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星橋覺得這話聽起來很怪異,但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高考考得一塌糊塗,但好在那次數學競賽給了我保送名額,不然今天咱們也不會在這裏遇見了。”倪星橋對他的人生觀不敢苟同,但也沒說什麽。“所以我以為姚敘跟我一樣,臨門一腳了,起碼給自己多留一條路。”“姚敘不會的。”倪星橋說,“姚敘狠起來,斬斷自己的筋骨都不會眨一下眼的。”“我可真羨慕他。”齊韋寧說,“這麽一比,我還是很差勁。”倪星橋躺在了那塊大石頭上,兩個人再沒說話,各自望著星空想心事。漫天繁星,也不知道此刻的姚敘會不會也抬頭看一看,順便想想他。第九十章 大學生活跟倪星橋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說到底還是因為姚敘不在。開學沒兩天新生就開始軍訓,倪星橋穿著又肥又大的迷彩服,站在太陽底下暴曬,兩天時間臉就曬傷了。林嶼洲聽說了這事兒,大晚上跑過來給他送了防曬霜和麵膜。倪星橋看見坐在車裏的林嶼洲時愣了一下,有些驚訝,因為駕駛座上的人是陸哲明。這倆人這是好上了因為晚上還有課,倪星橋沒有太多時間跟林嶼洲閑聊,坐在車裏的人顯然也隻是把東西給他就打算走人,於是倪星橋沒當著麵問出自己的疑惑。直到他拿著東西回了宿舍,這才給林嶼洲發了微信。倪星橋問你們倆什麽情況林嶼洲倒是坦然睡了。言簡意賅,但看得倪星橋一頭霧水。睡了是什麽意思到底談戀愛沒有再說了,那個陸哲明不是直男嗎倪星橋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跟著齊韋寧還有宿舍其他人一起,去教學樓上軍事理論課。軍訓半個月,倪星橋被折騰得灰頭土臉。他每天晚上回了宿舍不管多累都會在睡前寫好日記,但其實,這本日記他是寫給姚敘的,事無巨細地記錄自己每天的生活,等以後姚敘來找他,可以一件不落地分享給對方。除了日記,倪星橋還在寫信。他每個星期都會以姚敘的名義給自己寫一封信,收信地址寫的是“青睞”甜品店。他模仿姚敘的語氣,想象姚敘的生活,用自己的方式編撰了一場姚敘沒有缺席的人生。直到現在倪星橋也沒辦法接受姚敘拋下了他這個事實。軍訓結束,學院舉行迎新晚會。倪星橋又一次見到了盧尚辰,對方是這次迎新晚會的組織者之一,忙前忙後,不亦樂乎。雖然之前加了微信,盧尚辰也發了幾次消息給他,問他是否適應學校的生活,問他要不要參加老鄉聚會。倪星橋的回複永遠都是客氣疏離的,在盧尚辰看來,他就是個內向到極致的人。如今的同學、室友,除了齊韋寧之外,沒人知道以前的倪星橋活潑到讓老師頭疼,他從一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天真少年變成了一個看山是墓穴看水是黃泉的人。迎新晚會很熱鬧,可倪星橋始終覺得自己無法融入到這樣的熱鬧中。他像局外人,冷眼旁觀別人的快樂。迎新晚會進行到一半,倪星橋覺得場館太悶,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自從上次跟齊韋寧大晚上一起抽過一次煙,他也買了一包放在了口袋裏。倪星橋躲到場館外麵,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看著後山抽煙,不知道什麽時候盧尚辰來到了他身邊。“怎麽出來了”倪星橋嚇了一跳,看見他之後下意識用手指碾滅了煙。“裏麵太悶了。”盧尚辰笑笑“也是,出來透透氣挺好。”倪星橋還是覺得不自在,兩人並肩站著都不說話,實在有些尷尬。“學長,那我先回去了。”他轉身往回走,盧尚辰卻突然叫住了他。“你可以嚐試交幾個朋友。”倪星橋尋聲回頭,盧尚辰對他說“不要太封閉自己,大學生活很美好的。”美好嗎或許吧。可是,自己最在意的人不知去向,他又有什麽資格享受美好的人生呢倪星橋點頭道謝,又聽到盧尚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好朋友。”倪星橋抬頭看看他,笑著說“謝謝,但是不用了。”說完,倪星橋低著頭走開了。他沒有回到場館,沒有繼續回去看那跟自己沒有關係的迎新晚會。他獨自去了學校的後山,坐在涼亭裏,望著遙遠的遠方。在這裏,倪星橋更感受到了世界之大,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受到了人生的貧瘠,未知的恐慌。他閉上眼,任由晚風吹拂自己的臉,希望這場風能把自己的疑惑和想念都吹到姚敘的身邊,如果可以,再幫他帶個口信,問問姚敘到底有沒有想他。在倪星橋閉眼深呼吸的時候,時間緩慢又迅速地流走。他的大學時代就這樣開始,無波無瀾地度過了。沒有那些肆意張揚,沒有那些熱血沸騰,沒有炙熱的愛情和理想,有的隻是逐漸消耗殆盡的期盼。四年裏,倪星橋獨來獨往,跟齊韋寧也沒有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愈發少言寡語,隨時隨地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四年的時間,有不少人被他這樣的性格和氣質吸引,但倪星橋沒有接受任何人的告白,其中甚至還包括盧尚辰。盧尚辰畢業時,特意找到倪星橋,把自己的畢業鮮花送給了他。倪星橋說“我不想要。”“暫時收下吧。”盧尚辰塞到他手裏,“算是給我的畢業禮物。”倪星橋不笨不傻,能隱約猜到盧尚辰的心思。對方說“有些話感覺說了更尷尬,但我真的想進你心裏去看看,那人究竟什麽樣。”倪星橋看著手裏的那束花,最後卻還是還給了他。倪星橋不能忍受自己接受別人的鮮花,這是對姚敘的忠誠,也是對自己的懲罰。整整四年,倪星橋逛遍了山城的大街小巷,可是就像之前在安城時一樣,姚敘還是杳無音信。他開始覺得對方可能根本沒有如約來到山城,在寫給姚敘的日記裏,他說∶我開始有點怨恨你了。不在安城的四年裏,倪星橋聽他爸說戚美玲被家人送進了醫院,說是診斷出偏執性精神分裂,在姚敘離開之後徹底發病了。倪星橋在電話這邊聽著,心裏五味雜陳。“不過每個月都有人給戚美玲繳費用。”倪海明說,“不是她家裏人,留的都是現金,估摸著啊,就是姚敘。”聽到“姚敘”這個名字,倪星橋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幾年的時間而已,上一次見到姚敘已經恍若隔世了。但倪海明的話還是給倪星橋提供了一個思路,他覺得或許自己可以去醫院守著,遲早有一天能逮到姚敘。就這樣,倪星橋熬完了本科四年,研究生考回了安城。所有人都不理解,明明留在本校讀研是更好的選擇,他卻義無反顧地往回走。但對於倪星橋來說,所謂值得,要看自己的內心,他隻能選擇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的路。他回到安城,隻要沒課就跑去醫院。隔了這麽久再見到戚美玲,她變得更瘦更憔悴。倪星橋不敢跟她碰麵,隻能偷偷地看,對她又是同情又是怨恨。“青睞”甜品店依舊在,他回來後還是會每個星期以姚敘的名義寫信寄過來,店長姐姐就幫忙收著。其實店長姐姐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也不拆穿他,幫他營造這個支撐他把日子過好的假象。隻是偶爾也會提醒“多往前看看吧。”倪星橋也知道,這麽多年了,可能姚敘真的不要他了。說不準,姚敘的身邊已經另有了他人。想到這裏,倪星橋就覺得剔骨般痛苦,他就是不甘心。更何況,當年因為戚美玲突然闖進來,導致倪星橋從此對性事有了心理陰影,這麽多年,他再怎麽思念姚敘,都沒辦法讓自己勃起。這件事,倪星橋始終隱瞞,沒告訴任何人。自己變成了這樣,姚敘也該負責的。倪星橋趴在“青睞”甜品店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發呆,恍惚間覺得時間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時候,他就坐在這裏,等著姚敘買雙皮奶給自己吃。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就好了。倪星橋想永遠活在十七歲,他跟姚敘可以牽著手走在校園裏的那時光。第九十一章 倪星橋做了一個夢,夢裏姚敘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他麵前,麵無表情地對他說:“我已經死於火焰。”他從夢裏驚醒,渾身是汗。倪星橋住在學校宿舍,研究生宿舍一個房間兩個人,室友剛開學就搬了出去,現在隻有他自己住。以前的倪星橋很怕一個人住,他怕鬼,到了晚上就慫得廁所都不敢去。可是這幾年他好像什麽都不怕了,唯獨害怕的就是再也見不到姚敘。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是姚敘故意在懲罰他,可是他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整天活在謎團中,倪星橋覺得有些疲憊。可疲憊歸疲憊,等還是要等的。反正,也沒有別人可喜歡。他從床上下來,接了杯水,去陽台拉開了窗簾。天已經亮了,姚敘也不會死於火焰。倪星橋喝完一杯水,去洗漱換衣服,準備出門上還沒到教學樓,盧尚辰突然打了電話過來。“很意外吧?突然打電話給你。”倪星橋站在教學樓的大廳,一邊看人來人往,一邊。說:“嗯,正要去上課。”他的潛台詞是:我趕時間,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就掛電話吧。盧尚辰倒是懂他的意思:“那好,那我長話短說。”倪星橋靠在大廳旁邊的柱子上,聽見盧尚辰說:“公司把我借調到了安城分公司,要過去兩年。”倪星橋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客氣又疏離地說:“真巧,我就在安城,學長之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盧尚辰笑笑:“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倪星橋看了眼時間,準備去上課了:“我時間差不多了,那我們之後再聯係。”“等一下。”盧尚辰說,“你現在在安城大學讀研是吧。”“對。”“我這周末會去安城處理一些事情,也想順便把房子租了。”盧尚辰說,“周末方不方便陪我看看房子?”倪星橋不想去,但想到之前在學校盧尚辰沒少照顧他,禮尚往來,隻好答應了。“太好了。”盧尚辰開心地說,“那我們周末見。”掛了電話,倪星橋歎了口氣。周末一早,倪星橋剛在圖書館坐下,盧尚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自己已經到了安城一一中大門口。倪星橋驚訝地說:“怎麽沒提前和我說?”“給你個驚喜。”倪星橋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驚喜,他隻好收拾起書本,去校門口找盧尚辰。盧尚辰前一天就來了,去公司辦了手續,下周一就正式入職了。“那你的行李呢?”“一部分隨身帶來了,放在酒店。”盧尚辰說,“還有一部分等這邊房子租好了,我朋友給我寄過來”倪星橋點了點頭,問他:“學長,你吃早飯了嗎?我帶你先去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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