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二歲起,我身旁的婢女常莫名死去,且肚破腸流、死狀淒慘,因為我有個治不好的病,隻要有人給我氣受,半夜我就無意識將他們當屍體切。


    「後來爹爹犯了事兒,男人被罰充軍,女眷賣為奴婢,我和大家一樣被賣到這裏,我還暗地慶幸呢,這麽久都沒發病了,也許病情已經不知不覺中痊愈。可是受這個委屈……」娟娟的眼珠子向她們掃了掃,歎口氣道:「今兒個,還是麻煩各位姊姊妹妹睡覺時警醒點,萬一我發病……你們知道的,腦漿從鼻孔勾出來的模樣挺壯烈的……」


    李玉忍受不住了,驚聲尖叫,她放聲大哭道:「我要去告訴前輩,我不要跟你住在一塊兒。」


    娟娟攤了攤手,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不過李玉還沒走到門邊,就聽見娟娟涼涼的聲音道:「再過幾天就要實習,聽前輩說,要淘汰掉一些不合格的,這時候還是別鬧事的好,尤其是那些平時成績就不怎樣的。」


    她暗指接連幾次教具設計、圖畫書製作和紙卷考試都敬陪末座的幾人。


    陳香跳起來指著她大喊:「我們才不是鬧事,是你有病,我們要是被你殺死怎麽辦?」


    「好端端的,我沒事幹麽殺你們?」娟娟無辜得很欠修理。


    「你有病,你會掏人家的腦子!」趙靈秋指著她怒道。


    「你親眼看見的嗎?有這回事哦?誰的腦子被掏了?這種沒憑沒據的事兒,可千萬別胡說呀。」娟娟笑容可掬回答道。


    她不就是吃虧在「沒憑沒據」?同樣的虧,身為好室友,她們也得嚐個味兒。


    「話是你自己說的。」性子衝動的董芳,不相信有人會用這樣可怕的話來誣蔑自己,女人的名譽比什麽都重要,萬一謠言傳出去,她這輩子就毀了,所以這件事絕對是真的。「你有病,受到委屈就會半夜發病,起來殺人。」


    「也是啊……不過,我哪有受什麽委屈?」


    「我們把你的東西給撕了……」話說一半,董芳猛然撝住嘴巴,抬眼望見娟娟得意的表情,那一刻,一旁的趙靈秋真想撕爛她的嘴。


    她們想起前輩的話,前輩說,實習之前有些不合格的幼教專員會被淘汰。


    如果被淘汰她們會被賣到哪裏?這裏吃的好、主子又不打罵下人,日後生意做得好,還可以分紅賺銀子,替自己贖身,如果被發賣出去……


    幾個人急急辯駁:「是董芳撕的,全是她一個人做下的齷齪事兒。」


    董芳見平日裏的好友竟在這個時候背叛自己,心頭一急,怒聲大罵:「你們一個個都有分,嶽珍用刀子把畫給割成條,趙靈秋把圖畫書撕碎,一麵撕還一麵破口怒罵主子,說她沒腦袋、竟然會看上這種東西……」


    董芳出賣得順口極了,她越講越多,連之前她們散播謠言,說娟娟勾引宋懷豐、說她半夜爬牆幽會,還說她和育才幼教社的掌櫃有一腿……所有的事全說了。


    娟娟越聽越樂,原來她還真是這個時代的郭雪芙,連車夫都對她有意思。


    她拍拍手,阻止眾人的吵鬧。


    「很好,既然你們自己承認了,給兩條路選,第一,寫下借據,你們一人簽五十兩銀子,就當支付我的損失。第二,我們直接把這件事鬧到前輩跟前去,我是不怕鬧事的,主子已經說過,我太有天分、定是要將我給留下來,至於你們……」


    她慢慢搖頭,笑得讓人頭皮發麻。


    趙靈秋等人當然選擇前者,要是被留下來,就能賺到足夠的銀子還債,如果被淘汰,難不成塗娟娟還有本事找到被發賣的她們、逼她們還錢?這欠債自然不了了之。


    相反的,倘若此事鬧到前輩跟前,主子是看重塗娟娟的,她們怕是連一絲留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在為了不讓娟娟「太委屈」以至於「發病」的狀況下,每個人垂頭喪氣地簽下五十兩借據,但即便如此,她們還是不敢放心睡大覺,於是接連幾天,她們頂著一雙熊貓眼上課去。


    試問:精神不濟還能爭取到好成績?


    不管怎樣,接下來娟娟再也沒有被修理,更甚者,在趙靈秋等人的「熱情擁抱」之後,娟娟的人際關係漸有改善。


    【第五章】


    最後,除趙靈秋之外,剩下的四人全數被淘汰!


    關關把發賣眾人的幾兩銀子全送給她們當臨別贈禮,在她們離開幼稚園那天,娟娟也大大方方地將借據還給她們,除了留下的趙靈秋。


    趙靈秋氣得咬碎一口銀牙,暗地裏咒罵娟娟無數次。


    轉眼,實習的日子到來,娟娟等人搬出幼稚園,在另一處屋宅住下來,早出晚歸,所有人都在為幼教社的營收而努力。


    娟娟是學護理的,在小兒常見疾病上頭可以說得上話,因而以此為突破點,接近上門的客戶。


    努力的人有權利收獲,因此第一個月連同圖畫書的紅利,她領到十一兩的月銀,將近別人的十倍,加上宋懷豐仍不時出現並關照她,引來不少嫉妒的眼光。


    而對宋懷豐不死心的趙靈秋,見到娟娟不再提借據之事,而自己又順利成為幼教專員之一,新屋宅是單人房,她再不必與塗娟娟當室友,隻要把門給鎖得緊緊,就不怕半夜變屍體,於是趙氏囂張再現江湖!


    馬車轆轆,送著幼教專員們回去休息,冬天腳步已近,秋收冬藏,農夫們忙得緊,塗娟娟和一群人坐在馬車裏,突然有人低喊一聲:「是宋大人!」


    很快地,簾子被掀開,幾十隻眼睛盯上在田野裏與農夫商議明年農事的宋懷豐。


    發現自己受人注目了,宋懷豐抬頭,發現是自家馬車,這個時辰是……


    他揚起笑臉,朝馬車揮揮手,頓時,滿車姑娘滿臉霞光,胸口小鹿亂撞。


    娟娟看見,失笑!


    她和宋懷豐的關係算什麽?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吧!


    見麵次數多了,不再保持疏離,聊天話題自然就增多了,聊久了對彼此有了些深層認識,便能慢慢給對方一些建議。來來往往之間,感情怎能不增進?何況宋懷豐的確是個有深度的好男人。


    她笑話過他:「花草渴望雨露,靈魂渴望超度,心靈渴望歸宿,太監渴望雄性激素,請問宋大人是否渴望……媳婦?」


    他反過來嘲笑他:「是啊,可惜我動心、你無情,我家大哥教育過,婚姻得兩廂情願方能進行,可不是單方麵的事情,所以請問,宋大人渴望塗娟娟的愛情,能否?」


    唉,他果然是個精明男人,一來二去,他的屁話說得比她還順溜。


    她說:「我不想成親,這裏的男人像種牛似的,得同時挑好幾個女人播種,而我喜歡獨占、不愛分享。」


    這話是妒婦才能說的,她不介意名聲臭,硬把真心晾上。


    她以為他會對自己的理論感到氣惱,畢竟這是在挑戰男人的既得福利。


    卻不料他回答:「我不是會三妻四妾的男人,我娘是這個製度下的犧牲品,為了她,我怎麽也不願意去犧牲別的女人,所以我要慢慢挑、細細選,選到可以愛我一生,也讓我鍾愛一生的女人,再締結婚姻盟約。」


    此話異常煽情,尤其在這個男人有財有才、身邊就得有女人成群結隊的時代裏,他的話的確能勾動人心。


    要不是娟娟從來沒把成親當成一生中必須進行的重大事業,她恐怕會考慮這個在愛情上頭謹言慎行的男性。


    所以他們成為可以分享心靈、成就與挫折的好朋友。


    「塗姑娘,你不是和宋大人很熟嗎?怎不同他招手?」趙靈秋挑釁。


    這陣子,很少見宋大人來尋她,是膩了吧!也是,長成那副姿容已經很抱歉,又不舍得花錢妝扮自己,這種醜陋女子,能夠讓男人忍受多久?


    「我們的交情是不必靠招手維持的。」娟娟回神,想也不想便回答。


    她在心底打算,得找個機會托宋懷豐把那盞燈送給蕥兒。


    雲湖商業區要在年尾辦一場年終慶,為了這個,所有商家都卯足全力在籌劃,蕥兒也不例外,她忙得天昏地暗,已經將近一個月沒過來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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