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可能贏得了工於心計的bitch。
正式宣布愛澤要被退學的早晨終於來臨。
全校學生都聚集在體育館裏，此時點名已經結束，大家都坐在位子上。
站在最前麵的是三年級，接著是二年級，最後才是一年級，意思是如果我舉手，就得當著所有高年級學生的麵前發言。小學當時所造成的心理創傷又重新湧上心頭，耳裏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當真有辦法做到嗎……？
我的身體不斷地微微顫抖。就在此時，傳來了隔壁班男同學們的對話聲。
「那是愛澤吧。雖然她確實是很可愛，不過之前就有這類傳聞，我早就覺得她很可疑了。」
「聽說她喜好男色，身上穿戴的名牌貨也換個不停，再加上那張照片，這下就能夠肯定她有援交啦。」
接著能夠聽見班上的男同學們也交頭接耳地說出類似的對話。
「她果然有從事援交耶。如果我們也給她錢，她應該會很樂意跟我們打一炮吧？」
「若是能夠上一次那個大胸部的愛澤，肯定會超爽的吧，可惡——早知道就在她退學前先去問問看了！」
「……唔～～～……！」
不對，愛澤不是那種人，她才不是會去援交的女孩子！
雖然愛澤的外表看起來既愛打扮又輕浮，不過她其實非常純真，是個十分純情又善良的女孩子！
但是從女同學們那裏傳來的對話，也同樣是中傷毀謗。
他們那副嘴臉就跟一個月前的我大同小異，因此更令我怒火中燒。
明明愛澤是個很乖巧的好女孩，但沒想到就隻有像我這樣的阿宅是站在她那邊……
等我回神時，教務主任已站上講台發出號令，等全體同學敬禮後才宣布坐下。設置在講台左側的鐵椅上，分別坐著生活輔導老師與教務主任，校長則是坐在距離演講台第二近的座位上，至於坐在他旁邊的人……
「…………」
是閉上雙眼一派輕鬆的東雲伊吹。她的模樣看起來對於即將宣布愛澤退學一事根本不在意，沉穩到有如達到明鏡止水般的境界。
果然那丫頭是為了得到我才會接近愛澤……
我絕對不會原諒她。明明愛澤是真的很喜歡東雲，還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
正當我如此思索時，全體學生因為講台上出現另外一名學生而開始騷動。
「咦……為什麽…………愛澤會來到這裏……？」
她不是應該待在家裏反省嗎？
愛澤坐在右側一角的椅子上，像是認為自己撒謊就該自己負責般，露出十分堅定的表情。
一年級學生開始騷動，而且男生還比女生更吵。肯定是因為他們以看見妓女的目光在審視愛澤，才會顯得莫名興奮。
不過這情況也能夠套用在高年級(特別是男同學)身上，他們看向愛澤的眼神都很下流。
即使是愛澤，暴露在那麽多好色的目光之下，也不禁紅著臉低下頭去。
教師們終於出麵喝止學生保持肅靜。首先是由生活輔導老師上台說明這起事件，緊接著則是教務主任提醒大家不要做出相同的行為，並且開始說出充滿訓誡的演講。這算什麽……
學生們不斷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
這種做法，不就像是讓愛澤接受公審……！
等教務主任說完之後，換成身材壯碩且嘴邊留著胡子的校長站到台上。不過校長隻是整合前麵兩位老師的演講內容就迅速下台，這場集會很快就來到了最高潮。
「各位同學早，我是代理理事長東雲伊吹。」
彷佛鈴聲般動人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會場。
原先被愛澤吸引過去的目光，一口氣全都集中到東雲身上。
雖然東雲除了在我麵前以外都表現得很有氣質，但是她今天給人的感覺卻不太一樣。真要說來是更類似與我接觸當時那樣，給人有些冷酷的感覺。
「一如先前各位老師所言，本次發現一名學生從事援助交際，校方的決議是偏向予以退學。不過本校的教育理念是『以學生為主體來建構學校』……」
東雲不動聲色地繼續把話說下去。
「正因為如此，如果有人對於校方的決定有任何反對意見，我都願意在此洗耳恭聽。」
愛澤看見眼前的狀況，並沒有顯得特別悲傷，隻是低下頭靜靜聽著。
我想應該是因為她深信東雲，有為了自己做出許多努力吧。
但是東雲根本不懂愛澤的這份心情……！
「那麽，關於愛澤愛羽同學的退學處分，抱持反對意見的人請舉手。」
我的胸口開始不斷傳來劇烈的心跳聲。
老實說我一直期待著會有其他人出麵幫忙人緣很好的愛澤，但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體育館內鴉雀無聲，彷佛停格的影片般沒有一絲動靜。
「沒有人嗎？如果有人抱持反對意見，請把手舉起來……」
此時，我與東雲四目相交。
她露出像是很焦慮的眼神看著我，不過很快就別開了。
她、她是怎麽了？難道是很著急嗎……？
現在冷靜地重新思考一次，當我昨天放學後沒有向東雲投降，就表示她不可能再有機會讓我成為寵物。雖然如果我趁現在大聲舉手發言的話，情況就得另當別論，但是我不可能會那麽做，東雲也同樣不指望我能夠做到這點才對。
換言之，現階段就隻會失去愛澤，對於東雲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
所以平白讓愛澤退學一事令她很焦慮嗎？
不對，那丫頭隻是想利用愛澤，不可能會這麽想的。
「真、真的沒有人抱持反對意見嗎……？」
比起這個，重要的是我得趕快強調愛澤是清白的才行！
我無論如何都很想拯救愛澤，因此不斷命令自己顫抖的四肢做出反應，不過終究還是徒勞無功。我光是回想起過去的事情就快要窒息，整個身體都不斷地抗拒自己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情。
我、我到底在做什麽！明明現在再不出麵的話，愛澤就會被退學了！
不過造成這個局麵的人是東雲伊吹。她肯定是算準我會在事前向她投降，所以在經過不斷的分析與計算之後，才準備好這道單憑我不可能有機會突破的銅牆鐵壁，換言之就是這場集會。
以結果來說，我果然沒辦法克服這道難題。
「那、那個……真的沒有人抱持反對意見……」
「代理理事長，差不多該結束了。」
看著東雲在講台上耽擱的時間比預定更久，校長終於按捺不住出聲提醒。
我最後又再度與東雲四目相交，難道她期待我會舉手發言嗎？
「咦……？啊、啊～………………說、說得……也是。」
東雲終於回過神來，在露出有些動搖的態度之後又重新打起精神。
「那麽，我最後再宣布一次愛澤愛羽同學的處分。」
東雲最終還是擺出了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簡直就像個在對被告宣布判決的法官。
已經結束了，這下子徹徹底底全結束了。
我果然隻是個沒用的阿宅，什麽事情都辦不到……
強烈的懊悔感不斷湧上心頭，讓我覺得眼前即將陷入一片黑暗。
『哥哥，如果你覺得痛苦，就算選擇逃避也沒關係，我會永遠陪伴在哥哥身邊的。』
沒、沒錯……夏露蒂會陪在我的身邊。即使是這樣難堪的我，也願意跟我在一起。
「一年c班的愛澤愛羽同學，將於本日——」
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更何況會演變成被校方退學，也要怪愛澤自己不好——就在此時，我與講台上的愛澤四目相交。
她微微地露出笑容。像是在體諒我，希望我能夠放心…
「唔……！」
「將於……本日………………………………………………」
就在此時，台上出現異狀。
準備起身的我停下動作，體育館內也在瞬間出現躁動。
「………………」
東雲在宣布處分的途中忽然沉默，當場低下頭去。
——我在此時終於有了十足的把握。
果然現在的東雲，並不是真正的東雲伊吹。
愛澤似乎也很驚訝般睜大雙眼，十分擔心地看著東雲。
為什麽東雲現在會陷入這樣的狀況？
不對，這種事根本無需思考也知道答案。
因為如果真的就這樣宣布處分，某人就會因此遭到退學。這樣的話會令她很傷腦筋。
東雲之前曾經說過什麽？
記得她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說自己是東雲家的繼承人，不需要伴侶跟朋友是吧？
少蠢了。既然如此，這種人為何會想要寵物？
為什麽她現在會沒辦法對朋友做出處分？
說穿了，就像愛澤是個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女孩子，這種想法也能夠套用在東雲身上。
其實她隻是怕寂寞、容易害羞又很笨拙而已。
既然如此，她為何要做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呢……？
我忽然想起東雲說過的一句話。
『明明你都記得那女人說過的話，但是卻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東雲曾經說過什麽？
雖然我一直努力思索，但是周圍的喧囂聲越來越大，不斷打亂我的思緒。就在我逐一想起東雲曾經說過的話，並且將全部相連起來之後，腦中隱約浮現出真相。
愛澤對於東雲來說是朋友。既然如此，當時的那個人又是誰？
我在視聽教室前感受到的那股視線。
我在即將走進情趣旅館前感受到的那股視線。
東雲不可能唆使別人去陷害身為朋友的愛澤。
「！」
當我的大腦再次閃過東雲說過的話時，所有事情在這瞬間都想通了。
學生們當著依然保持沉默的東雲麵前，不斷地興奮起哄。
我已經不再害怕了。
就讀小三時，我因為幫助夏露蒂而體驗過何謂地獄，但是卻不能說我對此感到後悔，反倒是如果我當時沒有幫忙的話才會後悔莫及，而眼下需要幫助的女孩子——可是有兩位。
一位是因為不合理的處分而身陷退學危機的無辜少女，另一位則是不知為何在鬧脾氣，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少女。
我深吸一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所有同學——！都給我安靜一下————！」
這聲大吼在體育館內回響著，全校同學立刻鴉雀無聲，瞬間將視線集中到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我身上。
不過對此最感到訝異的人，是講台上那兩位十分了解我的少女。
我站在剛好正對著講台中央的位置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東雲。
「喂！東雲！你曾經說過的話，我可是都有確實記在腦海裏喔！」
「……你……你在…………說些什麽……？」
東雲在聽到這句針對自己所說的話，難得地露出狼狽的模樣。
都在那邊乖乖等著啊，我絕對會拯救你們的！
我全力運轉著自己的腦袋，從記憶中抽出想說的話。
「罪疑唯輕！東雲，這是你跟我說過的話吧！？」
「啊……」
一個月前，我曾經問過嚴守校規的東雲，為何不去取締有援交嫌疑的愛澤。東雲就是在當時跟我說了這句話。
「但是你現在卻以沒有決定性證據的狀況下，想要對愛澤做出處分！」
其實這些話並非是針對東雲所說的。
為了拯救她們，我所說的話是針對在場的每一個人。
「證據就隻有一張照片！光憑這個就認定愛澤有在援交，未免也太草率了吧！？現在這個時代，隨隨便便都能合成出一堆圖片！而且也不清楚究竟是誰把照片寄給新聞社！相信一個不知道是什麽人寄來的證物讓學生退學，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似乎有很多學生對於我說的話產生共鳴，出乎意料地靜靜在聽我解釋。
接下來要說的內容是針對教師們。
「東雲，你曾經這麽說過吧！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惡也就不算是惡。隻因為感到可疑就先行判決，事後才知道是冤枉對方時，根本無法負起相關責任對吧！」
大人們最討厭的就是負責這兩個字，雖然有數名老師為了阻止我而逐漸靠過來，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都停止動作。
「另外還有奧卡姆剃刀，也就是節約思考的理論！」
現在想要拯救愛澤，就必須揪出幕後黑手，讓在場眾人了解到愛澤隻是被冤枉的。
為此得要消除多餘的情報，隻提供需要的情報就好。
「犯人為了確保受歡迎的愛澤一定會被退學，想到的方法就是讓全校師生看見決定性的照片，至於通路則是透過新聞社的號外報。想必犯人很清楚本校新聞社認真到在這種年代裏，還會去印製號外報，也知道學校網站上有新聞社的投稿網址，因此犯人肯定是這間學校裏的人……但是這麽一來就有太多嫌犯，此時就要利用羅亞定律等學說所產生的犯罪學初步思考方式。」
現在無論是老師或學生，都在仔細聆聽我說的話，所以即使我隻以一般的音量來說話，也能夠傳遍整間體育館。
「『如果沒有交集就絕對不會發生事件』，隻要這麽思考就能夠一口氣縮小範圍吧？」
不知大家是否都在思考我所說的話，周圍安靜到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意思是犯人很可能就在愛澤的班上，或是經常跟她在一起的人。」
高年級學生與教師們都沒有任何反應，但是以我所在的c班為中心，察覺到真相的學生們紛紛開始竊竊私語。
人在講台上的愛澤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睜大著眼睛在口中喃喃自語。至於東雲，依然因為我的行動而顯得很狼狽，隻是露出吃驚的表情傻傻地看著我。
我最後再將思緒重新整理一次。
伺機窺探文藝社的動向，並且唆使愛澤前往情趣旅館的人。
趁著愛澤走進情趣旅館的瞬間拍照，並且是經常在愛澤身邊的人。
愛澤曾經與我約會過，並且也拜托過我親吻她。
唆使愛澤做出這些舉動的人就隻有一位。
「換句話說，犯人是——」
「育野同學，到此為止！」
在我把話說完之前，站在講台上的東雲隔著麥克風說出這句話。
我看著表情焦急的東雲，再看看一旁低下頭去的愛澤便驚覺不妙。
愛澤是個心地善良又純真的女生，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朋友就是犯人，肯定會覺得很受傷，因此東雲才會製止我說出犯人的身分。
什麽嘛，東雲那丫頭果然很珍惜愛澤。
我扭頭看向坐在隔壁的d班裏，留著茶色蓬蓬頭的辣妹。她睜大雙眼低下頭去，渾身不斷微微發抖並且緊咬著雙唇。察覺犯人身分的一年級學生，以接力的方式將答案傳播出去，到最後傳遍了整個會場，學生們也逐漸開始騷動。
很好，這下子除了愛澤能夠得救，也可以將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東雲從進退不得的困境中拯救出來。不過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停留在我的腦海中太久，當我看見講台上一臉嚴肅的校長在東雲耳邊說了幾句話後，她便慌張地低下頭去，這才驚覺到一件事情。
話說回來，是東雲強行做出了這個處分，事到如今想撤銷應該很困難吧？代理理事長被一名學生說服，如果這件事情成真的話，校方將會顏麵掃地。既然如此，無論我怎麽努力恐怕都改變不了結果。
我現在渾身虛脫到快要當場昏倒。
但是最後並沒有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因為我聽見了自己絕對不想與之為敵的美少女傳來的聲音。
「育野同學，謝謝你依照我的指示進行說明。」
「咦？」
直到剛才還一臉焦慮的少女已經消失了。
站在那裏的是一派輕鬆地撥著頭發，臉上笑容寫著一切都在我算計之中的東雲伊吹。
「首先我在這裏先跟各位老師道歉。明明本次事件有著其他的反對意見，我卻強行做出處分，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深知東雲為人的人們顯得十分動搖。
「但是由於在當時的時間點上，也有許多人支持予以退學，因此我也隻能暫時做出那樣的判斷。再加上學生們都顯得很不安，所以有必要做出嚴懲來穩定人心。」
想必東雲原本是篤定我會在全校集會前先向她投降，所以完全沒料想到我現在的舉動。但是為了拯救愛澤，隻能透過即興演出來掩飾自己前後不一的態度。
「在那樣混亂的狀況下，即使強調那張照片作假的可能性很高，想必任誰都不會相信吧。因此我才會暫緩一段時間，藉由全校師生都參加的這場集會來解釋愛澤同學是無辜的，並且讓所有人都能夠接受這項說法。」
接下來，東雲則繼續說明我曾經為了想拯救文藝社社員的愛澤而找過她，因此才會委托我來代為說出自己的推論。
「一如育野同學的說明，犯人很可能與愛澤就讀同個學年。雖然犯人的動機不明，但是愛澤同學在全學年之中是既可愛又受歡迎，還學費全免的特優生，光是這些就足以遭人嫉妒。換句話說，懷疑有人想暗中動手腳讓愛澤同學被迫退學的想法並不奇怪。」
但假使照片是真的，這個推論也就沒有意義。現場當然還是有人傳出反對的雜音，但是東雲為了堵住這群人的嘴，以斬釘截鐵的語氣開口說：
「當然，如果愛澤同學真的有進行援助交際，就請犯人主動站出來，出聲證明那張照片並非偽造，而是現場拍到的照片。這麽一來，我相信情況又會有所變化啦……嗬嗬嗬。」
犯人怎麽可能會站出來作證嘛。那麽做簡直就像是當眾告訴大家，自己是陷害朋友退學的人渣。
東雲的臉上此時已經恢複成往常的氣質笑容，她在確認過現場所有人都沒有提出反論後重新站直身子。
愛澤麵對眼前出乎意料的發展，隻能呆愣地看著東雲。
接著東雲以代理理事長的身分振作起精神，並且以嚴肅的聲音大聲宣布：
「我以理事長的權限，宣布撤銷愛澤愛羽同學的退學處分。」
聲音經由擴音器響遍現場，但是沒有人對於這個宣布做出反應。不久之後，現場突然傳來一道掌聲，接著彷佛代表群眾的意思般逐漸增強，轉眼間十分熱烈的掌聲響徹了整個體育館。
「嗚嗚，嗚嗚……真、真的是太好了，幸好愛澤同學沒有遭到退學～……」
在上第一堂課時，柊老師直接在台上號啕大哭。
擔任班導且熟知愛澤為人的柊老師，肯定也是反對校方做出退學處分的其中一位老師。
「啊、哎呀哎呀……對不起喔，因為老師終於鬆了一口氣，才會不小心哭了出來……」
柊老師拿手帕擦幹眼淚後，臉上終於恢複以往開朗的笑容。
「比起這個，關於愛澤同學……老師有告訴她可以等心情平複後再回來上課。雖然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也說不定，但是等她重新回來上課，大家要像以前那樣好好跟她相處喔～」
雖然大家的反應有些遲疑，不過柊老師似乎也明白這是莫可奈何，因此立刻開始上課。
原先大家都以為愛澤有在跟人援交，但在幾十分鍾過後又證明她是無辜的。多少都需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吧。
不過每個同學都低下頭去露出陰沉的表情，主要原因應該是來自於罪惡感吧？畢竟在集會上，幾乎每個人都對愛澤口出惡言……
「啊，話說忘了提醒大家另外一件事～關於東雲同學，由於她身為代理理事長需要進行很多後續處理，今天應該都沒辦法進教室上課，因此抄不到今天的筆記，等她明天來上課時，記得要借她看看喔～」
「「「是！」」」
對於老師的這個請求，學生中有男有女紛紛以開朗的聲音做出回應。
看來東雲暫時對愛澤做出的退學處分，大家似乎都能夠諒解。話說那丫頭還是老樣子，真受歡迎耶……
「另外育野同學也辛苦了～老師從來都不知道育野同學這麽有勇氣，因此有點驚訝喔～嗬嗬嗬嗬嗬～」
「啊、不、不會……哈、哈哈哈。」
話鋒突然轉到自己身上，令我吃了一驚，但是幸好柊老師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全校集會結束後，我這才終於回過神來，雙腳還不停顫抖著。
自己居然做出那麽受人矚目的事，一想起小學那段回憶，立刻有強烈的悔意與不安湧上我的心頭。
但是出乎意料並沒有發生什麽事……
小學時，我在幫完夏露蒂之後，立刻就遭到全班的排擠。
但是這次從走出體育館到開始上課前，別說是遭人無視，反而是有幾位男女同學跑來慰勞我幾句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帶有敵意的視線，也沒有特別受人注意，幾乎與往常大同小異。
雖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不過大家應該以為我隻是單純依照東雲的指示行動吧。因此東雲的人氣扶搖直上，變得更加受人矚目，至於我則沒有特別受到注意。那個臭bitch……居然還利用其他bitch來提升自己的人氣，想想還真是佩服她耶。
不過我又忽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性。
難道她是為了袒護我，才故意以那種說法把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嗎？
我在就讀小學時會被同學欺負，就是因為當著全校學生的麵前，以另類的方式引人注目。
依照這個方式來思考，東雲那丫頭也會遭遇跟我一樣的下場……
……不、不對不對，我想太多了。
東雲除了受人歡迎之外，又是代理理事長，根本沒有人敢忤逆她吧。
我搖頭否定掉這些想法，決定將注意力集中在課堂上。
但是在解決了愛澤與東雲的問題之後，我又麵臨了另一個新的問題。
隻剩下兩天嗎……總覺得應該是沒救了……
光是今天這件事，就害我累到hp趨近於零……
失去能夠讓自己享受樂趣的場所，真的很令人難過。但如果這就是來回奔波拯救自己想幫助的女孩子得付出的代價，感覺其實也不壞。
不過這個想法，也隻持續到放學後聽見下麵那句話為止。
「快讓我踩。」
「哪有人劈頭就冒出這種話啊！」
我在走進社團活動室後不禁如此吐槽。
站在窗邊的東雲，似乎正在眺望外麵不斷下著的小雨。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瞪著眼前這位有許多事情想問的對象開口說：
「那我就開門見山說囉，東雲，告訴我為什麽你要讓愛澤退學。」
伸手撥了撥烏溜秀發的東雲依然看著窗外，以冷漠的語氣回答說：
「你居然連這種事都不懂呀。」
「我、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你啊……」
惹bitch生氣都不會有好下場，這整起事件彷佛就是在驗證此話，讓我對於渾身開始散發出怒氣的東雲感到一絲恐懼。
不過自己多少還是有些頭緒。
『明明你都記得那女人說過的話，但是卻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印象中在聽見東雲說出這句話的前後，她給人的感覺就變得很奇怪。
所以果真是那樣嗎？不對，再怎麽說也不會基於那麽無聊的理由做到如此地步吧…………。但是我能想到的理由也就隻有這個……
「雖然這終究隻是我的猜測，難道你是嫉妒愛澤才做出這種事嗎……？」
「我才沒有嫉妒呢！」
東雲立刻回過身來，露出銳利的目光瞪著我，不過總覺得她的臉頰上染有一抹紅暈。
唉～那到底是為什麽嘛……
話雖如此，但我其實已經比過去更了解東雲伊吹一點了。
這丫頭其實就隻是個怕寂寞又容易害羞，既笨拙又愛唱反調的普通女孩子。因此我以平穩的語氣開口說：
「抱歉，但是我真的想不起來你還有說過什麽。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麻煩你告訴我呢？」
「……你居然還真的不記得了。真是的，你這頭家畜究竟是要讓我失望到什麽地步？我覺得你幹脆別再當個人類會比較好。」
「嗯，說不定真的被你說對了。」
我看著東雲的背影，以溫柔的語氣安撫她。
「瞧你忽然變得這麽坦率，難道是在瞧不起本大小姐嗎？我隻不過是稍微多注意你一點，假使太得意忘形的話，休想我會輕易饒過你喔。因為我可是已經氣到不想再把你收來當寵物囉。」
「我沒有瞧不起你，就隻是想聽聽你生氣的理由，好嗎？」
我這次肯定做了讓東雲難以冷靜下來的事情。為了能夠安慰她受傷的心，我以溫柔的語氣如此詢問著。
「你這個人還真是既遲鈍又平庸，根本是最差勁的男人……明明像我這麽可愛的女生彷佛義工般關照這樣的你，但是你卻完全不領情，簡直可說是差勁透頂。」
如果東雲當真覺得我那麽差勁，就不會想要單獨與我碰麵才對。但是她卻像現在這樣，跑到文藝社的社團活動室裏等我。
「……虧我還特地親自去預約餐廳、針對你的喜好添購新洋裝，將一切都準備得那麽周到，但你卻不僅把我的衣服弄破……還因為擔心愛澤同學，忘了要跟我去散步就離開了。就算如此，我依然相信你而一直待在那裏喔。」
「啊……」
聽完這些話後，我才終於回想起來，並且渾身直冒冷汗。
沒錯，送愛澤回家的那天，我有答應要跟東雲去約會。
「抱、抱歉！東雲！我不是故意的！」
我跑到站在窗邊的東雲身旁，立刻開口向她道歉。
「當時是因為……我腦中全是關於愛澤的事，所以才會不小心扯破你的衣服，而且就連自己答應過的事也全忘了……因、因此……總之我真的不是存心想爽約！」
「不準碰我！」
我準備伸向東雲肩膀的手，被她直接拍掉了。
被東雲這種bitch拒絕，對我來說明明本該是無需在意的小事，但是現在不知為何卻感到有些心痛。
東雲說自己在那之後依然等著我，她究竟在那裏等了多久呢？
畢竟她都特地做了那麽多準備。雖然這讓我有些意外，不過她肯定很期待那場約會吧。
外表總是美麗優雅的東雲伊吹。一想到這樣的她那時候穿著被扯破的邋遢洋裝，孤零零地等在那個房間裏，就令我感到一陣不舍。
「真的很抱歉……」
「不必道歉沒關係，反正我並不打算原諒你。」
畢竟我徹底踐踏了她那高傲又孤潔的自尊心，這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東雲卻緊接著說出下麵這句話。
「雖然我原先是這麽打算……不過這次就特別原諒你一次吧。」
「咦！你願意原諒我嗎！？」
「……因為……你記住了許多我曾經說過的話呀……」
我望著因為反射而倒映在窗戶玻璃上的東雲，恰好看見她害羞地把臉別開。
難道東雲很高興我記得她曾經說過的話嗎？
不過東雲也隻有在一瞬間露出那樣的表情，等我回神時，她已經轉過身來看著我。
「嗬嗬嗬，說你有記住我說過的話好像也不太對。瞧你當時說得那麽自信滿滿，害我差一點就笑出來囉？」
「咦？你你你、你騙人！我應該沒有說錯什麽吧！？」
「是真的說錯了，而且還是最後的關鍵句呢。當你說出『如果沒有交集就絕對不會發生事件』這句話之前，是說了『羅亞定律』對吧？」
「確實是有說過啊，但是在我的印象中，這句話應該沒說錯吧。」
「不對，你說錯了。那不叫做羅亞，正確的名稱是『羅卡』。雖然隻是說錯一個字，但是我確實聽到囉。嗬、嗬嗬……瞧你當時說得那麽得意。我為了忍住笑意，可是憋得很辛苦喔？」
唔……被她這麽一說，還真是覺得丟臉到很想去死……
「這、這也是沒辦法啊！我又不像你那樣十全十美！」
「嗬嗬嗬，說得也是。但是聽你提到羅亞之後，讓我忽然想起位在法國以世界遺產聞名的羅亞爾河流域，並且好想親自去看看呢。你知道那裏存在著好幾座古城嗎？比方說昂布瓦斯、布盧瓦、香波爾、舍農索……每一座都是讓人想親眼看看的漂亮城堡喔。」
明明她剛才還那麽生氣，現在卻露出女孩般毫無防備的天真笑容。
她是怎樣，明明平常總是一副高傲冷酷的模樣，現在卻給我露出這種表情。
「我決定了。等你正式成為我的寵物時，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羅亞爾旅行吧。」
「什麽旅行……你怎麽又突然冒出這種怪主意。」
「我可不許你拒絕喔？誰叫你這次對我做出那麽過分的事，好歹也要陪我去歐洲玩玩才足以彌補嘛。你……願意答應我嗎？」
確實我也有自覺對東雲做了十分過分的事情，所以答應她倒也無妨啦。
「我知道了，但是我可不會成為你的私有物喔。」
「走著瞧，我一定會得到你的。雖然你是個扯壞我衣服又爽約的差勁鬼……不過就像在這次的事件中，你也表現出自己擁有無論麵對任何敵人都不會屈服的堅強。我就是十分欣賞你這點，所以有朝一日，我絕對會將你收來當寵物。」
東雲是個將男女單獨用餐堅稱為散步的怕羞少女。
既然如此，她想把我收去當寵物又是什麽意思？
因為寵物是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存在，所以是男朋友……不對，也可能是伴侶。換句話說，東雲想跟我接吻……並且還想做那種事情……
——不對不對不對！那怎麽可能啊！
因為憑我是不可能有辦法理解千金大小姐的價值觀，所以她是真的一如字麵想把我當成寵物也說不定。沒錯，肯定是這樣！
「比、比起這個，東雲，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明明你是真心在珍惜愛澤這位朋友，如果她就那樣被退學了，你打算怎麽辦？」
這丫頭會讓愛澤退學，原因就在於她無論如何都想收我當寵物。
但是我仍然有可能直到集會前都不肯投降，意思是她應該很清楚讓身為重要朋友的愛澤退學的機率並不是零才對。
東雲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那是因為……我在事前經過分析後，預測你肯定會在集會前投降才做出退學處分。當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讓周圍的人也冷靜下來，但是你卻在前一天直接回家了。換句話說，我實在沒料到你會軟弱到放棄自己重要的社員，關於這部分確實是我的失算。」
「簡、簡單說來，就是因為我孬到超乎你的想象，才會讓原先應當是很安全的愛澤暴露於危險之中嗎……」
意思是東雲隻想稍微利用一下因為照片曝光，導致立場有些危險的愛澤嗎？
「所以你最終是打算等到我投降後，就會去拯救愛澤啊。喂，難道你為了達成目的，早就知道犯人是誰了嗎？」
「嗯，那當然囉。附帶一提，黑姬亞海在被我找去理事長室稍加逼問之後，就立刻全盤托出了，她的動機無聊到隻是嫉妒愛澤同學很可愛。由於若是沒有做出任何懲處也不合情理，因此我叫她暫時別再接近愛澤同學。」
「感覺上還真是不出我所料耶。」
就覺得那個辣妹認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愛的人……
「言歸正傳。因為我已經掌握住犯人是誰，所以接下來隻要你乖乖投降就好。但是你卻在前一天什麽都沒說，這點著實是嚇到我了。不過我相信你在集會上，肯定會做出某些行動……。」
所以在無人提出反對意見時，她才會那麽焦急地看著我啊。
「不過這些都隻是借口。一切都怪我誤判了名為育野耕介的這號人物……但是，那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別告訴愛澤同學……」
東雲會像這樣暴走，全都是因為我爽約的關係。而且雖說隻是順水推舟，不過如果純真的愛澤得知東雲在利用自己的話，打擊肯定會很大吧。因此我也隻能點頭答應。
「謝謝你，家畜……。」
「不會啦。而且我也因為害怕成為你的私有物，終究還是一度想對愛澤見死不救。所以我跟你是半斤八兩……」
果然我是真的很沒用。
肯定隻有自家老妹的夏露蒂能夠接受像我這種人。
但是忽然有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
「你不必感到這麽悲觀，或許你確實一度對愛澤見死不救。但是到最後，你還是憑著自己的雙手去拯救她不是嗎？」
「沒這回事，要不是有你的提醒……」
「居然這麽謙虛。畢竟也就隻有我知道那其實是你的功勞，因此你在我的麵前可以表現得自豪點喔？」
「這也沒什麽好自豪的吧，我就隻是想拯救你跟愛澤才會那麽做。」
「……！」
東雲像是聽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睜大雙眼，接著她白皙的雙頰瞬間染上一片紅霞。
啊、咦？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嗬嗬，你這個人……果然是真的很有意思呢…………………………」
「！？」
當我還想說東雲怎麽忽然踮起雙腳把身體靠上來時，臉頰上已傳來一股溫熱的觸感。
當我腦中陷入一片空白而呆愣在原地時，東雲輕聲細語地在我耳邊呢喃說：
「你可不要會錯意喔，這隻是消毒兼答謝而已。」
東雲像是為了避免讓我看見她現在的表情，稍稍快步地走向門口。
「等……你、你……。！？」
你說的消毒是指我被天姐親過臉頰嗎？你突然對我做什麽啊？我驚訝到沒辦法將這些煞風景的話問出口。
因為東雲伊吹就是個愛唱反調的女孩。
經常口是心非的她，做出的行動總是隱藏著其他含意……
不、不對不對不對，那丫頭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啊！？
她畢竟是個清純係bitch，有可能就是打算讓我產生這種想法也說不定。
我為了避免受到迷惑而用力搖著頭，此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啊、喂！東雲！最後再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什麽你要跟大家說，我在集會上的所有發言都是你指使的？」
起初我認為她就像狡詐清純係bitch那樣，肯定是為了提升自己的人氣才那麽做。
不過我總覺得並非是這樣。
「你不是討厭引人注目嗎？」
「咦？」
「誰叫你在上課中，隻不過稍微受人注目一下就變成那樣。雖然我沒有仔細聽你說明過以前發生什麽事，不過我是認為自己的寵物應該有什麽痛苦的回憶才對。」
「東雲，難道你……」
「就隻是我一時興起，並不是為了你才那麽做的。」
「！」
……可惡，看來我果然敵不過這個bitch。
東雲說過為了得到我，會讓我明白她的優點。
因此我應該要盡可能提高警覺才對。休想我會讓她稱心如意……
然而東雲的這個舉動，卻害我稍稍產生即使接受她應該也不錯的感覺。
「謝啦，東雲。」
縱使我心底很明白東雲就是個bitch，不過唯獨現在還是能夠誠心向她道謝。
全校學生都聚集在體育館裏，此時點名已經結束，大家都坐在位子上。
站在最前麵的是三年級，接著是二年級，最後才是一年級，意思是如果我舉手，就得當著所有高年級學生的麵前發言。小學當時所造成的心理創傷又重新湧上心頭，耳裏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當真有辦法做到嗎……？
我的身體不斷地微微顫抖。就在此時，傳來了隔壁班男同學們的對話聲。
「那是愛澤吧。雖然她確實是很可愛，不過之前就有這類傳聞，我早就覺得她很可疑了。」
「聽說她喜好男色，身上穿戴的名牌貨也換個不停，再加上那張照片，這下就能夠肯定她有援交啦。」
接著能夠聽見班上的男同學們也交頭接耳地說出類似的對話。
「她果然有從事援交耶。如果我們也給她錢，她應該會很樂意跟我們打一炮吧？」
「若是能夠上一次那個大胸部的愛澤，肯定會超爽的吧，可惡——早知道就在她退學前先去問問看了！」
「……唔～～～……！」
不對，愛澤不是那種人，她才不是會去援交的女孩子！
雖然愛澤的外表看起來既愛打扮又輕浮，不過她其實非常純真，是個十分純情又善良的女孩子！
但是從女同學們那裏傳來的對話，也同樣是中傷毀謗。
他們那副嘴臉就跟一個月前的我大同小異，因此更令我怒火中燒。
明明愛澤是個很乖巧的好女孩，但沒想到就隻有像我這樣的阿宅是站在她那邊……
等我回神時，教務主任已站上講台發出號令，等全體同學敬禮後才宣布坐下。設置在講台左側的鐵椅上，分別坐著生活輔導老師與教務主任，校長則是坐在距離演講台第二近的座位上，至於坐在他旁邊的人……
「…………」
是閉上雙眼一派輕鬆的東雲伊吹。她的模樣看起來對於即將宣布愛澤退學一事根本不在意，沉穩到有如達到明鏡止水般的境界。
果然那丫頭是為了得到我才會接近愛澤……
我絕對不會原諒她。明明愛澤是真的很喜歡東雲，還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
正當我如此思索時，全體學生因為講台上出現另外一名學生而開始騷動。
「咦……為什麽…………愛澤會來到這裏……？」
她不是應該待在家裏反省嗎？
愛澤坐在右側一角的椅子上，像是認為自己撒謊就該自己負責般，露出十分堅定的表情。
一年級學生開始騷動，而且男生還比女生更吵。肯定是因為他們以看見妓女的目光在審視愛澤，才會顯得莫名興奮。
不過這情況也能夠套用在高年級(特別是男同學)身上，他們看向愛澤的眼神都很下流。
即使是愛澤，暴露在那麽多好色的目光之下，也不禁紅著臉低下頭去。
教師們終於出麵喝止學生保持肅靜。首先是由生活輔導老師上台說明這起事件，緊接著則是教務主任提醒大家不要做出相同的行為，並且開始說出充滿訓誡的演講。這算什麽……
學生們不斷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
這種做法，不就像是讓愛澤接受公審……！
等教務主任說完之後，換成身材壯碩且嘴邊留著胡子的校長站到台上。不過校長隻是整合前麵兩位老師的演講內容就迅速下台，這場集會很快就來到了最高潮。
「各位同學早，我是代理理事長東雲伊吹。」
彷佛鈴聲般動人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會場。
原先被愛澤吸引過去的目光，一口氣全都集中到東雲身上。
雖然東雲除了在我麵前以外都表現得很有氣質，但是她今天給人的感覺卻不太一樣。真要說來是更類似與我接觸當時那樣，給人有些冷酷的感覺。
「一如先前各位老師所言，本次發現一名學生從事援助交際，校方的決議是偏向予以退學。不過本校的教育理念是『以學生為主體來建構學校』……」
東雲不動聲色地繼續把話說下去。
「正因為如此，如果有人對於校方的決定有任何反對意見，我都願意在此洗耳恭聽。」
愛澤看見眼前的狀況，並沒有顯得特別悲傷，隻是低下頭靜靜聽著。
我想應該是因為她深信東雲，有為了自己做出許多努力吧。
但是東雲根本不懂愛澤的這份心情……！
「那麽，關於愛澤愛羽同學的退學處分，抱持反對意見的人請舉手。」
我的胸口開始不斷傳來劇烈的心跳聲。
老實說我一直期待著會有其他人出麵幫忙人緣很好的愛澤，但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體育館內鴉雀無聲，彷佛停格的影片般沒有一絲動靜。
「沒有人嗎？如果有人抱持反對意見，請把手舉起來……」
此時，我與東雲四目相交。
她露出像是很焦慮的眼神看著我，不過很快就別開了。
她、她是怎麽了？難道是很著急嗎……？
現在冷靜地重新思考一次，當我昨天放學後沒有向東雲投降，就表示她不可能再有機會讓我成為寵物。雖然如果我趁現在大聲舉手發言的話，情況就得另當別論，但是我不可能會那麽做，東雲也同樣不指望我能夠做到這點才對。
換言之，現階段就隻會失去愛澤，對於東雲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
所以平白讓愛澤退學一事令她很焦慮嗎？
不對，那丫頭隻是想利用愛澤，不可能會這麽想的。
「真、真的沒有人抱持反對意見嗎……？」
比起這個，重要的是我得趕快強調愛澤是清白的才行！
我無論如何都很想拯救愛澤，因此不斷命令自己顫抖的四肢做出反應，不過終究還是徒勞無功。我光是回想起過去的事情就快要窒息，整個身體都不斷地抗拒自己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情。
我、我到底在做什麽！明明現在再不出麵的話，愛澤就會被退學了！
不過造成這個局麵的人是東雲伊吹。她肯定是算準我會在事前向她投降，所以在經過不斷的分析與計算之後，才準備好這道單憑我不可能有機會突破的銅牆鐵壁，換言之就是這場集會。
以結果來說，我果然沒辦法克服這道難題。
「那、那個……真的沒有人抱持反對意見……」
「代理理事長，差不多該結束了。」
看著東雲在講台上耽擱的時間比預定更久，校長終於按捺不住出聲提醒。
我最後又再度與東雲四目相交，難道她期待我會舉手發言嗎？
「咦……？啊、啊～………………說、說得……也是。」
東雲終於回過神來，在露出有些動搖的態度之後又重新打起精神。
「那麽，我最後再宣布一次愛澤愛羽同學的處分。」
東雲最終還是擺出了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簡直就像個在對被告宣布判決的法官。
已經結束了，這下子徹徹底底全結束了。
我果然隻是個沒用的阿宅，什麽事情都辦不到……
強烈的懊悔感不斷湧上心頭，讓我覺得眼前即將陷入一片黑暗。
『哥哥，如果你覺得痛苦，就算選擇逃避也沒關係，我會永遠陪伴在哥哥身邊的。』
沒、沒錯……夏露蒂會陪在我的身邊。即使是這樣難堪的我，也願意跟我在一起。
「一年c班的愛澤愛羽同學，將於本日——」
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更何況會演變成被校方退學，也要怪愛澤自己不好——就在此時，我與講台上的愛澤四目相交。
她微微地露出笑容。像是在體諒我，希望我能夠放心…
「唔……！」
「將於……本日………………………………………………」
就在此時，台上出現異狀。
準備起身的我停下動作，體育館內也在瞬間出現躁動。
「………………」
東雲在宣布處分的途中忽然沉默，當場低下頭去。
——我在此時終於有了十足的把握。
果然現在的東雲，並不是真正的東雲伊吹。
愛澤似乎也很驚訝般睜大雙眼，十分擔心地看著東雲。
為什麽東雲現在會陷入這樣的狀況？
不對，這種事根本無需思考也知道答案。
因為如果真的就這樣宣布處分，某人就會因此遭到退學。這樣的話會令她很傷腦筋。
東雲之前曾經說過什麽？
記得她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說自己是東雲家的繼承人，不需要伴侶跟朋友是吧？
少蠢了。既然如此，這種人為何會想要寵物？
為什麽她現在會沒辦法對朋友做出處分？
說穿了，就像愛澤是個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女孩子，這種想法也能夠套用在東雲身上。
其實她隻是怕寂寞、容易害羞又很笨拙而已。
既然如此，她為何要做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呢……？
我忽然想起東雲說過的一句話。
『明明你都記得那女人說過的話，但是卻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東雲曾經說過什麽？
雖然我一直努力思索，但是周圍的喧囂聲越來越大，不斷打亂我的思緒。就在我逐一想起東雲曾經說過的話，並且將全部相連起來之後，腦中隱約浮現出真相。
愛澤對於東雲來說是朋友。既然如此，當時的那個人又是誰？
我在視聽教室前感受到的那股視線。
我在即將走進情趣旅館前感受到的那股視線。
東雲不可能唆使別人去陷害身為朋友的愛澤。
「！」
當我的大腦再次閃過東雲說過的話時，所有事情在這瞬間都想通了。
學生們當著依然保持沉默的東雲麵前，不斷地興奮起哄。
我已經不再害怕了。
就讀小三時，我因為幫助夏露蒂而體驗過何謂地獄，但是卻不能說我對此感到後悔，反倒是如果我當時沒有幫忙的話才會後悔莫及，而眼下需要幫助的女孩子——可是有兩位。
一位是因為不合理的處分而身陷退學危機的無辜少女，另一位則是不知為何在鬧脾氣，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少女。
我深吸一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所有同學——！都給我安靜一下————！」
這聲大吼在體育館內回響著，全校同學立刻鴉雀無聲，瞬間將視線集中到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我身上。
不過對此最感到訝異的人，是講台上那兩位十分了解我的少女。
我站在剛好正對著講台中央的位置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東雲。
「喂！東雲！你曾經說過的話，我可是都有確實記在腦海裏喔！」
「……你……你在…………說些什麽……？」
東雲在聽到這句針對自己所說的話，難得地露出狼狽的模樣。
都在那邊乖乖等著啊，我絕對會拯救你們的！
我全力運轉著自己的腦袋，從記憶中抽出想說的話。
「罪疑唯輕！東雲，這是你跟我說過的話吧！？」
「啊……」
一個月前，我曾經問過嚴守校規的東雲，為何不去取締有援交嫌疑的愛澤。東雲就是在當時跟我說了這句話。
「但是你現在卻以沒有決定性證據的狀況下，想要對愛澤做出處分！」
其實這些話並非是針對東雲所說的。
為了拯救她們，我所說的話是針對在場的每一個人。
「證據就隻有一張照片！光憑這個就認定愛澤有在援交，未免也太草率了吧！？現在這個時代，隨隨便便都能合成出一堆圖片！而且也不清楚究竟是誰把照片寄給新聞社！相信一個不知道是什麽人寄來的證物讓學生退學，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似乎有很多學生對於我說的話產生共鳴，出乎意料地靜靜在聽我解釋。
接下來要說的內容是針對教師們。
「東雲，你曾經這麽說過吧！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惡也就不算是惡。隻因為感到可疑就先行判決，事後才知道是冤枉對方時，根本無法負起相關責任對吧！」
大人們最討厭的就是負責這兩個字，雖然有數名老師為了阻止我而逐漸靠過來，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都停止動作。
「另外還有奧卡姆剃刀，也就是節約思考的理論！」
現在想要拯救愛澤，就必須揪出幕後黑手，讓在場眾人了解到愛澤隻是被冤枉的。
為此得要消除多餘的情報，隻提供需要的情報就好。
「犯人為了確保受歡迎的愛澤一定會被退學，想到的方法就是讓全校師生看見決定性的照片，至於通路則是透過新聞社的號外報。想必犯人很清楚本校新聞社認真到在這種年代裏，還會去印製號外報，也知道學校網站上有新聞社的投稿網址，因此犯人肯定是這間學校裏的人……但是這麽一來就有太多嫌犯，此時就要利用羅亞定律等學說所產生的犯罪學初步思考方式。」
現在無論是老師或學生，都在仔細聆聽我說的話，所以即使我隻以一般的音量來說話，也能夠傳遍整間體育館。
「『如果沒有交集就絕對不會發生事件』，隻要這麽思考就能夠一口氣縮小範圍吧？」
不知大家是否都在思考我所說的話，周圍安靜到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意思是犯人很可能就在愛澤的班上，或是經常跟她在一起的人。」
高年級學生與教師們都沒有任何反應，但是以我所在的c班為中心，察覺到真相的學生們紛紛開始竊竊私語。
人在講台上的愛澤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睜大著眼睛在口中喃喃自語。至於東雲，依然因為我的行動而顯得很狼狽，隻是露出吃驚的表情傻傻地看著我。
我最後再將思緒重新整理一次。
伺機窺探文藝社的動向，並且唆使愛澤前往情趣旅館的人。
趁著愛澤走進情趣旅館的瞬間拍照，並且是經常在愛澤身邊的人。
愛澤曾經與我約會過，並且也拜托過我親吻她。
唆使愛澤做出這些舉動的人就隻有一位。
「換句話說，犯人是——」
「育野同學，到此為止！」
在我把話說完之前，站在講台上的東雲隔著麥克風說出這句話。
我看著表情焦急的東雲，再看看一旁低下頭去的愛澤便驚覺不妙。
愛澤是個心地善良又純真的女生，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朋友就是犯人，肯定會覺得很受傷，因此東雲才會製止我說出犯人的身分。
什麽嘛，東雲那丫頭果然很珍惜愛澤。
我扭頭看向坐在隔壁的d班裏，留著茶色蓬蓬頭的辣妹。她睜大雙眼低下頭去，渾身不斷微微發抖並且緊咬著雙唇。察覺犯人身分的一年級學生，以接力的方式將答案傳播出去，到最後傳遍了整個會場，學生們也逐漸開始騷動。
很好，這下子除了愛澤能夠得救，也可以將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東雲從進退不得的困境中拯救出來。不過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停留在我的腦海中太久，當我看見講台上一臉嚴肅的校長在東雲耳邊說了幾句話後，她便慌張地低下頭去，這才驚覺到一件事情。
話說回來，是東雲強行做出了這個處分，事到如今想撤銷應該很困難吧？代理理事長被一名學生說服，如果這件事情成真的話，校方將會顏麵掃地。既然如此，無論我怎麽努力恐怕都改變不了結果。
我現在渾身虛脫到快要當場昏倒。
但是最後並沒有演變成這樣的結果，因為我聽見了自己絕對不想與之為敵的美少女傳來的聲音。
「育野同學，謝謝你依照我的指示進行說明。」
「咦？」
直到剛才還一臉焦慮的少女已經消失了。
站在那裏的是一派輕鬆地撥著頭發，臉上笑容寫著一切都在我算計之中的東雲伊吹。
「首先我在這裏先跟各位老師道歉。明明本次事件有著其他的反對意見，我卻強行做出處分，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深知東雲為人的人們顯得十分動搖。
「但是由於在當時的時間點上，也有許多人支持予以退學，因此我也隻能暫時做出那樣的判斷。再加上學生們都顯得很不安，所以有必要做出嚴懲來穩定人心。」
想必東雲原本是篤定我會在全校集會前先向她投降，所以完全沒料想到我現在的舉動。但是為了拯救愛澤，隻能透過即興演出來掩飾自己前後不一的態度。
「在那樣混亂的狀況下，即使強調那張照片作假的可能性很高，想必任誰都不會相信吧。因此我才會暫緩一段時間，藉由全校師生都參加的這場集會來解釋愛澤同學是無辜的，並且讓所有人都能夠接受這項說法。」
接下來，東雲則繼續說明我曾經為了想拯救文藝社社員的愛澤而找過她，因此才會委托我來代為說出自己的推論。
「一如育野同學的說明，犯人很可能與愛澤就讀同個學年。雖然犯人的動機不明，但是愛澤同學在全學年之中是既可愛又受歡迎，還學費全免的特優生，光是這些就足以遭人嫉妒。換句話說，懷疑有人想暗中動手腳讓愛澤同學被迫退學的想法並不奇怪。」
但假使照片是真的，這個推論也就沒有意義。現場當然還是有人傳出反對的雜音，但是東雲為了堵住這群人的嘴，以斬釘截鐵的語氣開口說：
「當然，如果愛澤同學真的有進行援助交際，就請犯人主動站出來，出聲證明那張照片並非偽造，而是現場拍到的照片。這麽一來，我相信情況又會有所變化啦……嗬嗬嗬。」
犯人怎麽可能會站出來作證嘛。那麽做簡直就像是當眾告訴大家，自己是陷害朋友退學的人渣。
東雲的臉上此時已經恢複成往常的氣質笑容，她在確認過現場所有人都沒有提出反論後重新站直身子。
愛澤麵對眼前出乎意料的發展，隻能呆愣地看著東雲。
接著東雲以代理理事長的身分振作起精神，並且以嚴肅的聲音大聲宣布：
「我以理事長的權限，宣布撤銷愛澤愛羽同學的退學處分。」
聲音經由擴音器響遍現場，但是沒有人對於這個宣布做出反應。不久之後，現場突然傳來一道掌聲，接著彷佛代表群眾的意思般逐漸增強，轉眼間十分熱烈的掌聲響徹了整個體育館。
「嗚嗚，嗚嗚……真、真的是太好了，幸好愛澤同學沒有遭到退學～……」
在上第一堂課時，柊老師直接在台上號啕大哭。
擔任班導且熟知愛澤為人的柊老師，肯定也是反對校方做出退學處分的其中一位老師。
「啊、哎呀哎呀……對不起喔，因為老師終於鬆了一口氣，才會不小心哭了出來……」
柊老師拿手帕擦幹眼淚後，臉上終於恢複以往開朗的笑容。
「比起這個，關於愛澤同學……老師有告訴她可以等心情平複後再回來上課。雖然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也說不定，但是等她重新回來上課，大家要像以前那樣好好跟她相處喔～」
雖然大家的反應有些遲疑，不過柊老師似乎也明白這是莫可奈何，因此立刻開始上課。
原先大家都以為愛澤有在跟人援交，但在幾十分鍾過後又證明她是無辜的。多少都需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吧。
不過每個同學都低下頭去露出陰沉的表情，主要原因應該是來自於罪惡感吧？畢竟在集會上，幾乎每個人都對愛澤口出惡言……
「啊，話說忘了提醒大家另外一件事～關於東雲同學，由於她身為代理理事長需要進行很多後續處理，今天應該都沒辦法進教室上課，因此抄不到今天的筆記，等她明天來上課時，記得要借她看看喔～」
「「「是！」」」
對於老師的這個請求，學生中有男有女紛紛以開朗的聲音做出回應。
看來東雲暫時對愛澤做出的退學處分，大家似乎都能夠諒解。話說那丫頭還是老樣子，真受歡迎耶……
「另外育野同學也辛苦了～老師從來都不知道育野同學這麽有勇氣，因此有點驚訝喔～嗬嗬嗬嗬嗬～」
「啊、不、不會……哈、哈哈哈。」
話鋒突然轉到自己身上，令我吃了一驚，但是幸好柊老師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全校集會結束後，我這才終於回過神來，雙腳還不停顫抖著。
自己居然做出那麽受人矚目的事，一想起小學那段回憶，立刻有強烈的悔意與不安湧上我的心頭。
但是出乎意料並沒有發生什麽事……
小學時，我在幫完夏露蒂之後，立刻就遭到全班的排擠。
但是這次從走出體育館到開始上課前，別說是遭人無視，反而是有幾位男女同學跑來慰勞我幾句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帶有敵意的視線，也沒有特別受人注意，幾乎與往常大同小異。
雖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不過大家應該以為我隻是單純依照東雲的指示行動吧。因此東雲的人氣扶搖直上，變得更加受人矚目，至於我則沒有特別受到注意。那個臭bitch……居然還利用其他bitch來提升自己的人氣，想想還真是佩服她耶。
不過我又忽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性。
難道她是為了袒護我，才故意以那種說法把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嗎？
我在就讀小學時會被同學欺負，就是因為當著全校學生的麵前，以另類的方式引人注目。
依照這個方式來思考，東雲那丫頭也會遭遇跟我一樣的下場……
……不、不對不對，我想太多了。
東雲除了受人歡迎之外，又是代理理事長，根本沒有人敢忤逆她吧。
我搖頭否定掉這些想法，決定將注意力集中在課堂上。
但是在解決了愛澤與東雲的問題之後，我又麵臨了另一個新的問題。
隻剩下兩天嗎……總覺得應該是沒救了……
光是今天這件事，就害我累到hp趨近於零……
失去能夠讓自己享受樂趣的場所，真的很令人難過。但如果這就是來回奔波拯救自己想幫助的女孩子得付出的代價，感覺其實也不壞。
不過這個想法，也隻持續到放學後聽見下麵那句話為止。
「快讓我踩。」
「哪有人劈頭就冒出這種話啊！」
我在走進社團活動室後不禁如此吐槽。
站在窗邊的東雲，似乎正在眺望外麵不斷下著的小雨。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瞪著眼前這位有許多事情想問的對象開口說：
「那我就開門見山說囉，東雲，告訴我為什麽你要讓愛澤退學。」
伸手撥了撥烏溜秀發的東雲依然看著窗外，以冷漠的語氣回答說：
「你居然連這種事都不懂呀。」
「我、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你啊……」
惹bitch生氣都不會有好下場，這整起事件彷佛就是在驗證此話，讓我對於渾身開始散發出怒氣的東雲感到一絲恐懼。
不過自己多少還是有些頭緒。
『明明你都記得那女人說過的話，但是卻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印象中在聽見東雲說出這句話的前後，她給人的感覺就變得很奇怪。
所以果真是那樣嗎？不對，再怎麽說也不會基於那麽無聊的理由做到如此地步吧…………。但是我能想到的理由也就隻有這個……
「雖然這終究隻是我的猜測，難道你是嫉妒愛澤才做出這種事嗎……？」
「我才沒有嫉妒呢！」
東雲立刻回過身來，露出銳利的目光瞪著我，不過總覺得她的臉頰上染有一抹紅暈。
唉～那到底是為什麽嘛……
話雖如此，但我其實已經比過去更了解東雲伊吹一點了。
這丫頭其實就隻是個怕寂寞又容易害羞，既笨拙又愛唱反調的普通女孩子。因此我以平穩的語氣開口說：
「抱歉，但是我真的想不起來你還有說過什麽。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麻煩你告訴我呢？」
「……你居然還真的不記得了。真是的，你這頭家畜究竟是要讓我失望到什麽地步？我覺得你幹脆別再當個人類會比較好。」
「嗯，說不定真的被你說對了。」
我看著東雲的背影，以溫柔的語氣安撫她。
「瞧你忽然變得這麽坦率，難道是在瞧不起本大小姐嗎？我隻不過是稍微多注意你一點，假使太得意忘形的話，休想我會輕易饒過你喔。因為我可是已經氣到不想再把你收來當寵物囉。」
「我沒有瞧不起你，就隻是想聽聽你生氣的理由，好嗎？」
我這次肯定做了讓東雲難以冷靜下來的事情。為了能夠安慰她受傷的心，我以溫柔的語氣如此詢問著。
「你這個人還真是既遲鈍又平庸，根本是最差勁的男人……明明像我這麽可愛的女生彷佛義工般關照這樣的你，但是你卻完全不領情，簡直可說是差勁透頂。」
如果東雲當真覺得我那麽差勁，就不會想要單獨與我碰麵才對。但是她卻像現在這樣，跑到文藝社的社團活動室裏等我。
「……虧我還特地親自去預約餐廳、針對你的喜好添購新洋裝，將一切都準備得那麽周到，但你卻不僅把我的衣服弄破……還因為擔心愛澤同學，忘了要跟我去散步就離開了。就算如此，我依然相信你而一直待在那裏喔。」
「啊……」
聽完這些話後，我才終於回想起來，並且渾身直冒冷汗。
沒錯，送愛澤回家的那天，我有答應要跟東雲去約會。
「抱、抱歉！東雲！我不是故意的！」
我跑到站在窗邊的東雲身旁，立刻開口向她道歉。
「當時是因為……我腦中全是關於愛澤的事，所以才會不小心扯破你的衣服，而且就連自己答應過的事也全忘了……因、因此……總之我真的不是存心想爽約！」
「不準碰我！」
我準備伸向東雲肩膀的手，被她直接拍掉了。
被東雲這種bitch拒絕，對我來說明明本該是無需在意的小事，但是現在不知為何卻感到有些心痛。
東雲說自己在那之後依然等著我，她究竟在那裏等了多久呢？
畢竟她都特地做了那麽多準備。雖然這讓我有些意外，不過她肯定很期待那場約會吧。
外表總是美麗優雅的東雲伊吹。一想到這樣的她那時候穿著被扯破的邋遢洋裝，孤零零地等在那個房間裏，就令我感到一陣不舍。
「真的很抱歉……」
「不必道歉沒關係，反正我並不打算原諒你。」
畢竟我徹底踐踏了她那高傲又孤潔的自尊心，這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東雲卻緊接著說出下麵這句話。
「雖然我原先是這麽打算……不過這次就特別原諒你一次吧。」
「咦！你願意原諒我嗎！？」
「……因為……你記住了許多我曾經說過的話呀……」
我望著因為反射而倒映在窗戶玻璃上的東雲，恰好看見她害羞地把臉別開。
難道東雲很高興我記得她曾經說過的話嗎？
不過東雲也隻有在一瞬間露出那樣的表情，等我回神時，她已經轉過身來看著我。
「嗬嗬嗬，說你有記住我說過的話好像也不太對。瞧你當時說得那麽自信滿滿，害我差一點就笑出來囉？」
「咦？你你你、你騙人！我應該沒有說錯什麽吧！？」
「是真的說錯了，而且還是最後的關鍵句呢。當你說出『如果沒有交集就絕對不會發生事件』這句話之前，是說了『羅亞定律』對吧？」
「確實是有說過啊，但是在我的印象中，這句話應該沒說錯吧。」
「不對，你說錯了。那不叫做羅亞，正確的名稱是『羅卡』。雖然隻是說錯一個字，但是我確實聽到囉。嗬、嗬嗬……瞧你當時說得那麽得意。我為了忍住笑意，可是憋得很辛苦喔？」
唔……被她這麽一說，還真是覺得丟臉到很想去死……
「這、這也是沒辦法啊！我又不像你那樣十全十美！」
「嗬嗬嗬，說得也是。但是聽你提到羅亞之後，讓我忽然想起位在法國以世界遺產聞名的羅亞爾河流域，並且好想親自去看看呢。你知道那裏存在著好幾座古城嗎？比方說昂布瓦斯、布盧瓦、香波爾、舍農索……每一座都是讓人想親眼看看的漂亮城堡喔。」
明明她剛才還那麽生氣，現在卻露出女孩般毫無防備的天真笑容。
她是怎樣，明明平常總是一副高傲冷酷的模樣，現在卻給我露出這種表情。
「我決定了。等你正式成為我的寵物時，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羅亞爾旅行吧。」
「什麽旅行……你怎麽又突然冒出這種怪主意。」
「我可不許你拒絕喔？誰叫你這次對我做出那麽過分的事，好歹也要陪我去歐洲玩玩才足以彌補嘛。你……願意答應我嗎？」
確實我也有自覺對東雲做了十分過分的事情，所以答應她倒也無妨啦。
「我知道了，但是我可不會成為你的私有物喔。」
「走著瞧，我一定會得到你的。雖然你是個扯壞我衣服又爽約的差勁鬼……不過就像在這次的事件中，你也表現出自己擁有無論麵對任何敵人都不會屈服的堅強。我就是十分欣賞你這點，所以有朝一日，我絕對會將你收來當寵物。」
東雲是個將男女單獨用餐堅稱為散步的怕羞少女。
既然如此，她想把我收去當寵物又是什麽意思？
因為寵物是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存在，所以是男朋友……不對，也可能是伴侶。換句話說，東雲想跟我接吻……並且還想做那種事情……
——不對不對不對！那怎麽可能啊！
因為憑我是不可能有辦法理解千金大小姐的價值觀，所以她是真的一如字麵想把我當成寵物也說不定。沒錯，肯定是這樣！
「比、比起這個，東雲，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明明你是真心在珍惜愛澤這位朋友，如果她就那樣被退學了，你打算怎麽辦？」
這丫頭會讓愛澤退學，原因就在於她無論如何都想收我當寵物。
但是我仍然有可能直到集會前都不肯投降，意思是她應該很清楚讓身為重要朋友的愛澤退學的機率並不是零才對。
東雲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那是因為……我在事前經過分析後，預測你肯定會在集會前投降才做出退學處分。當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讓周圍的人也冷靜下來，但是你卻在前一天直接回家了。換句話說，我實在沒料到你會軟弱到放棄自己重要的社員，關於這部分確實是我的失算。」
「簡、簡單說來，就是因為我孬到超乎你的想象，才會讓原先應當是很安全的愛澤暴露於危險之中嗎……」
意思是東雲隻想稍微利用一下因為照片曝光，導致立場有些危險的愛澤嗎？
「所以你最終是打算等到我投降後，就會去拯救愛澤啊。喂，難道你為了達成目的，早就知道犯人是誰了嗎？」
「嗯，那當然囉。附帶一提，黑姬亞海在被我找去理事長室稍加逼問之後，就立刻全盤托出了，她的動機無聊到隻是嫉妒愛澤同學很可愛。由於若是沒有做出任何懲處也不合情理，因此我叫她暫時別再接近愛澤同學。」
「感覺上還真是不出我所料耶。」
就覺得那個辣妹認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愛的人……
「言歸正傳。因為我已經掌握住犯人是誰，所以接下來隻要你乖乖投降就好。但是你卻在前一天什麽都沒說，這點著實是嚇到我了。不過我相信你在集會上，肯定會做出某些行動……。」
所以在無人提出反對意見時，她才會那麽焦急地看著我啊。
「不過這些都隻是借口。一切都怪我誤判了名為育野耕介的這號人物……但是，那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別告訴愛澤同學……」
東雲會像這樣暴走，全都是因為我爽約的關係。而且雖說隻是順水推舟，不過如果純真的愛澤得知東雲在利用自己的話，打擊肯定會很大吧。因此我也隻能點頭答應。
「謝謝你，家畜……。」
「不會啦。而且我也因為害怕成為你的私有物，終究還是一度想對愛澤見死不救。所以我跟你是半斤八兩……」
果然我是真的很沒用。
肯定隻有自家老妹的夏露蒂能夠接受像我這種人。
但是忽然有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
「你不必感到這麽悲觀，或許你確實一度對愛澤見死不救。但是到最後，你還是憑著自己的雙手去拯救她不是嗎？」
「沒這回事，要不是有你的提醒……」
「居然這麽謙虛。畢竟也就隻有我知道那其實是你的功勞，因此你在我的麵前可以表現得自豪點喔？」
「這也沒什麽好自豪的吧，我就隻是想拯救你跟愛澤才會那麽做。」
「……！」
東雲像是聽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睜大雙眼，接著她白皙的雙頰瞬間染上一片紅霞。
啊、咦？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嗬嗬，你這個人……果然是真的很有意思呢…………………………」
「！？」
當我還想說東雲怎麽忽然踮起雙腳把身體靠上來時，臉頰上已傳來一股溫熱的觸感。
當我腦中陷入一片空白而呆愣在原地時，東雲輕聲細語地在我耳邊呢喃說：
「你可不要會錯意喔，這隻是消毒兼答謝而已。」
東雲像是為了避免讓我看見她現在的表情，稍稍快步地走向門口。
「等……你、你……。！？」
你說的消毒是指我被天姐親過臉頰嗎？你突然對我做什麽啊？我驚訝到沒辦法將這些煞風景的話問出口。
因為東雲伊吹就是個愛唱反調的女孩。
經常口是心非的她，做出的行動總是隱藏著其他含意……
不、不對不對不對，那丫頭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啊！？
她畢竟是個清純係bitch，有可能就是打算讓我產生這種想法也說不定。
我為了避免受到迷惑而用力搖著頭，此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啊、喂！東雲！最後再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什麽你要跟大家說，我在集會上的所有發言都是你指使的？」
起初我認為她就像狡詐清純係bitch那樣，肯定是為了提升自己的人氣才那麽做。
不過我總覺得並非是這樣。
「你不是討厭引人注目嗎？」
「咦？」
「誰叫你在上課中，隻不過稍微受人注目一下就變成那樣。雖然我沒有仔細聽你說明過以前發生什麽事，不過我是認為自己的寵物應該有什麽痛苦的回憶才對。」
「東雲，難道你……」
「就隻是我一時興起，並不是為了你才那麽做的。」
「！」
……可惡，看來我果然敵不過這個bitch。
東雲說過為了得到我，會讓我明白她的優點。
因此我應該要盡可能提高警覺才對。休想我會讓她稱心如意……
然而東雲的這個舉動，卻害我稍稍產生即使接受她應該也不錯的感覺。
「謝啦，東雲。」
縱使我心底很明白東雲就是個bitch，不過唯獨現在還是能夠誠心向她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