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約三十年前開始,這個世界便存在著,在『從滿十五歲那年的四月一日』至『滿十八歲那年的三月三十一日』的三年期間,不知為何能夠使用特殊能力的『異能力者』。若要舉例的話,我——八雲龍就是其中一員。


    在今年四月一日的早上,我在家裏臥室床上醒來的時候,就成了異能力者。


    雖然說來有些古怪,但我在醒來的瞬間,就明白自己確實獲得了異能力。就像各位在出生的時候就知曉該如何擺動手腳一般,我也在不知不覺間掌握了施展《雙重謊言》的方法。


    當下是還滿驚慌的,不過我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畢竟電視新聞經常會報導與異能力者有關的消息,國中也將『異能力相關須知』設為固定教程,是以異能力者的存在已是眾所皆知。像我昨晚就妄想著「我明天說不定就要成為異能力者啦!」,在床上翻來覆去整整兩個鍾頭才終於入睡。


    根據國中課程所學得的知識,每年會獲得異能力的高一學生大概在一百人上下。所以說,說不定買樂透中到一億圓時的心境,和我當下感受到的是一樣的。畢竟這同樣算是「雖然知道偶爾會有人中,可是怎麽也想不到中的人會是自己」的狀況啊。


    我爬下床後試著發動異能力,隻見眼前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個自己。那人的長相、身高和服裝都和我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般。


    「……嗨。」


    「……喔。」


    我試著喊了對方,對方也乖乖地給了我回應。就連聲音也一模一樣。和與自己別無二致的人類共處一室,老實說還滿不舒服的。


    我按捺著些許不快的心情,試著用不出聲的方式呼喚對方。


    『呃——麥克風測試、麥克風測試。』


    『喔喔,聲音直接進到腦袋裏了。這是心電感應嗎?』


    兩個我的興致稍稍提升了一些,同時展露了笑容。隻要能好好活用這種能力,那在考試的時候不就能作弊作到爽了嗎?


    我接著又用心電感應玩了大概五分鍾,隨即解除《雙重謊言》,開始換衣服。在我確定自己確實成為異能力者,而非單純的錯覺後,就前往離家最近、正在舉辦『異能力者測試』活動的會場。


    所謂的異能力者測試,是於每年四月一日舉辦,以全日本的十五歲男女為對象所進行的檢查,目的是檢測他們是否覺醒了異能力。我是不懂繁雜的原理,但聽說隻要抽一點血,就能立刻調查出結果。


    測試本身是免費的,不管有什麽樣的理由,測試對象都一定得去接受測試。若不是出於重大原因,隻要沒在正午前抵達會場辦完報到手續,就會被列入緝捕的對象。


    雖說我認為直接演練一次《雙重謊言》會來得簡單易懂,不過還是按照步驟接受檢查,毫不意外地得出了陽性反應的結果。由於今天湊巧就是愚人節,要是傳簡訊和朋友說『我變成異能力者啦!』,對方搞不好還不會相信呢。


    在我成為異能力者後,工作人員立刻將我的雙親找了過來,一同聆聽政府官員的解說。從今而後的三年期間,我得前往建設於國有土地、由國家直接經營的高中『神城學園』就讀。


    基於異能力者若不時時監控就可能會出亂子的理由,若是拒絕進入神城學園就讀,試圖逃跑,那一樣會受到全國緝捕。由於隻要有心操控異能力的話,就容易遭受濫用,是以在獲得這種神奇力量的當下,我就沒指望過上與迄今相同的生活了。


    我明白了前因後果,並沒有陷入混亂,果斷地放棄原本要念的高中,接受安排前往異能力者群集的神城學園就讀。


    學校的名字『神城』,來自於校舍所在的地名。學園周遭原本滿山遍野都是未開墾的山林,而為了打造一間專給異能力者就讀的學校,政府特地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大興土木。真是不得了的幹勁啊。


    在四月二日早上,我離開了出生地,搭著政府的專車前往新天地。在搬進學校的當下,我並沒有受到軟禁一類的非人道待遇,甚至可以說是過上了悠然自得的日子。雖說偶爾會協助政府進行一些簡單的實驗,但也因此獲得各式各樣的報酬。


    而在這天——四月十日舉辦的開學典禮上,我和坐在隔壁座位、已經培養出一點交情的優希正隨興聊著天。


    「聽說每年能變成異能力者的高中生隻有百人上下,一般人都不認為自己會雀屏中選吧。就像是中了一張撿到的樂透一樣,好幸運喔。」


    這麽開口的優希露出了純真的笑容。她身上穿著灰色的嶄新西裝外套和奶油色的毛衣,將領帶在胸口處打了個蝴蝶結,看起來很是成熟。這讓我重新意識到自己來到了新環境。


    「話說八雲同學,你來到這裏之後有立刻詳讀神城學園的介紹手冊嗎?上麵寫說隻要是非上課時間,就能漫畫看到飽、打電動打到膩、甜點吃到撐耶。」


    「是啊。還拿『隻要是想要的東西,就算遠在地球的另一端也會幫你取來』當成宣傳標語呢。我都覺得有些太寵我們了呢。」


    「而且外出的時候,還有貼身保鑣開著禮車接送我們耶?根本是頂級的vip待遇了嘛。」


    「哎,但就現實麵來說,司機應該也隻是來監視我們的吧。況且這所學校的周遭盡是荒山野嶺,連一間住宅都沒有,在回老家探親的時候,若不找他們開車接送的話,就沒有其他的移動手段了。」


    「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滿令人開心的嘛。換作是普通的生活,恐怕連禮車都還沒搭過,就要活完這一輩子了喔。」


    「的確是這樣啊。但我聽說,最近也有那種在結婚時,用禮車把新人接送到教堂的租賃服務了喔。」


    「哦——是這樣呀?八雲同學知道得真多,該不會是已婚人士吧?」


    「我這種年紀結婚的話,根本沒辦法受到法律承認吧。我隻是之前在某個電視節目上看過這種消息而已。」


    「這樣呀。不過租賃禮車應該要不少錢吧?」


    「就算隻租一小時,也要幾萬圓起跳的樣子……一想到這種待遇也隻能持續到畢業那天為止,不禁湧上了一股想好好享受這段生活的衝動呢。」


    我們就這樣輕浮地閑聊著。在開學的頭一個月,我們度過了極為舒適的校園生活。


    比方說,我們有時會請校方送來各種食品廠商出品、合計約二十種之多的鹽味洋芋片,在班上和同學一起召開洋芋片大會(順帶一提,我實在吃不太出各家口味的差異)。


    有時也會請校方準備能塞滿浴缸的一萬圓鈔票,拍下泡在鈔票缸裏的相片,上網炫耀宛如富翁名流的生活(錢會在拍完照後收回)。


    至於食髓知味的優希,則是安排了在黃金周時前往埃及旅遊,藉由金字塔的力量提升等級的計畫(要吐槽的地方太多了,所以還是算了)。


    雖說那種「給我一百顆一百克拉的鑽石」一類的誇張要求,終究還是會被拒絕,但在這種幾乎可說是有求必應的生活氛圍下,應該也不會有哪個傻瓜拿異能力去為非作歹吧。


    嗯,要是這樣的生活能持續三年,那在畢業的那天,我們應該就會成為完美的頹廢之人吧。雖然對此有自知之明,不過這種生活奢華得讓我無法拒絕。


    ……沒錯,直到那讓人無法忘懷的四月二十八日為止。


    ??


    在軟禁開始的那一天,一無所知的我們收到了臨時召開朝會的通知,在上午八點半聚集於體育館之中。


    這天是誘人入眠的回暖天氣,在被緊緊關上的大門外頭,傳來了小鳥們開心的啁啾聲。在場沒有任何人遲到,合計約三百名的學生整列成隊。在朝會尚未開始的這段期間,學生們與鄰近的朋友攀談了起來。


    乍看之下是與平時別無二致的光景,但我在這時就感受到了些許不對勁。不對勁的地方在於不知為何,體育館裏連一個老師都沒看見。況且不隻是教師而已,就連平時負責監視我們這些異能力者、常駐於校園裏頭的政府相關人員,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


    ……迄今可都沒發生過這種狀況啊……


    雖說覺得有點不尋常,我也沒深入思考。他們肯定是基於某些學生不得而知的原因,才會暫時離席的。


    就在我自顧自地說服完自己後,學生會的書記——三年級的桐原修治學長,一個人從舞台翼幕中現身,站到了講台上豎立的麥克風架前方。看來朝會總算要開始了。


    ——然而,桐原學長開啟麥克風電源的下一瞬間,便忽然對全校學生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你們全都聽好!在收到我的許可之前,不準離開神城學園的腹地和並設的學生宿舍腹地!」


    「——嗄!?」


    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桐原學長擁有名為《絕對命令》的異能力,任何人都絕對無


    法忤逆他的命令。


    因此從此時開始,我們不僅無法步行離開這座學校,就算想用《雙重謊言》的分身能力踏出學校的腹地試圖逃脫,也已成了不可行的計畫。


    不過,絕大部分的一年級學生都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連身旁的優希也低聲對我說:


    「這是不是什麽活動呀?像是遲來的新生歡迎會之類的?」


    她甚至還有這麽問的閑情逸致。


    「……我說優希,我從剛才就覺得有點古怪了,體育館裏麵是不是連一個老師都沒有?」


    「咦——真的耶,我完全沒發現。老師們是去開會了嗎?」


    優希一臉詫異地歪起脖子,我在她身旁,湧起強烈的忐忑。


    桐原學長到底是基於什麽樣的理由,才對我們下達那種命令——?


    在我不明所以、暗自猜忌的時候,這回輪到了學生會長最上帝學長登場,他以悠哉的步調自舞台翼幕中走出,站到了麥克風前麵。


    「剛才桐原已經對你們下達了命令,但這並不是他的失控行為,而是我們三年級所有人的共識。話雖如此,一、二年級生想必還陷於混亂之中,因此我便先行說明接下來所要實施的遊戲規則。」


    聽到他的發言,體育館內的凝重氣氛明顯地緩和了幾分。大家應該都認為這確實是一場活動吧。


    「誠如各位所知,我們三年級會在明年三月底失去異能力。為此,我們想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再多享受一下非日常的時光。而在我們的任性妄為下,決定讓一年級和二年級所有人參與這場我們所構思的遊戲,成為遊戲中的玩家。遊戲的名稱為『學園封鎖遊戲』。在這場遊戲通關之前,你們將無法離開學園。而遊戲最晚會到明年三月底才結束。」


    一度安靜下來的體育館再次嘈雜了起來。沒辦法離開學園?而且還要持續到明年三月底?


    「到昨天為止的開心學校生活就此告終。我們今後會忽略你們的所有要求,不再提供與學校生活無關的一切物品——哦,不過課還是得像現在一樣繼續上的。盡管如此,校方人員已經全被轟出校外,所以上課會以看影片的方式進行。若是有蹺課等擾亂學園風紀等情事發生,我們將會厲行懲處,還請各位留意。」


    ——轟出校外?厲行懲處?他們以為這麽做真的是會被允許的嗎?


    ……不對,一定會被允許的。學生會長是被譽為史上最強的s級異能力者,擁有極為強大的力量。隻要他有那個心,要支配其他的學生,就和掰斷嬰兒的手臂一樣簡單。


    「好了,讓我繼續說明,告知你們恢複和樂生活的手段吧。其方法僅有一種,那便是有哪個人通關了學園封鎖遊戲。通關的條件極為單純,也就是『用異能力向學生會長、風紀委員長、保健委員長、美化委員長和圖書委員長這五名支配者發起決鬥,並擊敗他們』。換句話說,本人將自己設定成這場遊戲的頭目角色呢。」


    露出和善微笑的學生會長,就這麽雲淡風輕地告知了絕對無法達成的條件。畢竟今年的三年級,可是以充斥著用於打鬥的異能力的學生而出名。此外,剛才被點名為支配者的那幾個學長姊,更是那些武鬥派的個中翹楚,全都是s級或a級的異能力者。


    另一方麵,一年級和二年級連一個s級異能力者都沒有。就連a級也隻有二年級的寥寥幾人而已,其他人幾乎都是b級或c級(我和優希都是c級)。


    為此,要達成他們所說的條件而通關,幾乎是難如登天。就連在期限結束之前能不能打敗其中一人都很難說啊——我冷靜地做出分析,咬緊了下唇。


    ??


    學園封鎖遊戲在進行了約一周後,一年級和二年級大致分成了兩個派係,分別是『勇者』和『觀測者』。


    勇者正如其名,是指嚐試去打敗支配者的勇敢學生;另一方麵,觀測者則是指靜靜地旁觀勇者動向的眾多學生。為此,把『勇者』說成『魯莽的家夥』,把『觀測者』說成『一下就死心的家夥』,應該也說得通吧。


    在這一個星期之中,我已經看過很多次勇者對著觀測者咒罵「沒骨氣」,而觀測者以「沒自知之明」回嘴的光景了。老實說,現在根本不是同伴起內訌的時候吧。


    順帶一提,我所處的派係當然就是觀測者了,不過我有和勇者們好好打交道,所以目前還不會被他們粗聲粗氣地咒罵。


    說起來,我也不認為勇者有那個資格去唾罵觀測者。因為在這一個星期裏,勇者派係的學生完全沒交出一丁點的成果,他們甚至還沒有獲取挑戰支配者的資格。


    比方說,若是想取得其中一名支配者圖書委員長的挑戰資格,就得先向數名隸屬於圖書委員會的三年級發起決鬥並勝出才行。


    在學園封鎖遊戲開始的同時,各委員會的成員名單也煥然一新,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都被踢出了委員會。而為了因應人力的空缺,校慶籌辦委員會和選舉管理委員會等部會直接遭到解散,原本隸屬於這些委員會的三年級學生,便轉而加入圖書委員會和保健委員會等部會之中。


    因此,現在所有的委員會都是由二十名上下的三年級生所構成。我不知道得打敗幾個成員才能與支配者一戰,不過三年級充斥著b級的異能力者,因此那肯定是一條艱辛的道路。


    此外,也有人策劃過直接撂倒桐原學長以解除《絕對命令》的作戰,但學長時時刻刻都與數名異能力者一同行動,而且還都是s級或a級的人物。既然被保護得那麽周全,這項作戰本身就會比通關還要困難了。


    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現況,就是已經束手無策了。我們終究隻是一群籠中鳥罷了。


    而在這種自由大幅受限的環境底下,男學生們如今嚴重缺乏情色養分。


    ……呃,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是確實是很嚴重的問題。軟禁的壓力已經讓我們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情色這種心靈綠洲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在學園封鎖遊戲開始的同時,我們擁有的手機就遭到沒收。此外,原本配發在各個房間的電腦一類產品全部被撤走,電視也連不上任何一個頻道。換句話說,現在的我們就是想看點色情小短片,也都是癡人說夢。


    我所想到的折衷方案,就是藉由與優希每天的互動發泄這股鬱悶的心情。光是在近處欣賞那位像是可愛小動物一樣的女生,就能讓我產生幸福的感覺呢。


    「——吶,八雲同學,你聽過埋藏在學園某處的『聖劍』傳聞嗎?」


    這天是一大早就下起豪雨的五月五日。我在食堂悶悶不樂地吃早餐吃到一半時,一對被奶油色毛衣包覆的巨大胸脯大人——不對,是手拿餐具的優希忽然映入了我的視野之中。


    「聖劍?不,我沒聽過啊。那是類似七大不可思議之類的傳聞嗎?」


    「不是喔。其實呢,這個傳聞好像還滿可信的喔。聽說幾年前就讀神城學園的一名學生,擁有的異能力是『創造出寄宿特殊力量的裝備』。由於那時所打造的聖劍太過強大,他擔心有毀滅世界的疑慮,為了避免聖劍遭到濫用,他就用了某種方法,將聖劍封印在學園的某處了。」


    「毀滅世界的聖劍……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種事。」


    「我也是昨天才從小紗季那裏打聽到的,如果確有其事的話,不是很厲害嗎?要是有那種武器,說不定就能與那五名支配者一戰了呢。」


    優希雙眼閃閃發光,彎下身子,以雀躍的語氣主張。由於姿勢的關係,她豐滿的胸部更顯突出,讓我不曉得眼睛該往哪裏看。


    「然後呀,為了調查學園腹地裏有沒有適合封印聖劍的地方,我們打算先從探索校舍開始做起。八雲同學要不要一起來呢?喏,若是有《雙重謊言》的話,不就能輕鬆打開上鎖的房間了嗎?」


    「啊,喔。若隻是探勘的話,我就幫忙吧。反正待在宿舍也沒事幹啊。」


    黃金周期間雖然不用上課,但同時也沒有任何能做的事。就算回到自己的房間,也隻是把看膩的漫畫和玩膩的遊戲扔在地板上而已。


    雖說也有排定期中考,不過怎麽想都隻是徒具形式的考試,在這種狀況下,考不及格也不會惹誰生氣吧。


    況且若是我找到聖劍,拿去送給勇者派係的話,也能讓避鬥觀戰的觀測者派係評價提升,說不定可以讓這兩個派係的關係變好一些。


    「太好啦——還有還有,由於聖劍的傳聞還沒被證實,要是讓大家抱持不切實際的期待就太尷尬了。所以說,我打算組成少數精銳的探索隊。就由我、小紗季和八雲同學三人一起!」


    「哦。居然能被僅僅三人的精銳部隊選上,敝人可真是光榮啊。」


    說起來,我之所以會被挑上,單純隻是因為《雙重謊言》具備著優異的開鎖功能吧。


    吃完早餐後,在被厚重烏雲覆蓋的天空底下,我們三人打著自己的傘,朝校舍前進。由於沒有收看氣象預報的手段,我也隻能憑感覺判斷,但這場雨恐怕是得下上好一陣子了。


    我在校舍出入口收起傘、抖落水珠,同時開口問道:


    「話說回來,你們有找出聖劍可能被藏匿的地方了嗎?」


    「完全沒有喔。」


    水瀨紗季晃著金發聳了聳肩,噘起了下唇。


    「說起來也不能保證聖劍是封印在室內的,不過我想先把所有的建築物地毯式地搜索一遍。我打算從東校舍開始調查,你們覺得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


    我將雨傘扔入傘架,並這麽回答道。


    神城學園在西側和東側各有一棟校舍,也設計了連通道。西校舍主要是用來上一般的課程,東校舍則是設有特殊教室,作為音樂教程或理化實驗的場地使用。


    我們並肩而行,從東校舍的一樓進行搜索。一旦找到疑似封印聖劍的房間,就讓我用《雙重謊言》開鎖,一同調查室內。


    ……雖然輕易答應了這種要求,但『疑似封印著聖劍的房間』,具體來說會是什麽樣的房間啊?


    「啊!這房間的窗戶是毛玻璃,所以看不見裏麵的狀況對吧?說不定聖劍就被封印在裏麵喔?」


    水瀨在『科學準備室』的門牌底下停下腳步,指著門扉上頭的小窗說道。


    「可是小紗季,照你的說法,這間教室是不是也很可疑?畢竟『聖劍』和『生物』的發音也有點相近嘛。」(編注:聖劍與生物的日文發音為「seiken」跟「seibutzu」。)


    優希站在生物教室前發表了這般推理。


    唔嗯……所謂疑似封印著聖劍的房間,認真找起來還挺多可疑對象的嘛。


    就在我為此感慨的下一瞬間,在我身旁的水瀨的裙子驀地掉了下來。


    純白色的內褲突如其來地映入我眼簾。那是繡有粉紅蝴蝶結和小荷葉邊的藝術之作。


    「——呀啊啊啊!!」


    水瀨急忙拉起裙子,接著朝我的左頰一掮。


    「變態!!色狼!!爛人!!」


    「不、你誤會了!!那個不是我——」


    水瀨淚眼汪汪地直接跑開,沒給我留下辯解的機會。


    ……水瀨大概誤以為扯下裙子的,是站在身旁的我吧。我立刻就湧上了身敗名裂的預感。再見了,昨天之前的我。從今天起,我的外號究竟會是『變態』,還是『色狼』呢?


    我戰戰兢兢地朝旁邊一看,果然優希也以猜疑的目光打量著我。


    「……呃……八雲同學,我姑且確認一下,你應該不是會突然脫掉女生裙子的人……對吧?」


    「當然不是了!這是陷阱!有人企圖栽贓我!說起來,突然把身旁的同班女同學的裙子扯下來也太神經病了吧!為什麽不是普通地把裙子掀起來啊!」


    「……那個,我覺得掀裙子也不是很普通耶?」


    「……嗯,是我錯了。我因為一時衝動,不小心說了些奇怪的話——」


    在辯解到一半的時候,我發現遠方柱子的陰影處似乎有人影在動。


    ——那人該不會打算扯掉優希的裙子吧!?


    我察覺到來自第三人的惡意,立刻撲抱住優希的下半身。我將臉孔埋入毛衣,同時使盡吃奶的力氣按住了她的裙子。


    「呀啊!?八、八雲同學,你等一下!?」


    被施以幾乎能用非禮形容的行為,優希發出了尖叫。雖說是為了死守裙子,但我可是正在觸碰她的屁股啊。要是被告的話,我可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勝訴的可能。


    我做好鋃鐺入獄的覺悟,然而下一個瞬間,裙子的重量突然變得沉重許多。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抱著厚重的鐵板。


    「優希!慢慢蹲下!隻要蹲好的話,裙子應該就不會掉下來了!」


    「我、我知道了。」


    優希也以雙手按住裙子,謹慎地彎下腰來。雖說從我的角度完全把她粉紅色的內褲看得一清二楚,但重要的應該不是結果,而是過程才對。


    優希雙膝著地,以雙腿向外微開的姿勢在走廊上坐了下來,如此一來,我便阻止了裙子的掉落。至少躲在暗處的異能力者,這下應該就看不見裙子裏麵的東西才對。


    「——喂,鮫島,滾出來吧。」


    我對著理應躲在柱子暗處的同班同學鮫島豪太這麽喊道。


    「剛才那是你用《超重力空間》幹的好事吧?我記得你的能力可以增加半徑十公尺內特定物體的重量,重量的上限還高達五十公斤對吧?你不覺得對裙子加重使其落下,是一種很猥瑣的用法嗎?」


    我為了不讓他推托其詞,說出了內心的推論,而也許是有自知之明吧,隻見藍發的高大男子緩緩地現出身影。


    鮫島乍看之下像個麵色凶悍的不良少年,其實似乎是個膽小鬼,是個會在午休時間一個人翻花繩的個性。因為那樣的光景反倒更加恐怖,因此願意和他搭話的同班同學少之又少。


    而膽小的鮫島此時麵紅耳赤,以驚人的魄力朝我瞪了過來。


    「既然被你揭穿了,就要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不對不對,你惱羞成怒個屁啊?分明是你濫用能力性騷擾,還企圖栽在我頭上耶?」


    「吵死了!!這可是神明大人賜給我的能力,我愛怎麽用就怎麽用!!」


    也許是罪行被揭露而感到走投無路吧,鮫島露出了非常危險的眼神。畢竟公布這件事的話,難保不會成為女生圍剿的對象,我也不是不能明白那種心情啦……


    「我要把你們兩個痛扁一頓,揍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為止!!」


    「鮫島,你冷靜一下。我沒打算和你打架,也不打算把這件事鬧大。」


    「我沒辦法相信你!!」


    「相信我啦。學園突然變成這種狀況,感到難熬的不隻是你,我也是一樣啊。你隻是被三年級支配所產生的壓力影響,腦袋才會失常啦。」


    「沒錯!!既然我受到三年級的折磨,那我隻要欺負比我更弱的家夥,就能發泄掉這些壓力啦!!」


    我試著安撫亢奮的鮫島,但他完全沒把話聽進去。到底要怎麽說動他啊?


    在我發愣尋思的時候,身體突然變得沉重,讓我沒辦法好好站立。我的膝蓋就這麽跪了下來。


    明明話才說到一半,鮫島居然已經發動了《超重力空間》。這過於沉重的壓力,讓我身上的肌肉紛紛發出了慘叫。就像是全身上下都被五十公斤的重量給用力按住的感覺。


    我身後的優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維持蹲坐的姿勢愣在原地。應該可以把她視作同樣受到了《超重力空間》的影響吧。


    「……喂,鮫島,你是真的打算把我們揍一頓?」


    「這是當然。畢竟局勢對我有利,我的《超重力空間》可是也能拿來攻擊的!比方說讓重力集中在右腳上,再用力往下踢之類的。雖然至今還沒對人類用過這一招,但應該能想像得出會有什麽下場吧?」


    「別說那些殺氣騰騰的話,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們心平氣和地對話吧。」


    「——你說『對話』?這聽起來像是把我當成不聽人說話的野蠻人啊?」


    「……不,我並沒有……」


    「你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立場啊。說起來,明明就是我比較強,我憑什麽要被你用平起平坐的態度對待啊?」


    看來是沒辦法改變鮫島的想法了。這家夥恐怕平時就潛藏著施虐的衝動吧。在獲得了名為異能力的強大武器後,就想對比自己更弱的存在試試威力。這樣的想法我並不是不懂,隻不過……


    「我知道了,鮫島。那我就退讓個一百步,你隻要揍我一個人就好,至於優希就放過她吧。」


    「八、八雲同學——」


    「如果想欺淩弱者的話,揍我一個就夠了吧?」


    「不行。要是放跑她的話,她一定會去搬救兵。」


    在毫無慈悲地拒絕我的要求後,鮫島走到了我的麵前,緩緩地抬起他那粗壯的右腳。


    「等等,鮫島,你要是攻擊我的話,可就無法挽回了喔?因為這下我就得對你出手了。」


    我說著發動了《雙重謊言》。龍貳從鮫島背後現身,形成了夾擊之勢。


    ——然而,龍貳在現身的瞬間便受到了《超重力空間》的影響,沒辦法好好行動。


    「要猜出你的想法還不簡單。你打算讓另一個自己出現在我的背後,伺機偷襲對吧?真可惜,就算你讓另一個自己出現,我也能自動將他變成我超重力空間的攻擊對象。射程不過三公尺的《雙重謊言》,沒辦法逃離我能力的影響範圍。好啦,若能用那種難看的姿勢進行反擊的話,就盡管試試啊?」


    「……我當然有反擊的方法。因為你的《超重力空間》有弱點。」


    「弱點……?的確,我能力的範圍隻有十公尺,若是從遠處用上長距離武器——像是手槍一類的攻擊我,那我就無從因應了。但學園裏根本沒辦法弄到那種武器吧?簡而言之,就是我說什麽都不會輸啦!!」


    鮫島厲聲大吼,對著我的腦袋砸下右腳。


    然而,在被他踢中之前,我解除了《雙重謊言》,與龍貳進行同化。原本被鮫島視為目標的龍壹,就這樣在千鈞一發之際消滅無蹤了。


    「……原來如此,你就算待在《超重力空間》的射程範圍,也有辦法逃跑是吧?」


    鮫島對此表示讚歎,迅速轉身看了過來。


    「可是啊,八雲,你之所以能躲過這一腳,難道不是因為我出招緩慢的關係嗎?我要是用上全力往下踩的話,你就說什麽也避不開了。因為你的《雙重謊言》若是沒先讓另一個自己現身,就沒辦法進行回避。」


    「……說不定喔。」


    「加上你沒有長距離武器,光是靠著一味逃跑,哪可能把我打——嗚啊!?」


    鮫島話說到一半,一隻室內鞋突然從身後飛來,擊中了他的後腦勺。原來是優希拚了命地脫下室內鞋,用《磁力遊戲》產生反作用力擲了過來。


    遺憾的是,鞋子似乎沒對鮫島造成什麽傷害,反而還踩到了他地雷的樣子。


    「……果然也該對七海同學好好懲罰一番啊……!!」


    鮫島的表情變得更為凶狠,宛如正要撲向獵物的肉食猛獸一般。


    「抱歉啊,八雲,後麵還有人等我,所以就讓我把你踏成餅吧。」


    「你也隻剩下現在能說這種大話了。因為這場戰鬥肯定是以你的落敗作收啊。」


    「啥?你在說什麽傻話?就算你讓另一人現身,也隻會在《超重力空間》的影響下動彈不得啊?你是想怎麽攻擊我啊?」


    「嗬嗬,那還用說。我早就做好反擊的準備啦——你看看自己的背後吧!!」


    「你說什麽!?」


    鮫島反射性地轉過身子,不過他身後什麽也沒有。這也是當然的。雖說我確實做好了反擊準備,但要他回頭隻是單純的唬人手法罷了。


    「……什麽啊,不過就是在虛張聲勢而已,竟敢用這種手法嚇我。」


    鮫島按住胸口,正要將注意力轉向我這裏,那一瞬間,我再次發動了《雙重謊言》,讓龍貳從他的正上方現身。


    「——什麽!?」


    鮫島發出驚呼聲,下一瞬間,龍貳的右腳對他的頭頂轟出了致命一擊。如今的龍貳受到《超重力空間》的影響,體重增加了幾乎一倍,是以這一踢的威力也極為強大。


    看來,鮫島以為《雙重謊言》隻能在半徑三公尺內的地麵上發動吧。實際上,我也能從上下各三公尺的範圍發動能力。換句話說,隻要讓分身從對手的頭上出現,並立刻發動攻勢即可,實在是相當簡單的方法。


    輕忽大意的鮫島就這麽昏了過去,而拜《超重力空間》的效果消失之賜,我的身體變輕了許多。我解除《雙重謊言》,輕歎一口氣後拾起優希的室內鞋,交還到她的手裏。


    「——謝謝你,八雲同學。還有,也要感謝你剛才挺身袒護我。」


    優希擺脫超重力的影響,搖搖晃晃地起身,向我道謝。


    「不客氣。還有,我雖然能就此洗刷清白,但若是你願意幫我解開水瀨的誤會,那我會很開心。如果可以的話,還麻煩你別把鮫島說得太難聽啊。」


    「咦……好、好的,我知道了。」


    「有勞你了。那先這樣,我還得把這家夥搬走。」


    在委托優希幫我洗刷名譽後,我試著拽起失去意識的鮫島身體——不過實在太重了,我沒辦法將他好好撐起。


    「真受不了,真想借台推車來搬他啊。」


    「……那個,八雲同學,你該不會是想將鮫島同學送到保健室吧?」


    優希一臉困惑,以有些拘謹的口吻問道,而我則是點了點頭。


    「剛才的攻擊對他的大腦造成了挺重的傷害,也不能放他自生自滅吧。要是出事的話可就頭痛了。」


    「……呃,八雲同學,這單純是我冒出的一個疑問,希望你別覺得我是個討人厭的女生喔。」


    「嗯?什麽疑問?」


    「鮫島同學不是企圖傷害我們嗎?你為什麽可以毫不猶豫地袒護他,甚至救助他呢?」


    「……嗯——大概是因為鮫島雖然是加害的一方,但同時也是受害者的關係吧?喏,我們不是被三年級限製了自由嗎?這種狀態若是持續下去,會湧現出想犯點小罪的衝動也不為過吧?我多少能明白他的心情。」


    「你、你明白嗎?」


    「啊,不不,我當然不會真的去犯罪啦……但要是走錯一步,我說不定也會犯下和鮫島一樣的過錯。」


    我隻是湊巧在這回站到了正義的那一方,至於鮫島是善是惡,就不是三言兩語能決定的事了。就我看來,這個世道是模糊而曖昧的,比起黑或白,占據最多的反而是灰色才對。


    況且鮫島若是有心濫用《超重力空間》,肯定能引發更嚴重的事件,他這回卻隻是扯下女生的裙子而已。我希望這是因為他有對自己的行為抱持罪惡感,也希望他能以此作為契機洗心革麵。


    「還有,現在我們無處可逃,對吧?就算幹了壞事傳遍校內,也不能靠轉學脫身,不能拒絕上學。考量到這一點,我與其說是同情鮫島,不如說是認為比起一味斥責,適度的原諒才更為重要……這也隻是我個人的想法,至於水瀨能不能接受我的說詞,就不得而知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為了模糊話題而露出笑容,不過優希卻露出了極為嚴肅的神情。她像是在對待寶物一般,將我剛才交給她的室內鞋用力抱在胸前。


    「別這樣說,我覺得八雲同學很了不起喔。換作我站在八雲同學的立場,就沒辦法這麽用心地為對方著想了。而且,八雲同學隻要有心的話,明明可以在一瞬間打倒鮫島同學,但在衝突正式爆發之前,你一直在試圖說服對方對吧?」


    「因為他說什麽都不肯改變想法,我也隻好訴諸武力啦。」


    我有些害臊地搔了搔頭。這時,優希露出了下定某種決心的神情,蹲著穿好室內鞋後,隨即迅速觸碰鮫島的身體。


    「也讓我幫你把鮫島同學送到保健室吧。隻要用《磁力遊戲》讓八雲同學和鮫島同學產生微弱的反作用力,應該可以輕鬆地搬他吧?」


    「這樣啊,真是幫大忙了。畢竟隻靠我一個人的話,感覺會搬到筋疲力竭啊。」


    「……還有喔,在使用《磁力遊戲》的時候,我必須要觸碰八雲同學的身體呢。」


    「嗯?嗯,這我知道啊。還請自便。」


    「…………」


    然而優希垂著頭,一直沒有要觸碰我身體的意思。她雖然抬起了右臂幾次,但馬上又縮了回去。


    「……總覺得有點害羞耶。」


    「不,有什麽好害羞的?你剛才不是毫不猶豫地觸碰鮫島的身體了嗎?」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鮫島同學和八雲同學在很多方麵的條件不一樣吧?」


    「那是什麽意思啊!?這代表鮫島沒關係,但你不想碰我身體的意思嗎!?」


    「才、才不是那個意思呢!!應該說,我其實很想多摸幾遍八雲同學的身體呢!」


    「想多摸幾遍!?聽起來實在有點敬謝不敏耶!?該不會是我剛才按著你裙子的時候碰到屁股,所以你生氣了!?」


    「——啊!!是有這回事沒錯!!我的下半身被八雲同學钜細靡遺地摸過了一遍!!」


    「可以別用那種容易招致外人誤解的說法嗎!?那完全是無法避免的狀況啊!!」


    「……嗯,這我承認。關於你保護了我裙子的行為,我也在此致上謝意。」


    「啊、呃,不客氣。」


    隻是在死守的過程中,我已經把裙子裏麵看光光就是了。


    「還有,在聽了八雲同學剛才的發言後,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基於無可避免的狀況而觸碰異性的身體,是經常在日常生活中發生的事情對吧?」


    「咦……?是、是啊,雖然我覺得頻率沒有高到能用『經常』來形容的程度啦……」


    「所以說,我要觸碰八雲同學的身體了。」


    「被你這樣說得明明白白,總覺得有種古怪的感覺。」


    「好啦,該從哪裏開始摸起好呢~」


    「等等!如果隻是要發動《磁力遊戲》,那隨便碰哪裏都可以吧!?」


    「沒這回事呢。《磁力遊戲》是很難精密操控的能力,所以得觸摸各種部位進行嚐試。」


    「你剛才不就隨便碰了鮫島一下嗎!?還有,可以請你別以十指蠕動的姿勢說些什麽『各種部位』嗎!?總覺得我的貞操有危險了啊!!」


    「放心啦,隻有一開始的時候會覺得可怕而已。」


    「你講話的口吻完全就是個罪犯啊!!」


    「啊,還有,我從現在開始,就要用八雲同學的名字『阿龍』稱呼你了,多多指教喔。」


    「咦?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


    「有破綻!!」


    優希忽然這麽一叫,同時將兩手快速伸進我的雙腋下。


    「嗄、等等!好癢!住手呀!救命啊!」


    「怎麽樣,阿龍,想投降了吧!」


    優希一邊搔著我的腋下,一邊以極為開心的口吻喊著我的名字。那已經超過了無可避免的範疇,是貨真價實的騷擾啊。


    ??


    自那天過後的兩個月期間,我和優希一起做了不少事。她有時會突然找我教她功課,我也會收下她作為回禮的手工餅乾;有時也會共同尋找聖劍,但總是無功而返。


    我眺望著映射月光的泳池水麵,回憶著這段期間的種種,意外地浮現出「其實也不盡然是些不好的回憶嘛」的奇妙結論。畢竟若不是被軟禁在校內,我就不會和優希變得如此熟稔,也不會在深夜的泳池看她展露身穿泳裝的模樣。


    ……說起來,優希讓我看的其實是比泳裝更勁爆的東西啊……


    在名為雙乳走光的不幸意外發生後,已經過了大約半小時的時間。我換回製服,如今正站在女生更衣室的門口發呆,而優希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我說,優希,再不快點回宿舍的話,好像真的會不太妙啊。」


    我鼓起了勇氣,對著看不見人影的對象喊道。過了不久,女生更衣室的門被稍稍打開一條縫,優希探出了臉孔。


    不過和我對上眼後,她似乎又湧起了羞恥心,馬上又縮回了更衣室裏頭。


    ……在這種情況下,到底要怎麽安慰她才好呢……?


    「……我先說好,人家可是一點也沒有覺得害臊。」


    我沉默地佇立了一會兒後,鉛色門扉的後方傳來了逞強的話語。


    她會說出如此明顯的謊言可真是相當罕見。況且我剛才跟她對上眼的時候,她的眼眶顯然是帶著淚水的。


    「我沒騙你喔?而且就算真的因為胸部被看到而感到害羞,我也看到了阿龍的裸胸嘛。這應該算是扯平了吧?」


    「…………」


    該怎麽辦?我完全聽不懂優希在說什麽鬼話。


    也不能就這麽當成沒聽見,還是盡量應付一下吧。


    「被你這麽一說,確實是這樣沒錯。雖說是來到了泳池,年輕男子持續裸著上半身,實在不能說是正常的行為。我可真是做出了相當大膽的舉動啊。而且我不僅被優希看到了右邊的乳頭,連左邊的乳頭也被看光光了,真是害羞得好想死啊。」


    「——吶,阿龍。」


    「嗯?怎麽了?」


    「算我拜托你,可以稍微閉嘴一下嗎?」


    看來我是惹她生氣了。真奇怪,我明明就是順著她的話聊下去的啊。


    「是說,到底是要有什麽樣的思維,才會覺得被看到左邊的乳頭比被看到右邊的乳頭更感到害羞呀?不管是左還是右,乳頭不就是乳頭嗎!乳頭不管左右都是平等的!」


    「咦?我該不會是惹你生氣了吧?就因為對左右乳頭的待遇不平等的關係?」


    「正是如此,請為不平等對待左乳頭和右乳頭一事致歉。」


    「咦——可是人類不是有所謂的慣用手嗎?所以對右撇子來說,右手應該會比左手更重要吧?」


    「那也僅限於手部而已吧?這世上可不存在慣用乳頭這種東西。」


    「會嗎?畢竟都有慣用腳或是慣用眼了,說不定慣用乳頭也是存在,隻是沒被人意識到而已喔?比方說,因為離得心髒較近,所以容易心跳加速的,就是慣用乳頭之類的……對啦,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出慣用乳頭的方法?」


    「才不要呢!!這種提議本身就已經是性騷擾了!!而且人家剛才就一直把乳頭兩個字掛在嘴邊耶!!」


    如此這般,最後大吼著對自己吐槽的,終究還是優希本人。


    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那聲大吼的關係,優希這時總算從更衣室裏出來了。當然,她身上穿的是製服。


    「……呃,這個嘛,總之呢,既然夜也深了,我們就回去吧?」


    「……嗯。」


    優希輕輕頷首回應我的問句,於是我們便返回宿舍。


    在離開泳池腹地時,原本該用《磁力遊戲》一起跳過圍籬,優希卻拒絕與我牽手。她似乎是太過害羞,導致連手都沒辦法牽了。看來走光事件對她的精神造成不小的傷害。


    於是我使用了《雙重謊言》,讓龍貳於圍籬的另一側現身,然後讓待在圍籬內的龍壹消失,是相當簡單的手法。


    離開泳池後,我們無言地走在連結校舍與宿舍的寬敞步道上。總覺得超尷尬的……


    不過,我也不是不明白優希的心情,畢竟都升上高中了,還對外人展露出那種羞於見人的糗態。因此,我隻是抬頭仰望遮掩明月的雲朵,默默朝宿舍走去。


    ……哎,剛才那件事應該過上一些時間就會慢慢淡化了,所以還是等明天再說些安慰優希的話吧。我眺望著遠處的校門,暗自訂定了作戰計畫。


    就在下一刻,前方校舍大門的陰影處冒出了一道手電筒的燈光,轉瞬間照在我倆身上。


    「喂,你們兩個!!在這裏做什麽!!」


    在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般的寂靜校園腹地內,回蕩著男人的粗野吼聲。我太過驚訝,險些失手讓裝了泳衣的包包掉在地上。


    強光刺眼,因此沒辦法辨識說話者的模樣——然而,會在這種時間拿著手電筒走在校園內的,也就隻有風紀委員了。


    真是慘痛的失敗。我滿腦子都在思考該怎麽和優希重修舊好,卻忘了我們正處於偷偷潛入校園的狀況。


    「阿龍,快逃吧!」


    話聲甫落,優希便抓著我的右手,朝泳池的方向疾奔而去。我的腳雖然差點打結,但還是邁步跟上了。


    但就在下一瞬間,我的視野角落忽然冒出了全長約有五公尺的龐然大物。


    仔細一看,那是撞見我們的風紀委員的右手臂。他從右肩到手指的部位變得異常巨大,恐怕是透過某種異能力讓其瞬間變大的吧。


    巨大的右手張開手掌,大小宛如汽車般,一鼓作氣逼近過來。我連忙甩開優希的手充作誘餌,與急速接近的手掌展開對峙。


    隻是雙方的體型差距實在過於懸殊,我隻能任憑巨大的手掌撲抓上來。在被抓住的瞬間,一股劇烈的衝擊竄過了我全身上下。


    我的腦袋微微一暈,隨即發現粗細和人類腰圍相仿的五根手指掐住了我的背部和腿部。我的胸部受到壓迫,痛苦得無法呼吸。


    被超乎尋常的握力握住,我就這麽動彈不得地被拉往風紀委員所在的方向。難道我要就這麽成為火鍋料,送入他人的嘴裏嗎?


    ——我說什麽都不要!!


    我拚了命地發動《雙重謊言》,在遠處讓龍貳出現後,解除了被巨大手掌困住的龍壹。我漂亮地逃出生天啦!


    我重獲自由後,立刻轉身向右拔腿狂奔,與風紀委員拉開距離。隻要像這樣連發《雙重謊言》,說不定就能把他甩掉!


    然而,我邊跑邊回頭,卻發現讓我溜掉的風紀委員不知為何,竟然沒有追上來的意思。他呆站在原地,將右手的尺寸恢複成原本的大小,看起來像是要怠忽職守的樣子。


    ——怎麽回事?為什麽他不立刻讓手臂變大?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沒察覺我從手裏溜掉的樣子啊——


    我頻頻回頭,感到有些古怪,而過不了多久,他全身上下便一鼓作氣地變得巨大。他像是人型氣球般膨脹起來,在轉瞬間就轉化為超過十公尺高的巨人。


    他現在的身高幾乎與身旁的校舍相同,我的感覺就像是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幢四層樓高的建築物。雖說在這三個月已經看過了形形色色的異能力,眼前的光景還是讓我大大吃了一驚。


    ——這時,我總算明白自己遇到的是哪一名風紀委員了。這個能力的擁有者,是b級的鬼頭京介學長。我記得那能力名為《貪婪的巨人》,雖然聽說過他能變身成超過十公尺高的巨人,但想不到也能隻讓身體的一部分變得巨大。


    鬼頭學長先是彎下身子,隨即以蹲踞式跑法跑了起來。他的步伐之大遠超乎我的想像,感覺能輕鬆跳過一般的矮房。每當他腳底著地的時候,周圍就會傳來劇烈的地鳴聲。


    ——要是和那家夥玩起鬼抓人,肯定甩不掉他!!


    「優希!我們先逃進校舍!他那樣的尺寸是進不了校舍的!」


    我轉了個方向,隨便找了間教室的窗戶。


    不過在下一個瞬間,我的周圍被巨大的影子包覆,夜色變得更為濃烈。原來是以極快速度追蹤我的鬼頭學長繞到我麵前了。


    周遭揚起了一道強風,細碎的垃圾乘著風勢,朝我的頭跟手招呼過來。這道風勢之強,甚至讓我難以睜開眼睛。


    就在這時,一對巨大的手臂從上空急速落下——


    「阿龍!抓住我!」


    忽然傳來了呼喊我的聲音,讓我下意識地將右手伸向優希所在的方向。而在牽上彼此的手後,我們的身子旋即一飛衝天。這是優希發動了《磁力遊戲》,讓我倆和地麵之間產生強大反作用力的結果。


    我們的身體就這麽在校舍二樓的陽台上落地。我得快點發動《雙重謊言》,從校舍裏頭打開門鎖才行——


    不過我感受到危機將近,即刻停止發動能力,朝著優希撲去,並順著這股力道將她推倒在地。


    「阿、阿龍,你怎麽突然——」


    優希被我唐突的舉動嚇了一跳,但一隻巨大的手臂隨即從我倆疊合在一起的身體上方掃過,是以我應該沒有說明的必要才對。


    鬼頭學長揮出的快拳,輕而易舉地將兩扇玻璃窗打得粉碎。隨著刺耳的破裂聲傳來,透明的碎片朝著周遭灑落而下。不過玻璃碎片似乎大都掉進了教室裏頭,我和優希並沒有因此受傷。


    「——抱歉,優希,請你立刻再用一次《磁力遊戲》。」


    我話還沒說完就抓著優希的左手,讓她觸碰鬼頭學長的巨大手臂。怕得閉上眼睛的優希依舊沒有睜眼,老實說,我也覺得這樣的行動有些蠻橫,隻是我說什麽都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一如預料,鬼頭學長在打碎玻璃窗後,立刻將右手抽了回去。《磁力遊戲》究竟能不能趕上呢——


    「放心,我有好好打上標記了。」


    優希露出笑容這麽宣言。換言之,從這一瞬間開始,我們就能用《磁力遊戲》對鬼頭學長發起攻勢。


    「好,那麻煩你也對沒破掉的玻璃施放《磁力遊戲》。」


    「瞭解囉。」


    光是這麽一句話,優希似乎就理解了我的意圖,隻見她坐起上身伸出左手,觸碰了離我們


    最近且完好無損的玻璃窗。


    而我也立刻彈起身子,穿過被打破的玻璃踏入教室。


    「——喔啦!!」


    我大喝一聲,打碎了優希剛剛觸碰過的玻璃窗。接著,飛上半空的大小玻璃碎片受到《磁力遊戲》的牽引,朝著鬼頭學長的右臂一齊飛去。


    「嗚、嗚啊啊啊!!」


    混入夜色之中的透明玻璃片,似乎按照我的計算刺中了鬼頭學長的手臂。粗野的慘叫聲回蕩在校園之中。


    「優希!趁現在快逃!」


    「嗯!」


    優希精神奕奕地回應,跳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教室之中。


    「你、你們給我站住——!可惡,豈能讓你們溜走!」


    鬼頭學長口出惡言,不過也許是右臂發疼的關係,他不敢貿然對我們發動攻擊。


    我們趁機衝到走廊上,頭也不回地朝著階梯跑去。鬼頭學長似乎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


    「我們好像甩掉他了耶!」


    優希抵達階梯後,以開心的語調說著,打算就這麽跑向一樓,可是我抓住了她短袖上衣的袖口,強硬地製止了她。


    「等等,優希,我們先往樓上跑再說。」


    「咦?為什麽?不是要從出入口離開嗎?」


    「你想想啊,鬼頭學長之所以沒追進校舍,八成是因為他人在出入口埋伏的關係吧。況且剛才都發出了那麽驚人的噪音,說不定已經引來了更多的風紀委員接近此地。」


    「——原來如此。要是朝著出入口跑,說不定會撞上那些前來支援的風紀委員呢。」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先往樓上跑,暫時觀察狀況吧。」


    「我知道了。」


    優希乖乖地點頭讚同,於是我留意著不要發出太多噪音,踩著階梯往上跑去。


    我們在三樓和四樓之間的階梯平台蹲下休息,撢掉製服上的細小垃圾,同時用心聆聽樓下的聲響。校舍像是被潑了盆冷水般安靜,目前看來似乎還沒有援軍抵達。


    「……不過,還真是嚇了我一跳呢。」


    優希雙腿微張跪坐在地,嚴肅地壓低了音量。


    「愛蕾娜明明就告訴過我風紀委員會巡邏,我卻忘得一乾二淨了。」


    優希突然搬出了同班同學九條愛蕾娜的名字。


    「嗯?風紀委員的巡邏動線,該不會是九條告訴你的吧?」


    「是呀。愛蕾娜好像不時會潛入校舍,調查風紀委員動向。」


    「嗄?居然潛入校舍?大半夜的,她打算在學校裏做些什麽事啊?難道九條也在找聖劍嗎?」


    「嗯——她好像在科學教室忙些什麽事,但沒告訴我詳情呢。」


    「這樣啊,很符合九條行事保密的作風呢……不過若隻是待在科學教室的話,在忙的事情應該和聖劍無關吧。」


    大半夜的關在科學教室裏,難道是想製作炸彈不成?……雖然聽來荒唐,但恐怖的是,那女人說不定真的幹得出這種事來。


    我回想起九條冷漠而尖銳的眼神,不禁露出苦笑。


    九條是一年級裏難得一見的b級異能力者。她有著醒目的銀色長發和紅色眼眸,是一名美少女,不過氣場相當尖銳,是個難以靠近的存在。也許是在正式進入夏季後,她還能一臉滿不在乎地穿著長袖製服的關係,因此被一部分的男生取了個『白銀女王』的稱號,也有許多死忠支持者。


    「唉……這種生活到底還要持續多久呀?」


    在藏身了一陣子後,優希縮起肩膀,看似不安地低喃道。她的身材本就嬌小,這麽一縮,看起來就像個小朋友一樣。雖然是會讓人湧上強烈保護欲的光景,但我僅僅是c級,實在沒辦法慷慨激昂地為她打氣。


    「……三年級要到明年的四月才會失去異能力,看來隻能熬到那時候了。遊戲開始已經過了兩個月,但你也沒聽說過有誰能和支配者打個旗鼓相當的傳聞吧?」


    「嗯。昨天雖然有個b級二年級向圖書委員長發起決鬥,但聽說連攻擊都沒辦法打中對方呢。」


    「唔嗯……情勢還是一樣絕望啊。」


    圖書委員長五十嵐愛麗絲學姊是a級的。既然連對上她也全無還手之力,想擊敗s級更是癡人說夢了。


    「……是說,人家之前就有想過了,為什麽阿龍不去挑戰支配者呢?」


    優希換了個姿勢抱膝而坐,以有些顧慮的口吻開口問道。我一邊想著「再差一點就能看到內褲了」,一邊露出自嘲的輕笑。


    「我這個人從不打沒有勝算的仗。既然連b級的人都成了手下敗將,那c級的我更是沒有勝算吧?」


    「可是呀,阿龍之前不是輕鬆打敗了c級的鮫島同學嗎?所以在c級之中,你的實力肯定也是在前段班的,要打敗更高級的對手也絕非不可能的事喔。」


    優希說著露出了真摯的神情,以四肢著地的姿勢朝我靠了過來。我似乎給了她不切實際的期望,良心有點作痛啊。


    「那隻是《雙重謊言》在對上《超重力空間》時擁有優勢的關係啦。我才不是什麽c級前段班呢。」


    「可是……」


    「總之,這個話題先就此打住吧。現在該集中思考脫身的方法才是。」


    我隨便找了個理由讓優希安靜下來,再次凝神傾聽樓下的狀況。校舍裏頭依然是一片死寂。


    我們已經在這裏休息了大約二十分鍾左右,現在動身應該也不要緊了吧?


    「好,優希,我們差不多該回宿舍了。」


    「——咦!?這麽快嗎!?」


    不知為何,優希一副驚訝的神情回問。


    「可、可是,阿龍,風紀委員說不定還在巡邏,現在移動會很危險吧?我覺得再待一會兒會比較好喔?」


    「會嗎?」


    「會啦會啦,一定不會錯的。」


    優希握緊雙手,睜著炯炯有神的雙眼用力點頭。


    「……是說,為什麽你一副有所期待的樣子啊?」


    「人、人家才沒在期待什麽東西呢!」


    「是嗎?我們可不是在玩捉迷藏喔?」


    「這、這我當然知道……啊~好怕被風紀委員逮到喔~」


    「你怎麽講得像是在念稿一樣?」


    「才沒有像是在念稿呢~所以說,我覺得在這裏待到早上才是最佳解答呢~當然阿龍也要陪我一起喔~」


    「不不,這樣做未免太小心翼翼了。況且地板這麽硬,哪睡得著啊?」


    「呃——不然趁現在前往體育倉庫怎麽樣?那裏麵有軟墊可以用,我們就躺在上麵聊到天亮吧?」


    「都在躲人了,是還能有什麽好聊的?還有,如果有空跑到體育倉庫,還不如回宿舍比較快吧?」


    「話是這樣沒錯啦……呣,阿龍真是不夠機靈。」


    優希看似不快地噘起嘴唇。


    「咦?什麽意思?我剛才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什麽事也沒有。阿龍若是這麽想回去的話,那您就快快移駕回宿舍吧?」


    「……我是不懂你為什麽講話突然這麽文謅謅,但我正是想這麽做——啊,不過,既然要回去,也去科學教室和九條打個照麵吧。」


    「為什麽!?難道你很在意愛蕾娜嗎!?」


    我隻是隨便提了一下,結果優希的反應相當激烈。


    「與其說是在意九條……她在夜裏的科學教室幹些什麽事,你難道不感興趣嗎?」


    「這個……說不在意的話是騙人的啦……」


    「對吧?況且,如果她還在校舍裏,應該會聽到剛才打破玻璃的聲響,總覺得也該和她解釋一下。她說不定正因為無法厘清狀況,不敢隨意移動呢。」


    「……阿龍真的很會為他人著想耶……」


    「我就隻是個性雞婆罷了。那我們就動身吧。」


    「呣呣……」


    優希好像還是有所不滿,但在我起身邁步後,她仍是乖乖跟了上來。


    雖然校舍還是一樣安靜,不過風紀委員埋伏在某處的機率並不是零。為了隨時能做出反應,我一邊警戒著周圍的狀況,一邊拾級而下。


    過了一會兒,我抵達科學教室前方,盡可能放輕動作,靜靜地搭上教室的拉門。


    然而,不管我用上多大的力氣,拉門還是紋風不動。看來門被人鎖上了。


    ——說不定九條今天沒來。


    我才剛冒出這樣的想法,隨即就感受到科學教室裏有動靜。


    因為也沒辦法在走廊上大聲呼喊,所以我決定發動異能力入侵。我能決定出現的分身是龍壹或是龍貳,這次就把龍壹送進去吧。


    「……九條,你在嗎?」


    我透過《雙重謊言》出現在教室,將包包放在桌上後,對著昏暗的整間科學教室喊道。


    「——什麽啊,原來是八雲啊?」


    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藉著從窗外透入的微弱燈光,我這才看到戴著黑色發箍的銀發美少女,正以銳利的紅瞳直視著我。她確實就是九條愛蕾娜本人。


    「我還以為是風紀委員,差點就要動手了呢。」


    「……看來我撿回一命了啊。」


    若是被b級的九條攻擊,肯定會吃不完兜著走吧。


    「所以八雲,你來這裏做什麽?我是聽七海說過你們要潛入泳池,但可沒聽說要來科學教室啊?是說,我在大概半小時前有聽到玻璃破掉的聲音,是你為了發泄不滿而去破壞校舍了嗎?」


    「哦,不是啦。那大概是風紀委員打破玻璃的聲音吧。」


    我一邊打開教室的門鎖,一邊說明起逃進校舍的經過。門在我的背後緩緩打開,在開出勉強讓一個人通過的縫隙後,優希和龍貳隨即走了進來。


    「——真是窩囊。」


    聽完我的說明,九條隨即露出傻眼的神情,朝我瞪了過來。


    「既然能用《磁力遊戲》做出反擊,為什麽不直接撂倒他呢?」


    「哪可能撂得倒他啊?而且也是入侵校園的我們有錯在先啊。」


    「哼。在兩個月前,這所學園可是建立了『力量就是一切』的係統喔?簡單來說,就是默許『強者做什麽都無所謂』的規矩。所以要說你有哪裏犯錯的話,也不是錯在晚上入侵學園,而是沒有足以擊退鬼頭的力量。你是打算一直當隻弱雞嗎?」


    「……所謂的力量就是一切,也隻是三年級擅自決定的規矩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日本的憲法和法律,不也是前人擅自決定的東西嗎?隻要換了個人站上頂點,就能恣意竄改規則,而無法適應環境的生物則會就此絕種。遺憾的是,這就是大自然的法則。在出聲抱怨之前,倒是先變強試試啊。」


    九條露出了毫不留情的眼神,將我批得體無完膚。若是在自然界也就算了,我總覺得這樣的思維不適用於人類的社會,不過在如此異常的環境底下,我實在找不出辯駁的詞匯。


    ……哎,和九條鬥嘴也沒什麽用。我還是成熟一點,乖乖低頭道歉吧。


    「——就算把你說的那些話當成是對的,也無法構成去與三年級硬碰硬的理由吧。」


    在我認輸之前,身後的龍貳便搶上前來做出回應。


    「身為c級的我,就連b級的異能力者也打不過啊。」


    「哼。這不過是在找藉口。就算遇上了比自己更強的對手,也不存在著絕對的強弱。隻要擬定計策,用盡手段,摸索出致勝的法門就行了。」


    「哪提得起勁去擬定什麽計策啊?九條可真不懂弱者的想法啊。」


    「哦?所以你就算對現狀感到不滿,也不打算反抗,隻是想乖乖過日子?」


    「就是這樣。況且,就算有辦法搞定b級,s級依然還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即使付出再多努力,憑我們的本事絕對是敵不過s級異能力者的啦。」


    「——啥?」


    九條看似不滿地咂了一聲,走到龍貳麵前,揪住了他的領帶。


    「就算努力也敵不過s級?這種話等你經曆過生不如死的訓練再來說吧。」


    「「——唔!?」」


    「我還以為你會說出什麽金玉良言,結果不就隻是逃避現實嗎?我就趁現在說了,你那『不打沒勝算的仗』的口頭禪,實在是遜到不行啊。你雖然裝得一副八麵玲瓏的樣子,其實隻是想找條不努力也能過活的路走吧?比起你這種袖手旁觀的家夥,那些經曆過嘔心瀝血的努力卻輸得七零八落的人,才是比你帥上好幾百萬倍的存在!」


    「「……唔!!」」


    我完全是無話可說,畢竟九條說得一點也沒錯。


    我確實正受到三年級生的不當對待,但在同樣的條件下,有許多同學正想方設法,試圖打破現狀。和他們一比,我確實是窩囊到不行。


    在近距離被罵得狗血淋頭的龍貳,也和我一樣驚愕不已。應該說,他可是被近身痛斥,受到的衝擊應該比我還嚴重吧。九條的話語震撼了他的靈魂,而九條率直的眼眸則是射穿了他的心。


    ——在我以旁觀者身分這麽分析完後,渾身發顫的龍貳,對著九條喊出了內心的熱情:


    「聽我說,九條!我現在強烈地想對你做些很色情的事!」


    「「「……………………」」」


    教室像是被潑了盆水般安靜下來。


    龍貳的要求讓九條脹紅了臉,在震驚之餘嘴巴開開闔闔;而優希也睜圓了雙眼,褪去了表情僵在原地。


    我能切身體會這兩人一頭霧水的心境。畢竟就連造出分身的我本人,也沒辦法整理出其中的脈絡。


    「……呃,等一下,在惹人生氣的時候做出性騷擾發言,到底是哪個次元的回擊手法呀?」


    過了幾秒鍾後,九條從愣怔中回神過來,理所當然地將浮上心頭的疑問說了出口。


    至於還沒冷靜下來的龍貳,則是以帶著熱情的口吻回答:


    「九條剛才的話語,讓我豁然開朗了。的確,迄今的我,都隻是在逃避現實而已。」


    「……嗯,我到這邊都還懂。」


    「和那些多次向支配者發起挑戰的人相比,我根本是從未努力過,而你則是出言相激,試圖讓我參透某些道理——大概是這樣對吧?」


    「嗯,這我也懂。」


    「所以啦,這讓我無法壓抑渴求九條的欲望了。」


    「就是這裏!」


    九條打直右臂,直指龍貳的鼻頭。


    「這種思路也太跳躍了吧?為什麽會突然想要我的身體?」


    「那還用說,因為我想讓九條生我的孩子啊。」


    「居然連露骨的用語都說了!?」


    九條發出尖叫,連忙和龍貳拉開距離。


    「實在是難以理解!!是說你啊,在這種狀況下說出這種請求,是以為我有那麽一丁點的機率會答應你嗎!?」


    「不,我當然沒指望你會答應,但就算毫無勝算,我說什麽也得把這份心意傳遞出去啊。」


    以現在進行式性騷擾的龍貳,雙眼裏沒有絲毫的陰霾。那個蠢到無可救藥的我,已經進入了完全不在乎九條反應的境界了。如今存在他腦海裏的,就隻有「該怎麽做才能和九條合為一體」這樣的命題而已。


    「九條,我是認真的!我在這個瞬間脫胎換骨了!所以若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能看著從今而後的我!然後在某一天被我打動芳心,成為我的女人!」


    「……這種感覺很浪費的帥氣感是怎麽回事……」


    九條自言自語地這麽說完,像是感到害臊般地垂下臉龐。這幅光景的厲害之處在於若是隻看那麽一眼,還真會以為龍貳握有幾分勝算。


    ——好啦,該進入醫生叫停的階段了。要是讓龍貳繼續失控下去,我大概會因為太過自責而變成房裏蹲吧。


    還有,身旁的優希也露出不像在世之人般的絕望表情,還念起了佛經,要是不趕快收拾局麵的話可就糟糕了。


    我跨出數步擋在兩人之間,指著龍貳這麽拜托道:


    「抱歉,九條,這邊的我腦袋有點問題,請你把剛才的事情當成一場惡夢,就此忘掉吧。」


    然而,九條露出白眼瞪我。


    「別做出那種隻對你有利的要求啊。都被這樣光明正大地性騷擾一遍了,哪有可能這麽簡單就忘得了啊?」


    ……說得也是啦~


    「是說,這兩個明明都是你的分身,你卻像是在對待他人似地,用『這邊的我』來形容,這不是很奇怪嗎?」


    「啊,不,這有很複雜的原因……」


    我露出抽搐的笑容,解說起《雙重謊言》的能力。


    「其實,透過《雙重謊言》現身的我雖然長相一樣,但不知為何,個性卻是天差地別。」


    「——個性不一樣?」


    「是啊……要說明起來有點困難,不過基本上來說,我是所謂的標準型,而那邊的我則是愚蠢的化身。」


    「嗄?你說我是愚蠢的化身?」


    「蠢貨,你至今都沒有自知之明嗎?聽你講話就心煩,給我稍微閉嘴一下。」


    我在九條麵前用有些嚴厲的口吻命令龍貳後,打算繼續說明下去……不過要解釋的東西實在過於複雜難解,讓我幾乎要抱頭慘叫。想用合適的詞匯來解釋《雙重謊言》所產生的兩個我,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


    若是純粹要列出兩人的性質,那龍貳就是個性單純,基本上直來直往,有時會感情用事,隻要當下有樂子可以享受,就能為此滿足。


    至於我則是滿腹壞水,生性多疑,比起群居更喜歡獨處。座右銘為『謊言很方便』,總是在擔憂退休後的生活。


    打個比方來說好了,假設我和龍貳麵前出現了一名身穿迷你裙的女孩,而且眼看就要走光了,在這種情況下,龍貳雖然內心好色,但會因為輸給罪惡感的關係而別開目光;而我則是會卯足幹勁盯著裙子瞧,而且不會湧上太多罪惡感。畢竟在我看來,裙底走光乃是穿上迷你裙時所必須背負的風險,該由當事人自己承擔才是。


    ——若是用這種例子來舉例的話,可以想見九條的好感度會降得更低,所以我試著舉個更正經一點的例子。


    「比方說,若是讓從《雙重謊言》分裂出來的兩個我在同樣的環境生活,大概過了兩個星期就會出現明顯的差異。龍貳會被許多朋友包圍,假日時會和班上要好的同學一起去唱歌,或是騎腳踏車跑去看海等等;至於喜歡獨處的我——龍壹周遭則不會有多少人聚集,到了假日也是足不出戶,隻會窩在家裏看電視或是讀書。」


    「等等,原本不是同一個人嗎?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異?」


    九條像是無法信服的樣子,交抱起雙臂。


    「再怎麽說,這樣的差異也太過極端了吧?這豈不像是你有雙重人格,然後讓這兩個人格各自賦予了肉體嗎?」


    「唔嗯——就算沒有雙重人格,人類其實也是有很多麵向的吧?喏,你應該有聽說過那種的例子吧?平時待人溫和的人,隻要喝了酒就會露出凶暴本性。同樣的道理,若是我感情用事的話就會像龍貳,若是理性行事的話就會像我自己……大概是這樣吧?」


    「哦——原來八雲感情用事的時候,就會讓性欲噴灑出來啊?」


    「嗚!」


    她這麽一說還真的是這樣。我無言以對了。


    「……算了,就姑且接受你的說明吧。」


    也許是戳我痛點一事讓她感到滿足了吧,隻見九條露出了微笑。


    「所以說,你希望把對我性騷擾的事當成酒後亂性,希望我寬心以對?」


    「呃,不,我也沒打算把話說得那麽好聽。關於讓你產生不快一事,我打從內心感到抱歉。」


    我解除《雙重謊言》變回一個人後,深深地低下了頭。


    「剛才說了些白癡話,真的非常抱歉。」


    「不不,八雲,你沒必要對我低頭喔。」


    聽到九條要我抬起頭來,我隨即恢複成原本的姿勢,然後便和露出傲然笑容的她對上視線。


    「畢竟低頭不難,而且嘴上想怎麽說都行嘛。我能不能忘掉剛才的事,全憑你接下來的態度而定——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


    簡單來說,就是「暫時不準忤逆我」吧?雖說是自作自受,我還真是被一個恐怖的家夥逮到弱點了。


    「話又說回來……」


    九條窺伺著還在念經的優希,看似尷尬地搔了搔臉頰,接著抓住了我的右手。


    「跟我過來一下。」


    她將我拽到教室的角落,湊到我的耳邊小聲問道:


    「……我說你啊,在七海麵前對我性騷擾真的不要緊嗎?我想七海應該是很喜——」


    「嗄?九條,你在胡說什麽啊?就算優希不在場,我對你做出性騷擾的行為也並非不要緊吧?你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嗎?」


    「——我可不想被對我性騷擾的人這麽說!!」


    在大吼的同時,九條朝我的左臉頰揍了一拳。


    雖說是為了吐槽,不過她這一拳還真是夠痛的。


    「……算了算了,我沒心情去顧慮你們了。」


    「嗯?顧慮我們?」


    「沒事。我隻是同情起優希,覺得她很可憐而已。」


    「……?什麽意思?」


    九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這麽垂著肩膀回到原處。出於無奈,我隻能頂著頭上的問號跟著她回去。


    「對了,九條,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來科學教室?」


    這時,我總算問起她來到科學教室的動機。


    「根據優希的說法,你好像還挺常潛入校舍的啊?」


    「哼,真是愚蠢的問題。深夜潛入學校的理由總是隻有一個,也就是幹些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


    九條以嚴厲的口吻拒絕說明。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內情。


    「你該不會在做些危險的事吧?」


    「具體來說,什麽樣的事情才叫做危險的事呢?」


    「像是製作炸彈一類的。」


    「……炸彈啊,是個挺不賴的提議呢。」


    九條撩起銀色的瀏海,露出一抹壞笑。


    不,我沒有要提議的意思啊……


    「遺憾的是,我不曉得炸彈要怎麽做。由於沒辦法上網,所以也無從查起呢。」


    「可以別那麽認真地將這件事列入考量嗎?」


    九條要是弄到了炸彈,感覺會毫不猶豫地用在三年級身上,一想到就讓我害怕。


    「——話說回來,八雲,你能將『橘宗吾』這個名字轉換成數字嗎?不過需要的有可能隻是姓氏的數字,也可能隻是名字的數字。」


    「嗯?讓名字轉換成數字?什麽東西啊,是腦筋急轉彎嗎?」


    「正是如此。簡單來說,有個自視甚高、名為橘宗吾的人類,似乎設了個和自己姓名有關的密碼。我一直找不出答案,為此卡了很久呢。」


    「哦——」


    我讓視線在空中遊移了幾秒後,這麽做出回答:


    「若是要用數字來表示平假名,那大都會用五十音的順序為準啊。如果題目是『橘(tachibana)』的話,那『ta』位於第十六個,『chi』位於第十七個,『ba』位於第二十六個,『na』則是位於第二十一個,所以應該是一六一七二六二一吧?但因為有濁音的關係,我有點不確定『ba』的順序呢。」


    「不,很遺憾,我早就想過這種可能性了。我以五十音的順序為準,試了各式各樣的組合,不過每個都是錯誤的答案。當然,我也試過以英文數字為準,或是對調姓與名等方法,測試的次數已經多到記不清了。」


    「這樣啊——既然如此,那應該得換個思路才是……」


    我這麽低喃,摸索起其他的可能性。


    「話說回來,你有測試過暴力破解法嗎?像是依序輸入『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一』之類的。」


    「輸入視窗最多可以輸入十位數,而且我也不曉得密碼的正確位數。有可能僅僅隻有三位數,也可能有七位數。況且若是一天之內錯上三次,就得到隔天才能再次輸入了。」


    「那麽,能駭進電腦嗎?」


    「在這種沒有手機也沒有筆電的環境底下,你以為我辦得到這種高難度的操作?況且這說不定有和某些保護程式連動,設定成受到外部機器連結的瞬間就會摧毀輸入器之類的呢。」


    「還真是滴水不漏的防護啊……」


    若是解開這樣的密碼,究竟能得到什麽東西呢?我對此非常在意,但九條並沒有要告訴我的意思。


    「順帶一提,我剛才將『宗吾』轉換成小寫英文的『sogo』,然後聯想到這與阿拉伯數字的『5090』相似,但試著輸入後,依然是錯誤的答案。」


    「哦,的確是還滿像的啊……橘……宗吾……」


    我交抱雙臂,邊來回踱步邊動起腦袋。室內再次回歸寂靜,隻聽得到優希小聲念經的聲音……她還沒念完啊?


    我在內心吐槽,同時又多走了幾步,無意間瞄到了貼在牆上的元素周期表。


    「——啊!!」


    在大量元素符號映入眼簾的瞬間,我察覺到了某個偶然。


    「我說九條,『橘』若是轉成拚音的話,應該是『tatibana』對吧?」


    「不對,如果用的是赫本式拚音,那第二個音應該會是『chi』才對,不過用電腦輸入的時候,就算打『ti』也會跑出來就是了。」


    「那就先當作是念『ti』吧。如此一來,若是將『tatibana』兩兩分開,就全部都會是元素符號喔。」


    「咦……啊!!」


    「對吧?『ta』是原子序號七十三號的鉭,『ti』是二十二號的鈦,『ba』是五十六號的鋇,『na』是十一號的鈉。若是將所有的原子序號排列起來,就會成為七三二二五六二了。」


    聽到我的發言,九條像是彈簧般衝到了元素周期表的前方,在一一確認過符號後露出笑容。接著,她快步走到了教室深處的置物櫃前方,打開了最下方的櫃子。


    在我還摸不著頭緒的期間,九條已經專心地開始將塞滿櫃子的大量學術書籍一一取出。我蹲下身子探看置物櫃,發現櫃子底側的牆上嵌了個看似輸入器的東西。


    九條打開輸入器的電源,輸入了我所告知的八碼數字。接著,科學教室的中央發出了『叩』的一聲重響。我吃了一驚,轉向聲響傳來的方向,發現有四片正方形的地板微微向上升起,露出了大約有一個腳踝高的空隙。


    九條立刻衝了過去,伸手搭上空隙,掀開了厚重的地板,露出可以讓人類輕鬆出入的一個大洞。


    「好厲害……好像是正確答案呢。」


    九條睜圓了眼,開始上下打量我。


    「我明明都想了好幾天,卻還是想不出來呢。」


    「這種腦筋急轉彎還是要看能不能猜到關鍵啦。還有,能在科學教室裏聽到這道謎題,也算是我走運吧。」


    「即使如此也還是很厲害呢。我一直以為八雲隻是個單純的白癡,想不到無論是哪種人,都還是會收到上天賜予的才能呢。雖說解開密碼的才能在人生路上大概用不上幾回,但上天還是很偉大呢。」


    「……是說九條,你對著我假褒真貶的事就先放在一邊,差不多該說明一下了吧?那該不會就是秘道吧?」


    「大概是吧。根據我的猜測,那會連到某個地方。」


    「某個地方?」


    「就是剛才提過的男人——橘宗吾的研究室喔。」


    九條態度一變,老實地回答了我的詢問。看來她似乎願意說明自己躲在學校做些什麽,作為我解出答案的回禮。


    「你們聽過『有兩把劍藏在這座學園某處』的傳聞嗎?也就是名為橘的異能力者所造出的『聖劍』和『邪刀』傳說。」


    我不禁和優希麵麵相覷。


    「是有聽過那個傳聞啦,但我們就隻有聽到聖劍的傳言而已。」


    「那麽傳聞的出處說不定是一樣的呢。說起來,我可是在圖書室查閱了許多文獻,一個人調查出這些資訊的。」


    九條得意洋洋地挺起單薄的胸部,繼續說道:


    「幾年前就讀於這所學校的橘宗吾,使用異能力造出了聖劍與邪刀。聖劍似乎被命名為『聖龍之爪』,邪刀則是被稱為『邪龍之牙』。聖龍之爪能撕裂一切,而邪龍之牙則是能吞噬萬物……可是這兩把武器實在過於強大。為此,橘宗吾用上了某種方法,將這兩把劍封印了起來。」


    「聖龍之爪和邪龍之牙……總覺得能力很抽象啊。」


    不過傳聞這種東西,本來就有誇大模糊的傾向。


    「所以九條,你認為那個傳聞屬實,而那兩把劍就藏在這洞穴裏頭?」


    「我當然還沒有確切證據,但若想要與s級的異能力者相抗,就隻能仰仗那些玄虛奇談了吧?我萌生這種想法,從五月上旬起就一直在圖書室查閱書籍,為的就是找出埋藏聖劍與邪刀的地點。」


    「原來如此……於是你抵達了科學教室,而每當你想到了新的密碼,就會潛入學校測試是吧?」


    「簡化起來就是這樣沒錯。」


    九條一邊說明,一邊在大洞旁蹲了下來,打開手電筒照亮內部。雖說這個洞大概隻有兩公尺深,不過最底下連著一條小小的隧道,朝著走廊的方向延伸而去。這條隧道似乎相當長,實在無法推測出會通往何處。


    「所以啦,八雲,你是不是湧起了幹勁,想調查這處洞穴通往哪呀?」


    「——咦?等等,為什麽不是你去啊?」


    「這路上說不定有陷阱,而且也無法確認安全與否,所以我不想隨意行動。這就是所謂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是喔?所以就隻有我要去當活祭品就對了?」


    看來世上也是有鐵石心腸的君子存在。


    「說起來,你的《雙重謊言》應該很適合這方麵的行動吧?若是讓分裂的龍壹或龍貳進入洞穴,就算遇到了什麽狀況,也能解除能力回避危機。」


    「……原來如此,確實是有點道理。」


    雖然有點被煽動的感覺,但確實是有說服力。


    這作戰計畫固然不差,要怎麽執行卻成了問題。我是很想把探索秘道這種很傷神的差事交給龍壹去辦,然而基於前車之鑒,我實在不想讓龍貳留在這裏。他搞不好又會搭訕九條啊。


    「……吶,我可以和阿龍一起探索洞穴嗎?」


    當我站在通道旁傷腦筋的時候,原本不講話的優希突然自告奮勇了起來。


    「咦?優希,你想進這個又窄又難爬的洞嗎?」


    「與其說是想進這個洞……不如說是有話想和阿龍說,希望能私下講呢。」


    「要和我獨處?可是洞穴裏應該不是什麽聊天的好地方吧?」


    「是、是這樣沒錯啦……」


    「——八雲,別碎碎念了,既然七海都開了口,你就和她一起上吧。」


    九條忽然用命令的語氣開口,將手電筒扔了過來。


    「你要是敢拒絕,我就把你剛才的行為公諸於世。」


    「…………」


    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無話可說了。於是我乖乖投降,允許優希一同調查秘道。


    在苦惱許久後,我決定不發動《雙重謊言》,就這麽進入洞穴。隻是要是遇上陷阱的話也很頭痛,所以探查時是由我打頭陣。就算遇上了動彈不得的窘境,應該也能用《雙重謊言》脫身。


    在跳入大洞後,我壓低身子進入隧道。這通道似乎延伸得很遠,所以我叼著手電筒照亮前方,在狹小的洞穴裏匍匐前進。不僅製服沾滿了塵埃,中間還碰到好幾張蜘蛛網,帶有黏性的蜘蛛絲貼到臉上的感覺真是糟透了。盡管如此,由於沒遭遇到阻止入侵者的陷阱,也許該為自己隻被區區蜘蛛網妨礙一事感到開心吧。


    「……對了,優希,你剛才說有話要和我聊,是什麽事來著?」


    我摘下手電筒,對著緊跟在身後的優希開口,卻沒得到回應,隻聽得到她無言地在隧道中爬行的聲響。


    ……雖然不太懂她的想法,這大概是要走遠一點才肯說的意思吧。


    又往前爬了一陣子後,隧道連到了死路。這裏離入口大約有三十公尺左右的距離。


    我仰仗手電筒謹慎地搜索周遭,隨即發現地板上嵌了一顆奇怪的按鈕。這顆按鈕原本被大量的沙子掩蓋,乍看之下無法察覺。


    「吶,阿龍,有狀況嗎?」


    「唔嗯——這裏是一條死路,但我找到一顆小小的按鈕。」


    「按鈕?是不是按了就會打開通道的設計呢?」


    「有這種可能性,但也可能是陷阱啊……是該下定決心按下去呢,還是基於安全考量退回去呢……」


    我麵對危險的二選一難題苦惱不已,此時後方的優希傳來了可靠的說話聲。


    「你就按看看吧。要是真的有什麽意外,隻要和人家在一起,就能用《磁力遊戲》幫助你的。」


    「這樣好嗎?說不定連你都會有危險啊?」


    「沒關係的!因為人家和阿龍是命運共同體不是嗎!」


    「咦?我這還是第一次耳聞啊?」


    「我們是靈魂伴侶呀!!從入學至今的漫長共處,建立了我們強而有力的羈絆呀!!」


    「不不,你說漫長共處,但我們從相遇到現在還不滿三個月啊?」


    「是靈魂美食呀!!」


    「你看起來像是乘著氣勢說些帥氣話,不過那怎麽樣都不會是靈魂美食的關係吧?」


    所謂的靈魂美食,就是味噌湯之於日本人,咖哩之於印度人一類的東西吧。不管人類再怎麽努力,也不會讓靈魂美食成為人際關係的形容詞。


    「……不過既然優希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按下去吧。」


    「嗯。要小心喔。」


    在獲得優希的理解後,我稍稍掃開塵埃,下定決心按下按鈕。


    結果突然傳來「鏗」一聲,我們身下的地板就這麽消失了。


    「——嗚哇!?」


    「呀啊!!」


    由於驟失立足點,我們就這麽下墜了大約兩公尺的高度,然後在擁有彈性的地板上著地。


    「嚇我一跳啊……沒想到居然會直接拆掉地板啊……」


    我立刻起身左右張望,但四周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阿龍,這裏好黑喔!手電筒呢——?」


    一起摔下來的優希在不遠處發出了不安的喊聲。


    「抱歉,我一時心慌鬆手了。而且手電筒好像還因為摔到地上的關係,電池彈出來了。」


    我一邊說明,一邊仰仗直覺搜索起手電筒。應該沒有掉到離我太遠的地方才對——


    我在一片漆黑中伸手摸索,突然間,我的右手掌碰到了一團極為柔軟的東西。我想搞清楚那是什麽,不禁試著揉捏起來。


    「呀啊!!阿龍是色狼!!」


    「咦——啊,抱歉!!」


    「呀嗚!!那裏更不能摸啦!!」


    「更不能摸!?我到底碰到哪裏啊!?」


    我也被激得發出尖叫,連忙向後退開。


    「抱歉,優希,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那是當然!我可以向神發誓,那不是出於我的本心!完全是無意識的作為!」


    「呣……」


    優希似乎不滿地低吟了一聲,但也沒有繼續追究。


    在這之後,我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找回了手電筒,重新裝好電池後照亮周遭,然後便與麵紅耳赤的優希對上了視線。


    「……真是的!阿龍你今天未免對我的胸部做了太多事了!」


    優希用雙手掩胸這麽出聲抱怨。這種生氣的方式還真是驚人。


    順帶一提,優希的胸部軟得教人難以置信,我的手掌還殘留著溫柔的觸感。隻是隔著衣服觸摸就如此軟嫩了,要是直接觸碰的話,究竟會帶來什麽樣的觸感呢?在我這麽思考的時候,不禁回想起剛才在泳池看到的——


    「不準回想起來!!」


    「好的!非常抱歉!」


    我努力將今天發生的兩起意外趕出腦袋,用手電筒照亮四周。


    看來這裏是在地下打造的秘密房間。其寬敞程度和一般教室差不多,牆壁和地板都是石造的,就隻有我們跌落下來的那塊地方鋪設了大量的柔軟物體。


    ……與其大費周章張羅這麽多的軟墊,還不如換個出入方法不是比較好嗎……?


    我接著照向天花板,發現上頭等距配置著電燈,隻有一小部分的天花板像是瓦愣紙箱般向外翻開。大概是按下秘道的按鈕後,就會讓那裏的天花板翻開的設計吧。


    「從我們行經的路線判斷,這間房應該是位於地下一樓吧?」


    「應該是喔。可是人家記得神城學園是沒有地下樓層的呀。」


    「也就是說,這裏是沒刊載在學園平麵圖上的『理應不存在的房間』吧?」


    我以手電筒照過了房間的各處,隨即找到一個嵌在牆上的按鈕,外型和教室的電燈開關還挺像的。


    由於才剛遇過地板消失的陷阱,我忍不住冒出了不好的預感,可是要一直仰賴手電筒的照明探索房間也很吃力。我叮嚀優希留意後,便戰戰兢兢地將開關打開。


    結果天花板上的電燈全數亮了起來,把室內照得宛如白晝一般。看來這裏的電力還能正常運作。


    在房間變亮後,我便看到了桌子、椅子、冰箱、巨大的書架和長型的櫃子等擺設。書架上陳列著大量資料夾,桌上則擺放了銀色的筆記型電腦。


    我先走向桌子,發現筆電的蓋子上貼了巨大的龍型貼紙。從將聖劍命名為聖龍之爪、將邪刀命名為邪龍之牙的行為來看,那個姓橘的學長似乎是很喜歡龍這種生物啊。


    我打開蓋子試著開啟電腦,但毫無反應。我狐疑地調查了一下,發現不知為何找不到電源線。既然沒有通電,那這台筆電就和擺設沒什麽兩樣了。


    我接著從書架上隨意抽出幾個資料夾,發現每一個資料夾的封麵都貼了龍的貼紙。做得這麽徹底,反而有點惡心啊——我懷著這樣的念頭隨意翻開資料夾,發現裏頭夾著許多記載了疑似實驗數據的紙張。難道就如九條所猜測的,這裏是橘宗吾的研究室嗎?


    「吶吶,阿龍,這是不是愛蕾娜提過的劍呀?」


    優希拉開櫃子最上層抽屜,指著裏頭的一把長劍這麽問道。


    「咦!?真的有這玩意兒喔!?」


    我扔下資料夾走向櫃子,窺探裏頭的狀況。


    「……該怎麽說,不管是聖劍還是邪刀,這種收納的方式也太隨便了吧。」


    雖說這把長劍姑且是收在劍鞘裏,然而既沒有被安置在劍架上,也沒用高級布料包住,就隻是輕率地收在抽屜裏而已。


    「看起來沒有被特別封印住,怎麽看都很難說是聖劍或邪刀吧。」


    「說不定是障眼法呀?就算被不小心迷路到這裏的人發現,也不會覺得這是多厲害的武器呢。」


    「潛入秘道可是要解開密碼的,真的會有人不小心迷路到這裏來嗎?」


    「啊,也對。那說不定是……雖然外觀看起來是普通長劍,但隻有真正的勇者才能拔出來的設計?」


    「喔喔,對於喜歡rpg的我來說,確實是讓人雀躍的設計啊。」


    我受到優希的啟發,拿起了那把長劍,準備卯足全力使勁一拔,可是沒費上多少力氣,就將長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


    「……不費吹灰之力就拔出來了耶。」


    「換句話說,阿龍就是被眾神選上的勇者嗎!?」


    「哪可能啊,優希也試試看吧。」


    我將劍插回劍鞘,遞給了優希。隻見優希將長劍來回插拔了好幾次,看來這果然是誰都能拔出來的劍。


    即使我們仔細打量劍身的模樣,也隻能得到「是一把平凡的劍」的印象啊。


    「這下子就足以證明了吧,這既不是聖劍也不是邪刀。」


    「可是可是,說不定仔細檢查後,就能看出厲害的地方喔?喏,這世上不是也有那種乍看之下隻是隨筆亂撇的塗鴉,其實卻會被人用幾十億圓收購的畫作嗎?」


    「優希,你還真是樂觀到不行耶……不過,我聽說被封印的劍總計有兩把,現在除了這把,就沒找到別的劍了對吧?」


    我試著拉開櫃子上的所有抽屜,可是有放東西的好像隻有最上麵的那一層而已。


    ……哎,怎麽說也比空手而歸好多了。雖然這怎麽看都是一把普通的劍。


    獲得了神秘長劍後,我們有些難以釋懷地踏上了返回科學教室的歸途。關掉房裏的電燈後,我們用梯子爬上天花板,在狹窄的隧道裏匍匐前進。由於來時路上已經將蜘蛛網清乾淨了,所以回程爬起來有輕鬆一點。


    「——啊,你們終於回來了,也去太久了吧?」


    我將頭探出洞穴後,九條隨即跑了過來。她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所以沒能注意到一些細節。拜此之賜,我得以用低角度仰視站得直挺挺的她。


    而且叼在我嘴裏的手電筒,還照亮了九條的裙底。


    「——呀啊!!討厭!!」


    九條遲了一拍才發現自身的疏失,發出可愛嬌鳴,同時按住了自己的迷你裙。


    不過為時已晚,我已經確認過藏在九條裙底下的秘密了。是藍白色的條紋款式呢。


    「——我說八雲,你要不要馬上嚐試一下冷凍睡眠看看?我覺得要是睡個一百年,應該就能忘掉一些無謂的小事了。」


    「你、你等一下!我找到劍了!所以原諒我吧!」


    我一邊乞求從寬以待,一邊扔出了長劍,而九條隨即衝了上來。


    不過,在觀察了出鞘的神秘長劍一陣子後,九條的表情相當難看。


    「嗯……很遺憾,這似乎不是聖劍,也不是邪刀呢。」


    「啊,果然嗎?」


    「是啊。圖書室的某本書上記載著『無論聖劍或是邪刀,都是會在觸碰的瞬間察覺絕非凡物,乃是無法用常識思考的武器』呢。可是這把劍不管揮舞幾次,也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換句話說,我們隻找到了一把冒牌貨……可惡,居然設下這種精心設計的圈套。」


    九條垮下肩膀收起長劍,連劍帶鞘扔給了才剛爬出洞穴的我。


    「既然想出正確密碼的是八雲,就負起責任把它扔掉吧。」


    「居然把垃圾丟給我處理!?」


    「你在說什麽啊,八雲?還不能直接認定這把劍是單純的假貨喔。說不定,這把劍其實是用來尋找聖劍和邪刀真正埋藏處的關鍵呢。所以在必要的時刻到來之前,我希望你能一直保管它。」


    「你絕對沒想得那麽深入吧!?剛才說的那句『負起責任把它扔掉』就已經暴露心聲了啦!?」


    九條對我還是一樣過分啊……不過,如果能因此把看到她內褲這件事敷衍過去,也該當成是我走運了。


    「吶,阿龍,不然就讓我來丟掉吧?劍算是哪種垃圾呢?」


    「嗯——算危險物品吧?」


    我回答完後,腦海裏隨即萌生出另一種想法。


    「——不對,還是別扔了。我來想想用這把武器打倒s級的方法吧。」


    我這麽說著,握緊了手裏的長劍。《雙重謊言》之所以不適合用來戰鬥,主要原因便是我缺乏有效的攻擊手段。就算這隻是一把平凡的長劍,隻要能善加利用的話,或許也能在對上比自己更高階的對手時成為翻盤的利器。


    「畢竟就九條所說,我那『不打沒有勝算的仗』似乎是很窩囊的口頭禪嘛。」


    「——哼,你倒是挺老實的嘛。」


    九條露出了含蓄的笑容。


    「不過,我對這種普通的劍一點興趣也沒有。明天之後,我會繼續調查正牌聖劍和邪刀的沉眠之處。」


    「要是在解謎時卡關的話,就讓我幫忙思考吧。」


    「也是啊。雖然很不甘心,但你似乎隻有在解答腦筋急轉彎方麵的才能比我更優異。」


    被九條這麽酸上一頓後,我不禁露出苦笑。


    「說不定九條又會被假消息蒙騙,找到鐵錘之類的東西呢。」


    「武器這種東西是多多益善吧。況且,在證實地下室的存在後,聖劍和邪刀的傳聞可信度又增加了幾分。不覺得離目標更近一步了嗎?」


    「的確如此。不過我也擔心埋藏了聖劍和邪刀的場所,會設下傷人奪命的危險陷阱啊。」


    「唔嗯,那到時候就有勞你出馬了,陷阱大師八雲。」


    「等等,那個職銜是怎麽回事?我根本沒解除過幾個陷阱吧?」


    「不不,你不止鑽過了沒多長的秘道,還平安帶回了一把沒用的劍,這豈不是十足的大師風範嗎?」


    「你是在取笑我對吧?九條,你完全是拿大師這個詞匯來取笑我對吧?」


    在和九條鬥嘴的過程中,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到頭來,我還是沒從優希的口中問出『獨處時要聊的事』是什麽。


    ……唉,算了。今天體驗的事情實在太多,我已經累個半死。明天以後應該還有很多獨處的機會,等那時候再問她吧。


    深夜的冒險總算告一段落,我們就此返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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