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還擔心你不吃東西不吃藥會不會變嚴重。”安嘉魚嘬一大口奶茶咽下去,“沒想到自愈了。” “可能是最近睡得不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喬鬱綿覺得此刻自己難得的神清氣爽。 “我演出和比賽多的時候也這樣,就是沒休息好。”安嘉魚起身,從抽屜中掏出一堆雜七雜八堆在桌上,筆記本,充電器,耳機線,發圈,最後終於在深處翻找到一把鑰匙,掛在小提琴鑰匙扣上。 “諾,宿舍鑰匙,以防萬一,如果困了,你午休過來睡一覺唄,別非要熬到生病發燒。”安嘉魚擎著手臂,催促他趕緊接過去,“拿著啊。” 是不是太超過了,他們之間沒有這麽熟。喬鬱綿本想說不用了謝謝,可麵對安嘉魚的誠摯,他實在不忍辜負這一番好意,鬼使神差伸出手,將鑰匙扔進了書包側袋中。 七點二十整,他們一同下樓。 喬鬱綿腳步輕快走在前,安嘉魚一隻手搭著他的肩,跟在身後。 可才出宿舍樓,他便被花境前的熟麵孔攔住腳步,韓卓逸和另一個女孩站在一起,衝他揮揮手。 “早啊。早飯吃了嗎?這個給你。”韓卓逸早有準備似的,塞給他一隻塑料袋。 “早啊,安嘉魚。”兩個女孩也不忘對旁邊的人打招呼,態度明顯沒有見到喬鬱綿這麽自然。 安嘉魚對他們點點頭,麵色有些古怪。 喬鬱綿狐疑地低頭,心中猛然一僵…… 袋子裏躺著蘋果和虎皮蛋糕卷,都是他平時吃慣的東西,食堂的虎皮蛋糕比西點店的更好吃,偶爾他還會在放學前跑一趟,多買兩個帶回家做第二天的早餐。 他不由地攥緊袋口:“你在等我?” 韓卓逸點頭:“阿姨怕你一個人在學校不好好吃飯,讓我看看你。任務完成,先走了,拜拜。” 果然。 難得的好心情,就這樣被李彗紜送到他麵前的一袋愛心早餐打破。 他以為一直以來自己做的夠好,可以得到媽媽的信任,可事實證明,沒有。無論他如何乖順,都會有一雙眼睛監視著他,李慧雲特意拜托韓卓逸來查證,他做完究竟是不是留校了,有沒有住在2號宿舍樓…… “喂。喬鬱綿。”安嘉魚忽然湊近一步,吹飛他額前的劉海,“千萬別告訴我,你這個乖寶寶居然有女朋友啊……” “胡說什麽。”他一愣,抬手理順額前被吹亂的頭發,“他媽和我媽是朋友,我們倆從一出生就認識。” “還是青梅竹馬啊……那你要當心了。” “當心什麽?”他不明所以。 “竹馬通常不敵天降,當心變成人家的備胎。”安嘉魚痛心疾首搖搖頭,“不過初戀通常沒結果,你也別太難過。” “…………我看你病得不輕。” 喬鬱綿被他做作的演技逗笑,率先拎著書包往教學樓走。 青梅竹馬啊,初戀啊,與他的高中生活毫無關聯。 這個安嘉魚,練琴和學習之餘難不成還有功夫看些亂七八糟的肥皂劇?時間管理大師嗎…… 上到三層,他們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小喬!”才分開沒幾步,安嘉魚忽然在背後喊他。 “……別亂喊……”他回過頭。 “別忘了下午第二節 自習課來小禮堂排練。”那人叮囑完也不等人回答,轉身走掉。 喬鬱綿轉身前,看到安嘉魚腦後的兔尾辮上紮了一枚硬幣大小的海王星,走到某個角度,正好將一道炫目的反射光送到他眼中。 “小喬!”一邁進教室就有人等在他桌前,是他們班的數學課代表,也是樂團裏的小號,女孩衝他笑笑,“收卷子了。”她話音剛落,引起周圍幾聲稀鬆的笑。 喬鬱綿若無其事拿出才寫完不久的作業遞給對方。 都怪安嘉魚,沒事亂喊什麽…… 作者有話說: 好好學習第16章 第一節自習課還剩最後五分鍾,喬鬱綿整理好周末回家要用到的學習資料,提前拉上書包拉鏈。 下課鈴聲響起的同一時刻,他果斷邁出後門,堵住了安嘉魚嘴邊的一聲“小喬”。 他預感到這人會來找他。 “早上忘了讓你帶上長笛。諾。”對方把笛子塞給他。 他點頭,接過紺青小包,不敢隨意拎著,仔細抱在懷中。 他們是最早來到小禮堂的人,正合喬鬱綿的意。 那些提琴啊銅管啊,樂器不方便隨身攜帶,下了課都要先跑回宿舍,換一身方便活動的休閑運動衣,帶上樂器再趕過來,裏外裏一耽擱至少要十幾二十分鍾。 他秉承著事情要麽不做,要做就認真做的態度,提前熟悉樂譜。長笛的部分不多,也不算難。通篇吹過兩三遍就徹底熟悉了,重要的是配合。 “第一句進的時候再柔和一些。你往前看兩個小節,你是銜接在一句漸弱的單簧管後麵,完成後半句過度,要配合他變成完整的旋律。”安嘉魚從旁邊伸過一支四色水筆,撥出橙色,圈出喬鬱綿分譜上的第一個“p‘,“記得合奏的時候抬頭看看我,就像那天我們練習的那樣,雖然離得遠,但是會有手勢提醒你的。” 喬鬱綿看到他鋪在譜架上的總譜,雖說空白處幾乎被不同顏色的筆記填滿,但工整,清晰,和他的文言文筆記如出一轍。 人來的差不多,喬鬱綿也練的差不多。 安嘉魚站在指揮譜架前,耐心等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或坐或站:“譜都熟了嗎?”他含笑,有意無意往弦樂方向掃。 小提琴不比管樂,任務繁重又人數眾多,想濫竽充數也不是不行。 “都熟了,我們昨晚碰了一下頭。”首席站在指揮身邊,像隻乖巧的小鹿,眼神裏裝著些邀功的意味。 “棒。那我們檢驗一下成果?”安嘉魚示意她入座,而後看向雙簧管。 眾人依標準音調試樂器後,指揮的眼神從最左的第一小提琴滑至最右的大提琴:“既然大家都沒什麽問題了,我們從頭過一遍,速度壓住不要快。” 首席率先夾琴搭弓,安嘉魚收起了臉上多餘的表情。為了讓後排能看清他的手勢,他腳下踩了一層從體育器材室借來的跳馬箱。 安嘉魚的動作並不戲劇性,但是清晰明確,連不熟悉指揮手勢的人也能完全領會意思。 長笛進入的前一刻,喬鬱綿不僅看到了正衝自己的指揮棒,更接到安嘉魚一個情感充沛的眼神。 沒有麵部誇張的表情,隻有一道安靜的注視。 …… 完整一遍過後,喬鬱綿放下長笛。聽上去不賴,至少比上周強多了。他聽不出什麽明顯不妥,跟雙簧管的配合也沒出什麽紕漏。 然而安嘉魚的表情卻不怎麽輕鬆,他抿了抿嘴,思索片刻:“不錯。尤其是弦樂。”他讚許地看了看首席,接著來了一句“但是”。 “但是銅管。”他看向喬鬱綿身後一排,苦笑道,“讓我聽出一種非常心急要回家過周末的感覺。” 不少人忍不住笑了。 “這一章的基調憂鬱、哀愁,旋律雖然很樸實,但情感真摯,對故鄉的懷戀堪稱交響樂史上最緩慢柔情的樂章,所以大家試著溫柔一點好嗎?”他扶著譜架,又直直望向通篇沒幾個和弦的小號,“另外,等待的時候也請各位盡量集中精力聽聽其他人的演奏,盡量不要走神。巴鬆管稍微側一側身做,不要被長號戳到。我們再來一次。” “和聲的部分圓號再弱一些。” “78小節開始,第二小提撥弦不齊,我們單獨來一下好嗎。” “長笛的補花不夠清晰,再試著處理得輕巧幹淨一點。” “最後的再現部,主旋律從雙簧管轉弦樂的部分再來一次吧,大小提的首席,這兩個solo小節需要你們最溫柔和緩,最哀傷愁悵的情緒。” “節奏更舒緩試試看……再緩……再緩……” 指揮是一個樂團的靈魂,喬鬱綿印象中的指揮家,應當是權威的,耳朵裏不容沙子的。 而他們的樂團卻有個非常柔軟的靈魂。 安嘉魚每一句都像是有商有量,麵對一群水平參差不齊的業餘選手,沒有故作高深的措辭,也沒有任何壓迫感和優越感,他的引導平易近人,簡單易懂。 轉眼便是兩個小時,散場時天黑透了。安嘉魚正咕咚咕咚灌水,從頭到尾幾乎是一小節一小節地細摳,想必嗓子是累壞了。 喬鬱綿見他對自己告別,也揮揮手走進夜幕裏。 身體雖有些疲憊,但精神就像剛剛經曆了一次舒適的按摩,淒婉動人的主旋律依然徘徊在腦海中,一隻隻音符從思緒中踩過。睡前洗澡的時候,他甚至不自覺在帶混響效果的淋浴間裏哼了幾句,手指在空氣中敲擊,仿佛能奏出一串花哨的顫音。 周五的生物的隨堂測試,喬鬱綿拿了滿分。 “小喬,借我你的卷子看看唄。”前座的同學雙手合十對他拜拜,而後抽走那張滿分試卷。 越來越多同學這麽叫他,偶爾在食堂或是校園,不明所以的人聽到還以為是在叫哪個小美女。 安嘉魚站在食堂門口等他,他們約好一起吃午餐,然後去宿舍取長笛。喬鬱綿實在不好意思次次都勞對方大駕,親自送到他手上,雖然安嘉魚本人似乎並不介意。 “走。”才剛放下勺子,他就被著急忙慌往宿舍拖。 “等一下,我喝水……” “回宿舍再喝,周一我才搬了一箱汽水過來,管夠。”安嘉魚一臉神秘,興奮地莫名其妙。 結果一開門,他比喬鬱綿還傻眼。 顯然,眼前的一片狼藉也同樣出乎安嘉魚的預料。 屋子裏所有目光可及的紙張,無論是抽紙還是卷子,都被撕得粉碎,一小撮一小撮小山似的堆在一起。插座上的一根根充電線也斷得幹脆,無一幸免。 “這是怎麽回……” “先別動!”安嘉魚一把拽住想靠近一探究竟的喬鬱綿,“小心腳下……”說著,那人脫掉鞋子,趴到了地上,四肢並用向前摸索。 喬鬱綿不明所以,也蹲身,隨手撿了個塑料袋,幫他一起收拾廢紙,每撿起一撮紙條,他都不忘大體確認一下內容,免得扔掉什麽重要資料。看旁邊的人躡手躡腳,他壓低聲音問:“你在搞什麽?” “噓……”安嘉魚頓住,對他做出一句“聽到了嗎”的口型。 雖說他的耳朵並不具備超乎常人的靈敏,什麽都沒聽到。但他看到了……看到那人背後一座紙條堆積的小山動了動……而後山尖“坍塌”,露出一雙抖動的銀灰色半圓形耳朵,繼而是,米白色的身體…… 沒看錯的話,這是一隻龍貓。 不是吧…… 喬鬱綿瞪向安嘉魚,宿舍明明不讓養寵物。 對方順著他的目光緩緩轉身,龍貓剛好推倒紙條山,甩了甩自己毛茸茸的銀灰色尾巴,也轉過身。 兩人一鼠同時怔住,大眼瞪小眼,人類不敢動,怕小家夥受到驚嚇再次消失,而龍貓自然也不敢動,一副弱小無助可憐的呆滯。 喬鬱綿跟安嘉魚交換眼神,誰也不知該怎麽辦,可龍貓似乎另有想法。 它在兩個人類的注視下,靈活地繞過安嘉魚,停在喬鬱綿麵前,前腳離地站立起來,將兩隻小小的前爪,輕輕搭上了他的食指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