為他們故意視而不見了。為什麽會這樣還無法確定。可能是他們也確認到了怪物的存在，為了自身的安全第一所以才這樣。又或許他們有什麽緣由，不方便就住湊他們。
無論如何，推論下去都是沒用的，無法改變被扔下的事實。
“……要找艾修教官啊。”
星野夏香腫著眼睛嘟囔道。櫻色的領域不安定地抖動著。
這個性格純真的青梅竹馬比起自己未來，更加擔心別人的安危。
“她一定，很害怕。快點找到她，一起回去吧。”
結果，這成為了生存者們共同的意見。
湊也不希望拋下艾修瓦林。
但是另一方麵，考慮訓練生的安全，湊也希望先將她們送回人工島，這讓湊有些猶豫不過很明顯她們是不會同意這麽做的。與其長時間爭論“回去”還是“不回去”，團結一致行動反而更安全。
所以就尊重她們的意見，決定大家一起回海底設施。
◇◆◇◆
回到海底。
水路的入口處還留著艾修瓦林帶到設施內部的紅纜繩和為她留下的海中用留言板。
終於要進去了。
隧道的構造本身很狹小，大概是兩個人勉強能並肩前進的程度。
但是並沒有勉強的必要，所以他們決定排成一列前行。順序是最前是湊，之後是米歇爾，夏香，梅花，最後是科洛。姑且算是考慮到與怪物遭遇的可能性的隊形。
“那個，湊教官？”
艾修瓦林的紅纜繩全長是五百米。在走到大約一半距離，在第二個拐角處往右拐時候，配置上必然在湊背後遊泳的米歇爾很明朗地來搭話了。真是讓人佩服，這種情況下她仍然保持著一貫的開朗，聲音就像往常一樣慢吞吞。
“怎麽了？”
“這個水路，真的能通到裏麵嗎？”
單純隻是疑問而已。
“雖然不確定，但是有這個可能。”
“但是啊，按照我的想法，不是有水壓相關的問題嗎？應該不會直通的。因為水會入侵到設施裏去啊。這方麵你怎麽想的？”
“如果這個設施是按照理論正常建設的話，裏麵應該有多層閥門之類的設備的。”
“那是什麽？”
聲音中能感受出她的好奇心。這個給人感覺是隻愛時髦的女孩子，沒準很意外的對這種理科係的話題也有興趣。
“大概是用門把水路分成幾個水槽，定期重複排水和給水的過程這種感覺吧……實際看一下理解起來應該比較快。”
不久隊員們就遇到牆壁無法繼續前進。
大概是鋼製的金屬牆壁。
這是多層閥門的第一道門。看來紅纜繩就是在這裏被一切為二的。
身後傳來夏香的事實描述。
“咦，死路？”
“大概稍微等會兒就會開了。——啊，想起來件事。門開的時候水會流進下一個水槽所以吸引力會很強，大家最好用領域固定一下位置。稍微離遠點吧。”
不久之後嘎吱嘎吱的聲音回響在水路中。
如湊預想的那樣，第一道門升了起來。那是厚度在五米左右的鋼鐵大門。為了抬起這個大門的超強力馬達和消費的巨大電量，是海底設施即使在二一四五年的現在也被認為是不經濟不現實的緣由。
門打開的同時，被深海一千五百米的水壓壓擠的海水一下子衝進了空著的下一個水槽。如果禦水師的領域中沒有水中控製能力的話，會被卷進去被水輕鬆地攪得稀爛吧。深海中水的重量是駭人聽聞的。
隨後最初的水槽被海水充滿，激烈的奔流漸漸平息下來。
“走吧。不快一點的話門要關上了。”
湊等人進入到水槽裏後，最初的大門開始緩緩地下降。
剛才為止都很狹小的水路一下子變寬，天花板也變高了，整體變得寬廣了。善於測量的湊目測了一下，儲水量為五千噸。打比方的話就是十個二十五米的遊泳池大的空間。
稍微等了一會以後，這次換第二道門打開了，海水開始朝湊等人所在的第一水槽的下一個區域移動。
而且，第二水槽像滑梯一樣是傾斜的。從這裏開始是利用重力讓水落到下麵。
“要、要掉下去了！”
明明已經事先提醒過要抓緊紅纜繩了。
那個有點運動白癡嫌疑的夏香還是漂亮地開始下落。這種情況倒像是藝人出演的綜合節目的企劃裏會有的內容，湊一邊從容地這麽想著，一邊在青梅竹馬急劇滑過身邊的瞬間抓住她的手。
有點沉。
由於不可抗力，而將全身體重吊在了湊身上的她，臉上露出苦笑。
“……謝謝，湊。這個，那個……”
“沒關係。比之前要輕一點了。”
夏香的臉瞬間紅的像蘋果一樣。啊，失敗了啊。
◇◆◇◆
那之後又穿過了五個水門，終於來到了設施的內部。
艾修瓦林留下的紅纜繩已經在最初的水門處切斷了。之後隻能老老實實靠兩腿去尋找她的行蹤了。
爬上鐵製的簡易樓梯，從設備室進入走廊。
最初映入視野的是白的讓人難以置信的純白。
簡直就像b級sf電影中登場的宇宙飛船內部一樣，有種讓人覺得是故弄玄虛的寬廣走廊。天花板和牆壁，就連地板都統一成清潔的白色，再加上強光照明的反射甚至讓人覺得眼睛痛。但是要說方便的話也很方便。因為沒有多餘的顏色，假如有怪物潛伏的話應該也很顯眼的吧。
在走廊上雖然發現了幾道門，但都安裝了讀卡器房門緊鎖。敲門或是呼喊也全無反應。
沒辦法隻能繼續深入前進。
“結果，這裏到底是什麽係的建築啊？”
也就是說，是為了什麽目的而建造的設施呢。對於米歇爾提出的問題，當然無人能夠回答。
但是雖然無人出聲，但應該有幾個人腦中浮現出同樣的想象。
把將其明確說出來的是梅花。
“預測是，製造怪物的工廠，之類的”
沉吟之後，湊也點頭同意。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麽考慮才是最合理的吧，所以說情況很糟糕。”
突發的未確認生物的橫行。
存在於同一海域的目的不明的海底設施。
認為這兩個有關聯是自然的想法。
但是，米歇爾還是沒有完全接受這個說法。
“唉？但是，造出來那樣的，不可愛的東西誰會獲利啊？”
“希望戰爭的窮國”——回答人也是梅花。“簡單的說也就是生物兵器。很有可能的事情。”
生物兵器的開發自然是違法的，但如果實現的話就能產生龐大的金錢利益。
所以才是最適合在這種不經濟的海底設施進行的研究，要避開世人的耳目推進研究，深海正好是最合適的空間。
湊他們大概是運氣太壞被牽連進去了。
“——噓。不要說話，危險。”
臨近l字路口。
正當大家在為走左邊還是右邊猶豫不決停下腳步的時候。
梅花突然用手指貼在嘴唇上，要求大家保持沉默。湊趕緊閉上半張開的嘴，倉促環顧了下四周。那裏還是隻有那個沒有存在感的白色走廊。不清楚她到底察覺到了什麽。
梅花放低聲音，把自己感知到的異常說了出來。
“有聲響。”
話雖如此，湊豎起耳朵聽也仍然沒有聽不到任何動靜。
“這節奏……應該是腳步聲。但是不是鞋子的。噗嗒、噗嗒的。有點濕濕的聲音。”
湊感到了自己的胃仿佛被什麽東西抓緊的感覺。
走廊上依然沒有任何東西。但是梅花卻說聽得到腳步聲。
在哪裏？
是什麽？
世上再沒有比無法確定本質的現象更恐怖的東西了。在搞清梅花聽到的聲音的來源之前，這種內心的慌亂大概不會平複吧。
“……”
誰都不敢出聲，隻是自發地湊到了一起。
之後馬上湊也終於聽到了那聲音。
——啪嗒、噗嗒。
像是水滴滴落的聲音。
噗嗒，噗嗒，可疑的聲音那之後也回響在走廊上。
貌似是現在所在的l字路口往左拐的方向傳來的。
噗嗒，噗嗒。聲音漸漸變大，逐漸清晰——噗嗒，噗嗒，噗嗒噗嗒噗嗒，嗒，嗒嗒嗒嗒！——間隔也漸漸變小。
就像腳步聲的主人開始跑起來了一樣。
到此湊終於意識到了其“異常性”。
聲音和視覺的不一致。
“……難道說？”
那家夥應該早就處在視野範圍內才對。
“大家，退後！”
——看不見的敵人。
如此判斷的之後湊立刻拔出小刀一邊啟動mai。
《mai》※確認有不可視移動物體。※對應困難。※推薦逃跑。
《mai》※以步行音為基準生產假想物件。※不推薦過分信賴。
就像聲納利用音波那樣，聲響是有效的索敵手段。
通過回響在走道上的腳步聲大致推斷出對方位置的mai，在湊的視野裏展現出隻有他看得到的圖像。
那是很像會在古老的3d遊戲中出現的，正八麵體物體。
指示了敵人可能存在的大致位置。
——幾乎就在眼前了。
“唔哇！？”
嚇的心髒快要跳出來的湊在mai的催促下就這樣扭身避開了和八麵體的衝突。
在做回避動作的同時還刺出了小刀。在這個過程中已經幾乎與湊的意誌沒什麽關係，接近是mai的全自動反擊動作了。也不知道對方的頭部在哪個位置，總之先瞄準假想物件的中央刺了出去。
手上傳來刺中的感覺。
下一瞬間異常的慘叫向湊的鼓膜襲來。類似野獸的，但是跟這個世上的任何一種動物都沒有相似性的聲音。
伴隨著衝擊。
“——啊！？”
即使知道大致位置，也無法把握它的具體動作。可能是敵人掙紮的時候撞到了它身體的一部分，側頭部被強大的力量打中導致湊的意識有點渙散。回過神來湊已經躺倒在地上，手上也已經沒有了小刀。脖子沒有斷掉大概就算是幸運了。
但是狀況仍在持續。
就在耳邊，就傳來了噗嗒的聲音。
無機質的八麵體過來覆蓋了湊的整個視野。
《mai》※預測對象急速接近。※優先回避。※回避困難。※注意衝擊。
“唔……”
腳動不了。大腦還沒有從衝擊中緩和過來，短時間內大概無法正常行動。
這時疾風掠過。
血液四散。
但是那並不是湊的血。大概是眼前的這個“看不見的某個東西”的體液。像是被用水衝淡過一樣，淡粉色的血液。
回旋的青龍偃月刀。收回武器的梅花有點缺乏自信的歪頭問道。
“…………ok？”
“ok，雖然不太確定。不過我想剛才那招擊應該結果了它。”
無疑是結束了。突然出現的看不見的敵人被梅花一刀斬殺。
證據就是，在眼前逐漸浮現出兩塊白色肉塊一樣的東西的輪廓。
跟在海中看到的那些不同，完全是新種。
怪物整體上甲殼類的特征比較明顯，就像龍蝦強行弄成人型一樣的樣子。死後數秒，它從白色變色成深綠色。這大概是它原來的體色吧。
湊鬆了口氣。
“……得救了，梅花。好厲害啊，靠感覺砍的嗎？”
“我看到了教官的小刀。所以覺得，大概是那兒。”
“原來如此。”
之前刺出的湊的小刀殘留在怪物身體上，看來起到了標誌的作用。
剛碰上就打倒真是太好了。
看了一下其他訓練生的樣子，大家像是不理解發生了什麽的樣子，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不久後科洛開口道。
“……有，怪物嗎？兩人還真能及時對應啊。”
梅花挺起胸。
“腳步聲很大。難得的透明化就沒意義了。應該學習下肉食動物。”
“抱歉潑個冷水，叫我再做一次同樣的事情可沒信心做到啊。”
像這樣的家夥要是出來兩隻、三隻那絕對麻煩得要死。
這裏比想象的更危險。現在馬上離開設施比較好吧。內心深處明白這是賢明的判斷。
“湊。”
夏香湊到身邊。有點擔心的抬頭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
“變紅了啊，痛嗎？”
她指的剛才和怪物接觸到的頰骨附近。與其說痛，不如說已經沒有感覺了。明天大概會變成頭部震顫症吧。
但是當然要裝成沒事的樣子。
“有點點。隻是擦到罷了。”
找到艾修瓦林的話一定要這麽挖苦她。
托你的福我臉腫了哦。
透明化怪物的存在告訴了湊一個事實。
剛才的怪物移動時，肉眼連輪廓的陰影都看不到。這種程度的保護色能力不存在於自然界。
不，就算以人類目前的科學水平也還無法實現的“完全的光學迷彩”。
也就是說是不科學的。物理的矛盾。
但是，雖然似乎物理上難以實現，現代社會卻有讓其成為可能的要素存在果然還是，索拉利斯。
超脫於世間常理的新時代的力量。
現在，世上也存在擁有類似透明化能力的禦水師。
由此湊開始思考，至今為止出現的怪物，“莫非是一種禦水師嗎”？這樣的話它們是實驗生物這個說法也更有說服力了。
索拉利斯的異能雖然是也可能被各種惡用，但因為是難以量產的稀少存在，在靠量說話的戰爭中無法成為大的威脅，這是當前的現狀。比如就算科洛有切開萬物的能力，讓他與一百個經過訓練的士兵為敵的話贏麵也不大。因為他們所有人都可以使用量產的遠距離步槍及迫擊炮。而這個人數可以不止於百人，可以增加到千人，萬人。量產性一直是對於兵器的重要要求之一。
但是另一方麵，成為禦水師的適合率非常低。隻有0.1%以下。
要想顛覆這個數字所需要的人類的被實驗者，和隨之發生的費用是駭人聽聞的。
——那麽。
從一開始製造適合索拉利斯的生命不是更快嗎？
◇◆◇◆
它好似野狗一樣啃食著屍體，用不帶感情的眼睛望著天空。
湊一瞬間藏了起來，身旁好像有人屏住了呼吸。夏香用手捂住了嘴。不知是被怪物登場嚇到了呢，還是說看到了那家夥牙下之人，分崩離析慘不忍睹的下場呢。雖然在湊看來像是個穿著白衣的男性，不過說真的，都被啃成那樣誰也不能確認了。與其說是人類，還不如說是人的一部分更準確。
通過走廊之後，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空間。
是數據中心，或者類似的什麽地方吧。四周被玻璃板圍住，從外麵也能看到裏麵。擺放著台式機和顯示器之類的各種各樣的器材。
那裏有三隻怪物，和數倍的人類屍體。
一看就知道這裏發生過血腥的慘劇。
玻璃間裏的那些，就是在海上襲來的慘白的人形怪物。靠著發達的前足，在室內漫無目的地徘徊著。
就算想繞著走也就這麽一條路了。若要再往裏走無論如何也得從那間玻璃屋的旁邊走過。
怎麽做最好？
在湊躊躇的那一瞬，某個少女開始行動了。
是科洛。
黃金色的領域卷起漩渦。
“你這是白費時間。有必要一次次停下來嗎？”
“不，等會兒……”
晚了。
她的攻擊快得可怕。
寶石一般飛舞而起的領域用線連接描繪出數個三角形和四邊形的平麵。在那個二次元的限定空間內產生了天體級別的高壓，並以高速射出。
厚度壓縮到0.1毫米以下大質量的領域，無聲又毫無抵抗地通過物質。穿過玻璃切削著怪物們的輪廓。
和遊艇上那次戰鬥一樣，壓倒性地蹂躪著對方的生命。
總算理解為何出色的禦水師會被喻為兵器了。
即便在他們之中，若將科洛的能力用在破壞上也是無與倫比的。無論是僵屍也好怪獸也罷都能一網打盡。
然而，因自信而導致的獨斷專行也算是一種惡習。
“你看，多輕鬆。”
圓滿地驅除了全部的怪物之後，帶著一股得意勁轉過來的那臉蛋也確實可愛。
話音剛落，玻璃被她的領域切得脆弱不堪，撐不住自重一口氣崩塌了。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所以說讓你等一會兒的嘛。
“喵嗚。”
因為有著時間差所以她本人都嚇得縮起了肩膀。
“……這、這玻璃真脆啊。倒是做點防碎的處理啦。”
“別一個人衝太快。弄這麽大動靜搞不好又會摸過來一批。”
“到那時我會負起責任打倒的啦。來吧，快點去找艾修瓦林教官吧。我一秒都不想在這血腥味撲鼻的地方多呆。”
少女舉起手來，好似為自己親手開拓的道路而自豪一般。
無論何時她都是那麽積極向上。
走進玻璃間，裏麵散落著曾經是”人”的東西。
“……嗚啊，真難受——”
太過刺激的場麵與氣味讓米歇爾不禁捂住了嘴。屍體中有天靈蓋大開、腦漿四濺躺在地板上和散落著的文件一起睡覺的，也有上半身打成肉醬、揉成一團趴在辦公桌子上的。但米歇爾和科洛感覺還是比較剛強，臉上帶著心酸的表情直麵這一切。即便是湊這個大男人看了這慘狀也差點失去意識。
夏香臉上不見一絲血色，隻盯著腳邊往前走著。包裹著夏香的領域變得相當不安定，混亂到有些異常，注意到這些的湊拉著她的手在前麵引導，好讓她不被絆到。
搞不好今天早上開始的精神負荷已經浮到了表麵。
“感覺怎樣？沒事吧？”
“……嗯。我能自己走。沒關係的，繼續前進嗎？”
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笑容。太不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勉強，這可不行啊。
從屋子的入口到出口也就十米距離，卻給人十倍於此距離的感覺。
在走到七米的地方，湊從腰間抽出匕首。
“都停下。”
在桌子的死角處傳來玻璃被踩到一樣的微微聲響。
差不多與此同時，比湊聽覺更敏銳的梅花好像也聽到了似地，從領域中將青龍偃月刀具現化，擺好了架勢。
“右邊。放著塑料模型的桌子後麵。好像有什麽。”
隻晚了一瞬，科洛也展開了領域。
好在這次在攻擊前先確認了。
“連障礙物一起轟掉嗎？不過，要是有生還者的話……”
“我來確認。”
“很危險……要不我——”
“死角多的地方我比較擅長。沒事，你在這裏守護好大家。”
不是逞能，而是事實。
如果說科洛走的是”確認攻擊對象””準備攻擊””發動攻擊”這樣的思考步驟，湊的能力mai則是把這些進行”批處理”的。
因此在被奇襲的時候進行緊急回避或反擊方麵特別厲害。
不過，湊自己也明白。
這個能力守護自己倒是出色，但是用在守護他人時就不一定了。
正因為如此，危險的任務自己應當率先接手。
把訓練生們留在原地，湊去偵查聽到的聲音的真相。
慎重地在桌子密集的空間裏前進，馬上就窺到了懷疑的那個藏身地。
《mai》※確認已知敵對生物。※預測此生物發動攻擊。
與它對上了眼。
果然麽。怪物張著那走型的嘴，應該是趴在地板上抬頭看著湊吧，馬上就流著口水飛撲了過來。明顯是在埋伏——難道說是製造聲音來引誘獵物？也許是想多了，但如果是事實的話這玩意也夠狡猾的。
不過，有九成都在預料之內，湊並沒怎麽動搖。
根據現狀，就不用匕首了。效果不好。以湊現在的裝備，要給對方造成傷害有點難。湊可沒有打無謂持久戰的意思。
解決這種家夥最實際的方法是交給科洛的擴張能力。
也就是說，當前條件下需要湊做的就是個”前戲”。
如何給少女們製造出容易攻擊的狀況，這是他必須專心去做的。
怪物的牙就在眼前。
湊等到怪物衝到離自己最近的距離時才側過身子躲開它的頭部，——與此同時用自己的手臂鎖住怪物的頭部，如同之前那次一樣用合氣道的要領把它扔飛出去。
和職業摔跤裏麵使用的腦部炸彈摔差不多，把怪物仰天扔在了桌子上。
之後就交給科洛，用領域連同桌子一起轟掉即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湊這才發現，猛地大喊道：
“在你們背後！”
正好和湊戰鬥這一帶的方向相反。
訓練生們都在關注著這邊，但她們的背後，又有兩隻怪物從陰影中現身。
是佯攻。
以一隻為誘餌，其他個體偷襲。獅子一般的狩獵方式。
湊的提醒話音剛落，打埋伏的一隻馬上就向少女們開始了襲擊。科洛也好米歇爾也罷都慢了半拍，沒有時間來確認偷偷摸過來的敵人。
然而，有一名訓練生察覺到了。
五感敏銳的梅花?李比湊的警告更早一步轉過身去，高高舉起青龍偃月刀——
用盡渾身的力氣從正上方砍倒了它。
異形的頭部裂成兩半落到了地上。刀劍狀的領域深深地陷入了地麵。腦袋瓜被開了瓢的怪物兩隻胳膊抽搐著。這些都隻發生在一瞬間。
科洛她們察覺到背後的異常已經是在此之後了。
還有一隻。
“——該死！”
科洛明顯動搖了。
現在是被湊的對手和梅花的對手，前後兩邊的怪物夾擊的狀態。少女好像是在為該先打哪一隻而猶豫，連帶著攻擊也變慢了。
《mai》※確認敵人a恢複行動。
同樣在交戰的湊咂了咂舌，急忙反手握住本沒打算使用的匕首。
被投技扔到桌子上的怪物爬了起來，用它那熊一般粗大又如人一般發達的手臂準備捕殺獵物。站在地上的湊低下身子躲過，朝著它的喉部將匕首捅了出去。不過隻是杯水車薪……它們旺盛的生命力比什麽都恐怖。
比起這些，訓練生們也更令人擔心。
——三秒後，科洛終於將黃金色的領域展開到最大。
少女煩惱之後得出的答案，是決定以湊正在對付的那個為目標，作出高壓平麵——但湊和怪物之間距離沒拉開，她又猶豫是否該攻擊了。又一秒之後，湊從怪物的頭部拔出匕首，向後一個大跳。這時候科洛的討伐射擊才到。將怪物所在的桌子徹底破壞。以上需要五秒。
這段時間，梅花不得不一直集中對付背後的敵人……
勝敗完全得交給擅長武術的中國少女左右。
在第二隻行動之前，她衝上前去，青龍偃月刀畫了個弧，切斷了敵人的前足。在破壞了它的平衡以後，又一個提刀，毫不留情挑飛了腦袋。
科洛、梅花和湊三人，在同一時刻各自都有行動。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就是這三人的”真空期”。
“——上麵！”
米歇爾驚喝一般的聲音傳來。
玻璃屋的天棚。
那裏出乎意料地高，在這個瞬間，成為了最隱秘的死角。直到此時也沒有人知道，怪物的前足好像有強力的吸盤般的東西，哪怕是在牆壁或者天花板上都能高速爬行。
這奇襲戰術簡直就是在無聲地教你事無三不成的道理。玩到這個程度甚至能使人感受到了對方的智商。湊他們一處被動處處被動，空檔被完全抓住。
盤踞在天花板上的第四隻怪物，張開能輕易吞下人頭的嘴，衝著下方五米處的訓練生落下。
它的目標是——科洛。
她正好是處在發出了最初的一擊的當口上。
這時候雖然米歇爾發出了警告，但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了。
之後科洛會被兩米長的龐大身軀摁倒在地，那脆弱的頭蓋被啃個粉碎——那幾乎是必然發生的狀況。
由於怪物的身體在空中停住了，她才逃過一劫。
“哎”
正確來說不是停住，而是”延遲下落”。
這個情形看上去像是操縱時間一般，但實際上是對動能的吸收。比方說，在硬凝膠上方扔下彈珠的話，彈珠的下落會停止或減慢。就是和這相同的原理。
怪物是陷入了高質量的領域裏麵。
星野夏香竭盡全力生成的”櫻色領域”。
“在上麵，科洛！”
明明和科洛一起特訓的時候是那麽不得要領。
這一瞬努力收到了回報，救回了朋友的性命。
“哎喲喂！”
發現腦袋上方緩緩下落的怪物，科洛嚇得直翻白眼，趕忙生成高壓平麵，連夏香的領域一起將最後的怪物破壞得連渣都不剩。
二十秒左右的戰鬥讓人覺得額外地長。
◇◆◇◆
通過了玻璃間，腳下變成了中心和大廳一樣寬廣的丁字路。
看上去是某種休息區。
沙發貼著牆邊擺放著，也放置了觀賞植物和煙灰缸。而道路可以就這麽筆直走，也可以左拐，跨過一條短走廊，可以看到類似會議室的空間。當下沒有敵人的氣息。
於是，在完全確認了四周的安全之後，大家一個不落地癱坐當場。
……實在是對心髒不好。
“剛才那也太險了。光是在那看著，米歇爾的小心髒就撲撲亂跳。”
米歇爾一個人站在那裏，按著胸口說道。
不過就像她說的那樣，這些人裏哪怕缺了一個，搞不好就真的會死人。
特別是科洛。她難得地露出了消沉的神情。
“……如果沒有星野的話，我就……”
顫抖著嘴唇低語道。
一直以來，怪物什麽的不足為懼這種自信產生了動搖。
看來是明白了，稍稍的大意或背運，直接就會轉化成死亡。
看著戰戰兢兢的後輩，夏香浮出了笑容。依然是那麽不自然。
“剛才真嚇人呢。科洛沒事真是太好了。”
科洛也還了她一個不自然的笑容。
“……幫大忙了。其實星野你像是在動真格的時候很厲害的那種人呢。”
“是，這樣嗎？”
“質量那麽濃密的領域，訓練中可從來沒見過呢。不管怎麽說，欠你個人情了呢，會盡快還你的。”
“這種事不用放在心上的啦。”
“不，話不能這麽說……”
“說這麽見外的話反而會更傷人呢。我啊，可是擅自當科洛你是好朋友哦？”
“好朋友嗎？”
“嗯。所以說，即便不還什麽人情，我也想當科洛的夥伴。如果以後也能好好相處的話，我就滿足了。我們……不能成為好朋友嗎？”
“呼啊——”
顯然是害羞了。
明明她的臉一下子就像開水壺似地變得通紅，扭扭捏捏的卻還要掙紮一下子。
“——好、好吧，我考慮考慮。”
深思熟慮之後下定決心，傳達給訓練生們。
“我打算停止搜索艾修教官。”
因為這番發言，每個訓練生都驚訝地看向教官。
特別是作為她的學生的梅花的表情有些動搖。
“這就結束了？”
“我也知道這很殘酷。然而繼續前進很危險。剛才那場是大家運氣好所以才沒出事，但一個搞不好就會出現犧牲者。”
隻有這個是必須由湊獨自判斷並決定的，一定要這樣。
選擇舍棄同伴這種事，不能讓她們來做。
實際上，這些孩子們既有能力也有勇氣。
以吃人的怪物為對手，也幫忙戰鬥過來了。
所以才說，不能有個萬一。她們必須一個不落回到學院。
那些怪物屬於未知。既有透明能力的個體存在，又能配合行動威脅湊他們一行。再往前真無法預測還能發生些什麽。
而且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的話那就晚了。
就當那景仰的前輩已經死掉了。
即便會被貼上膽小如鼠的標簽。
湊依然認為守護她們才是當務之急。
“回學院去。這是命令。反抗的話，哪怕動用武力也要帶你們回去。”
從未用過如此強烈的語氣下令。訓練生們都陰沉著臉沉默不語。
或許她們聽到這不講人情的決定，心中都充滿了憤怒與失望。
即使這樣也無所謂。
即便此生都被人鄙視，也絕不後悔。
即便後悔——
——也要後悔太晚做出這個決定了。
眼角橫飛過一個影子。
“！”
什麽危險啦、快逃啦之類的話，一個都沒說出來。
在湊反射性地擺好架勢的時候，那家夥就已經逼了上來。
毫無生氣，慘白。簡直像是模特人偶一樣的臉。
突然衝到腦袋裏的緊張讓聲音消失了。
雖然速度比之前那些都要快，但幸虧湊啟動mai之後立刻得出的判斷是“可以反擊”，自動地、機械地，湊抽出匕首護住身旁的夏香，朝著沒什麽肉、麵具一般的臉刺了過去。
《mai的判斷》※敵對生物向設施天花板移動。
——落空了。
咂了咂舌，湊終於能發出聲音：
“上麵！”
“嗚啊，那是什麽！”
看著對方那異樣的外貌，米歇爾皺起眉頭不爽道。
它倒懸著趴在那裏，從天花板上俯視湊等人。
不，正確來說沒有眼球。
與之前隻有前足類似人類型的怪物不同，這家夥存在四肢，有著更像人類的外形，全身塗了蠟一樣白，所以第一印象才是白得刺眼的模特人偶。
不過仔細一看，說是瘦削的溺屍更接近。
沒有眼睛鼻子，但那存在感很強的嘴裂得大大的，伴隨著大量的唾液，裏麵長長的舌頭垂在那裏。
紫羅蘭色與金黃色，梅花和科洛同時將領域擴張到最大限度。
“獵奇。惡心。死刑。”
“總之是揍個稀爛對吧。”
幸好敵人隻有一隻。
少女們要是有誰遭到攻擊的話，湊一個人也能護得周全。
隻是，這個該死的溺屍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
然而，發生了與之前的怪物們完全不同的變化。
——斑紋。
刺眼的變色。發白的全身浮現出了好似紅色閃電一般鮮明的斑紋。
僅此而已，沒什麽其他的。某些烏賊之類的種族，在遇敵的時候也會換上警戒色，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到底有沒有意義呢。
“注意小心！不知道要來什麽！”
“幹掉它就都解決了！”
擅長中距離攻擊的科洛展開了速攻。
也許是上次的戰鬥還殘留在腦內，表情依舊緊張，卻無絲毫大意與破綻。
投射出一個瞬間做成的切斷平麵。
雖然有充分考慮到對建築的損壞，這一擊隻是個小小的三角形，但切斷這個大小的怪物還是足夠了，然後從其他角度再給一擊，再來一擊。做成一個包圍網切斷敵人的退路。
沒錯，那個怪物就應該在最初的一擊予以解決。
如若不然——
“——誒？”
科洛的領域在即將擊中的時候蒸發了。
不止是她。
梅花的青龍偃月刀也全都溶在了空氣中一般消散。
看到這一幕，湊終於明白了敵人的真相。
他知道的——
“誒，誒？為什麽？停下，無法理解。”
“為什麽，領域會？”
“……快跑！”
——存在著。
在禦水師不長的曆史上，確實存在著一模一樣的能力者。
屬於秩序獨裁型的侵蝕係能力——領域病毒。
如果和他是同樣的話，隻要它發動，外部展開型領域毫無例外都會失去效果。
也就是能殺死領域的領域。對禦水師來說是最壞的能力。
帶斑的怪物依然在天花板上一動不動。
然而，像是瞅準了這個時機一般。
潛伏在左邊道路上的幾隻異形爬了出來。
實在是很高明的狩獵法。
“——快逃！”
湊用盡全力喊了出來，馬上抓起身邊夏香的手。
側麵又殺出了新的怪物。隻能朝反方向跑。雖然這樣會離進來時通過的設備室越來越遠，不過現在沒工夫在意這個了。
將夏香推著領到了道路深處，湊才鬆開了手。
祈禱著這前麵不會再有怪物。也隻能祈禱了。
“跑起來！別回頭！”
“但是大家還！”
“我來想辦法！你快跑！”
湊的心髒仿佛要爆炸一般，讓夏香先走，自己返回了絕境中。
響起了聽慣了的聲音。
《mai的警告》※確認敵對生物有四隻……訂正為五隻。訂正為六隻。訂正為七隻。
果然。
看來mai這樣在身體內部擴張的領域不會受到影響。這方麵和知識裏的領域病毒一樣。湊的能力沒有死掉。
話雖如此，好像也沒什麽力量能挽回眼下這絕望的狀況。
“真是的！這一會兒是怎麽回事啊！”
距離最近的情況。莫名其妙逃出來的米歇爾正在猛跑。
她的背後就有一隻。
隻有前足的怪物像猛獸一般襲來。
“走你！”
湊咆哮著和她擦肩而過，猛地衝追過來的怪物刺了一匕首。說是刺，其實更像是用利器打上去一樣。
這還打不倒。不過，為了爭取到讓米歇爾逃跑的時間，能拖它一陣子就足夠了。
怪物好像轉而把湊當作獵物一般，難看地張開大口轉換了身體的朝向。
“這才對嘛。放馬過來！”
雖然拉到了仇恨，不好意思沒時間和它打了。確認了敵人注意力在自己這，湊又跑了起來。還有少女們依然身陷絕境。
梅花的身姿出現在視野裏。
站在通道上的她被前後兩隻怪物夾擊了。
怪物動了起來。當然比湊能趕到的要早。
“梅——”
乍看是命懸一線了，否定這個的不是別人正是梅花自己。
撲進猛漢一般張開雙臂的怪物懷裏，好似野貓一樣從對方的腋下溜了過去。沒錯。這些人當中她比誰的身體能力都優秀。
生還。匯合。
然後來到湊麵前的時侯，梅花低著頭。
擠出沙啞的聲音。
“——對不起。”
“誒？”
梅花就這麽用滑步的要領躲開了追著湊而來的怪物，朝著夏香她們逃跑的方向跑去。
為何她要道歉？
湊理解這點是在兩秒鍾後。
看向科洛所在的地方之時。
“啊……”
那個沒來得及跑掉的少女，完全被包圍了。
被帶斑的怪物奪走了力量的少女，留在了那裏。
前後左右，無處可逃。就是說——沒救了。
因此湊應當立刻逃離。
已經沒用了。那孩子會死的。必須立刻離開這裏，刻不容緩。
即便如此，他到最後都沒能瞥開視線。
因為透過怪物之間的空隙，湊與一臉扭曲表情的她四目相對。
“……不……不要，我……”
賴以依存的能力被奪走了。
眼球在抽搐著。
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大概是無法相信自己會這樣死吧。
“救救我……”
就在科洛用顫抖的聲音絞出那句話的瞬間。
興奮的怪物們一個接一個地撲了上去。
露出了牙齒。將手臂、肩膀、腹部，雙腿，小小少女身上的肉，被銳利的牙一點點剜下來。
被那些家夥襲擊了，最後也沒法指望有個優美的死法吧。
被活生生撕掉肉的劇痛，讓人無法自持。壯絕的慟哭聲毫不留情地擊打著湊的耳朵。
“————我……”
判斷失誤了。
應當更早就回頭的。
不，說到底，就不該返回這個海底設施。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古話雖是這麽說的，但世上也有絕對不能犯的錯誤。沒法彌補。也沒法道歉。
最後非但沒找到艾修瓦林，湊的學生還失去了原形。
episode.5?human licence
——在那之後，到底是怎麽和夏香他們會合的，湊已經完全沒有記憶。
隻不過，梅花恢複了能力。
斑這怪物所持有的領域病毒的效果範圍好像是消失了似的。
揮動起青龍偃月刀，把追纏過來的怪物砍倒之後，總算是能夠喘口氣了。
“大概是不行了……”
室內。
昏暗的屋子裏有一個鐵製的大門，沒有鎖。
梅花探出頭來向通道裏張望，確認是否還有追兵。
最後，還是決定固守不出。
“……米歇爾，來幫幫忙。來把這門給關上。”
“嗯。”
“我說‘一二’然後拉。——一、二！”
門重得要命。兩個人一起拉總算是動了起來。
湊隻是一直站著，注視著少女們幹著體力活。視覺信息沒有傳輸到思考上。這時候，他什麽也沒有想。
記憶是從聽到夏香的聲音開始清晰的。
“……湊。”
她抽著鼻子，眼睛又紅又腫。
“冷靜下來了的話。大家一起逃走吧？”
“……逃，走？”
對了，必須要逃走。
湊想要點頭，但是腦袋卻不聽使喚，全身都在顫抖，就連思考都覺得困難，幾乎要放棄思考。
但還是硬組織出了語言。
“——說得，對。就這麽辦吧。”
就算毫無建設性也沒關係。總之現在必須得說點什麽。
不這麽做的話，就會墜落到更深的地方，墜落到最深處，再也回不來。有這種感覺。
“……這個房間，到底是什麽呢。”
想想就一目了然了。果然應該說出口來。
就是所謂的”人工區”，通俗的說就隻是個倉庫。
eu的海底設施裏也有著和這個一樣的東西。
為防萬一，當設施的電力中斷時，為保存必要工具與食物等緊急用品而設置了這個手動開關的庫房。常設置在大部分安全係統依賴電力的建築物裏。
找找看應該能發現很多。
所以決定拚命去找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為了不去思考——
簡單的查看了一下四周。
結果上來說算是幸運，陰影裏沒有藏著怪物，但是橫著好幾具人類的屍體。
沒有一具遺體是完整的，明顯不是人類下的手。雖然和湊他們一樣逃到了這裏，但是大概因為意外還是別的什麽，讓怪物侵入，然後被襲擊了吧。
湊注意到，即使淒慘的遺體就在眼前，自己也並沒有什麽感覺。也許感覺也差不多麻痹了吧。
但是，發現屍體時夏香的行動卻令人驚訝。
“……門卡，有沒有啊？”
這麽說著，她打算搜查屍體。表情紋絲不動，向著應該被稱作肉片的慘狀伸出手去。雙手馬上就被別人的血染紅了。
“喂，別亂來。我來做。”
“沒關係的，就讓我做這點事情吧。”
專心致誌地翻找著屍體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喪失了感情一般。
但是，額頭上馬上就滲出了油膩的汗水——她吐了出來。湊把手扶在她背上安撫她，她哽咽著重複著同一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道歉。她也是，向著無人的空中不停地道歉。
看到她馬上就擦擦嘴角打算再次搜查屍體，湊出麵阻止了。青梅竹馬流著眼淚，拚命摸索著保護朋友的方法。
她即使勉強自己，也想要變強。這才令人悲傷。
——因為夏香連科洛的名字都沒說出口。
現狀令心地善良的少女連沉浸於悲傷的時間都沒有，這才是湊恨之入骨無法忍受的地方。
這次由湊來搜查屍體。
真的在男性遺體上，發現了一張門卡。
“這可是大功一件啊，夏香。”
雖然麵對需要同時輸入密碼的房間是沒用的，但公共的空間總是能進去的吧。行動範圍也能擴大，拿著沒有損失。
探索繼續進行。
成果有長期保存食品、油壓式千斤頂之類的各種工具、手電筒和電池等等，果然發現了很多緊急時用的備品。
然後，還有轉盤鎖型的堅固的金庫。
鎖本身好像已經被設施裏的人解除了，厚重的門半開著。尺寸和家用的大型冰箱差不多大。
怎麽可能有人把巨額現金運到這海底設施裏麵呢。裏麵是什麽玩意也大概能想到了。
拉開已經沒有鎖的大門。
“哇”
確認內部的時候，夏香發出了低聲的驚呼。
——槍。
和預想的一樣。
金庫裏麵裝著幾支槍。
“好厲害啊”
湊點頭讚同夏香單純的感想。
“給人以確實能除掉怪物的感覺呢……”
根本不用摸，威力一看便知。怎麽看都已經遠遠超過防身用的水平了。
這五支全部都是同種類的突擊步槍。這本身沒什麽特別的。
但是，使用的彈藥是12.7 mm的規格，特殊地大。說白了就是.50的口徑。這時候真想懷疑一下”這真是突擊步槍？”了。就威力來說，恐怕把怪物當做對手也剛剛好。但略顯無奈的是，無法推測後坐力有多強。這種使用反器材彈藥的短射程武器，要沒有怪物的存在，就完全不明白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這東西雖然給人很多不安的感覺，不過即使如此也比匕首要可靠吧。希望如此。要是一開始就有這個的話……也會有不同的未來吧。
湊從金庫裏借來了一支槍，還有一整個收納包的備用彈匣。
然後，偶然間一回頭，與夏香的視線相交。
她一下子像是掩飾般地笑了。明顯是在勉強自己。
所以湊也勉強著自己，向著青梅竹馬笑了一下。
炫耀了一下肩上背著的槍。
“……怎麽樣？”
“嗯，很帥氣。世界第一。”
“吹得有的過了。”
這對話太揪心了。
沒想到現在跟青梅竹馬說話都要這麽小心翼翼的。
明明現在就想要痛哭一場，但不能允許。還不能哭。
至少湊不能再露出更多的軟弱之處。
因為必須要安慰的女孩，現在正默不作聲。
◇◆◇◆
還沒有怪物的動靜。
成員們決定暫時在倉庫裏觀察動向。
“教官、教官。”
梅花偶爾會悄無聲息地靠近，對心髒很不好。
注意到的時候，靜謐的瞳孔在身邊目不轉睛地仰視自己。
“怎麽了？”
湊一開口詢問，梅花稍微沉默了一下。
然後又沉默。沉默。然後突然開始嘟囔道。
“廁所。”
“……哦？”
“都說了，廁所。便所。洗手間。噓噓。放尿。小號。”
“嗯ok我懂了。stop快停下。”
想想的話也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
她也是人。生理現象又不會管你什麽情況，該來的還是會來。
為什麽沒在海裏的時候偷偷解決掉呢，還是先別問了。實際上已經感到尿意了的話，也沒有辦法。而且，即便是一瞬間，隻要有單獨行動的需要，向隊友報告一下總沒有錯。
所以湊一點也沒有動搖的必要。
“陪我一起來。”
這個還真得動搖一下。
“我嗎？”
嗯嗯，梅花點了點頭。
“上廁所，等於，我沒有防備。可怕。害羞也是事實。但是現在沒有辦法。”
那樣的話怎麽不找夏香，又是同性，關係又很好，也沒有顧慮不是嗎？
但在疑問之外，從另一個方麵思考，既然對湊如此依賴，大概也是她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但是，可但是。
她的潛水服是上下相連的分離式，要想解手應該隻能從上麵開始脫。也就是說，會變成接近全裸的狀態。當然，雖然沒打算盯著看什麽的，但怎麽和她一起去還得有點心裏準備。
“快點。要尿了。”
結果，半拉半拽地被迫答應了。
室內倉庫裏不可能有廁所。
但出去到走廊裏也不能考慮。和其他成員拉開距離是很危險的。
“就在這。”
所以，就決定在堆放著保存食品的櫥櫃的陰影處解決。這裏的話，夏香她們那邊如果發生什麽麻煩也能迅速應對吧。
……那，我轉身了啊。
但是，在湊開口之前，梅花搶先開口了。
“……為什麽，不說？”
低沉的聲音。對梅花來說這是帶著感情的聲音了。
“不說？是指什麽啊。”
梅花轉過身來，朝向眉頭緊鎖的湊。
表情非常地僵硬，並且顫抖著。
眼睛也是，嘴唇也是。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抖動著。
冷不防地吐露真情。
“是我，害死了科洛。”
“…………”
確實。科洛臨死之前，是她在身邊。
“……為什麽不和大家說是我的錯啊？如果我更加，可靠一點的話，好好抓住科洛的手的話，那孩子，說不定還活著。能一起回來。明天，說不定還能笑著……可是，我，隻有我自己……”
“不對。”
“……還沒死。”
大滴的眼淚。
淚珠從少女的臉頰劃過，落到了地上。
“她是個好孩子。回到學院的話，一定能變得要好的。但我還是太害怕，隻有自己逃跑了……對她見死不救。我……我、我，做了無法挽回的事。”
“梅花。”
看不下去了。
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重到讓人發疼。
悵然若失的梅花皺起眉頭。
“……疼。”
“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聽得到我的話嗎？”
哭泣的梅花在湊的凝視下，用嘶啞的聲音點著頭。
“……嗯。能聽，見。”
“聽好了，你——”
湊告訴她。
就像是也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你可以悲傷，可以自責，但是不準自暴自棄。給我向前看。逞逞強。梅花你，還有要守護的東西呢。所以，打起精神來。”
湊也是，梅花也是。
應該一生都會為科洛留下的陰影所苦吧。
聽到了死前痛苦的哀號，看到了滿是絕望的神情。這份記憶，絕不是能夠抹去的東西。
但是，雖說如此就要裝聾作啞停止戰鬥的話，在那一瞬間就萬事皆休了。不再是人類而是單純的肉塊。
這不是什麽漂亮話。
即使在科洛慘死的現在，湊還是祈盼著活下去。為了幸存下來，要給梅花以動力。所以，不能在這裏灰心喪氣。
兩個人都話說到一半就停了。
被寂靜包圍之後，湊確實是聽到了梅花波濤一般的心跳聲。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與少女的身體貼得如此緊密，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因為是梅花先靠過來的，不知不覺中到了能感受到她的體重和體溫的地步。
湊一點點開始動搖。透過潛水服能感覺到緊貼著的胸部。
“……喂，梅花？”
“借給我。人的體溫。”
直截了當的要求。像是平常的她會說的話。
“就一會。一分鍾。大概一分鍾。然後，就恢複從前。……謊言也好，會恢複的。”
“是嗎。”
“……謝謝你，教官。腦袋稍微，冷靜下來了。”
我才是……
正因為梅花的懺悔像是在為湊的心情代言一樣，湊的感情才得到了平複。
雖然不是說悲傷得到了治愈，但在哭泣之前還有事情要做。
在生還之前隻能逞強下去。
“稍微休息一下就逃出去吧。然後還有，梅花。”
最後，湊隻向埋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問了一個問題。
湊很好奇。
“我說，不上廁所沒問題嗎？”
“這是性騷擾。”
“早就有準備了。”
雖然已經知道那個是借口，但還是很重要所有確認一下。
要是從這個倉庫裏出去，下次可就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停下來了。
◇◆◇◆
一個悠然自得的聲音。
“喂～喂～湊教官？”
米歇爾發現了某樣東西。
“這個啊，不是這裏的示意圖嗎～？”
這可是比世紀大發現還更有價值的東西。
還以為她之前一直默不作聲隻管休息呢，膝蓋上攤開了厚厚的業務文件。她取出其中的一張高舉過頭頂。
突然來這麽一下，湊嚇了一大跳。
“那玩意是怎麽來的。”
“隨手一撿？”
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掉在剛剛那個，有很多電腦的房間裏了。在米歇爾看來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資料……這感覺吧？”
“你可真是，能幹的孩子啊……”
湊一直專注於與怪物的戰鬥，根本無暇收集設施內的信息，對於她這種精彩表現，湊打心裏給予表揚。反正沒有意義的信息扔掉就好，先收集起來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而且，米歇爾撿到的東西簡直就是中大獎了一般。
“那個文件，稍微給我看下。”
“ok”
湊的能力不僅在速讀上也能有效應用，過目的數據也不會再忘記。詞典一樣厚的文件，讀完也沒有花很多時間的必要。
看起來是關於設施裏設備的說明書。
根據書上寫的，設施出入用的路徑有兩條。
一條是湊等人進入時經過的供水路。
另外一條，是潛艇用的對接門。
現在，以湊他們所在的倉庫為原點的話，這兩個在正相反的位置上，不管選擇那個都必須要移動200米左右的距離。
“頭疼。”
前者的話，因為走過一次所以了解狀況，比較好製訂計劃。
與此同時，也確定了這條路線很危險。那個，斑的怪物留在附近的可能性很高。可能的話，還是想盡量避免遇到它們。
另一方麵後者，選擇潛艇用門的情況，這邊是完全未知的路線。可能比從供水路回去要安全得多，也可能危險得多。是無法預測的道路。
不久湊就在心裏得出了結論，在那之前先征求下大家的意見。
“我覺得……向前走比較好，吧？”
“我也是。”
幾乎全員一致，訓練生們選擇了潛艇門，同樣想法的湊暗中放下心來。
——原路返回。就意味著，要去麵對友人麵目全非的樣子。
雖然確實有想要帶著同伴的遺骸回去的心情，但是湊十分猶豫，是否應該再讓夏香和梅花她們看到現在的她。所以，看到夏香他們選擇了潛艇用門，湊安下心來。
以逃避殘酷的現實的手段。
◇◆◇◆
這時候，梅花?李目擊了非常令人不快的光景。
身為教官的山城湊，把手放在了身為訓練生的星野夏香豐滿的胸上。
雖說知道兩人是青梅竹馬而且關係很要好，但是該說難以理解在如今未必能活到明天的狀況下男人暴露欲望的行動嗎，微妙地受到了打擊。但是，也聽說過感到生命受威脅的時候性欲會變強的傳言，要說自然的話也挺自然的吧？不管怎麽說，身為室友的梅花非常清楚夏香的胸部又巨又美。連同性都想摸摸看，男人的話就一下子淪陷了吧。可以理解。但是不知為何很受打擊。
梅花在一瞬間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馬上湊教官又用力把星野夏香撞飛了。不是性騷擾而是暴力嗎。
不，是在救她。
那之後湊教官的胳膊上纏上了什麽。
是個又長又粗的東西。如同大蛇的身體一樣映入梅花眼簾。
但是，仔細看看就發現長著好幾個吸盤一樣的東西。
烏賊或者章魚的觸手。這是正確答案吧。
一眼就能看出是新種類的怪物。那家夥，發揮著出奇的怪力。
“……咕”
慌張的梅花擴張了領域，創造了青龍偃月刀，但是已經遲了。
雖然說不上魁梧，但是身為男性的湊教官的身體被輕易地舉了起來。
迅速而粗暴地。
“湊！”
星野夏香用接近悲鳴的聲音叫喊著的時候，他以肉眼難以追趕的速度被帶到天花板附近。汗毛倒豎。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吧。
——緊接著響起了槍聲。
他拿著稍早之前在倉庫深處發現的步槍。
那比梅花想象的開槍聲還要遠遠響得多。砰，的一聲。簡直讓人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耳朵一般。過了一會，聽到了三發槍響。
好像把觸手打斷了。
看到了被投到空中的湊教官，梅花趕快繞向落下來的地方幫他著陸。
“……教官，沒事吧？”
“幫大忙了！”
生還的他，立刻舉起突擊步槍，再次開槍。
因為第二根觸手已經逼近到眼前。
到了這回，梅花總算是開始理解狀況了。
那個，像是烏賊的觸手一樣的怪物，貌似是利用這個倉庫上方配備的通風管道侵入內部的。是為了讓建築整體的空氣進行循壞的通風口。這在倉庫內部有四個，從其中兩個各伸出了一根白色的觸手。
湊教官的射擊準得嚇人。至少著地之後的全部都命中了。前幾天，梅花也聽說了，他的測量和計算猶如機械般正確。眼下也是利用了那個能力吧。
也因為步槍的威力，觸手一發兩發就被打碎一半。
但是，受了傷就縮回去，替換新的觸手進來。
“從這裏出去！把門打開！”
聽到教官的號令最先行動的是，各種意義上身體都很輕的米歇爾。
“啊啊，米歇爾一個人不行的吧！”
明顯是不行。第一個把手搭上鐵門，但是無能為力。這時候夏香，然後是梅花也去幫忙。
沉重的門開始一點點滑動，總算是開到能勉強過去一個人的程度。
這時候，正在迎擊觸手的湊也退到了入口。
“聽好了？出去了之後就全體向左……”
“嗚啊？！”
旁邊的少女突然從梅花的視線裏消失了。
“夏香！”
少女被拉倒在地板上。她的腳踝上纏著同種類的觸手。
比之前的不起眼得多，正因如此細得能夠從小的排水管道進來。從倉庫深處穿過地板伸了過來。
湊好像也注意到了身後發生的異樣，但是，那些家夥仍舊從天花板上襲來，無法采取行動。
拿著趁手武器的梅花也來不及采取行動，夏香的身體從地板上被舉起，一瞬間被舉到誰也夠不到的倉庫上空。
被倒吊著的少女呼叫著。
“……大家，快逃！”
少女要大家把她丟下快跑。這種事，怎麽可能做得到。
梅花無法忍受再出現更多犧牲者，更不用說夏香是室友是摯友。即使死也要救她。
湊也連忙舉著槍口開了槍，但是一槍沒能完全擊碎觸手，沒能解救夏香。而且，剛才子彈好像用盡了，他一邊扔掉彈夾一邊罵道。
“混賬！”
必須爭分奪秒。
一定要救出被帶到天花板上的同伴。
“米歇爾，拜托了。”
“o～k！抓住米歇爾！”
僅憑一句話就成立了，梅花自己也有些驚訝。
這孩子解讀的能力真是厲害呢。
◇◆◇◆
和湊把槍的彈匣扔下幾乎是同一時刻。
淡紫菖蒲色領域的擴張突如其來。
那是訓練生其中一人，米歇爾?奧利弗發動了能力的證據。
作為限定活動型領域所有者，她的擴張能力是”表麵滑行”，就算是在牆麵或者是天花板，隻要有能夠落腳之處即可滑行自如的立體移動能力者。
一言蔽之就是飛簷走壁。
有這個特性的緣故，這個能力在被六麵包圍的室內才真正能發揮出本領來。
發動能力的目的連想都不用想。
現在的情況下，能達到在頭頂上方被抓住的夏香位置的人隻有她了。
“要飛了哦。”
宣言後，滑行了出去。
簡直是飛空之鳥的氣勢。就像腳下就是溜冰場一樣開始滑行，撞上倉庫邊就沿著牆壁急速上升。雖然米歇爾外表看起來像個洋娃娃，能力自身卻宛如忍者。而且她也是和梅花、科洛並列為遠征演習推薦訓練生之一，說到使用領域進行移動的能力的話在學院裏也是屈指可數的少女。
正是湊替換好了彈匣的時候。
米歇爾隻用一瞬就把自己和夏香的高低差變為了零。
“梅梅、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
“那是誰啊！”
全都是為了把抱在自己腰間的梅花?李運送上來。
為了不用再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去。
湊把做好發射準備的步槍架好，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們急中生智而成的團隊合作的走向。
被米歇爾運送上來的梅花猛地踢著牆壁跳了起來。
身體能力高超的中國血統少女在空中翻了個身，她的紫羅蘭色領域馬上放出強烈光輝，青龍偃月刀被構築完成握在手裏。
然後，平常冷酷的她，火熱而尖銳的聲音響徹倉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切斷了。
這條觸手被攔腰斬斷，失去拘束力的夏香成了一個自由落體。湊把來複槍扔下接住了她。
配合完美。夏香得救。這幫孩子們真厲害啊。湊打心底被感動了
就這樣，湊一行人沒有落下任何人，成功逃出了倉庫。
◇◆◇◆
就設施文件的資料來看，現在湊他們所在的區域好像是被名為總務中心的部分，示意圖的中心則存在著名為”中央管製區”的，說不定是管理著設施全體係統的巨大空間。
然後，雖然中間還夾著麵積略小的資料室，但為潛艇出入所設的對接口大致位置就在中央管製室前。
最先走進的是掌管大門的開關的控製室。
充其量五平方米的四方形空間。牆壁的一麵設置著監視潛艇錨地所用的巨大玻璃窗。
監視窗的正下方是帶操作係統的數字式操作麵板。
看到這個，梅花像眩暈發作似的扶著額頭。
“什麽啊這個，機器。好詭異。”
梅花口中的”詭異”應該是”有好多按鈕”的意思吧。
也不像她說得那麽複雜。因為大部分是二進製數字控製，和直升飛機的操作比起來肯定算簡單的類型了。再加上好像支持編程處理，貌似也能指定時間讓大門打開。
湊鬆了口氣。事實上已經想象過為了操作大門而必須在其中留下一人（也就是湊）的展開了。但現在這樣的話全員一起從大門逃出去也是可能的。
“出去的時候。”
趁著敲打著鍵盤這會，為訓練生們說明撤離時的情況。
“基本上和侵入時用的水路是一樣的。雙重出入口在前麵一個接一個，隔著一定時間差打開。設定的是十分鍾後——”
就在這時照明突然消失，湊閉上了嘴。
不僅僅是照明。就在剛剛，正在操作著的麵板上的電腦畫麵也同時變暗。
完全被黑暗包圍了。
但是，電力又迅速恢複過來了。應該是切換到了預備電源吧，電腦也開始重啟。
“真，真是嚇死人了——”
“真是糟糕的時間點啊”
因為已經沒有人的緣故，或許發電機某部分已停止運行。
拜此所賜，還沒設好的大門開關設定丟失了。
隻能從頭再來。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還算好的。
“——真是，糟糕啊。”
看到顯示器畫麵顯示出的信息，湊漏出了厭惡的聲音。
——請輸入密碼——
貌似稍微斷電就會導致係統登出的樣子。但湊他們不可能會知道密碼。
這時，一直安靜地呆著的米歇爾來到湊身邊，看了看顯示器然後說道。
沒想到她居然對電腦相關的東西很了解。
“切換到安全模式如何？”
“剛剛試了下，不行。這和市麵上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但是但是啊，連程序都是完全原創的也不可能吧。蘋果的mac也好，linux也好，都是能遠程啟動的說？主機還活著的話對米歇爾來說還是可能辦得到的呢。”
“你還真是厲害呢。不管怎麽說，隻能去一趟隔壁了嗎”
中央管製室。如果說還有希望殘留下來的話隻能是這裏了。
雖然不過是湊的臆測，如果這裏是個研究設施的話，關於研究的大多數數據理應在那裏被共享著。
那麽，就算是切換到預備電源的時候，優先對那邊供電以防止數據消失的可能性很高。
盡管是接二連三的不走運，但悲歎也毫無意義。
湊一行人轉移到了設施的中心場所。
◇◆◇◆
總務中心，中央管製室。
這裏是階梯狀一排一排堆起來似地構造，讓人聯想到大型的音樂廳。湊他們就站在最高的地方，往下一看，那電腦的數量就連擅長計量的湊也懶得去數。
不僅如此。
“好過分。”
這裏也有人類的殘骸。層層疊疊似的散亂著。
肉片和血痕。它們顯示著在此失去性命的人們的數量。
視線投向管製室最下方。那裏密布著小型顯示器，擺成了蜂巢一樣的形狀。顯示器所映出的是抽出液體的培養管、染滿鮮血的手術台、關著怪物的密室等等，看來是監視器。
然後，在它們旁邊剛好有一台和人一般高的巨型電腦。這大概就是主服務器吧。一目了然真是幫了大忙。
發現目標物之後，湊帶著訓練生們沿著緩坡走了下去。
走到主機旁，米歇爾摸了摸操作用鍵盤。
“看吧果然嘛—、不就是老古董的unix係嘛—。這樣的話對米歇爾而言說不定沒問題呢—”
“那就拜托你可以嗎？”
“ok—、音速解決掉吧。”
能讓她恢複係統真是不勝感激。
因為另一麵湊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剛剛動起來，夏香就不安地說道。
“湊？要去哪裏？”
“看能不能揪出老鼠尾巴來。”
盯著手邊開著的電腦，湊開始收集信息。
為了揭露這個設施的真麵目，要盡可能地找一些線索。
馬上就發現奇妙的地方了。
“怪了啊。”
下意識的喃喃自語讓背後的夏香有了反應。
“怎麽了嗎？”
“好像有人把服務器的安全措施破壞了。”
“嗯？好難聽懂的話啊。”
“就是說，明明是重要的情報，卻變得無論是誰無論何時都能自由看到了。”
“那個就是赤裸裸的意思嗎？”
正是如此。
打開共享文件夾時，一開始是需要輸入密碼的，但在湊有所反應之前就已經自動解除了。這就像是被病毒感染的操作一樣。
這樣的話，應該是和這設施敵對的人幹的好事吧。
為了盜取研究內容而破壞服務器的話倒是合情合理。
拜此所賜就算是湊也能迅速閱覽重要的內容了。
看到顯示器上映出的一張照片，能感到背後的夏香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
——安達。
這好像才是對它們的正確的稱呼。
安達?control?of?the?索拉利斯。索拉利斯的支配者。
雖然像是論文一樣極為龐大的文本量，用湊的能力卻是像看完報紙一樣十秒都不用，瞬間就將關於怪物的記載全部讀完了。
“真是腐爛。”
就內容而言湊把唾棄毫不掩飾吐露了出來。
人體實驗、武器化運用之類的記載像是理所當然似地出現了。簡直像是恐怖電影裏的邪惡研究所。不知道是不是要在現實中將其重現。
“”
最需要的情報是這些家夥們的弱點，但偏偏不湊巧沒有寫上十分有效的擊退方法。非要說的話也隻有”身體有了顯著的損壞就會停止活動”、這十分曖昧的一句話而已。
看來要打倒它們除了徹底破壞別無他法。
“湊教——官——”
傳來了米歇爾的聲音，湊抬起頭。
她和湊對上視線，點了點頭。
“結束了嗎？”
“結束了—。連賬號都改寫了。到控製室的電腦那裏輸入【0000】就好。這樣就能重啟了。”
“真是幫大忙了。謝謝你啊。”
“ok——”
笑著做出握拳動作。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那麽陽光。
“反正靠米歇爾的力量是幹不掉那些惡心東西的呢。這點小事自然樂於效勞”
還沒搞明白惡心東西是什麽，大概是指怪物吧。
現在應該叫它安達嗎。
總之靠她的力量把問題解決了。
隻想著快點打開潛艇門，必須回到控製室去。
天花板的一部分發生了大爆炸。
◇◆◇◆
台階的中段。大量的瓦礫崩落下來。
在粉塵飛舞、煙幕覆蓋的一帶。有一個蠕動著的影子。
“來了。”
已經厭煩的語氣。緊接著，梅花的領域一口氣擴張起來。
湊也把身後背著的步槍端在手上，把槍口對準天花板崩塌的地方。
視野依然不明朗。
雖然煙幕中的影子還沒有活動的預兆。
“——”
突然，湊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身。
然後扣動扳機，保持站立連續發射了兩發子彈。從背後接近的怪物頭部被漂亮地打碎了。
但是湊的臉上表情僵硬。
“——被，包圍了。”
不知是打一開始就潛伏在這的呢，還是悄悄地摸過來的呢。
簡直就像是在告訴你，天花板上來的那個是誘餌一般，湊回頭一看，怪物一個接著一個地蹦出來，不光前後，左右還有，真是可惡。
仔細一看是隻有前足的類型。
等級d的無能力體。雖然是連領域的擴張能力都沒有，對於這個研究所來說是垃圾一般的東西，即使如此，成群結隊地過來也是足夠大的威脅了。
萬幸的是沒見到那種有斑的類型。
被射殺的一隻周圍，剩下的安達們動作活躍起來。
它們發出怪聲，撞倒室內的機器，向湊他們襲來。彈匣裏還剩兩發子彈。湊後悔起半路上沒裝填子彈了。
視線另一端，紫羅蘭色領域一閃。
一聲歎息。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
“梅花，一身是膽。”
狹路相逢勇者勝——或許是想為自己壯膽吧。
嬌嫩的身體自言自語著，衝向了死地。
少女的身體與青龍偃月刀一起回旋起來，將逼近而來的怪物斬成兩段。
馬上調整姿勢把兵器作盾擋開迫近的一隻的尖牙，然後刀鋒一轉，突刺向另一隻的喉嚨並把頭部斬落。
然後
“快點！”
梅花高喊。
“趁現在！”
不容片刻猶豫。
湊槍口對準出口，向夏香和米歇爾發令道。
“、要出去了！”
“但是，梅花她！”
“怎麽會見死不救！但不能浪費梅花爭取到的時間！”
抓住夏香的手，硬拽著她跑。米歇爾也跟了過來。
朝著出口全力奔跑。
大半的怪物都聚集到了擴張開領域的梅花那裏，但阻擋在湊他們前行路上的還有二隻左右。一隻被引誘過來後用槍打穿了腦袋。但是，隻剩下半個頭部了仍然在動。又來了一發把頭部完全打飛，為了節省時間連打光的彈匣都沒扔直接拔出了匕首，迎戰剩下的安達。
這時，夏香發動了領域。
雖然起不了什麽作用，但櫻色的粒子作為障礙使安達的動作變得遲緩了。趁著機會裝填完子彈的湊把鉛彈打進了它的身體。
安心也隻是一刹那，從後方又出現了新的追兵。
“卡、卡片鑰匙！”
“這個！”
湊從口袋裏拔出卡片鑰匙遞給夏香，重新架起槍，緊接著把追來的怪物射穿了。
背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夏香！”
悲鳴。
回頭一看，夏香打開的門對麵有怪物。
怎麽會——湊想著。
我是笨蛋嗎？
為什麽要讓夏香開門？
真是太急了，完全忘記確認路線的安全。
後悔為時已晚。來不及了。
安達張開血盆大口，壓到夏香的身上。
但在這一瞬，旁邊的米歇爾?奧利弗把夏香撞飛。
“——米歇爾！”
米歇爾的胳膊被尖牙咬住。從胳膊到後頸，她的右肩膀被整個剜去了。
鮮血四濺。被撕咬得破破爛爛的少女的手在地上打轉。
直到湊把安達射殺之時，肉體被削得已經傷到肺部的米歇爾無力地倒下，被夏香擁抱似的接住了。
悲痛的叫聲響起。
“米歇爾、為什麽要這樣！”
“啊嗚、”
直到最後，少女依然笑著。
“被幹掉、了失、敗了的樣子呢”
把附近的安達全部擊破的湊放下槍，把傷痕累累的米歇爾雙手抱起。
“別說話！”
“不會讓你死喲。米歇爾、一定會得救的！”
可是，大腦卻無情地理解了。這種傷勢不可能還有救。
即便如此，湊仍不忍丟下一息尚存的她，把她往走廊裏運。帶著體溫的鮮血噴湧而出。湊整個人都因為對自己的厭惡而痛苦著。五官也好呼吸也好都那麽痛苦為什麽不確認一下路線的安全呢。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就差一點點，要是湊能冷靜一點那她應該就沒事兒的。不管怎麽道歉，不管受什麽懲罰，湊都想挽回剛才的失敗。米歇爾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手中消逝。
勉強活動著想要放聲大哭而快要支撐不住的腳，湊和夏香一起把失去右肩的米歇爾搬進了控製室。
進入控製室，湊把全體的安全確認了個遍才放下米歇爾。
可惜的是，湊連目送米歇爾臨終的時間都沒有。
“夏香……你待在米歇爾身邊吧。”
連答複都不聽，湊就前往了梅花所在的中央管製室。
以那個數量的安達作為對手，她還能活下來嗎？
希望和不安並存。
但隻有一樣是確認無疑的。
那就是那時梅花的眼神裏，半點“要輸的意思”都沒有——
中央管製室——命運之門打開了。
那個瞬間。
“——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湊盡全力大聲吼叫出來，將三十米開外的一隻安達用來複槍打飛了。
這三十秒間，梅花?李還活著。
還很好……啊還不能樂觀麽。剛才也是差點被包圍的狀態下，她踩著桌子翻了個筋鬥。躲過一劫。但四肢還齊全這點沒有改變。
突然恢複生機的湊一瞬間計算著室內的狀況。
安達有七隻。視野良好。周圍已經安全。要狙擊的話剛好是合適的位置。離目標最遠不超過四十米。瞄準鏡之類完全不需要。
立刻把第二隻的頭部擊破。
之前一直沒有表達感想的空閑，但這杆槍的性能相當高。不僅擁有能將直升機擊落的威力，而且射擊的後座力非常柔和。生物兵器那種無聊玩意快點停止開發算了專心研究這方麵的技術比較好，認真的。
這之後接連破壞了第三隻，第四隻，雖然打光了一個彈匣，但追捕者減少這正是梅花發揮本領的時候。在湊再裝填完的時候，她已經斬斷了兩隻在地上。
然後，湊一發子彈把當前最後的目標打個粉碎。
“——狀況結束。”
終於說出了令人興奮的詞句，但湊仍然沒放下槍，就這樣端著槍走下台階，迎接梅花。
梅花也警戒著四周，走了上來。
二人匯合後，自然地背靠著背，像是在守護對方的背後一樣交換著話語。
“生還了。自己也覺得意外。不知為何有種全能感。”
“讓你亂來真是對不住了啊。托你的福……”
夏香沒受傷就結束了。
但是，反倒是米歇爾倒下了。
那是完全因為湊的麻痹大意所招來的後果。再怎麽感謝梅花的勇氣都不為過。
“米歇爾的事……好可惜。”
看來她也看到了那一幕。
“我、詛咒命運。從今天早上開始，一直都是噩夢。好可怕。好難受。好悲傷……但是。因為這樣、才明白。教官的存在、拯救了我。有教官在、真是太好了。”
“梅花。”
“每當誰受了傷，教官說不定就會責備自己。但是，有教官在，我才活了下來。所以，不要做出這樣痛苦的表情……”
“……謝謝。”
我們沒有向後看的空閑。
這就是梅花對湊所表達的意思。
在這深海海底，太陽是絕不會升起的，噩夢將永遠持續下去。
所以一定要逃離這裏。
作為一個人，為了找回那太陽。
◇◆◇◆
米歇爾?奧利弗仿佛睡著了一般停止了呼吸。
“真的，好不甘……”
夏香十分珍重地抱著那曾經是自己的學妹的少女的屍骸，淚流滿麵。
湊他們回來之後，她啞啞地低語道。
“米歇爾和科洛，我還有好多話要跟她們說的啊……等到了明天，還想再看到她們啊。但是，她們就這麽死了，好不甘啊，真不甘心啊……”
朋友一個個的離去。
夏香的情緒有些混亂，這也是人之常情。領域的輪廓仿佛洶湧的波浪劇烈搖晃著，仿佛要散架了。
她的好朋友梅花靠了過去，抱住了她。
“我的心情……和你一樣。但是，現在忘了吧。為了能活下去。”
湊也一樣，也無法原諒造出這個設施的惡棍，也很想做點什麽，將科洛她們所受的痛苦加倍奉還。
但是，現在，也隻能拚盡全力於讓大家活下去。
他打開了米歇爾修好的大門控製係統然後輸入密碼。
這次沒有停電，設定順利完成了。
“十分後大門就會打開，我們下去。”
在控製室邊上，有個通往潛水艇池的樓梯。
“夏香，能走嗎？”
“……嗯。我可以，自己走。”
湊一邊關心著憔悴的青梅竹馬，一邊帶頭走下階梯。
潛水艇有四艘，分為工作用和巡邏用。一個用纜繩吊著，其餘三個都浮在水池裏。
打開著的艙門邊上還有屍體，但現在這些對湊來說也沒必要去關注了。
生還的三人默默地，在海水池的邊上走著。
水池的盡頭是關閉著的拱形閘門，十分後那道門就會打開，調整完水壓之後通向外界的門也會打開。
“呐，教官，夏香，”
馬上就能逃脫的此時梅花卻開口了。
剛開始想她會說什麽，結果：
“肚子餓了。”
說來也是，差不多也到中午了。之前在倉庫裏雖然有些應急食品，湊卻沒有吃，而其他兩人也是一樣。
少女繼續著她那平和的話題。
“人工島上，機場南口的沙灘，有個叫做港畔六弦琴的食堂。”
“哦，我知道那個。”
湊也一起聊著。
“我去了很多次了。那裏的海鮮咖喱，很好吃哦。”
“我最喜歡紅燒蝦。”
“紅燒蝦？那裏應該不賣中國菜的吧。”
“你要點才會做。大多是內部菜。”
“我居然輸在了情報上……”
“我是熟客，刷臉能打折。帶我去有好處。——我是說，帶我去有好處。”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請你。”
“很上道。那麽既然這麽定了，夏香，想吃什麽？”
大概，梅花是為了給朋友打氣才開聊的吧。
然後，夏香也意識到了。
所以，梅花問她的時候她便使勁地做出笑容，然後認真地想著，明天去吃什麽。
“想吃的東西啊。”
我們互相遷就，為了能夠對活下去這件事情，不再絕望。
“我啊——”
然而就像嘲笑他們一樣。
那東西出現在了湊他們麵前。
◇◆◇◆
水池中的波紋瞬間擴散開來，最終變成了白色的巨浪。
它的巨大身軀僅僅是上浮，就掀翻了一艘潛水艇。
也許，它把設施下麵的水管當做通道來用了。
對湊來說這是第二次看到它了。
第一次是在倉庫被襲擊的時候。那時候隻見到了它的觸手，不過在中央控製室電腦的數據庫裏有它的全體圖像。
等級a的安達。
知覺特化型成體02號。
像鯨魚一樣大的軀體，無數蠕動著的觸手。
研究所稱其為“大王烏賊”。
但是，它的上半身卻看起來像是人類女性，除了有軟體動物特有的觸手外，還有一對長著發達手指的手臂。接著，它的腦袋從不斷溢著水的水槽裏抬起來，用那雙空洞的毫無情感的眼睛盯住湊他們。
為何，就不能再等上十分鍾呢。
就算現在打開閘門，也不可能馬上出去。還有在第一道門和第二道門之間注水，調整水壓的時間。要是那時它混進來了就全完了。
即使想要回頭，它登陸的位置也擋在控製室前。所以，總歸是要在這裏幹掉它的。
“……真是，不合時宜啊。”
梅花仿佛一隻遇到了狗的野貓一般縮起身體，迅速展開了領域。
她旋轉著淡紫色的青龍偃月刀。
“——是大家夥，但是，砍掉頭的話，也會死。”
“梅花，等等！”
發覺少女似乎立刻就要衝出去，湊趕忙一把抓住了她。
“教，教官？”
“那家夥所有的觸手都是有視覺和聽覺的！也就是說，它沒有死角。隨便進攻的話，肯定會被反擊的。”
烏賊的腳，看上去像是吸盤的那東西其實是高敏感度的傳感器。實際上，那家夥的視野有三百六十度，哪怕是想趁它不注意發起突襲，也肯定會被抓住。
跟這家夥打不講點策略的話太危險了。
“不過斬首倒是個好主意。隻是，為了達到目的要先分配任務，分散觸手的注意力。總之，先不要上。”
“知，知道了。不過。”
不知為何，梅花白了我一眼。
“那啥……你的手。”
“手？”
這麽一說湊才注意到，他抓的是那個地方。真是太遺憾了。對於一流的性騷擾大師而言，身體上的接觸是最大的禁忌啊。
他努力裝作平靜。
“抱歉。”
“……沒事的。”
不過，沒有時間和她說話了。
大王烏賊這隻安達，發現了人類獵物，把多根觸手同時伸出了水池。
其中有六根襲向了我們。
“夏香，用你的領域能做個牆吧！”
“——嗯”
在說出詳細的指示之前，她展開了櫻色的領域，在我們前方做出了厚實的牆壁。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她領域的質量比以前要增大了。
估計是不斷的實踐讓她成長了吧。
這著實是個可喜的意外啊。
感官敏銳的觸手也察覺到了這牆壁，動作慢了下來——在那瞬間，湊用步槍從靠近根部的地方將它打斷。備用的衝鋒槍還有兩支，加上彈夾裏的，步槍子彈隻剩下三十二發而已。
而相對的，安達的觸手則是多於一般烏賊的十八根，打掉一根觸手就要兩三槍，即使用盡子彈也難以全部破壞。
何況，根據研究所的數據，那觸手是可以再生的。
也就是說，這樣下去隻會是子彈不斷減少，漸漸陷入不利。
隻能速戰速決。
湊把槍口對準頭部，朝著那跟人一樣的臉開了兩槍。
“……真難搞。”
那裏果然比觸手要結實，就算打穿了也沒有碎裂的痕跡。這樣的話不管怎麽打都趕不上對方再生的速度的吧。
那麽，隻能靠僅剩的法子賭一把了。
頂著壓迫而來的觸手，湊說出了當初的方案：
“梅花，能在我給出信號的同時鎖定它的頭部嗎？”
“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構想已經完成，完美無缺。”
“——很好。周圍的觸手，就由我和夏香來搞定，絕不會讓它們靠近的。最後一戰了，大餐就留給你了。”
“梅花。”
夏香露出了祈禱般的神情。
“要是覺得危險的話，逃走也沒關係哦？不管要花多久，隻要梅花沒事的話……對我來說，這點才是最重要的。”
“沒問題，我，會贏的。”
梅花?李笑道。
這姑且是湊第一次見到她露出，作為這麽大的女孩子所應有的表情。
“不可能會輸，因為我身邊有夏香和教官。那麽，現在的我就是——最強的。絕對，不可能輸的。”
那是完全看不出在逞強的，颯爽的笑容。
她的眼神，將湊心中僅剩的恐懼也一並祛除了。
為了贏得最後的戰鬥。
時候到了。
“我數三下。”
“嗯。”
“三、二、一——”
湊把槍口對準了最近的觸手。
“——go！”
與此同時湊開槍打碎了一隻觸手。
梅花往地上一踏。
一瞬，她的才能便完全凸顯，堅韌的肌肉讓她在蹬踏的瞬間便加速到最快速度，一往無前地衝向那有著頭部的本體。
可是，有著將近二十隻觸手的安達簡直就像個要塞，要全部躲過完全不可能。
湊自己舉槍前行，同時對在後方支援的夏香做出指示。
“夏香，在梅花左側張開牆壁！”
“看我的！”
“剩下的我來！”
同時擊落所有觸手不太現實，但夏香靠能力把敵人的一部分攻擊限製住之後總算還能應付。就算不行，也要行。
絕對不會讓你死的，就這樣全神貫注，把迫近梅花的觸手一個個擊落。
mai也火力全開。
《mai的判斷》※將對象按照h、m、b的順序進行牽製射擊，※清掃友軍的前進路線，※狀況、優勢。
眼前展現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
能結束這噩夢的道路。
信任著同伴的梅花的腳步一刻不停，接近了巨大的怪物之後，便用附近的纜線器材作為踏板向上跳躍。
高空中，仿佛童話中所描述的討伐巨人一般，梅花的領域，青龍偃月刀那淡紫色的光輝劃出一道大大的弧線。
——但是。
惡魔之手也同時伸了過來。
那不是觸手，而是殘留著人的特征的，那巨大胳膊的其中一隻。
“切。”
湊的後背一陣發寒。
剛才，那家夥的胳膊，仿佛保護觸手一般地擋住了湊的子彈。
就像有著智慧一樣，因此雖說隻有一瞬，但援護有了空檔——
糟糕的聯想一發不可收。
浮在空中的梅花，毫無發力點。
存留的一根觸手抬起，如同鋒矢一般伸向少女的後背。
時機很微妙，不，在躍起的她的刀刃砍掉本體的腦袋之前，觸手或許能更快一點刺穿她的身體。
盡管如此。
“——破噢噢噢噢！”
梅花卻連這奇襲都貫穿了——
她的動作超越了湊的想象。
她扭動身軀用青龍偃月刀刺入了完全位於背後的觸手，將它拽向自己，把敵人的攻擊作為自己的“落腳點”再次跳了出去。
那個瞬間，湊估計能記一輩子吧。簡直就是神技。
是奇跡麽——
不。
那是她結合勇氣和執念所誕生出的必殺一擊。
而她終於，對著完全放空的安達的腦袋，用盡全力斬下。
——勝負，已定。
如果。
如果，青龍偃月刀沒有發生“突然就消失了”這種現象的話，估計就是她的完全勝利了。
但是現實是，她喪失了所有的力量，梅花的手臂隻是無力地砍了一下空氣。
本應是名利雙收的一擊。
但卻不受命運的親睞。
直到最後的瞬間，少女估計都沒能理解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狀況了吧。
“…………咦？”
在發出了仿佛呆掉的一個音節之後，落下的她，便被滿覆而來的觸手撕裂了。
不斷地，執拗地，肉片仿佛切割水球一般地四散，而地上僅剩的少女的雙腳依然在一陣陣的痙攣，就像被碾過的青蛙一般。而安達則把沾有血肉的觸手伸進水池劃動著，估計是有潔癖吧。記得蒼蠅也有與其給人的印象相反很注重自身清潔的習性，這安達有這種習性也不難接受。但是不管多愛幹淨這家夥也是比蒼蠅更糟糕的混蛋。
梅花?李，死了。
“……啊—”
忽然，湊抬頭看去，看向大王烏賊的正上方。
天花板。
那裏，貼著一隻帶紅色斑點的安達。
湊自言自語似的問。
“——就是你幹的嗎？”
那家夥保持沉默，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隻有被研究所稱作“斑”的這一個體擁有奪走禦水師能力的領域病毒。不知道它是一直都在，還是途中混進來的。不管是哪種情形，要是它能早點現身的話，這邊就能及時應對，但卻一直藏到最後，在關鍵時刻出來搗亂。這還真是。
“哈哈哈，太過分了吧？”
湊輕笑了一下，便抬起槍口對著天井就射了起來。敏捷的斑雖然避過了這一槍，但因為天井板被打壞而掉了下來，於是湊便朝著落點開著槍，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要讓它粉身碎骨般地，十分認真，毫不客氣。要讓這家夥死了又死，死了再死，徹底的死得不能再死。
“等等。”
突然，湊回到了“太浪費彈藥了”這一正常的思維模式上來。
他發現了自己的異常，從而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而讓他回神的契機，則是注意到了身後哭倒的星野夏香。
“……梅花，梅花！梅……——梅花，嗚”
她像崩潰了似的不斷重複著朋友的名字。不，實際上是已經崩潰了吧。
湊也有點想要放棄一切圖個安樂的想法了。太累了，要是剩下的最後一人不是星野夏香的話，說不定早就放棄了。
但是，非常“遺憾”的是，他現在還留有戰鬥的意誌。
大王烏賊還活著。
毫不在意人類的慟哭，那殺害了梅花的觸手伸展開來。
湊站起來把青梅竹馬藏在身後，扔掉空了的彈藥盒，給步槍裝上了最後的彈藥。無論如何，子彈隻剩十發了，最後的活路就靠它們了。
mai記錄著經過時間。
距離大門開啟還有五分鍾。
要是錯過這個機會，那就真是山窮水盡了。但是，隻靠步槍根本不可能打到那隻怪物。
那隻剩下一條路。
趁大門打開的瞬間，把這家夥擋住。把這個體型巨大的安達，至少阻擋兩分鍾……雖說希望極其渺小，不過橫豎是個死好歹也拚一拚。
最大的問題，就是那隨時會襲擊過來的觸手。那可不是一支步槍能壓住的數量。
湊下定決心，打算躲到水池裏去。
因此，他伸手去抱起夏香。
“去死 ”
聽到這有些陌生的話語，湊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接著，視野便充滿了可怕的“櫻色”。
——擴張到極限，而且，這時候領域的變化比起膨脹更像是爆炸，瞬間就覆蓋了方圓十幾米。
淚水依舊未停，她盯著敵人叫嚷著：
“去死！給我去死！……死啊——死啊啊啊”
這激烈的言辭和嘶啞的聲音完全不像平時的夏香，而且領域的範圍還在增大，質量也在增加。簡直就像是體現了少女的憎惡一般。
這時湊才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青梅竹馬的“問題”。
非同尋常的毫無才能，以及異常紊亂的領域
從一開始星野夏香作為禦水使就是一種有“病”的狀態。
這時非常稀有的特例，但是，確實以前也有。
硬質特化型、知覺特化型、秩序獨裁型、限定活動型——完全不屬於這幾種。能力隨著精神的變化而變動，非常難以控製，作為禦水使是致命的缺陷。
——感情依賴型。
俗話說的暴走係。
這是最能證明人類的精神和領域相關論的例子。說白了就像王道少年漫畫一樣，夏香的悲傷或者憤怒能解放體內的真正力量。作為代價，平時則處於平均以下。所以，在和平的學院生活中她成績不佳，而到這個海底設施之後由於緊張以及悲傷才使力量得以開始發揮。
然後現在恐怕是，接近100%。
那擴張能力的真正形態也顯現出來。
——碾壓。
是完全靠“量”取勝的暴力。
“我受夠了！”
距離最近的一根觸手，被櫻色吞入之後，一瞬間就跟意大利麵一樣被壓扁，扭斷。
用大質量壓縮物體，就跟黑洞差不多。
那是幾乎能和科洛?奈特莉相媲美的，純破壞用的能力。就算是給她吃再多的興奮劑，估計也很難使出這種程度的力量吧。
耀眼的櫻色風暴，簡直就像是在燃燒著自身的生命一樣。
“我啊，已經什麽都可以不要了！我把我的全部，都給你，所以——求你了，救救湊吧，哪怕隻能救他也好……”
領域的波浪泛濫似的繼續擴張，漸漸破壞著大王烏賊的身體。
估計過不了多久那巨大的軀體就會整個完蛋了。就是這麽的強大。就是如此的強勢。相對的——對她的身體的破壞也非常的快。
……噗嗤……噗嗤！
比如這種，仿佛血管和肌肉正在被撕裂的聲音。
聽到了那聲音，湊便立刻阻止了他的青梅竹馬。
他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別這樣，夏香！夠了！”
明明再撐一會兒也許那可恨的安達就要死了——但這也不過是些小事情。
這樣下去，她恐怕就要殺掉自己了。於是湊拚命地去阻止著。
可是，感情一旦爆發就很難平複。
“不夠，完全不夠！”
她在湊的懷抱中掙紮著，繼續輸出著生命力。
“我沒有湊那麽聰明！也沒有梅花那麽強，電腦也一竅不通！一點忙都幫不上。但是……為什麽，最後隻剩下了我——大家，大家都，先一步……一次，哪怕就一次也好——我也想，保護湊啊——現在這樣，完全不夠。要是我一直留著這種遺憾的話，我寧願死！”
這已經不單單是對殺死同伴的安達的憤怒了。
現在對夏香侵蝕最深的感情是——後悔。
自己如果能做點事情，說不定就能改變未來，但卻已經無法挽回的自責念頭，就跟最近一直困擾著湊的感情一樣。她最不能原諒的不是安達，而是自己吧。
感同身受。
但是，即便如此，這也不足以讓夏香把命也搭進去。
所以，這句話，肯定不是她的真心。
“——那麽，就一起死在這裏吧”
“唔。”
動搖了。
那櫻色的物體就像被大風吹散似的一下子崩塌，擴張暫時停止了下來。
她一臉愕然地回過頭。
“……為，為什麽？湊為什麽要一起死？你說什麽呢，別開玩笑了”
“要是你死了的話，我活著也沒有意義。”
“別這樣，別瞎說！”
她換了一個角度繼續發火。
“要死啊什麽的……不能輕易說出口的吧！打你哦！”
湊真心覺得幸好這家夥是個笨蛋，她自己估計都不太明白剛才說了什麽吧。
一句話便回到了平常的模樣。
然後，櫻色的領域也像雨過天晴一樣消散了。雖然是稀世罕見的能力，但估計也不會再次出現在這世上了吧。
可是，那肇事者卻完全沒在意那裏。
“要是湊死掉的話，我不就白幹了。就像是不賣糕點的西點店一樣”
“說話別這麽繞圈子。那麽就互相妥協一下，一起活下去吧。”
“……嗯。這樣最好。”
“好的，交給我吧。”
現在山城湊不再是以教官的身份。
而是以星野夏香的青梅竹馬的身份，再次確認起了現狀。
都到了這份上，也隻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要是從一開始就用如此輕鬆的情緒來麵對的話，也許最後的結果也會不一樣吧。
不過現在，先不去想那些。
堵上生死的行動再度展開。
◇◆◇◆
幸好，他們已經通過了最大的難關。
——時間。距離大門打開還剩一分鍾。
另外，夏香那失控般的能力雖然沒能打死大王烏賊樣子的安達，但也給大部分的觸手造成了嚴重的傷害，隻有很少一部分保住了原本的形態。
似乎也因此從剛才起完全沒有攻擊的跡象了。恐怕它是在優先自我再生。
雖說為趁現在打倒它而進行了準備，但對方複活得比預想的要快。
那家夥再生完幾隻觸手之後，開始了活動，為將湊與夏香逼入絕境而進入了水池中。
湊從浮在水池中的潛水艇艙口中探出身子，確認著這幅情景——
他將自己托付給引擎舒緩的聲音，慎重地調整著來複槍的瞄準。
“還有30秒門就開了。”
“……湊、湊！”
這時傳來了驚慌失措的聲音。
從潛水艇的內部。“隻是想確認一下，把這裏的手柄向前推就會前進，是吧？”
“是啊。就是這樣的哦。已經第三次了喲。現在先把手放開吧。”
“我知道了……我、我會努力的！”
沒問題吧？
雖然感到些許不安，但安達已開始行動。事到如今已經沒法改變作戰計劃。從現在開始隻能勇往直前了。
而且，那不愧是烏賊型，在陸地上時幾乎沒有移動，在水中遊泳時速度卻非常快。不采取行動的話不用十秒就會被襲擊吧。
當然要采取行動。
“去死吧！”
湊開槍了。
但是，槍口並非對著安達遊著的水麵。
不是水麵——而是天花板附近。
那裏有一艘被起重機吊著的潛水艇。
潛水艇四個支點湊事先已經破壞了三個，現在他又射穿了最後的鏈條，讓潛水艇掉到正下方的安達頭上。
雖說原本設計的是會浮起來，但畢竟是自重兩噸的鐵塊。
它化身成強有力的大炮，從上方壓製住橫穿水麵遊著的安達。並且，那艘船恰好實在檢修中，艙門全部打開，正麵玻璃也被湊用12.7厘米的子彈打的粉碎，在墜落之後船內立刻進水，開玩笑似得不停下沉。要是就這樣能把大王烏賊壓死，湊就再滿意不過了。
隻是，事情果然不會那麽順利。
有著怪力的怪物，用觸手將壓垮自己的潛水艇纏住，一下子就推開了。
“真是遺憾啊……”
算了，爭取到時間了就滿足吧。
卟——————
蜂鳴器的聲音響起，第一扇門總算要起動了。
但是，現在即使夏香開動了潛水艇最終也隻會撞牆。必須得等到它打開到某個高度才行。
“再稍微等等，我會發信號的。”
“嗯、嗯。”
逃脫了壓力的安達再次向這邊遊過來。與此同時，湊確認了門的上升狀況。
觀測著它的上升速度，在心中計算著。
三、二、一……
“——就是現在！”
湊大喊，自己也跳進了艙口中。
潛水艇全速前進。
雖說是全速，但那終究隻是深海探測艇，速度連10節都不到。不過推進這麽重機體的馬達，其輸出功率也絕對不弱。
很快，他們穿過第一扇門，一直向前推進，直至水壓調整區。
20米左右的前方是第二扇門。那扇門打開了的話就能逃到外麵去了。
隻是，在此之前，第一扇門必須得再次關上。其必需的時間為兩分鍾。
大王烏賊的安達絕不可能不作聲地看著。
潛水艇和安達遊泳速度有著壓倒性的差距，一瞬間就被追上了，幾隻觸手伸過來，緊緊地纏住了想要逃跑的船體。前進被阻止了。
湊連忙從艙口探出頭——向夏香的潛水艇呼喊。
“就這樣一直推手柄！”
實際上，兩個人分別乘著不同的潛水艇。
用兩艘潛水艇，是為了多少分散那家夥的注意力。
湊的船與夏香的船。湊希望是自己的船被襲擊，但相反的情況當然也在他的預想之內。
夏香的潛水艇已經是最大功率輸出的狀態，但即使如此還是敵不過巨大安達那可怕的力量，緩緩地被拉向了那個家夥。
湊從旁邊用來複槍破壞了一隻觸手。那家夥的牽引力被減弱，但即便如此，拔河也隻是終於變回了平局。那家夥很快就會恢複的吧。剛才用了兩發子彈。還剩下三發——那麽還能再使用一發。
所以，湊冒著危險跳到了夏香的潛水艇上。
大王烏賊的觸手全部都是感覺器官。
它察覺到了湊的接近，緊捉著潛水艇的其中一隻突然揚起了成鐮刀形，朝活靶子攻擊了過去。
但是，在極近的距離被鉛彈射中。還剩兩發，接下來一發也不能浪費了。
抓住了那一瞬可乘之機、湊迅速地坐進夏香所在的船內，將艙口牢牢地關上。
狹窄的船內。坐在座艙中，以完全不熟練的感覺掌舵的青梅竹馬，得知湊過來了後，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怎麽辦，我的心髒好像要停止跳動了。”
“很了不起哦夏香。現在門還關著，再稍微忍一下就好啦。”
在那之前，和那家夥的體力比賽決不能輸。
要是潛水艇連帶著湊他們一塊兒被拽回去了的話，就輸定了。從這裏開始就需要毅力發揮作用了。
雖說，乘務員增加到了兩個人，船也不會增大功率……
——但是。
最後的瞬間，還是想要兩個人一起。隻是這樣想著而已。
湊打開了幾個開關之後，從後麵緊貼著夏香坐下，支撐住用於前進的手柄。
她扭過身。
然後，像是要嗅湊的脖頸似得將頭蹭了過來。
“那個，湊。”
“嗯？”
“最喜歡你了。”
她用溫柔的聲音說。
“我現在，最喜歡湊了，喜歡得快要不正常了。”
這個時候，船體比之前更劇烈地搖晃起來。
也許是之前破壞掉的觸手，又有幾隻複活了。牽引力突然加強，兩人乘坐的潛水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向後倒退。倒是給我識趣點啊。
但是——蜂鳴器已經再次響起。
那是為使水壓調整室密閉，第一扇門將再次開始下降的預告。
恐怕，門的下降速度會與上升時相同，或是比那時更快吧。
那樣的話，肯定來得及。
這樣的話關閉的門就會將那家夥連同它的觸手一起壓碎，然後兩人便能順利逃脫——這樣噩夢就會結束，就能回到外麵的世界了。
湊他們的生還近在眼前。
但是，湊腹部用力大喊了一聲。
“衝啊！上啊！……這次真的是最後了！”
夏香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湊君，放手幹吧！”
就那樣僅僅逃走就好了，為什麽沒能做到呢。
再戰鬥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這是為了證明自己身為人類。
——打倒那個安達。
湊緊緊地抱住夏香的身體，毫不疑遲地用來複槍擊穿了潛水艇的前窗。強化玻璃碎成了粉末。大量的水灌了進來。
然後，迅速用背包帶纏住推進杆——
最後猛地將傳動裝置調至後退並固定。
哢嚓一聲，好強的後坐力。
緊接著，螺旋槳最大限度地向負方向回轉，潛水艇開始逆行。
大王烏賊因此大幅後退。剛才一直緊緊拉扯著的獵物突然鬆了勁兒，也難怪它會這樣。然後，那家夥剛穩住身體，就又被後退過來的潛水艇撞上，被迫繼續後退……
此時湊與夏香早已從船內逃出，從飄著異味的水麵上探出頭來。
那濃烈味道的真麵目是——汽油。
因為湊跳過來的時候，打開了作為潛水艇雙重動力的內燃機引擎的進油口開關。
持續泄露著的四公升油成了導火索，一直延伸到潛水艇主體。
“……額，那個”
湊托著還剩下一發子彈的來複槍考慮著該說什麽台詞。
像電影裏的，能流傳後世那樣給人感覺不錯的那種。
什麽都行啦。
“你還是比較適合陰暗的深海啊。”
大阪地區的海底——深度1500米。
東方聯邦學院，遠征演習，第四天。
遊艇沉沒事故發生後兩小時三十七分。
就這樣，一個噩夢破碎消失了。
◇◆◇◆
“……結束了呢。”
就像沉湎於午睡一樣。
星野夏香躺在殘存下來的唯一一艘潛水艇中，輕笑著喃喃地說。被她的腦袋枕著膝的湊也無力地點了點頭。外麵就像瀑布似的，響著大量的水落下的聲音。
正在為打開第二扇門而進行注水。
“啊，結束了呢……”
“我覺得，湊現在可以哭了。然後，我會緊緊抱著你的。”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沒法哭得那麽靈活啊……說起來，你已經在哭了。”
夏香又哭又笑地說。
“很奇怪吧……我現在還會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總覺得回到學院之後，科洛和梅花都會在，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得說著歡迎回來……啊哈哈。”
無力地笑過之後，她不住地咳嗽。
“但是呢，即使這些事這是夢，我也是真的喜歡湊……啊，有點半吊子了呢。那……能請你以結婚為前提與我交往麽？”
“好啊。”
湊幹脆地回答後，她像是被嚇到了似得睜大眼睛。
雖然想要抬起頭，結果還是保持躺著的姿勢。
“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真的。與其說作為前提，倒不如說現在就結婚吧。然後，一回去就馬上生孩子。十個左右，這樣就能組成一個釣魚迷小分隊了。”
“要生！要去哪兒才能找到鶴呢？啊，白菜田來著？“
“……你，真的會因為明知故問而在業界失去飯碗的哦，我說真的。”
“誒？但是呢……啊哈。糟了呢！糟了糟了糟了啊，我成了湊的妻子了呢！”
“慢著。現在還別開心哦。結婚申請要等回到學院之後才遞交。在那之前，說不定是結婚欺詐哦。”
“湊才——不會做那種事呢！湊是周末肯定會買玫瑰回來的非——常棒的丈夫。”
“那樣的我不管去哪個平行世界找都不存在啦。”
“啊哈哈。”
夏香似乎相當開心，她抓住青梅竹馬的胳膊，把手背貼到自己的臉頰上。
然後，陶醉地嘟囔著。
“真能這麽幸福嗎？”
那笑容也隻是一瞬。
轉眼間，那表情就因開始無止境地下落的淚水而扭曲了。
“……對不……對不起……真的。”
突如其來的賠罪之詞。
聽到這些，湊就像肺部的空氣全部被奪走了一樣，皺緊了眉頭。
“為什麽……夏香要道歉啊。”
“因為……這些，隻是我的任性、而已。讓湊君跟我交往——這樣的話湊君隻會更加難過……我明明知道的。”
“跟你結婚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也喜歡夏香啊。”
“……嗯……嗯……謝……”
本來，身為禦水師的他們沒有待在潛水艇中的必要。
但是，從剛才開始，夏香的領域就完全不能發揮作用。
原因肯定是最後那一戰中展現出的能力急劇釋放。
隻是，那僅僅是一時性的身體狀況變差了而已。於是變得脆弱，所以才會哭。稍微休息一下的話很快就會恢複——湊像這樣一直不停對自己說著。
但是。
“……我啊，很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的。”
她啜泣著坦白。
“我能感覺的到，自己的心髒，正在慢慢的停止跳動。失去了血液的話跟死去是一樣的，剛才，好像全部都用掉了。真笨呢。難得湊君拚了命地保護我……我真是個笨蛋啊！”
“別說傻話！”
不由得發出了粗暴的聲音。他隻能不分青紅皂白地否定了。
——即便如此，湊還是知道的。
在感情依存型的少許幾個病例中，的確由於同樣的事件而喪命的人較多。原因誰也不清楚。並非由於內髒或者血管的損傷，而是如同夏香說的那樣，就像是人類無法感知到的“生命力”枯竭了似的。
那又怎樣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她也屬於同一類情況。明明有得救的可能性，怎麽能放棄！
夏香是絕對不會死的。
她沒理由會死。要是，她死了的話……
“…………啊啊啊”
夏香勉強地舉起手腕，托起了低垂著的湊的臉頰。
“湊，哭了、呢……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但是，好像也安心了。湊一直都忍著、是吧？所以，稍微哭一下會好一點哦。”
“……我沒哭。”
“騙人，在哭呢。看，淚流滿麵了哦。湊有多久沒哭過了呢？”
……撲通。
“啊啊……真是的。明明很擔心湊君的，但卻困了……明明、還想再看著你的臉。”
撲通……撲通。
湊的領域捕捉到的、她的心跳聲逐漸變得微弱。
“……不行！停下來！先別睡啊！”
“嗯，醒著的哦。現在，還能聽得見呢。”
那雙眼睛的瞳孔已經開始擴大。
湊的聲音已經近乎哀求。
握著她慢慢變冷的手，為了把她叫回來而一直對她說著話。
“拜托了……在堅持一下。別睡！馬上就會好起來的……拜托了。”
“……湊。我們，雖然結婚了。”
微笑著的夏香閉上眼睛。
“但是呢，再……找一個心愛的人……”
她大大地吸了一次氣。
再次笑了。
“——說好、了哦。要好好保護，那個孩………………”
話語中斷了。
“……夏香？喂！”
自此，再無回音。
她睡著了。一絲呼吸也沒有地。
——仿佛，做著什麽幸福的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