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季清陽叩響季清棠的房門。
季清棠打開門, 他道：“能聊一聊嗎？”
季清棠點頭。
房門關上後，季清棠低聲道：“讓爸媽這麽不開心，其實我挺過意不去。”
季清陽瞧見小姑娘臉上低落的神情, 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 “受傷害的人是你, 你有什麽過意不去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也挺好的, 我很知足……”季清棠在沙發上落座，看著窗外的沉沉黑夜，輕聲道, “有時候甚至覺得現在的一切就像一場夢。”
她從沒奢望過的東西，突然就被老天扔大禮包一樣送給她。
一切都過分美好, 好的不真實。
很多次做夢都會夢到以前的日子，夢到自己又是一個人踽踽獨行, 夢醒後總會緩很久，才能將那恐懼的感覺壓下來。
季清陽坐在她身旁, 眼眶泛紅，半晌無言。
她生在那樣窮凶極惡的家庭，怎麽會成長的這麽善良。
麵對命運的不公, 沒有絲毫抱怨，對家人反而是感激和慶幸，還怕給大家添麻煩。
如果不是這次季清櫻的事情，她大概這輩子都將從前爛在心裏, 一個人獨自承受獨自消化。
季清棠感覺氣氛有點壓抑, 又笑了笑，道：“哥，你放心, 我挺好的。這一次唐濤能進去，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氣。”
“嗯。”季清陽點頭。
“你覺得清櫻怎麽樣？”季清陽問。
季清棠怔了下，問道：“你指的哪方麵？”
“爸爸打算把清櫻的股份收回，另外，讓她離開季家。”
季清棠麵露驚訝。
“你覺得這麽做，怎麽樣？其實她也成年了，出去自食其力未嚐不可。”
季清棠搖頭，“不行，不能這樣……她可以成長，也可以獨立，但是不要這樣傷害她的感情。她在季家待了二十多年，你們就是她的家人，她對唐家沒有絲毫感情，這一次還把唐濤送去監獄。”
季清陽輕歎一口氣，“可是爸的意誌很堅決。其實我能理解爸，唐家那麽虐待你，他們的女兒卻在季家受盡寵愛……任誰都是如鯁在喉。”
“這跟清櫻無關，我明天去找爸說。”
季清棠對季清櫻，要說有感情談不上，要說仇恨更談不上。當初進入季家，跟她和平相處是為了家人。後來季清櫻被唐濤敲詐勒索的事，讓她產生一種同病相憐感覺。尤其是兩人一起回唐家那幾天，她陪她一起麵對過去，心中的苦辣酸甜也有個人一起分擔。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打從心底接受了這個妹妹。
次日，季清棠便去找季明宇談話。
書房內。
季清棠對季明宇道：“爸，如果你是為了怕我心裏不好受，完全沒必要，我跟清櫻相處的挺好的，我不希望她離開。”
季明宇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可是我這心裏過不去。為人父母，真的過不去。”
“可是她一直生在季家，她跟唐家完全沒有感情，甚至把唐濤送進監獄。如果你們不要她，她就是孤兒了……”季清棠頓了頓，道，“無論多大年齡，沒人願意做一個孤兒。在這個世上舉目無親的感覺，太難受了。”
季明宇看向季清棠泛紅的眼睛，走到她跟前，輕輕拍上她的肩膀，聲音帶了一絲哽咽，“是爸媽對不起你，讓你從小受盡磨難。”
“那些都過去了，我不希望又多一個無辜的人受傷。”季清棠看著季明宇道，“我過的不好，是因為遇到了唐濤那樣的垃圾，跟清櫻沒有任何關係。我覺得身邊有個姐妹挺好的，有些話跟哥哥也不方便講，隻有女孩子之間才會更加理解。”
“可是……”
“爸，我告訴過清櫻，基因不算什麽，出生不算什麽，如果你們今天因為她的出生而嫌棄她責難她，那我情何以堪？”
書房外，季清櫻蹲在牆角，抱著雙腿靠在牆上，身體瑟縮在一起。
她埋下頭，臉藏在膝蓋裏，眼淚不停往下滾落，可是她不敢哭出來。
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放肆驕縱的季家千金了，她也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隻是一個罪人的女兒。
季明宇長歎一口氣，走到窗前，半晌，開口道：“你這孩子，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溫柔懂事的性子，遇事又很有主見，這都是她的成長經曆賦予她的特點。做父母的，都不忍心與她相悖。
“爸，我不是要求您什麽，我希望您再想想，仔細考慮，不要因為一時氣急，做出衝動的決定。”季清棠溫聲道。
季明宇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
周末傍晚，夕陽斜照。
大理石餐桌上擺了一桌的菜肴。
花園裏綠植的清香，順著敞開的門窗飄入室內，與飯菜的香味交融在一起。
季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季清櫻趁著大家都在，開口道：“爸，我仔細想了下，我不適合做地產，我還是從公司離職吧……”
季明宇沉默幾秒，道：“可以。”
“旭宇的股份，我也不要了。”季清櫻又道，“我什麽都不懂，以後也不進公司，拿著那麽多股份不合適……”
孟珍和季清棠都有些錯愕的看她。
季清陽沒做聲。
季明宇道：“好。明天來公司一趟，我安排法務，把股權轉讓給辦了。”
季清櫻點點頭，沒再說話。
孟珍知道季明宇的意思，但怕季清櫻心裏難受，開口道：“就算沒有股份，你永遠都是爸媽的孩子。”
季清櫻又一次點點頭。
季明宇看向季清棠，問道：“那些年資助你讀書的人是誰？”
季清棠：“……”
“我作為你父親，必須跟人親自道謝。”
“……”季清棠糾結半晌，無奈吐出一個名字，“楚肖珩。”
一家人都愣住了。季清陽的表情格外精彩紛呈。
季清櫻後知後覺，為什麽那晚季清棠什麽都不想說。
季明宇又問：“你們之前還談過戀愛是吧？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那一次，楚肖珩送了幾箱東西過來，價值五個億，大家都還記得。
季清棠道：“他以前在那邊讀過一年書，偶然救了我，在他給我出頭之後，唐濤再也不敢打我。後來他到c市讀大學，一直有給我資助學費和生活費，不過那幾年我們沒見過。”
“後來再見麵是我上大學以後……”季清棠咬了咬下唇，低聲道，“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他，我是為了他才考的c大，重遇後我主動追他，待在他身邊。”
季明宇繼續問：“那你們又為什麽分手？”
“在一起久了，感情淡了，性格也不合適，就分了。”
“原來是這樣。”季明宇點點頭，“於情於理，我都該親自跟他道謝。他對季家的恩情太重了。”
他又道：“你們雖然分手了，還是可以交個朋友，以後商場上也難免遇到。楚肖珩的前景不可估量，手下產業涉及麵廣，你很難繞開他。”
“……”季清陽心中五味雜陳。
他想起了那個雨夜裏，妹妹說過的話——
“可是，在他出現之前，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那時候他以為不過是男人哄騙女孩子的小花招，原來這種好，是改變了她的命運。原來，他曾經是她生命裏唯一的希望。
…………
酒吧裏。燈光迷離。
季清櫻應幾個閨蜜邀約出來喝酒，坐在高腳凳上，三兩口喝完一杯酒。她喜歡這種燈光昏暗的地方，仿佛整個人都能藏起來。
魏園壓低聲音道：“櫻櫻，我聽到一個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什麽？”
“聽說你爸把你的股份收回去了。”
“嗯。”季清櫻點頭，直言不諱。
另外兩人則是一臉震驚的看她。
“你瘋了嗎？股份都不要了？”
“這可是你唯一的籌碼！隻要股份還在手裏，就算離開季家，也夠你吃香喝辣一輩子做個富婆！”
“是啊，旭宇的市值一直在穩步增長，拿著股份比什麽都穩當。”
季清櫻又喝了一杯酒，腦袋埋下去，枕在胳膊上，“你們不明白……”
“確實不明白，你怕是糊塗了吧？再怎麽樣也得把屬於自己的那份守住啊。”
“可是不屬於我啊……”季清櫻啞聲笑著，腦袋沒有抬起來。
“給你了就是你的。”
季清櫻不停搖頭，聲音哽咽，“你們不明白……我寧願不要股份……”
她不想被趕出家門……她不想失去家人……
她可以不要錢不要虛榮不要麵子，什麽都不要……她隻要不被家人拋棄……
他們是她愛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和哥哥，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他們不要她了，她的世界會徹底塌陷……
季清櫻反複的在胳膊上擦著淚，直到穩住情緒，方才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道：“你們不明白，不要再說了。”
“季清櫻。”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幾人同時看過去。
高子諶看清楚季清櫻的臉龐，笑道：“真是你啊。”
他走到季清櫻身旁坐下，問她，“要不要上樓去玩？”
“算了，都是我不認識的人……”她現在的心情太糟糕了，沒心情跟一群人認識。
“要不我把你肖珩哥叫來。”
“……”季清櫻默了下，楚肖珩在，她更不自在了。她隨口道，“我準備走了。”
“行吧，我送你回去。女孩子喝了酒打車不安全。”說著，高子諶站起身，道，“走吧。”
季清櫻抽了抽嘴角，這一位也太行動派了吧。
她隻得跟那兩位朋友道：“咱們改天再聚，我今天累了，先回去了。”
那兩人怔怔點頭。
等到季清櫻隨著高子諶走遠，兩人麵麵相覷。
“她什麽時候跟楚肖珩圈子裏的人那麽熟了？”
“是欸，這位高公子居然還親自送她回家……”
“她要真跟那個圈子混熟了，隨便挑一個嫁了，都是妥妥的分量級豪門。”
這兩人心中滿是羨豔。
豪門也分等級，楚肖珩那個圈子裏的貴公子們，哪個不是家世頂尖的人中龍鳳。而且他們不怎麽跟名媛來往，平常玩玩喜歡找明星嫩模，到成家的時候就跟家裏挑的聯姻對象結婚了。所以她們反而不容易接近他們，即使認識，也隻是叫得上名字的點頭之交。
像高子諶對季清櫻這麽熱情，顯然是關係很好。
馬路上，車水馬龍，城市如一片光海。
高子諶踩著刹車，對季清櫻道，“這條路一直很堵。”
季清櫻點點頭。
高子諶問：“要聽歌嗎？要不連你的手機？”
“不用了。”
高子諶感覺到季清櫻的情緒有點低落，把話題轉移到遊戲上，“對了，我認識一個lol國際大賽冠軍，想體驗被真正的高手帶飛嗎？我可以喊上他一起玩。”
季清櫻：“這麽厲害？你對我來說就是高手了。”
“我經常被他虐菜，虐著虐著水平就提高了一點。”
“誰啊？說不定我知道。”
“你還真知道，就是你上次提過的很喜歡的那個。”
“啊，p神嗎？”季清櫻頓時被勾起了興趣，“你認識他啊？”
“約個時間一起玩唄。”
“好啊！”
季清櫻的思緒被高子諶帶到遊戲上，暫時忘卻了心中煩惱，興致勃勃的跟他聊起來。
不知不覺，就到了別墅區，車子開到院子外。
高子諶停下車，道：“我變個魔術給你看。”
季清櫻剛解開安全帶，好奇的看著他。
高子諶打了個響指，手放到身後，當他將手拿出來時，手指間捏了一支白玫瑰。
他將玫瑰遞給季清櫻，“送給你，開心一點。”
季清櫻愣愣接過，眼裏滿是不可思議，還有一絲欣喜。
高子諶微笑道：“晚安，回去好好休息。”
季清櫻點頭，拿著花，推開車門下車了。
走進院子裏時，又回過頭，對他招了招手。
高子諶目送她的背影進門，調轉車頭駛離。
路上，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按下車載藍牙接聽。
“去哪兒了？怎麽就不見人了？”陳陌莫名道。
“送人回家。”
“誰啊？還能勞動您大駕？”
“阿珩家小美人的妹妹。”高子諶道，“拉近關係，總有能給阿珩幫忙的時候。”
“嘖，你跟他往那邊去一趟，還挺真情實感。”
“你們沒親眼看到阿珩宿醉，沒聽到他的心裏話，是不會懂的。”高子諶輕歎一口氣，“他真的愛慘了季小棠。追不回來的話，對他太殘忍了。”
“那改天我跟他好好聊聊，將我畢生所學傳授給他。他根本不懂女人。”
高子諶輕嗤一聲，“得了吧，你那都是隨便玩玩。”
“這你就不懂了，自古套路得人心。”
…………
楚華集團。
總經理辦公室內。
陳秘書對楚肖珩匯報道：“季明宇先生邀請您三天後在明悅酒店用餐。”
楚肖珩正在簽批文件，下意識就要推掉，筆尖一頓，抬起頭，看向陳秘書，“季明宇？”
“對。就是季清棠的父親季明宇先生。他攜家眷一起，邀請您共進晚餐。”
楚肖珩眼裏透著一絲疑惑，點頭，“知道了。”
陳秘書正要離開辦公室時，楚肖珩叫住他，“準備一套適合見長輩的衣服。”
陳秘書：“您穿？”
楚肖珩用你這是講廢話的眼神看他。
陳秘書：“……”
楚肖珩又道：“再準備一些禮品，了解一下他喜好什麽，投其所好。”
陳秘書點頭。
楚肖珩揮手，“去辦吧。”
辦公室隻剩下自己一人時，楚肖珩靠在椅背上，鋼筆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麵，忽而，笑了笑。
季家找他，總不該是鴻門宴。最近兩家在生意上合作還不錯。而且，自從知道季清棠是季家千金後，他有意促成了多項合作，給了充分讓利。
難道這位季先生是慧眼識珠，想促成他和季清棠聯姻？
那丫頭擰巴又倔強，能直接結婚倒也再好不過。
次日，陳秘書匯報道：“季明宇先生喜歡喝酒，品茶，養魚。”
楚肖珩道：“知道了。我自己來安排。”
這些東西，真正的上等品，不是臨時能隨便買到的。
楚肖珩拿起手機，點開群聊。
楚肖珩：“陳陌給我來點特供茶葉。”
楚肖珩：“章程 你家魚缸裏最新運過來的幾條魚還不錯，給我吧。”
楚肖珩：“高子諶你上次在拍賣會上拍的兩瓶酒，給我吧。”
那幾人鮮少見楚肖珩在群裏冒泡，還一連發了幾條，最迷的是突然跟土匪一樣到處要東西。難道是他知道了，他們幾個在背後用他打賭，開始瘋狂宣泄？
陳陌試探著發送：“？”
章程跟進：“？”
高子諶保持隊形：“？”
楚肖珩：“明天就要。”
陳陌：“怎麽個情況？你這個特供要到什麽級別？”
章程：“那可是我的心肝，要魚沒有，要命一條！”
高子諶：“兄弟，我那酒是為了給家裏老爺子祝壽用的，給你了我上哪兒去弄現成的？”
楚肖珩：“我要見丈人。懂？”
陳陌：“？？？”
章程：“？？？”
高子諶：“？？？”
高子諶：“我錯過了什麽劇情？你們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陳陌：“季明宇？”
楚肖珩：“不要直呼我丈人名諱。”
章程：“昨天我們還在一起商量怎麽幫你，今天你就見家長了？我去！”
高子諶：“鬼才。”
陳陌：“是在下輸了。”
楚肖珩：“別廢話，東西準備好。”
章程：“算了，為了你的婚姻大事，我忍痛割愛。”
高子諶：“老爺子的壽辰年年有，你媳婦錯過了就沒了，我也割肉了。”
陳陌：“我這邊你放心，市麵上沒有的頂級特供。”
楚肖珩；“謝了。”
楚肖珩在見麵當天，差人將禮物送到季宅。
季明宇頗為訝異，他是為了道謝，這位後生居然這麽客氣？
他瞧了瞧那些東西，又不由得感慨，搞金融出身的可真是財大氣粗。
明悅酒店。
包間內。
季明宇帶著孟珍，還有季清棠，提前半小時抵達。
季清陽由於跟楚肖珩發生過衝突，避免不愉快，這次沒有過來。
楚肖珩提前一刻鍾抵達，沒想到侍者推開包間門，就看到季家人已經來了。
季明宇迎上前，跟他握手。
楚肖珩微笑應對。
楚肖珩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休閑西裝，沒有係領帶，看起來正式又不拘謹。頭發特地找發型師打理了一下，黑色短發清爽又利落，襯的臉部輪廓更為幹淨流暢，一雙桃花眼恰好到處的中和了強勢的氣場，多了幾分溫柔細膩感。
季氏夫婦近距離接觸楚肖珩，都不由得被這位年輕後輩的相貌堂堂和溫文氣質所征服。
季清棠走到父母身邊，季明宇道：“小女季清棠，不用介紹了吧。”
楚肖珩看向季清棠，笑了笑。
季清棠斂眸，低聲道：“你好。”
父母做東的局，她不能不給麵子。
幾人落座後，季明宇主動給楚肖珩倒了一杯酒，道：“我聽小棠說，她中學那幾年都是你資助她讀書。她被那人渣虐待，也是你幫了她。”
楚肖珩心中了然，淡道：“舉手之勞。”
季明宇舉起酒杯，道：“我們夫婦兩敬你一杯，感謝你在我們尚不知情的時候，幫助了我們的女兒。”
“叔叔阿姨客氣了。”楚肖珩道，“舉手之勞，真不算什麽。”
他跟季明宇碰杯時，雙手持杯，很有禮數的將杯子放在他杯子的下方，隨後一飲而盡。
季明宇給了季清棠一個眼神，季清棠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站起身，對楚肖珩道：“謝謝楚先生，這杯我敬您。”
楚肖珩挑眉看她，也站起了身，“你不會喝酒就不要喝了，以茶代酒就行。”
說著，他拿過一個空杯子，將泡好的茶水為季清棠倒上一杯，走到她身邊，遞給她。
季清棠接過杯子，抿了抿唇，道：“謝謝。”
兩人杯子輕碰，季清棠喝了一口茶，楚肖珩將一杯酒飲盡。
楚肖珩跟季清棠喝了這杯酒之後，回到位置上，陪季明宇喝酒聊天。
季明宇是個愛喝酒的人，曾經有過在酒桌上把一群人幹翻的記錄，對他來說，想表達的意思越深刻，喝的越多，一切都在酒裏了。楚肖珩提前做過功課，同樣表現出海量的氣勢。
兩人吃吃喝喝，聊著生意上的事，絲毫不冷場，儼然一副賓主盡歡的氛圍。
季清棠在一旁看著，感覺她爸快要跟楚肖珩成為忘年交。
她以前沒見過楚肖珩應酬，還真不知道，平日裏高冷不羈的他，跟人拉近距離時，是這麽周到妥帖。
酒局過半，楚肖珩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間。”
楚肖珩站在盥洗台前，看著鏡子裏眉目發紅的自己，低下頭，接了一捧水洗臉。
兜裏手機在震動，他拿出來，放在洗手台上，接通。
高子諶問：“情況怎麽樣？”
楚肖珩從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解酒藥，送入口中，又洗了幾把臉。
“聽說你老丈人海量啊，你能行嗎？”
楚肖珩低笑一聲，“不行也得行。”
他緩了緩神，道：“不跟你說了，我得去下半場了。”
掛斷電話後，楚肖珩回到包間，繼續戰鬥。
季明宇喝到後麵是真醉了，抓著楚肖珩的胳膊老淚縱橫，哽聲道：“我真的謝謝你……我女兒要不是你，不知道會怎麽樣……”
楚肖珩安撫道：“她吉人自有天相。”
季明宇：“當初是我要把珍珍送到那家醫院去的，她那會兒體質不好，怕她大出血，公立醫院各方麵配備更齊全，一旦有什麽意外方便搶救……我千挑萬挑選了那家醫院……居然……”
“這種事情，誰也不會想到。”
“多虧了你……我女兒的人生才有了轉機……多虧了你……”
“舉手之勞。”
“這恩情是我欠你的，以後你有需要我的地方，你說，隻要我能做到……不，做不到我也給你做到……”
季清棠看著這個場麵，有點心酸又有點頭疼。
她才發現，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父親喝醉後這麽感性。再說下去，不知道還得跟楚肖珩許下什麽承諾。
季清棠對孟珍道：“媽，我看爸已經喝多了，今天就到這兒了吧。”
孟珍對楚肖珩道：“你們倆都喝了不少，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要傷身。”
楚肖珩點點頭，“阿姨說的是。”
孟珍叫來司機，扶起季明宇，對楚肖珩道：“你安排了人來接你嗎？”
楚肖珩搖頭，他看向季清棠，“棠棠送我一程，好嗎？”
季清棠還沒做聲，孟珍替楚肖珩道：“那你就開車送一下阿珩。”
“…………”一頓飯的功夫，她爸媽都開始稱呼楚肖珩為阿珩了，快認幹兒子的節奏。
季清棠應了下來，“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爸今晚太感性了，導致她又覺得自己欠了楚肖珩很多。
待孟珍和季明宇離去後，季清棠走到楚肖珩跟前，問道：“你手機呢？”
“嗯？”楚肖珩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裏是朦朧的酒意，波光流轉間含情帶笑的看著她。
頂上輝煌的燈火映入他眼裏，猶如一片溺人的星河。
季清棠心裏一亂，別過臉，語氣生硬：“手機。”
男人的手指抓住她的手，她正要避開，一陣冰涼的觸感，他將手機塞到了她手裏。
季清棠拿住手機，抬起手，滑動屏幕，出現解鎖界麵。
她將手機遞到他跟前，“解鎖。”
楚肖珩看著她輕笑，“你不是知道密碼嗎？”
季清棠垂眸，輸入幾個數字，一聲輕響，屏幕解開了。
這密碼是兩人生日的組合。當初她將自己的手機設置為這個密碼，又去跟他撒嬌想讓他設置一樣的情侶密碼，但她隻是撒個嬌，不敢要求他，更不會檢查。所以，到最後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設置。
屏幕解開後，跳出的主頁麵桌麵是她的照片……
季清棠指尖一顫，愣了下。
照片裏的女孩閉著眼，正對著生日蛋糕上的蠟燭許願。
火光的影子跳躍在她臉上，映著她甜蜜又滿足的笑容。
季清棠迅速轉過身，背對著楚肖珩，走遠幾步，不讓他看到自己差點失控的表情。
她劃開通訊錄，找到高子諶，給他打電話。
“怎麽了？”高子諶問。
季清棠道：“楚肖珩喝醉了，沒帶司機，你方便來接他一下嗎？”
高子諶愣了下，道：“啊，好……”
季清棠打完電話，心緒鎮定下來，她回過身，走到楚肖珩身旁，準備將手機還給他。
他閉著眼，靠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
她沒打擾他，陪在一旁，等待高子諶過來。
另一邊，高子諶火速出發，車子開到半路覺得不對勁。
季小棠給他打電話說阿珩醉了，讓他去接人？
他要去接了，還有季小棠什麽事兒？
不管阿珩是真醉還是裝醉，既然季小棠用他的手機給他打電話，說明他們在一起啊！
他去摻和什麽？
後知後覺的高子諶，驀地捶了下方向盤，如夢初醒，趕緊回一個電話過去。
“不好意思啊小棠，我臨時有點事，過不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就辛苦一下你了……”
高子諶掛電話後，火速聯係陳秘書。
“陳洛，今晚不要接你老板電話，也別接季小棠電話，速度關機。”
陳秘書懵逼了下，“為什麽？”
“給你老板跟季小棠相處的機會。別摻和，當心扣工資。”
“明白了明白了，謝謝高總提醒。”
陳秘書掛電話後，果斷關機。
季清棠被高子諶水了之後，給陳秘書打電話，沒想到居然是關機。
她看向楚肖珩，愕然自語：“作為你的秘書，居然不是24小時待機？”
季清棠不認識幾個楚肖珩身邊的人，看他一直在那裏睡著也不是辦法，隻能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了。”
楚肖珩睜開眼，緩緩站起身，差點站不穩時，季清棠及時扶住他。
他順勢倒在她身上，摟住她的腰，腦袋枕在她肩上，暗暗的吸了一口氣。
“你站好……”季清棠攙扶著他，無奈道，“你要站不住，我就叫酒店的保安幫忙了。”
“…………”他可不想被其他人碰。
楚肖珩站起身，一隻胳膊撐在她肩上，半醒半醉的跟著她一起離開酒店，上了車。
季清棠把車子開往市中心的大平層，抵達車庫後，發現楚肖珩又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她隻能再次把他叫醒，攙扶著他下車，進電梯。
終於帶著楚肖珩進門，將他放在沙發上，她正要起身，楚肖珩雙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翻了個身。
季清棠被男人壓在沙發內側，惱羞的推著他，道：“你幹什麽……”
楚肖珩抱著她，腦袋蹭在她頸間，啞聲道：“棠棠……陪陪我……”
“你放開我——放開我——”季清棠猛地將楚肖珩往一旁推去。
楚肖珩也沒抗拒，從沙發上滾落，一聲清脆又鈍重的聲響，他的腦袋磕在了大理石地麵上。
季清棠心裏仿佛被什麽砰的撞了一下，又慌又疼，她手忙腳亂的下了沙發，跪坐在楚肖珩身邊看他，“你沒事吧……”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楚肖珩蹙著眉，緩緩睜開眼，“疼……”
季清棠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他腦袋托了起來，攙扶著他坐起身。
楚肖珩一坐到沙發上，腦袋抵在了她肩窩，低吟著吐出一個字：“疼……”
季清棠輕輕抬手，碰上他的後腦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感覺有個地方好像起了個包……她的心一下下的抽緊。
“我去給你拿冰塊冰敷一下？”
“我很暈，讓我靠一會兒……”他低低道。
季清棠不敢動了，他靠在她肩上，雙臂緩緩環上她的腰。
季清陽叩響季清棠的房門。
季清棠打開門, 他道：“能聊一聊嗎？”
季清棠點頭。
房門關上後，季清棠低聲道：“讓爸媽這麽不開心，其實我挺過意不去。”
季清陽瞧見小姑娘臉上低落的神情, 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 “受傷害的人是你, 你有什麽過意不去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也挺好的, 我很知足……”季清棠在沙發上落座，看著窗外的沉沉黑夜，輕聲道, “有時候甚至覺得現在的一切就像一場夢。”
她從沒奢望過的東西，突然就被老天扔大禮包一樣送給她。
一切都過分美好, 好的不真實。
很多次做夢都會夢到以前的日子，夢到自己又是一個人踽踽獨行, 夢醒後總會緩很久，才能將那恐懼的感覺壓下來。
季清陽坐在她身旁, 眼眶泛紅，半晌無言。
她生在那樣窮凶極惡的家庭，怎麽會成長的這麽善良。
麵對命運的不公, 沒有絲毫抱怨，對家人反而是感激和慶幸，還怕給大家添麻煩。
如果不是這次季清櫻的事情，她大概這輩子都將從前爛在心裏, 一個人獨自承受獨自消化。
季清棠感覺氣氛有點壓抑, 又笑了笑，道：“哥，你放心, 我挺好的。這一次唐濤能進去，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氣。”
“嗯。”季清陽點頭。
“你覺得清櫻怎麽樣？”季清陽問。
季清棠怔了下，問道：“你指的哪方麵？”
“爸爸打算把清櫻的股份收回，另外，讓她離開季家。”
季清棠麵露驚訝。
“你覺得這麽做，怎麽樣？其實她也成年了，出去自食其力未嚐不可。”
季清棠搖頭，“不行，不能這樣……她可以成長，也可以獨立，但是不要這樣傷害她的感情。她在季家待了二十多年，你們就是她的家人，她對唐家沒有絲毫感情，這一次還把唐濤送去監獄。”
季清陽輕歎一口氣，“可是爸的意誌很堅決。其實我能理解爸，唐家那麽虐待你，他們的女兒卻在季家受盡寵愛……任誰都是如鯁在喉。”
“這跟清櫻無關，我明天去找爸說。”
季清棠對季清櫻，要說有感情談不上，要說仇恨更談不上。當初進入季家，跟她和平相處是為了家人。後來季清櫻被唐濤敲詐勒索的事，讓她產生一種同病相憐感覺。尤其是兩人一起回唐家那幾天，她陪她一起麵對過去，心中的苦辣酸甜也有個人一起分擔。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打從心底接受了這個妹妹。
次日，季清棠便去找季明宇談話。
書房內。
季清棠對季明宇道：“爸，如果你是為了怕我心裏不好受，完全沒必要，我跟清櫻相處的挺好的，我不希望她離開。”
季明宇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可是我這心裏過不去。為人父母，真的過不去。”
“可是她一直生在季家，她跟唐家完全沒有感情，甚至把唐濤送進監獄。如果你們不要她，她就是孤兒了……”季清棠頓了頓，道，“無論多大年齡，沒人願意做一個孤兒。在這個世上舉目無親的感覺，太難受了。”
季明宇看向季清棠泛紅的眼睛，走到她跟前，輕輕拍上她的肩膀，聲音帶了一絲哽咽，“是爸媽對不起你，讓你從小受盡磨難。”
“那些都過去了，我不希望又多一個無辜的人受傷。”季清棠看著季明宇道，“我過的不好，是因為遇到了唐濤那樣的垃圾，跟清櫻沒有任何關係。我覺得身邊有個姐妹挺好的，有些話跟哥哥也不方便講，隻有女孩子之間才會更加理解。”
“可是……”
“爸，我告訴過清櫻，基因不算什麽，出生不算什麽，如果你們今天因為她的出生而嫌棄她責難她，那我情何以堪？”
書房外，季清櫻蹲在牆角，抱著雙腿靠在牆上，身體瑟縮在一起。
她埋下頭，臉藏在膝蓋裏，眼淚不停往下滾落，可是她不敢哭出來。
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放肆驕縱的季家千金了，她也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隻是一個罪人的女兒。
季明宇長歎一口氣，走到窗前，半晌，開口道：“你這孩子，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溫柔懂事的性子，遇事又很有主見，這都是她的成長經曆賦予她的特點。做父母的，都不忍心與她相悖。
“爸，我不是要求您什麽，我希望您再想想，仔細考慮，不要因為一時氣急，做出衝動的決定。”季清棠溫聲道。
季明宇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
周末傍晚，夕陽斜照。
大理石餐桌上擺了一桌的菜肴。
花園裏綠植的清香，順著敞開的門窗飄入室內，與飯菜的香味交融在一起。
季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季清櫻趁著大家都在，開口道：“爸，我仔細想了下，我不適合做地產，我還是從公司離職吧……”
季明宇沉默幾秒，道：“可以。”
“旭宇的股份，我也不要了。”季清櫻又道，“我什麽都不懂，以後也不進公司，拿著那麽多股份不合適……”
孟珍和季清棠都有些錯愕的看她。
季清陽沒做聲。
季明宇道：“好。明天來公司一趟，我安排法務，把股權轉讓給辦了。”
季清櫻點點頭，沒再說話。
孟珍知道季明宇的意思，但怕季清櫻心裏難受，開口道：“就算沒有股份，你永遠都是爸媽的孩子。”
季清櫻又一次點點頭。
季明宇看向季清棠，問道：“那些年資助你讀書的人是誰？”
季清棠：“……”
“我作為你父親，必須跟人親自道謝。”
“……”季清棠糾結半晌，無奈吐出一個名字，“楚肖珩。”
一家人都愣住了。季清陽的表情格外精彩紛呈。
季清櫻後知後覺，為什麽那晚季清棠什麽都不想說。
季明宇又問：“你們之前還談過戀愛是吧？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那一次，楚肖珩送了幾箱東西過來，價值五個億，大家都還記得。
季清棠道：“他以前在那邊讀過一年書，偶然救了我，在他給我出頭之後，唐濤再也不敢打我。後來他到c市讀大學，一直有給我資助學費和生活費，不過那幾年我們沒見過。”
“後來再見麵是我上大學以後……”季清棠咬了咬下唇，低聲道，“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他，我是為了他才考的c大，重遇後我主動追他，待在他身邊。”
季明宇繼續問：“那你們又為什麽分手？”
“在一起久了，感情淡了，性格也不合適，就分了。”
“原來是這樣。”季明宇點點頭，“於情於理，我都該親自跟他道謝。他對季家的恩情太重了。”
他又道：“你們雖然分手了，還是可以交個朋友，以後商場上也難免遇到。楚肖珩的前景不可估量，手下產業涉及麵廣，你很難繞開他。”
“……”季清陽心中五味雜陳。
他想起了那個雨夜裏，妹妹說過的話——
“可是，在他出現之前，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那時候他以為不過是男人哄騙女孩子的小花招，原來這種好，是改變了她的命運。原來，他曾經是她生命裏唯一的希望。
…………
酒吧裏。燈光迷離。
季清櫻應幾個閨蜜邀約出來喝酒，坐在高腳凳上，三兩口喝完一杯酒。她喜歡這種燈光昏暗的地方，仿佛整個人都能藏起來。
魏園壓低聲音道：“櫻櫻，我聽到一個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什麽？”
“聽說你爸把你的股份收回去了。”
“嗯。”季清櫻點頭，直言不諱。
另外兩人則是一臉震驚的看她。
“你瘋了嗎？股份都不要了？”
“這可是你唯一的籌碼！隻要股份還在手裏，就算離開季家，也夠你吃香喝辣一輩子做個富婆！”
“是啊，旭宇的市值一直在穩步增長，拿著股份比什麽都穩當。”
季清櫻又喝了一杯酒，腦袋埋下去，枕在胳膊上，“你們不明白……”
“確實不明白，你怕是糊塗了吧？再怎麽樣也得把屬於自己的那份守住啊。”
“可是不屬於我啊……”季清櫻啞聲笑著，腦袋沒有抬起來。
“給你了就是你的。”
季清櫻不停搖頭，聲音哽咽，“你們不明白……我寧願不要股份……”
她不想被趕出家門……她不想失去家人……
她可以不要錢不要虛榮不要麵子，什麽都不要……她隻要不被家人拋棄……
他們是她愛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和哥哥，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他們不要她了，她的世界會徹底塌陷……
季清櫻反複的在胳膊上擦著淚，直到穩住情緒，方才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道：“你們不明白，不要再說了。”
“季清櫻。”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幾人同時看過去。
高子諶看清楚季清櫻的臉龐，笑道：“真是你啊。”
他走到季清櫻身旁坐下，問她，“要不要上樓去玩？”
“算了，都是我不認識的人……”她現在的心情太糟糕了，沒心情跟一群人認識。
“要不我把你肖珩哥叫來。”
“……”季清櫻默了下，楚肖珩在，她更不自在了。她隨口道，“我準備走了。”
“行吧，我送你回去。女孩子喝了酒打車不安全。”說著，高子諶站起身，道，“走吧。”
季清櫻抽了抽嘴角，這一位也太行動派了吧。
她隻得跟那兩位朋友道：“咱們改天再聚，我今天累了，先回去了。”
那兩人怔怔點頭。
等到季清櫻隨著高子諶走遠，兩人麵麵相覷。
“她什麽時候跟楚肖珩圈子裏的人那麽熟了？”
“是欸，這位高公子居然還親自送她回家……”
“她要真跟那個圈子混熟了，隨便挑一個嫁了，都是妥妥的分量級豪門。”
這兩人心中滿是羨豔。
豪門也分等級，楚肖珩那個圈子裏的貴公子們，哪個不是家世頂尖的人中龍鳳。而且他們不怎麽跟名媛來往，平常玩玩喜歡找明星嫩模，到成家的時候就跟家裏挑的聯姻對象結婚了。所以她們反而不容易接近他們，即使認識，也隻是叫得上名字的點頭之交。
像高子諶對季清櫻這麽熱情，顯然是關係很好。
馬路上，車水馬龍，城市如一片光海。
高子諶踩著刹車，對季清櫻道，“這條路一直很堵。”
季清櫻點點頭。
高子諶問：“要聽歌嗎？要不連你的手機？”
“不用了。”
高子諶感覺到季清櫻的情緒有點低落，把話題轉移到遊戲上，“對了，我認識一個lol國際大賽冠軍，想體驗被真正的高手帶飛嗎？我可以喊上他一起玩。”
季清櫻：“這麽厲害？你對我來說就是高手了。”
“我經常被他虐菜，虐著虐著水平就提高了一點。”
“誰啊？說不定我知道。”
“你還真知道，就是你上次提過的很喜歡的那個。”
“啊，p神嗎？”季清櫻頓時被勾起了興趣，“你認識他啊？”
“約個時間一起玩唄。”
“好啊！”
季清櫻的思緒被高子諶帶到遊戲上，暫時忘卻了心中煩惱，興致勃勃的跟他聊起來。
不知不覺，就到了別墅區，車子開到院子外。
高子諶停下車，道：“我變個魔術給你看。”
季清櫻剛解開安全帶，好奇的看著他。
高子諶打了個響指，手放到身後，當他將手拿出來時，手指間捏了一支白玫瑰。
他將玫瑰遞給季清櫻，“送給你，開心一點。”
季清櫻愣愣接過，眼裏滿是不可思議，還有一絲欣喜。
高子諶微笑道：“晚安，回去好好休息。”
季清櫻點頭，拿著花，推開車門下車了。
走進院子裏時，又回過頭，對他招了招手。
高子諶目送她的背影進門，調轉車頭駛離。
路上，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按下車載藍牙接聽。
“去哪兒了？怎麽就不見人了？”陳陌莫名道。
“送人回家。”
“誰啊？還能勞動您大駕？”
“阿珩家小美人的妹妹。”高子諶道，“拉近關係，總有能給阿珩幫忙的時候。”
“嘖，你跟他往那邊去一趟，還挺真情實感。”
“你們沒親眼看到阿珩宿醉，沒聽到他的心裏話，是不會懂的。”高子諶輕歎一口氣，“他真的愛慘了季小棠。追不回來的話，對他太殘忍了。”
“那改天我跟他好好聊聊，將我畢生所學傳授給他。他根本不懂女人。”
高子諶輕嗤一聲，“得了吧，你那都是隨便玩玩。”
“這你就不懂了，自古套路得人心。”
…………
楚華集團。
總經理辦公室內。
陳秘書對楚肖珩匯報道：“季明宇先生邀請您三天後在明悅酒店用餐。”
楚肖珩正在簽批文件，下意識就要推掉，筆尖一頓，抬起頭，看向陳秘書，“季明宇？”
“對。就是季清棠的父親季明宇先生。他攜家眷一起，邀請您共進晚餐。”
楚肖珩眼裏透著一絲疑惑，點頭，“知道了。”
陳秘書正要離開辦公室時，楚肖珩叫住他，“準備一套適合見長輩的衣服。”
陳秘書：“您穿？”
楚肖珩用你這是講廢話的眼神看他。
陳秘書：“……”
楚肖珩又道：“再準備一些禮品，了解一下他喜好什麽，投其所好。”
陳秘書點頭。
楚肖珩揮手，“去辦吧。”
辦公室隻剩下自己一人時，楚肖珩靠在椅背上，鋼筆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麵，忽而，笑了笑。
季家找他，總不該是鴻門宴。最近兩家在生意上合作還不錯。而且，自從知道季清棠是季家千金後，他有意促成了多項合作，給了充分讓利。
難道這位季先生是慧眼識珠，想促成他和季清棠聯姻？
那丫頭擰巴又倔強，能直接結婚倒也再好不過。
次日，陳秘書匯報道：“季明宇先生喜歡喝酒，品茶，養魚。”
楚肖珩道：“知道了。我自己來安排。”
這些東西，真正的上等品，不是臨時能隨便買到的。
楚肖珩拿起手機，點開群聊。
楚肖珩：“陳陌給我來點特供茶葉。”
楚肖珩：“章程 你家魚缸裏最新運過來的幾條魚還不錯，給我吧。”
楚肖珩：“高子諶你上次在拍賣會上拍的兩瓶酒，給我吧。”
那幾人鮮少見楚肖珩在群裏冒泡，還一連發了幾條，最迷的是突然跟土匪一樣到處要東西。難道是他知道了，他們幾個在背後用他打賭，開始瘋狂宣泄？
陳陌試探著發送：“？”
章程跟進：“？”
高子諶保持隊形：“？”
楚肖珩：“明天就要。”
陳陌：“怎麽個情況？你這個特供要到什麽級別？”
章程：“那可是我的心肝，要魚沒有，要命一條！”
高子諶：“兄弟，我那酒是為了給家裏老爺子祝壽用的，給你了我上哪兒去弄現成的？”
楚肖珩：“我要見丈人。懂？”
陳陌：“？？？”
章程：“？？？”
高子諶：“？？？”
高子諶：“我錯過了什麽劇情？你們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陳陌：“季明宇？”
楚肖珩：“不要直呼我丈人名諱。”
章程：“昨天我們還在一起商量怎麽幫你，今天你就見家長了？我去！”
高子諶：“鬼才。”
陳陌：“是在下輸了。”
楚肖珩：“別廢話，東西準備好。”
章程：“算了，為了你的婚姻大事，我忍痛割愛。”
高子諶：“老爺子的壽辰年年有，你媳婦錯過了就沒了，我也割肉了。”
陳陌：“我這邊你放心，市麵上沒有的頂級特供。”
楚肖珩；“謝了。”
楚肖珩在見麵當天，差人將禮物送到季宅。
季明宇頗為訝異，他是為了道謝，這位後生居然這麽客氣？
他瞧了瞧那些東西，又不由得感慨，搞金融出身的可真是財大氣粗。
明悅酒店。
包間內。
季明宇帶著孟珍，還有季清棠，提前半小時抵達。
季清陽由於跟楚肖珩發生過衝突，避免不愉快，這次沒有過來。
楚肖珩提前一刻鍾抵達，沒想到侍者推開包間門，就看到季家人已經來了。
季明宇迎上前，跟他握手。
楚肖珩微笑應對。
楚肖珩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休閑西裝，沒有係領帶，看起來正式又不拘謹。頭發特地找發型師打理了一下，黑色短發清爽又利落，襯的臉部輪廓更為幹淨流暢，一雙桃花眼恰好到處的中和了強勢的氣場，多了幾分溫柔細膩感。
季氏夫婦近距離接觸楚肖珩，都不由得被這位年輕後輩的相貌堂堂和溫文氣質所征服。
季清棠走到父母身邊，季明宇道：“小女季清棠，不用介紹了吧。”
楚肖珩看向季清棠，笑了笑。
季清棠斂眸，低聲道：“你好。”
父母做東的局，她不能不給麵子。
幾人落座後，季明宇主動給楚肖珩倒了一杯酒，道：“我聽小棠說，她中學那幾年都是你資助她讀書。她被那人渣虐待，也是你幫了她。”
楚肖珩心中了然，淡道：“舉手之勞。”
季明宇舉起酒杯，道：“我們夫婦兩敬你一杯，感謝你在我們尚不知情的時候，幫助了我們的女兒。”
“叔叔阿姨客氣了。”楚肖珩道，“舉手之勞，真不算什麽。”
他跟季明宇碰杯時，雙手持杯，很有禮數的將杯子放在他杯子的下方，隨後一飲而盡。
季明宇給了季清棠一個眼神，季清棠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站起身，對楚肖珩道：“謝謝楚先生，這杯我敬您。”
楚肖珩挑眉看她，也站起了身，“你不會喝酒就不要喝了，以茶代酒就行。”
說著，他拿過一個空杯子，將泡好的茶水為季清棠倒上一杯，走到她身邊，遞給她。
季清棠接過杯子，抿了抿唇，道：“謝謝。”
兩人杯子輕碰，季清棠喝了一口茶，楚肖珩將一杯酒飲盡。
楚肖珩跟季清棠喝了這杯酒之後，回到位置上，陪季明宇喝酒聊天。
季明宇是個愛喝酒的人，曾經有過在酒桌上把一群人幹翻的記錄，對他來說，想表達的意思越深刻，喝的越多，一切都在酒裏了。楚肖珩提前做過功課，同樣表現出海量的氣勢。
兩人吃吃喝喝，聊著生意上的事，絲毫不冷場，儼然一副賓主盡歡的氛圍。
季清棠在一旁看著，感覺她爸快要跟楚肖珩成為忘年交。
她以前沒見過楚肖珩應酬，還真不知道，平日裏高冷不羈的他，跟人拉近距離時，是這麽周到妥帖。
酒局過半，楚肖珩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間。”
楚肖珩站在盥洗台前，看著鏡子裏眉目發紅的自己，低下頭，接了一捧水洗臉。
兜裏手機在震動，他拿出來，放在洗手台上，接通。
高子諶問：“情況怎麽樣？”
楚肖珩從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解酒藥，送入口中，又洗了幾把臉。
“聽說你老丈人海量啊，你能行嗎？”
楚肖珩低笑一聲，“不行也得行。”
他緩了緩神，道：“不跟你說了，我得去下半場了。”
掛斷電話後，楚肖珩回到包間，繼續戰鬥。
季明宇喝到後麵是真醉了，抓著楚肖珩的胳膊老淚縱橫，哽聲道：“我真的謝謝你……我女兒要不是你，不知道會怎麽樣……”
楚肖珩安撫道：“她吉人自有天相。”
季明宇：“當初是我要把珍珍送到那家醫院去的，她那會兒體質不好，怕她大出血，公立醫院各方麵配備更齊全，一旦有什麽意外方便搶救……我千挑萬挑選了那家醫院……居然……”
“這種事情，誰也不會想到。”
“多虧了你……我女兒的人生才有了轉機……多虧了你……”
“舉手之勞。”
“這恩情是我欠你的，以後你有需要我的地方，你說，隻要我能做到……不，做不到我也給你做到……”
季清棠看著這個場麵，有點心酸又有點頭疼。
她才發現，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父親喝醉後這麽感性。再說下去，不知道還得跟楚肖珩許下什麽承諾。
季清棠對孟珍道：“媽，我看爸已經喝多了，今天就到這兒了吧。”
孟珍對楚肖珩道：“你們倆都喝了不少，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要傷身。”
楚肖珩點點頭，“阿姨說的是。”
孟珍叫來司機，扶起季明宇，對楚肖珩道：“你安排了人來接你嗎？”
楚肖珩搖頭，他看向季清棠，“棠棠送我一程，好嗎？”
季清棠還沒做聲，孟珍替楚肖珩道：“那你就開車送一下阿珩。”
“…………”一頓飯的功夫，她爸媽都開始稱呼楚肖珩為阿珩了，快認幹兒子的節奏。
季清棠應了下來，“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爸今晚太感性了，導致她又覺得自己欠了楚肖珩很多。
待孟珍和季明宇離去後，季清棠走到楚肖珩跟前，問道：“你手機呢？”
“嗯？”楚肖珩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裏是朦朧的酒意，波光流轉間含情帶笑的看著她。
頂上輝煌的燈火映入他眼裏，猶如一片溺人的星河。
季清棠心裏一亂，別過臉，語氣生硬：“手機。”
男人的手指抓住她的手，她正要避開，一陣冰涼的觸感，他將手機塞到了她手裏。
季清棠拿住手機，抬起手，滑動屏幕，出現解鎖界麵。
她將手機遞到他跟前，“解鎖。”
楚肖珩看著她輕笑，“你不是知道密碼嗎？”
季清棠垂眸，輸入幾個數字，一聲輕響，屏幕解開了。
這密碼是兩人生日的組合。當初她將自己的手機設置為這個密碼，又去跟他撒嬌想讓他設置一樣的情侶密碼，但她隻是撒個嬌，不敢要求他，更不會檢查。所以，到最後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設置。
屏幕解開後，跳出的主頁麵桌麵是她的照片……
季清棠指尖一顫，愣了下。
照片裏的女孩閉著眼，正對著生日蛋糕上的蠟燭許願。
火光的影子跳躍在她臉上，映著她甜蜜又滿足的笑容。
季清棠迅速轉過身，背對著楚肖珩，走遠幾步，不讓他看到自己差點失控的表情。
她劃開通訊錄，找到高子諶，給他打電話。
“怎麽了？”高子諶問。
季清棠道：“楚肖珩喝醉了，沒帶司機，你方便來接他一下嗎？”
高子諶愣了下，道：“啊，好……”
季清棠打完電話，心緒鎮定下來，她回過身，走到楚肖珩身旁，準備將手機還給他。
他閉著眼，靠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
她沒打擾他，陪在一旁，等待高子諶過來。
另一邊，高子諶火速出發，車子開到半路覺得不對勁。
季小棠給他打電話說阿珩醉了，讓他去接人？
他要去接了，還有季小棠什麽事兒？
不管阿珩是真醉還是裝醉，既然季小棠用他的手機給他打電話，說明他們在一起啊！
他去摻和什麽？
後知後覺的高子諶，驀地捶了下方向盤，如夢初醒，趕緊回一個電話過去。
“不好意思啊小棠，我臨時有點事，過不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就辛苦一下你了……”
高子諶掛電話後，火速聯係陳秘書。
“陳洛，今晚不要接你老板電話，也別接季小棠電話，速度關機。”
陳秘書懵逼了下，“為什麽？”
“給你老板跟季小棠相處的機會。別摻和，當心扣工資。”
“明白了明白了，謝謝高總提醒。”
陳秘書掛電話後，果斷關機。
季清棠被高子諶水了之後，給陳秘書打電話，沒想到居然是關機。
她看向楚肖珩，愕然自語：“作為你的秘書，居然不是24小時待機？”
季清棠不認識幾個楚肖珩身邊的人，看他一直在那裏睡著也不是辦法，隻能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了。”
楚肖珩睜開眼，緩緩站起身，差點站不穩時，季清棠及時扶住他。
他順勢倒在她身上，摟住她的腰，腦袋枕在她肩上，暗暗的吸了一口氣。
“你站好……”季清棠攙扶著他，無奈道，“你要站不住，我就叫酒店的保安幫忙了。”
“…………”他可不想被其他人碰。
楚肖珩站起身，一隻胳膊撐在她肩上，半醒半醉的跟著她一起離開酒店，上了車。
季清棠把車子開往市中心的大平層，抵達車庫後，發現楚肖珩又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她隻能再次把他叫醒，攙扶著他下車，進電梯。
終於帶著楚肖珩進門，將他放在沙發上，她正要起身，楚肖珩雙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翻了個身。
季清棠被男人壓在沙發內側，惱羞的推著他，道：“你幹什麽……”
楚肖珩抱著她，腦袋蹭在她頸間，啞聲道：“棠棠……陪陪我……”
“你放開我——放開我——”季清棠猛地將楚肖珩往一旁推去。
楚肖珩也沒抗拒，從沙發上滾落，一聲清脆又鈍重的聲響，他的腦袋磕在了大理石地麵上。
季清棠心裏仿佛被什麽砰的撞了一下，又慌又疼，她手忙腳亂的下了沙發，跪坐在楚肖珩身邊看他，“你沒事吧……”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楚肖珩蹙著眉，緩緩睜開眼，“疼……”
季清棠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他腦袋托了起來，攙扶著他坐起身。
楚肖珩一坐到沙發上，腦袋抵在了她肩窩，低吟著吐出一個字：“疼……”
季清棠輕輕抬手，碰上他的後腦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感覺有個地方好像起了個包……她的心一下下的抽緊。
“我去給你拿冰塊冰敷一下？”
“我很暈，讓我靠一會兒……”他低低道。
季清棠不敢動了，他靠在她肩上，雙臂緩緩環上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